第41章 041
他这话说完,徐念溪沉默一会儿,收回视线,轻声道:“是的,我还有家。”
事实上,徐念溪回平城的这两天,冯沛艺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问她吃饭没,什么时候回来,她和沓漫都想她了……
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看着徐国超和徐依宁一点亲密接触,就嚎啕大哭的人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因为害怕和胆怯这一切,都毅然决然改变志愿,去南大读书的人了。
只是……
“对,所以没必要再为这些人浪费情绪。”程洵也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不值得。”
车内光影明灭,衬得他整个人有种平日难得一见的锋利薄凉,脸上的表情也缀着层薄冰。
好像是觉得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好像又是在心疼她。
心疼她……
本来不算清白的心思,在这一刻又慢慢又重重地活跃起来了。
她不能否认,在听到程洵也那句“你还有家”时,有过隐秘的畅想。
他和她的家……
那个不算牢靠,但真实存在的小家。
徐念溪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
随着这口气入肺,那么一点埋藏在心里的野望,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很快到了西津。
徐念溪下了车,脚踩地面的同时,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
可能是平城这一趟,时间不长,但收获很多。
恍然之中,她身上的重量好像变轻了不少。但同时又不会过分轻,因为依旧有个支点,支撑起她。
程洵也停好车过来,徐念溪正想往前走,程洵也拦住她。
徐念溪一愣,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程洵也半蹲下身,胳膊往后伸,命令她:“上来。”
“?”
她的茫然不像是假的,程洵也“啧”了声,觉得她笨死了:“上来,我背你。你不是一直想要人背吗?”
徐念溪确实想要,也确实心心念念了很久。她左右望了一圈,嗓音压得很低,“……可我已经这么大了。”
虽然有句话叫,人终究会被年少所不得之物困扰一生。
但已经过去这么久,她早就不是那个只是看到徐国超背徐依宁,就痛哭流涕,感觉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的高中生了。
程洵也却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动了动胳膊,催促道:“快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
他一副“让他背人可是很宝贵”的语气。
但没有这个店就没有这个店吧,徐念溪其实没有很想要。
有行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会心又暧昧地笑了下。
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拿着跟棒棒糖,也不走了。就那么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像是觉得他们在玩什么新花样一样。
徐念溪顶着小男孩直勾勾望过来的目光,更加尴尬,程洵也还催:“快点。”
她不上来,他不罢休似的。
“……”
徐念溪一个头两个大。闭了闭眼,就当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趴到程洵也的背上。
程洵也很瘦,背肌却并不单薄,徐念溪能明显感受到肌肉起伏的痕迹。
像重峦叠嶂的山峦。
他背起她来也丝毫不费力,像她没重量一样。
围观的人,包括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见已经背上了,没热闹可以看,也不再盯着看,渐渐散开。
徐念溪见状,连忙道:“可以了可以了,快放我下来。”
程洵也“嗯”了声,也不磨蹭,蹲下身,徐念溪从他背上刺溜一声滑下来,人落了地,心才一下放下来。
说不上是害羞,还是尴尬,总之无所适从得紧。
她这副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挑动了程洵也的神经。
他盯着她皱眉,神色较真,幼稚又硬邦邦地:“不是,徐念溪。你这是不相信我?”
徐念溪一口气松到一半,才意识到她表现得太过了一点。
理智回笼,她连忙摇头:“当然没有,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额,对,我只是一时有点害怕,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程洵也将信将疑地看她。
徐念溪摆出张诚恳脸,和他对视。
只是不知道这次她的演技有破绽,还是程洵也突然意识到她就是在敷衍他,程洵也面色犹疑:“你确定?”
“嗯。”徐念溪肯定。
“你很认可我的实力?”
“嗯。”徐念溪再度肯定。
“我背你你很放心?”
“嗯嗯。”徐念溪三连肯定。
“……”
“如果我再背你,你愿意?”
“嗯……嗯?!”
她头点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个语言陷阱,但很显然已经进退两难了。
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徐念溪扯起唇角干笑了声,婉拒道,“那什么……我挺重的,要不留到下次再背吧。”
但很显然,程洵也并不认可她的提议,还开始活动筋骨。
一副要展现自己实力的认真样儿。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发,重新趴到他背上。
程洵也揽住她腿,直起身,这次和刚刚的浅尝即止还不一样,程洵也似乎存心想给她炫耀一下他的肱二头肌,于是她整个人“噌”一下腾空而起,离地面半米。
徐念溪惊呼出声,下意识闭上眼,希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时间过了好久似的,徐念溪颤颤巍巍睁眼,才发现她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相反一切都正常。
程洵也早在她叫出声的那一瞬,停了步,他说话的震动身,顺着他的身体传过来:“没事吧。”
徐念溪为她的大惊小怪而觉得丢脸,匆匆道:“没事。走吧。”
“嗯。不舒服和我说。”
“好。”
程洵也重新迈步,细微的颠簸顺着传到徐念溪身上,一晃一晃的。
没有她想象的可怕,相反像小时候坐过一块钱的摇摇车,很安全。
恐惧褪去,新奇迭起。徐念溪抬了脑袋,四处打量,总感觉她眼前的世界好像变大变高了不少。
她一会儿看看咫尺之间的电线,一会儿挥动指尖,感受上面的空气,好像更凉了一点,一会儿又伸手接住落下的枯黄枝叶,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摸到树枝。
“哇。你平时都是这个高度啊。”徐念溪情不自禁。
程洵也理直气壮,炫耀似的:“那是,我那么高,一米八六呢。比你高那么多。”
“……”
徐念溪的兴奋劲儿还没消,不和他计较。
她之前听过一句话,人之所以想要登月,是因为从未放弃过对更高处的幻想。
她对登月没什么兴趣,却不知为何记住了这句话。
但随着她身高定型,目光所及之处视野已经固定,更高处对她来说,就成了一个不再需要幻想的词语。
因为再也不能得到。
可眼下她亲眼看到了更高处,好像年少时那些心心念念的渴望、那些想要却没有的岁月、那么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依旧露出马脚的青涩笨拙,一瞬间被人抚平。
原来她从来不是不想要,而是不再敢期待。
“程洵也。”
“怎么了?”
“谢谢你。”
谢谢你带来的一切。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证明我自己。”
他还是熟悉的自恋态度,好像做什么都只是随手而已。
徐念溪把脸埋在他背上,声音发闷:“那也要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你。”
他们只是协议结婚,他更是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
明明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的,让她知难而退的。
但他还是愿意,在看到她的渴求时,伸出手。
他是那么一个好到让徐念溪觉得难以形容的人。
任何词,任何话语,放在他身上,都词不达意。
她话落,程洵也脚步停了一瞬,很快又往前走。
因为严肃,他嗓音很低。
“徐念溪。不是你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到我。而是你本来就很好。”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遇到好事,就能被世界上任何人喜欢。”
“当然你也有可以喜欢世界上任何人。”
程洵也话说完,空气仿佛变得极度安静,只有他们的呼吸声慢慢传过来,这可能是徐念溪度过的最漫长的几个瞬间。
月色洒在他们身上,像批了一层银纱。
徐念溪觉得他太犯规了,她本来就忍不住喜欢他,忍不住想和他见面,忍不住幻想着一个几不可闻的可能性。
她没有自制力的。
他还说这种话。
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放纵,徐念溪闻着他身上的柑橘香,看着他随着走路而摆动的黑色发丝,简直是鬼迷了心窍:“那我也可以喜欢你吗?”
第42章 042
她这话就那么说出了口。
像块玉石在玻璃茶几上跳跃来,脆响又大变小,直至彻底消失。
引人注目极了。
时间好像被暂停住。
程洵也也没往前走了,而是停在原地,侧过脸看她。
徐念溪心脏好像被关了只小麻雀,噗通噗通跳了不停。
她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补救的办法:“那个,我还是先下来吧,也快到了。”
她也没等程洵也的回复,大着胆子就往下跳。
安全落地后,发现确实已经到了小区了。
剩下的路,徐念溪全程一路快走。
到了房子里,她和程洵也说了声晚安,就往卧室走。
刚开始还是镇定的,但越走出他的视线,徐念溪脚步越快,快得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
徐念溪走后,客厅就剩程洵也一个人。
他愣了良久,才回神,“啧”了声,皱了下鼻子。
觉得他是不是耳鸣了。
要不然徐念溪怎么会说,她能不能喜欢他。
卧室里,徐念溪抵住门,捂住自己的脸,刚开始只是捂住,但是很快控制不了地当面团似的那么揉。
天呐!
徐念溪,你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
她能不能喜欢程洵也!
她怎么能喜欢程洵也呢!
他不是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还凑到他跟前说,她能不能喜欢他,这不是让他更快和她摊牌吗?
啊啊啊!
徐念溪!你怎么想的啊?
说不尽的懊恼在身体里四窜,徐念溪一个人实在是难以排解,找了鲁惟与的微信,崩溃地打字:小鱼,我今天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大哭大哭]
鲁惟与回得很快:什么事,别哭别哭,抱抱。
徐念溪把她做的事说给鲁惟与听,还用了一连六个大哭emoji作为收尾。
鲁惟与先是为徐念溪的所作所为吃惊,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了。
她倒是没徐念溪这么悲观:溪溪,不要慌,说不定程洵也没听清楚呢。而且就算听清楚了,说不定程洵也愿意你喜欢他呢。
徐念溪完全不相信,只觉得鲁惟与在安慰她: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愿意。我们商量协议结婚那会儿,他还特意问过我,会不会喜欢他[大哭大哭]
鲁惟与帮她分忧的心思强烈:没事啊,溪溪。他那会儿不愿意,但谁说之后不能愿意。人是可以改变的啊。
徐念溪的注意力被她这句话吸引了大半,犹豫地说:能变吗?怎么变?
这正好问到了鲁惟与的强项上去了,她挽了挽袖子,娓娓道来:能啊。他现在不是还没和你摊牌吗?那趁着他还没说,你就拼了命地刷他的好感度,让他喜欢你。
徐念溪还在犹疑,觉得她这办法很冒险,并不可取:可是……我要是越刷,他越想摊牌怎么办。
她不是个很会社交的性子,她万一在程洵也面前反复出现,让他更加看不惯她的存在可怎么办。
鲁惟与信誓旦旦:怎么会呢,你想想都这么久了,你们还一起去了平城。他都还没和你说,这就说明他也在犹豫,也在权衡。就是这个时候,你越要主动出击,要不然后面他摊牌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鲁惟与这话一出,徐念溪仔细想了想。
好像。
说得是有道理的。
这两天在平城这么好的机会,她和程洵也面对面了那么久,他都没说。
说明他可能还是有顾虑的,可能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可是……
徐念溪咬唇,正犹豫时,鲁惟与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鲁惟与当了几年牛马,深韵老板画大饼的精髓,开口就用诱哄的语气道:“溪溪,你想想。万一你成功让程洵也喜欢上你了,那从此以后,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和程洵也在一起了。”
“你可以堂堂正正地介绍你和程洵也的关系,你可以关心他,可以一直和他说话,要是有别的异性靠近他,你也可以直接宣誓主权,你更可以和他一辈子都在一起。”
“一辈子哦,那么漫长的时光。”
鲁惟与的话好像什么唯美的乌托邦一样,在徐念溪面前缓缓拉开一面宏伟蓝图。
比起现在的松散和随时都会断开的关系,在这个蓝图里,程洵也是能和她一起相伴到老的,她和他也是有更多更深的羁绊的。
他们不再是协议结婚,相反他们是真正的相爱相知相守。
她也有权利,和他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徐念溪不是个赌徒性格,相反她是个纯粹的小市民。
她的所有钱都会放在余额宝里,每天守着零星几块钱的收益,但她也从没想过,拿这些钱去投资。
和收益成正比的,是风险。
而她一向是惧怕风险的。
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个惧怕风险的人。
她不愿意靠近,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而程洵也对她来说,恰恰就是她魂牵梦萦都想得到的王冠上的那颗珠宝。
只要得到了,好像,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徐念溪呼吸有点重,掌心也有点湿,心跟着蠢蠢欲动起来,跳得有些激烈:“小鱼,怎么做呢?”
说到这里,鲁惟与就来了兴致:“简单。溪溪,你先经常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习惯你。与此同时,你给他一些是是非非的暧昧信号,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对了,还得经常夸他,男人嘛,都是受不住夸的。”
“出现、给出信号、常夸。”徐念溪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我记住了。”
鲁惟与传授的心重,拉着徐念溪说了好一通,说得徐念溪连连点头。
等挂了电话,徐念溪握着发烫的手机,感觉自己像得道升天了。
要说自己懂了什么,好像也说不出来。
但是说什么也没懂,也不对。
总之就是一种玄而玄之的状态-
次日,徐念溪醒得很早,出卧室门时,正好撞见程洵也。
西津不知何时已经升温了,再过几天就立春。
程洵也照样穿得不多,只一件墨绿派克大衣,黑西装裤。今天的穿搭出乎意料的很熟男。
居高临下看她的样子,带着点攻击性。
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身穿搭带来的,还是徐念溪有吃窝边草的心思,所以做贼心虚。
徐念溪按耐住心虚,镇定表情,和他打招呼。
她这么一连串动作。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昨天那个说“能喜欢他”的那个人影子了。
但是程洵也心中还有疑窦,叫住他:“徐念溪。”
徐念溪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神色捎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程洵也视线凝在徐念溪脸上,神色探究:“我昨天背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徐念溪自然是记得的,但她可不敢说。
她顿在原地,神情莫名,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又很给面子地努力回忆:“那会儿我说话了吗?说了什么啊……我想想……”
徐念溪皱着眉头,想了好久。似乎还是一无所获,眉头打开,小心翼翼地看程洵也,语气带着点心虚,又带着点解释意味,怕他责怪似的:“那个,你知道的,一个人每天要说2000-10000字。”
她嗓音更轻了几分,虽然依旧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儿,但又认真地为他排忧解难道:“我说的是什么很重要的话吗?有什么提示吗?要不我再想想?”
程洵也抿紧唇,神色有些紧绷,觉得失望又觉得果然在意料之中。
见他表情,徐念溪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怪事,神色更无措了。嗓音很轻,很愧疚似的:“那个,对不起啊,都怪我忘了。”
“……”
她这一番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依旧很努力配合,甚至还因为他这不知所云的一句话而道歉的表现,衬托得程洵也很坏。
像动画片里的因为主角一句话就大动干戈的超级大反派。
明明是他自己揪着这事不放,道歉的却是徐念溪。
程洵也一下子就内疚了,觉得他这人怎么这么坏:“不需要道歉。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话。”
徐念溪和他说这种话的几率本来就小得可怜。
前段时间,她对他的逃避不是假的。
徐念溪疑惑地眨眨眼,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说“真的吗”,但许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乖乖地“哦”了一声,又征求他意见似的:“那我先进卧室了?”
程洵也已经确认够了,也不再阻止:“好。”
徐念溪走后,程洵也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
只觉得,他真是没事干,所以在这里欺负人-
没一会儿,徐念溪又从卧室出来了,不同于刚刚的白色毛衣,现在的她换了件墨绿色大衣。
见程洵也看她,她欲盖弥彰地看了开着的窗一眼:“天气有点冷,我多穿一件。”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一起走出门。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上班。
初次体验,让人觉得奇妙。
他们俩又都是一身墨绿,乍一看都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走着走着,徐念溪的嘴角就勾起了点。
她正开心呢,快她半步的程洵也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解又莫名:“你干嘛呢,捡到钱了?”
徐念溪立马端正表情,回他:“没有。”
“那你平白无故地,干嘛这么高兴?”程洵也依旧疑惑,看她的目光明晃晃的,像她很奇怪一样。
徐念溪刚想胡说八道两句,又想到,鲁惟与昨天晚上的教诲,好像是让她说些是是非非的暧昧话。
徐念溪迟疑两秒,盯着程洵也的脸,眨了下眼睛,认真地说:“就不能,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觉得高兴吗?”
“……”
闻言,程洵也愣了下,脸上有点始料未及的茫然和震惊,也不说话。
空气安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程洵也忽的扭过头往前走。
程洵也腿毕竟比她长了一大截,一旦不等她,徐念溪就追得辛苦,疑心这话是不是太过于暧昧了,把他腻歪得转头就走。
程洵也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有小动物着急忙慌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道是徐念溪。
也不知道她干嘛要追他,又不是同一条路。
他“啧”了声,也不停,只放慢了脚步。
徐念溪好不容易追到他,脸上多了一层红,人也有点儿气喘吁吁,抬脸看程洵也,疑惑地说:“怎么了吗?”
程洵也没看她,硬邦邦地丢出句:“没怎么。只是我上班要迟到了。”
徐念溪见他这么说,心就放下来了,嘀咕了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被恶心到了,还说下次不和别人说这种话了。”
“别人?”程洵也脚步一顿,回头盯她,神色凝重,像抓到她什么把柄似的,“你还和别人说过这种话?”
“……”
徐念溪仔细想了想,她很难和人交心,但在鲁惟与那里,这套法则并不适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和鲁惟与说过这种话,便道:“有可能。”
程洵也表情更严肃了,凶巴巴地指责她,一副她做错了事的模样:“你怎么能随便和人说这种话?”
徐念溪无措:“不、不能说吗?”
“当然不能。”
徐念溪虽然不懂,但被他的态度给震慑到了,认错的态度很配合:“那我以后不说了。”
他们再接着往前走,程洵也看正默默沉思着什么的徐念溪。
从他这个角度看,徐念溪顶着个圆乎乎的发旋,两腮还有点软肉。
看着很是无辜。
她本来就是个不善于和人交际的性格,分不清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也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程洵也又有点愧疚作祟,觉得他好像有点凶了,明明可以和缓语气好好和她解释的。轻咳了一声:“那个,你要说还是可以的。”
徐念溪思绪已经绕到这个不能说,那还能说什么上去了。
听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疑惑地“嗯?”了声,仰头和他对视。
程洵也以为她在疑惑他的态度为什么前后不一,耐着性子道:“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你得分清对哪些人能说这些话。就比如,你不能和我说这种话。”
“你不能吗?”徐念溪被他弄得茫然,不太能理解其中的逻辑。
程洵也肯定地“嗯”了声,紧接着眉头又是一皱。
他想到之前徐念溪对他做的种种。不论是突然夸他一句,还是刚刚的话,都充分说明她这个人就是会干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她背地里,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这种话。
程洵也觉得她这个人实在是太分寸了,比起解释,让她理解,还不如直接从源头制止。
有了这个想法后,程洵也语气也凶起来了,气焰极其嚣张。近乎于命令:“不对。从现在开始,是所有人都不能。所以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了。”
“哦。”徐念溪虽然不理解,但很能听他的话。只是难免觉得可惜,嘀咕了句:“那连鲁惟与也不能说了。”
“鲁惟与?”
徐念溪老老实实,态度很是诚恳:“嗯。我只对你和鲁惟与说过这种话。”
程洵也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她,眼睛都睁大了点:“你就对我和鲁惟与说过?”
“对。”
程洵也看着她,表情很奇怪。几分钟后,他也不看徐念溪了,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确认,“你为什么不对别人说?”
徐念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疑惑:“别人又不会让我觉得高兴,那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
程洵也决定收回他说徐念溪没分寸的话,她哪里没分寸,她简直是全世界最有分寸的人。
他心情不错,表情也带出了几分。
“你很开心啊?”徐念溪看他两秒,疑惑道。
程洵也颐指气使地看她,表情很是嚣张:“不行啊?”
徐念溪老实摇头,表示她没这个意思,但很快又指出:“你来回情绪变化有些大。”
程洵也脚步顿住,盯着徐念溪。
模样有点凶,恐吓她似的,让她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
但因为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笑意,这个凶也没有凶到哪里去。
相反整个人显得更奇怪了。
徐念溪觉得他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尝试用他的逻辑,告诉他真的很奇怪:“你是不是刚刚吃菌子……”
“……”
她顿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他,一副生怕他突然暴起的胆怯样儿,但话语和表情相反,就那么认真地说出了口:“吃中毒了?”
“……”
她这话一出,空气安静。
程洵也眼眸睁大了点。三秒后,他反应过来了,简直被她气笑了,嗓音都溢出几分情绪。
“不是,徐念溪,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啊?”
徐念溪盯着他看,表情琢磨着什么似的,也不说话。
这下,程洵也又耐不住了,催她:“你干嘛不说话?生气了?”
徐念溪摇头,“没生气,只是……”
她顿了下。
程洵也好奇心起来了点,“只是什么?”
徐念溪看他两秒,慢吞吞的:“只是……你不止情绪变化大,你还人身攻击。”
“……”
他这样,怪谁,她心里没数吗,她还委屈上了?
程洵也觉得她这个人真是,气得他脑子都嗡嗡的,但让他道歉也是不可能的。
他哼了声,也不知道和谁在发脾气,就那么不说话,往前走。
徐念溪跟着他后面,不近不远,小尾巴似的。
他又觉得不行了,停了步,看徐念溪,“快过来。”
徐念溪“哦”了声,跑过来。
他们并肩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徐念溪终于反应过来了,脚步一顿,看程洵也,惊喜道:“你的意思是,我能说和你在一起,很高兴的话了?”
程洵也还懊恼自己没出息呢,也不理她,诚心让她猜:“你说呢。”
徐念溪便拧眉沉思一会儿,忽地像想清楚这一切似的,捂住嘴巴,但话语虽然挡住了,眼睛里的笑意却还是溢出来了。
她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高兴得太明显了,程洵也觉得她这人情绪太外放了,比他还没出息,轻轻地“哼”了声,说她:“没个大人样儿。”
徐念溪可不知道他口里的大人样是什么样。
而且程洵也,可比她幼稚得多。
她也学着他的语气,“哼”了声。
程洵也很容易被挑衅,停步看她,找茬似的。
“你哼什么?”
徐念溪想了想,回:“你哼什么,我哼什么。”
“……”
行吧,程洵也忍气吞声。
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徐念溪去地铁站,程洵也去开车。
他们默契地选择自己的方向,只是临走前,徐念溪叫停了程洵也。
“程洵也。”
他回头,“怎么了?”
就见徐念溪仰着脑袋,对他笑呢。
“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她道。
要是有好心情的同时,能想起她就更好了。
程洵也“哦”了声,转身往前走。
走前,像是突然记起了还有礼貌这种东西,丢给徐念溪一句话。
“你也是。”
徐念溪到了公司时,脸上还有点笑意。
姜颂已经在了,见她过来。
“溪溪姐,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徐念溪点头,眼眸中还有点笑意:“有很好很好的事发生。”
第43章 043
晚上六点,徐念溪准时从公司下班,去了超市买菜。
她不知道程洵也喜欢吃什么,但想让程洵也发现她这个人还是不错,继而喜欢她的心强烈。
于是,看见她认为程洵也可能喜欢的东西,就往推车里放。
不知不觉,车里堆得很满,都快溢出来了。
等结完帐,徐念溪看着三大袋,沉默了一瞬。
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的,勉强才把东西拿到了超市门口,叫了辆车。
正是下班的点,徐念溪等了好久,依旧没等到有司机接单。
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徐念溪给程洵也打了电话。
程洵也估计还在公司,身边还有小方咋咋呼呼的声音。
“怎么了?”
徐念溪因为心虚,嗓音有些低:“那个,你要下班了吗?”
程洵也看了看正运营的程序,也没说是不是,只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去了趟超市,东西买得有点多,现在拎不回去了。所以……你能不能来接接我?”
程洵也想了想便道:“行,你等着。”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小方,小方见他要走,连忙问:“老大,你干嘛去?不加班啊。”
程洵也随口应付他:“我去接人。”
小方眼睛一亮,“是接嫂子吗?你们感情可真好。”
程洵也脚步一顿,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敷衍地一挥手。
徐念溪在超市门口,等了没多久,程洵也的车开过来了。
没等她把东西拎起来,程洵也先下了车,把那三大袋沉重得跟砖头一样的东西拎到后备箱。
徐念溪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搞得有些愣,上了车就盯着他看。
程洵也被她盯得瘆得慌,神色带着点防备,“你干嘛这么看我?”
徐念溪也发现自己太明显了,收回目光,拧了拧安全带,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热,随口胡诌:“你头发有些乱了。”
这句话对程洵也这么个自恋患者可是一大忌,他对着镜子,认真地研究了会儿,又狐疑地看徐念溪:“没有啊,挺好的。”
徐念溪也假模假样地看他。片刻后,恍然大悟似的:“肯定是刚刚你扭头,把弄乱的头发,给弄回去了。”
她一副“天呐,这可真是神奇”的语气。
“……”
程洵也觉得他的智商好像被她鄙视了,但认真想了想,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
车往前开。
程洵也等绿灯的功夫,忽然想起刚刚拎的分量惊人的三大袋,问徐念溪:“你买什么了?”
这话可是问到徐念溪的心里了,她兴冲冲的,伸出手指,比划给他听。
“买了很多肉,猪肉、鸡肉、鸭肉、牛肉。还有很多青菜,冬瓜土豆菠菜……”
她一样一样数,数到后面,徐念溪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干脆总结道:
“就这么多吧。”
从刚开始就闷不吭声听她絮叨的程洵也这时终于有了反应。
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就,这么多?”
徐念溪也和他对视,以为他没听懂,认真地说:“确实就这么多。”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完全不给她面子:“徐念溪,你是有什么新的职业规划吗?”
“……”
什么意思?徐念溪不明所以,和他对视。
就听程洵也眼皮微抬,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买这么多,是要去开餐馆,还是在超市进货自己拿去卖,做个二道贩子?”
徐念溪眼睛瞪大了点,看着程洵也连连摇头,觉得他错怪她了。
程洵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了什么一样,退了一步:“哦,那我知道了。”
徐念溪松了口气。
下一秒,程洵也笃定地开口,底气十足:“你想两个生意都做。卖不完的菜,你再拿到餐馆去。”
“……”
天呐。
他这张嘴。
为什么有的时候这么噎人。
徐念溪脾气好,实事求是地问程洵也:“会很多吗?”
程洵也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别说吃一个星期,一个月都够了。”
听他这么说,徐念溪倒吸一口凉气,她虽然饭做的少,但知道很多食材,尤其是蔬菜都得吃新鲜的。
一个月,估计这种东西都不能吃了。
徐念溪向程洵也寻求帮助,因为心虚,嗓音还小:
“那怎么办?”
程洵也想了想:“分出去一些吧。”
这个提议是合适的,徐念溪和他回了房子。徐念溪先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冰箱,又眼巴巴地盯着程洵也的动作。
他也拿了些菜,也往冰箱里放。
土豆、番茄、青椒……
徐念溪一个又一个记住。
把冰箱填得差不多,东西却还有很多,两个大袋子,程洵也问徐念溪:“怎么分?”
徐念溪想了想,和程洵也兵分两路。她把王君兰会喜欢的食材拿出来,程洵也把冯沛艺他们会需要的食材挑走。
徐念溪买的时候不觉得多,分的时候才觉得,真的不少。
程洵也拎着满得快溢出来的袋子,先去更近的冯沛艺家,把东西给他们。
冯沛艺看着这些东西,也震惊,说徐念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该说不说,长辈的眼力确实是很好的。
顶着程洵也望过来的困惑目光,徐念溪佯装镇定,“没呢,阿姨。就是一时买多了。”
好在冯沛艺没有深究,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他们又去了王君兰家里,王君兰不在家,他们放了东西就走。
等徐念溪和程洵也回来时,已经不早了,外面天色黑得出奇。
徐念溪把包放下,跟着程洵也进了厨房。
徐念溪会做的东西,还是不多,但她将功补过的心很强烈。
全程跟着程洵也跑出跑进。
中途的时候,油壶里的油空了。没等徐念溪行动,程洵也像拨弄萝卜似的,把她拨远点,再自己把油灌进油壶里。
待程洵也把油放回去,一转身就看到徐念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目光。
突然这一下,难免吓人。
程洵也整个人都后退了两步,看着徐念溪,很警惕:“不是,你干嘛又盯着我看。”
徐念溪没想到会被他抓到,愣了一瞬。但她反应很快,装失忆把这事带过:“有吗?”
“有啊。”程洵也眼睛不瞎,证据也很确凿,振振有词,“开车回来的时候,你盯着我看。我刚刚倒油的时候,你又盯着我看。”
他一副“这下看你怎么狡辩”的语气。
徐念溪沉默一会儿,想胡诌个理由,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便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头发又乱了。”
“……”
连话术都不换一个。
程洵也都无语了,但他毕竟还是在乎形象的,这次他也不扭头,直接进了卫生间。
程洵也去照镜子的功夫,徐念溪站在厨房,摸了下正怦怦跳的胸口。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她看到程洵也那些顺手的动作时,立马跟着不讲道理地跳动着。
让她不受控制地盯着程洵也看,却没想到会被他发现。
徐念溪又摸了下耳朵,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有点热,赶紧打开水龙头,拿水降了降温。
程洵也很快又出来了。只是他神情就像抓住她什么错处一样,语调也讨债似的:“徐念溪,我头发根本没乱。”
徐念溪没想到他这样紧抓着不放,便开始胡说八道:“那就是刚刚你走动的时候,风又把它吹正了。”
“……”
程洵也嘴角抽了抽,觉得她完全在瞎说,但又找不到证据。
见她成功把程洵也给弄得哑火了。
徐念溪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肯定似的。
但一时的胡诌并不能长久,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于是剩下的时间,徐念溪严格管住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敢盯着程洵也看。
等把饭做好,已是晚上八点半。
无论是程洵也,还是徐念溪都很少吃这么晚的晚饭。
比起晚饭,更像是夜宵。
他们俩都是吃饭不怎么说话的人,把饭吃完,徐念溪回到卧室,洗漱完,应该要睡觉了。
但她还是坐不住,想凑到程洵也跟前去。
起了身,想去客厅看看程洵也在不在。
出乎意料的,他在,正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脑。
明明灭灭的电脑光打在他脸上,从徐念溪这边看,只觉得他侧脸尤其立体,起伏痕迹很明显,鼻梁高挺,眉骨凸出,薄凉得让人觉得很不好接近。
和平日里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徐念溪脚步顿住,一时之间,有点迟疑,不太敢上前。
正这时,程洵也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侧过脸看她。
视线突然相交,徐念溪难免有些愣神,下意识想移开目光,但目光刚一动,又觉得不对,只好定在那儿。
和他半尴不尬地对视着。
程洵也倒是像被她这来来回回的动作逗笑了似的。嘴角扯了下,嗓音里也多了点笑意,颐指气使地问徐念溪:“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我?”
“……”
他这一说话,平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而且还是很明显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是纯粹自恋,还是真抓到她偷看他的画面。又想到鲁惟与的话,让她常夸,徐念溪迟疑了一瞬,还是老实说了实话。
“是的。”
她这话一出,反倒是程洵也措手不及了,他愣了瞬,和她对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了,轻咳了声,故作淡定:“你干嘛偷看我?突然发现我很帅了?”
眼前的程洵也一身黑色家居服,明明是很日常的打扮,却因为他的长相,格外吸引人。
徐念溪点头,言辞恳切:“确实很帅。”
“……”
她这样,顶着张诚恳脸,说这种让人无法招架的话。
程洵也觉得他今天可能不适合和徐念溪交流,敛眉,也不理她了,移开视线看电脑。
他不说话,徐念溪反倒有些无聊了。
走到他身边,坐到沙发上,只见电脑屏幕上是一串她看都看不懂的代码,正自顾自地往下翻着。
程洵也盯着屏幕,神情专注极了,对她的走近无甚感觉似的。
徐念溪胆子便大了点,悄咪咪地坐到离程洵也不远的地方。
坐了会儿,就有点困了。
她也不想回卧室,撑着下巴看程洵也敲电脑。
键盘声咔嚓咔嚓的,像什么催眠曲。
徐念溪听着听着,睡意就更重了点,抗争了一小会儿,闭上了眼。
程洵也就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时不时蹭他脖子一下,又很快移开。
力道也轻。
像被蒲公英轻轻扫一下似的。
他刚开始没在意,但第四次扫过来时,他下意识侧脸看过去。
只见徐念溪抱着抱枕,眼睛闭着,睡得不算踏实,因为她时不时地靠过来,忽的反应过来似的,整个人一个激灵,又坐直了身子。
来来回回的,简直像只不倒翁。
他脖子刚刚估计就是被徐念溪的头发扫到了。
程洵也挠了挠脖子,觉得有些痒,刚想移开点位置。
下一瞬,徐念溪又是往他这边一靠。
发丝扫过程洵也的下巴,不仅痒,还麻,像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
程洵也连忙后退了点。
但他一退,徐念溪又没了支撑似的,整个人都往他这边靠。
被程洵也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才没摔下去。
徐念溪就听耳边有人说:“徐念溪。醒醒,回房间睡。”
她似睡非醒的,这人又像只苍蝇似的,不停嗡嗡嗡。
徐念溪拍了拍说话的人,力道不大,但是不配合的程度很重。
程洵也隔着抱枕,又戳了戳她:“徐念溪,起来。回房间。”
徐念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像是认出来了是程洵也,很给面子地“哦”了声。
只是“哦”完,她人也没动,相反抱着枕头,很满足地闭上了眼。
一副要在这里睡到天昏地老的模样。
也不知道她在“哦”什么,程洵也“啧”了声,语气带点威胁:“你再不起来,我背你了。”
徐念溪抱着抱枕,人没动,但几秒后,她的胳膊往前伸,脸也跟着扬出来,认真看程洵也,还挺期待似的:“你背。”
“……”
程洵也觉得她不是睡着了,而是睡傻了。
但徐念溪胳膊晃了晃,像在催他似的。
程洵也只好蹲下身,任由她趴在他背上。
程洵也背着她往前走时,徐念溪思绪也清醒了不少,但她也没让程洵也停,而是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
卧室门被打开。
这是程洵也第二次进徐念溪的房间。
不同于之前的空荡,现在里面多了不少东西。
程洵也甚至还看到他们一起吃饭那次拿回来的大熊,就靠在沙发旁。
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
把徐念溪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这个过程中,她还是一副睡得很沉的模样,呼吸都不带乱一下。程洵也忍不住笑了下,说她是佩奇。
说完,他便走了。
待关门声彻底消失,徐念溪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摸出了手机。
在搜索引擎中找到了佩奇的意思——猪。
“……”
他说她是猪。
她应该要生气的,但徐念溪把被子紧紧往上拉,挡住了自己的脸。
热气从耳朵开始往旁边扩散,她没有摸,但依旧能感觉滚烫。
天呐。
他背了自己。
虽然是她装睡带来的,但徐念溪依旧心情像揣了什么东西一样,忍不住在被子里打了会儿拳。
好不容易才睡着。
隔天,徐念溪很早就起来了。
她出卧室门时,程洵也正在厨房,火开着,还有隐隐的水沸腾声。
她走进去,探过身看锅里。
锅里漂浮着像水母似的小馄饨。
见她出来了,程洵也关了火,盛出来两碗,也不等她问:“我妈早上送过来的,也有煮你的份。”
徐念溪道了谢,端出去自己的。等它不烫了,咬了一口,立马朝他竖起大拇指:“超级无敌好吃。你和阿姨都好厉害。”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才知道啊,算你有眼光的臭屁话。
就怕她突然石破天惊的,来一句,她觉得没错。
解决完馄饨,程洵也洗好碗,交代句:“我走了。”
徐念溪被他这来去匆匆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下意识问:“你去哪儿?今天不是周末吗。”
程洵也看了眼手机,严岸泊已经在催他了,回:“我和严岸泊他们约了踢球。”
踢球。
徐念溪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程洵也:“我能跟着去吗?”
她一副憧憬的语气,又怕他拒绝似的,“不能也没关系的。我其实都行的。”
她这么一套又可怜兮兮又很体贴人的联合招下来,轻而易举地程洵也心软了,他“啧”了声,有些不满自己的没原则,便道:“我只等你五分钟。”
五分钟也够了。
徐念溪眼睛瞬间亮了,里面像有小星星似的,语气也格外喜悦,“知道了。”
她几口把馄饨吃下去,又快速地把碗洗了。
穿上外套,跟着程洵也跑出去的脚步很是轻快。
程洵也看她那儿兴奋样儿,也不计较他的原则被打败这事儿了。
他们到了运动场。
严岸泊他们换了球衣,一个两个架势很够地正在热身。
见到他们,尤其是徐念溪,一个两个,都很惊讶。
和徐念溪打完招呼,又说足球场在维护,只有室内篮球场可以用,他们只能改打篮球。
本来今天出来都是为了陪严岸泊的。程洵也打什么球完全不在意。
等他们热好身,篮球赛正式开始。
程洵也和严岸泊他们是一个队。另外一个队队员都很年轻,看着像是大学生。
体力自然而然比严岸泊这些常坐办公室的强,尤其里面还有个走两步就得喘一下的公孙修竹。
局势很快一面倒起来,也就程洵也和李伟豪时不时能进两个球。
不过程洵也似乎对这种局面不是很在意,玩玩似的。
很快到了中场休息。
程洵也他们下了场,徐念溪把水递给他们。
严岸泊累得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上来。公孙修竹更是,脸上的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淌。
程洵也和李伟豪倒是还好。程洵也甚至还有空看看徐念溪。
“还看吗?”
怕她觉得无聊似的。
徐念溪点头,虽然她不是很能看懂规则,但有程洵也在,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下半场很快开始了。
程洵也丢了毛巾,和严岸泊他们上了场。
和上半场的激烈比起来,下半场整体风格节奏平缓一点,估计是两个队伍的体力都耗尽了。
原本这场比赛,应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的。
只是个子很瘦高,带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带球过程中,被公孙修竹撞倒了,只是正常冲撞。
但他非要说公孙修竹犯规,见裁判不认可,他又对公孙修竹开始人身攻击。
说他这么胖,打什么篮球,明明走路都费劲。
徐念溪就看到程洵也的脸色不好起来了。
他这人一旦不笑,脸上的骨骼轮廓就格外明显。很不好接近的样子,眉宇之间还带着点戾气。
盯着黑框眼镜的目光,格外寒。
严岸泊拍了拍程洵也,那意思好像是,让他冷静。
程洵也听了,但整个下半场,他人似乎有了干劲,不像上半场一样玩玩而已。
他也不针对别人,就针对黑框眼镜。
导致后面,黑框眼镜甚至连球都摸不到一下。
等裁判吹哨,程洵也那一队出乎意料的比大学生队,还高出三分。
“行啊,不愧是我哥。这么久没打篮球了,还能碾压他们。”公孙修竹边对着程洵也狂拍马屁,把他吹得天花乱坠,边冲着正不服气的黑框眼镜翻白眼。
程洵也这时候表情又挺正常的,哼了声,挺嘚瑟的样子。
甚至徐念溪不用听,就知道他会说什么。
他们又打了几场,很快到了中午。
严岸泊还想打,但程洵也没让了。
唤了徐念溪回去。
车往前开。
车内,徐念溪盯着程洵也看,目光稀奇的,像他是个超级赛亚人一样。
哪怕程洵也脸皮再厚,也容不得徐念溪这么盯,他“啧”了声,不耐烦似的:“徐念溪,看前面,不要看我。”
徐念溪“哦”了一声,乖乖地盯着前面看。
只是没看多久,她又悄咪咪地侧过脸,盯着程洵也。
“……”
她好像觉得他这么一套动作天衣无缝似的,程洵也都被她弄无语到了,敲了敲方向盘,叫她名字。
“徐念溪。”
又一字一顿地:“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能这么看。”
徐念溪眨了下眼,很是可惜地说:“不能吗?”
程洵也语气斩钉截铁:“不能。”
她还想挣扎一下:“真的不能吗?”
程洵也语气重:“真的不能。”
见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徐念溪“好吧”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
到了房子,程洵也去洗澡,徐念溪拿了手机出来,就看到鲁惟与给她发了消息。
鲁惟与:溪溪,怎么样了?
徐念溪想了想,实话实说:更喜欢他了。
不论是,程洵也无意识的绅士举动。
还是他性格里的护短一面,都好像什么璀璨且绚烂的东西,准确地击中她。
让她真的很想,朝他靠近。
鲁惟与很快回复了,是一条语音。
她嗓音里还带点笑意,说:“溪溪,我是问你和他怎么样了,不是问你是不是更喜欢他了。”
徐念溪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地感觉尴尬。她揉了揉耳朵,想了想,又回鲁惟与: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鲁惟与:进展不大吗?
徐念溪:是的。
鲁惟与先替她打气,又催促她,加快速度。
徐念溪应了,关了手机。
她想了想,出了卧室。
程洵也在客厅,电视机开着,他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她坐了过去,轻咳一声,没话找话。
“你在看什么啊?”
程洵也拿下巴点了下电视屏幕右下角。
那意思,看那里。
徐念溪便装模作样的“这样”了一声。
她安静会儿,又开始没话找话。
“放广告了,不换个频道吗?”
程洵也只当她不乐意看广告,把遥控器给她:“你自己换。”
这和徐念溪想和他说话的目标不符。
但她也不能直说,只好“哦”了声,随便换了个频道,又开始装模作样地:“这个你喜欢看吗?”
程洵也瞥了一眼,“还行。”
还行就是一般的意思,徐念溪再换,“这个呢?”
“还好。”
再换。
“这个呢?”
“都行。”
来回几次,徐念溪又指着电视机问:“这个可以吗?”
程洵也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还行”“还好”“都可以”,他神色奇怪地看着徐念溪。
徐念溪和他对视,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程洵也表情变了,看笑话似的。
嗓音带着点笑意,随口提醒她:“没有。只是这是深夜付费频道。”
“……”
徐念溪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进展。她指尖一缩,努力绷着脸,把遥控器还给程洵也:“那你调吧。”
程洵也接过遥控器,随便调了个频道。
一时之间,客厅只有电视机的声响。
徐念溪人已经缓过来了,咳嗽一声,又开始没话找话:“你饿吗?”
“还好。”
安静会儿,“那你渴吗?”
“还行。”
又安静会儿,“那你想睡午觉吗?”
“不想。”
“……”
他们已经把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个遍。
徐念溪揉了揉脑袋,正苦思冥想的时候,程洵也起了身:“走吧,去做饭。”?
为什么突然做饭?
程洵也看她,语气像看破了她似的:“你不是一直侧敲旁击,试图让我知道你又渴又饿,还想睡午觉吗?”
徐念溪懵了一瞬,想说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程洵也已经打开了厨房的门。
徐念溪又想到了早上的馄饨,权衡一下,赶紧跟着进了厨房。
待程洵也做好饭,徐念溪吃了一口,又对他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程洵也依旧不说话,跟没听到一样。
整个周末,徐念溪就一直围着程洵也转,再时不时夸他几句。
像只空不下来的花蝴蝶似的。
第44章 044
周末很快过了,只是徐念溪围着程洵也转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只要程洵也出现在客厅里,徐念溪都能听到似的,用不了多久,就出现在客厅里。
然后和程洵也没话找话。
一会儿说说这,一会儿说说那。
时不时,再突然丢出来句,很是诚恳的话。就比如,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今天见到你真的很开心等等。
如果是徐念溪是花蝴蝶。
那程洵也就好像成为了,她爱围着的那朵花。
哪怕一贯自信到自恋的程洵也,都被徐念溪这种做法,难得的弄的有一点沉默起来。
他也不太敢轻易自恋了。
就怕徐念溪接一句,她也觉得。
但哪怕是这样,徐念溪还是能找到机会似的。
时不时就来上一句,简直防不胜防。
严岸泊正和公孙修竹他们看球赛回放,见程洵也来了,就给他让出一点位置。
“快快快,下半场刚开始。”
程洵也坐下了,却没怎么看。
等严岸泊他们骂完假动作那么明显,裁判不给黄牌,肯定有黑幕时,严岸泊才发现程洵也异常的安静。
严岸泊撞了撞他,纳闷地说:“你干嘛呢?今天突然没长嘴了?”
“……”
程洵也觉得严岸泊很讨嫌,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严岸泊被他这么忽视,相反更有兴趣似的,戏谑道:“怎么了?念溪又不喜欢你了?”
程洵也睨了他一眼,因为不爽,语调硬邦邦的:“你别说话。”
严岸泊可不理他,又撞了撞他,“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他不听到不死心似的,程洵也被他弄得烦了,“啧”了声,因为难得的有些迷惑,声音很低,问严岸泊。
严岸泊屏住呼吸,指望听什么大料,再去嘲笑程洵也的,就听到他来了句。
“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优点?”
“……”,严岸泊无语了一瞬,觉得自己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又看程洵也那样,严岸泊不用想,就知道这事肯定和徐念溪有关,猜测地问:“怎么?你发现,你在念溪那里,完全没有优点了?”
程洵也听出了他刻意扭曲他的话,瞪了他一眼,又一字一顿:“正好相反。”
据不完全统计,就这两天,徐念溪都夸过他不少次了。
说他帅、说他厉害、说很高兴认识他。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些。
逮着机会就来一句,跟夸奖不要钱似的。
可偏偏徐念溪语调真诚,神情诚恳得好像是,肺腑之言一样。
但肺腑之言,也不能这么频繁吧。
程洵也便合理怀疑,是他自己优点太多,所以徐念溪能夸成这样。
严岸泊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纳闷地嘀咕:“这也没发烧啊。”
“……”
这下,程洵也是完全不想搭理严岸泊了,任凭他说什么,程洵也都懒得分他一个眼神。
他们聚了没多久,李伟豪要去找女朋友,便散了。
至于严岸泊则被程洵也的无视弄得不停的叨逼叨。
正叨逼叨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程洵也、严岸泊?”
严岸泊也没叨了,往声源看过去。
是徐念溪。
她是出来吃午饭的,没想到刚好碰到了程洵也和严岸泊。
见到是徐念溪,严岸泊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吃饭。
徐念溪应了。
是家烤肉店。
徐念溪一个人坐在对面,程洵也和严岸泊坐在一起。
这俩个子都高,坐在一起,时不时肩膀就撞肩膀的,彼此又看对方很不顺眼。
徐念溪提议:“我这边还空,你们来个人和我坐吧。”
最后是程洵也和她坐在一起的。
徐念溪坐在里侧,不太好出去,所以程洵也时不时会帮她拿一碟新蘸料。
徐念溪每次都会和程洵也说谢谢,态度礼貌客气,完全没说程洵也身上都是优点。
严岸泊瞥了程洵也一眼,只觉得他这人真是自恋。
等这顿烤肉吃完,他们起了身。
刚出了店。
程洵也想起什么似的,留下句“等我一下”。
严岸泊便和徐念溪聊了会儿天。
这期间,徐念溪行为举止也极其正常。
完全不像,那个会去夸程洵也的人。
还经常,三番五次地夸。
严岸泊便合理怀疑,程洵也可能是做梦了,才会梦到这些。
没等多久,程洵也又出来了,随手似的把手上的大衣给徐念溪:“你的外套忘了。”
徐念溪愣了下,才想起来,进店时,觉得热,把大衣脱了给服务员收着。
如果不是程洵也想起来,徐念溪后面又得自己赶过来一趟。
想到这个可能性,徐念溪的话说得真心实意的。
“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她这话一说完,严岸泊的表情立马就不对了,指着程洵也,不可思议地问徐念溪:“他细心吗?”
徐念溪不明所以,但很认真地点头:“对,他很细心的。”
没等严岸泊再说话,程洵也横了他一眼,神情带着几分得意。
那意思,看吧,他没说错吧。
程洵也开车来的,可以把徐念溪送回去。
只是等他下车,打开手机,就看到严岸泊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点进去看,就发现严岸泊近乎于胡言乱语:天呐!你怎么可能在念溪眼里有优点,还是很多。你在我眼中都没有很多优点。
严岸泊: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做梦了。
过了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可能性一样,语气平静了点:哦,我知道了。念溪只是觉得你帮她拿大衣的动作很细心,并不是觉得你细心。
严岸泊达成了自我说服,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我下次帮她拿大衣,她也会这么说我。
严岸泊这意思像是在说,对象不重要,行动才重要。
是他不是他,都无所谓似的。
程洵也嗤了声,给他回了六个句号。
他发完,严岸泊立马发来了满屏幕的叨逼叨。
程洵也实在不想看,放了手机,出了卧室。
徐念溪在客厅,电视开着。
她边看电视,边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
见到程洵也从卧室出来,徐念溪眼睛一亮,站起了身。
程洵也看了她两眼,也不知道她突然站起来是干嘛,迎接他吗?
没这个必要吧。
思考的几秒,程洵也已经走到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然后就看到,徐念溪找了个离他很近的地方,也跟着坐下。
“……”
所以,她起来就是为了确定他坐哪儿,然后和他坐在一起?
程洵也想了没两秒,便没想了,因为徐念溪又开始说话了。
先问他想看什么,得知都行。
她想了想,调到运动频道。
刚好放的是篮球赛。
徐念溪上次看他打篮球,就有很多规则不太理解。
这回他刚好就在,徐念溪便一会儿问他一句。
这对程洵也来说没什么难的。
只是他刚答完,就会收获徐念溪送来的夸奖礼包,顺带一个亮晶晶的星星眼。
“……”
哪怕是程洵也,也被她这种毫不掩饰的举动弄得尴尬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难得谦虚起来:“这都是很基础的,你没必要这么夸我。”
徐念溪神情认真:“虽然基础,但我确实不知道,所以夸你很合适。”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的,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程洵也嘴角勾起了点,觉得她确实很会说话。
但转眼之间又想到了这段时间她层出不穷的夸奖。
哪怕是他也有点受不住。
程洵也“啧”了声,叫她名字。
“徐念溪。”
她看过来,神情疑惑:“怎么了吗?”
程洵也动了动身子,整个人坐直了些,很认真地看她:“你最近是不是突然发现,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
徐念溪被他这奇怪的问法问得一愣,有些茫然道:“你不是一直都有很多优点吗?”
“……”
她这人,某些时候。
说的话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程洵也看着她一会儿,忽然侧过脸,也不说话了。
客厅里,一时只有电视机里的球赛声。
徐念溪不懂的毕竟多,时不时还得向程洵也请教。
程洵也每次给出的回答都很通俗易懂,哪怕她一个纯粹的门外汉,也能听懂。
只是,在徐念溪又一次感叹,他真的好厉害时,程洵也什么话都没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低调内敛得不太像他。
徐念溪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看球的间隙,时不时就把目光放在程洵也身上。
他坐得笔直,侧脸线条流畅利落,鼻梁高挺。
但耳朵却有些发红。
徐念溪多看了两眼,他好像发现了她的目光似的,侧过脸,凶巴巴地盯着她看:“看电视,不准看我。”
徐念溪很听话,乖乖的“哦”了一声。
剩下的时间,徐念溪都在努力地看电视。
中途,有些口渴,她起来倒杯水。
只是可能坐太久了,突然一起身,腿便有些软。
徐念溪整个人踉跄了几步,还好没摔倒,因为程洵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程洵也脸色不太好,觉得她冒失:“小心一点。”
徐念溪站直身子,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程洵也,及时拉住她,她肯定会摔出个好歹。
徐念溪转过身看程洵也。
“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肯定又会像上次一样崴伤的,到时又会影响日常生活。”
她一副“他真的很重要很重要”的语气。
程洵也放开手。
徐念溪没等来他的回话,边往厨房走,边一步三回头地回头,观察程洵也。
她人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程洵也突然伸出手,表情没有刚刚的无动于衷了。他有些懊恼似的地挠了挠头,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发丝浮动,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耳朵真的红了不少。
徐念溪脚步一顿,想再看,但程洵也已经发现了她的目光,板着脸,顶着一头乱发,隔着点距离看过来。
徐念溪又不敢再看了,收回视线。
等她喝完水出来,刚坐到沙发上,程洵也就直起身,清咳了一声,“我回房间了,你自己看。”
徐念溪愣了下:“好的。”
程洵也回了卧室,等门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觉得徐念溪这种时不时的直球话语,真的让人招架不住。
看电视的一会儿功夫,严岸泊又发了不少消息来。
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更加不可置信,到最后甚至来了一场胡言乱语:不是,我越想越奇怪。念溪怎么可能觉得你有优点?还有很多?她该不是喜欢上你了吧?
上次也是他,说徐念溪喜欢他。
结果是误会一场。
这次他又说。
程洵也被他气到了,觉得他没事找事,一字一顿道:你是个恋爱脑吧,什么都能往喜欢上扯。
“……”
严岸泊好心好意为他考虑,反倒被他说,那叫一个又愤怒又委屈。
他也生气了:随便你,我懒得管你了-
时间就这么慢悠悠的溜达过去。
徐念溪还是保持着,常在程洵也面前出现、多给出暧昧信号、不停夸他三项合一的综合策略。
只是这策略,也不知道是有效,还是没效。
程洵也在她面前,确实变了点。
但变的方向好像有点偏。
他不再在她面前自恋了,对她甚至还有点防备一样。
像她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形炸弹一样。
徐念溪毕竟经验少,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楚这种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疑惑的时候,有手机铃声,从程洵也的房间传出来。
程洵也从厨房出去,接了电话。
徐念溪把电视声音调小,就听到隐隐约约几声对话声传来。
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女声。
程洵也没聊很久,就挂了电话。他没有再看电视的意思,而是穿了外套。
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徐念溪想了想,装作不经意:“你要出去吗?”
“对。”
“去哪里?”
“医院。”
徐念溪眼睛睁大了点,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洵也拿了车钥匙,随口回她:“没有。去看个朋友。”
朋友……
徐念溪放开抱枕,扬起脑袋,看程洵也:“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这……”
和上次的果断不一样,这次程洵也带了点迟疑,他思考两秒:“我问问她吧。”
电话接通,能听到清晰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他们交流几句。
没一会儿,程洵也便挂了电话,对徐念溪说:“走吧。”
徐念溪进了卧室,换好衣服,跟着他下了楼。
车往前开,路过家超市时,程洵也下了车,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
这些看不出性别,可是他还买了芭比娃娃套装。
徐念溪收回视线:“你要看的人是女生吗?”
程洵也想了想,用女生形容那小孩,好像也没错,便点头。
这下,徐念溪的眉头皱紧了几分。
剩下的路程,她也没再问什么。
她不说话,车里就安安静静的。
到了目的地,他们下了车,提着东西,上了电梯。
明黛有给程洵也发房间号,他摁了17层,徐念溪有留意到,这是住院部。
出了电梯,就见一个气质温柔的长发女人。正站在电梯门口,见到程洵也,就朝他笑了笑,言语之中,透着几分娴熟。
“你来了。”
程洵也点了下头,把手上的礼品递给她。她并不推辞,落落大方地接下了。
又看到后面的徐念溪,和她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明黛。”
“你好,我叫徐念溪。”
他们往前走,进了间单人病床。
窄长的病床上睡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蓝白色条纹病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她很瘦,脸色也不好,但通过五官可以看出来,和明黛长得很像。
正好明黛向徐念溪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叫明慈。有先天性心脏病,刚做完手术,手术挺成功的,她便想见见程洵也。”
她们说话期间,小女孩费力地睁开了眼,看见程洵也,就和他道谢。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几丝病气,中气不太足。但她很认真地给程洵也道谢,说她过马路的时候,没有好好看路,还好他救了她。
明慈还要休息,他们没在病房里待很久,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一出来,徐念溪也不说话了,皱着眉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出了电梯,回到车上。
明黛给程洵也发了一条语音,他点开,是明慈的声音。
小女孩说,哥哥再见,姐姐再见。
不知道是因为微信电流声比较大,明慈的声音也没现实中那么虚弱。
程洵也回了她一句:“你好好休息。”
也是用语音回的。
他放下手机,就对上徐念溪的脸。
她看着他,表情认真。
程洵也愣了下:“怎么了?”
徐念溪抿紧唇,她知道这样不好,像查户口一样,但她还是想知道:“你和她们怎么认识的?”
程洵也想了想:“半年前,我有一次过马路,结果就看到一个小孩,直愣愣地冲过来。”
徐念溪一愣:“那个小孩是明慈吗?”
“对。”
说起这个事,程洵也脸上还有几分后怕:“还好我当时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了回来。要不然她都被货车撞到了。”
这话说完,徐念溪也不问了。
车往前开,很快到了房子里。
徐念溪这次没在客厅,等程洵也出来,而是进了卧室。
和鲁惟与发消息:小鱼。
鲁惟与很快回复:我在,怎么了。
徐念溪吸了吸鼻子:我有点不太敢追他了。
第45章 045
鲁惟与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句话,纳闷:啊,为什么啊。之前不是追得好好的吗?
徐念溪把在医院的种种说给鲁惟与听。
鲁惟与也很意外:天呐,对于那小孩来说,他真的……难怪那小孩一做完手术就要见他。
徐念溪:是吧,我也觉得。
程洵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世界始终是保持善意的,所以他愿意朝别人伸出援助之手。
不论是她,还是明慈,都受到了他的帮助。
只是。
他可能真的有点太好了,如果她真的能追到程洵也,当然皆大欢喜。
可如果她追不到,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她真的能从这么好的人身上,收回感情吗?
或许,像之前一样,彼此能说上几句话,而不继续深入,是最好的。
正好,现在,程洵也有点躲着她的意思。
鲁惟与像是感受到她的胆怯,也不好再鼓励她闷头往前冲,安慰她道:溪溪,你再好好想想吧。
徐念溪:好-
徐念溪这一想就是好久。
她也不凑在程洵也跟前去了,也不时不时就夸程洵也两句。
程洵也晚上回来时,就看到安静的客厅,不复之前的热闹。
周末时,徐念溪更多时候,也只是待在她自己的卧室,不怎么出来。
这一切都莫名其妙的。
严岸泊约程洵也出来打球,这次他还特意看了看,也没见徐念溪。
问得疑惑:“念溪,这次不来吗?”
“不来。”程洵也回。
出门前,他还问了徐念溪,问她要不要过来。
他记得徐念溪当时犹豫了两秒,然后拒绝:“不了吧。”
再加上她最近的种种。
严岸泊纳闷地说:“不是。那她上次为什么要来?”
程洵也本就觉得徐念溪的变化让人费解又烦躁,严岸泊还一直问。
他瞪了严岸泊一眼,凶巴巴的:“你怎么这么多话?”
“……”
球场上,程洵也也没让严岸泊,球风带着火药味儿,打得严岸泊原本还堵着一口气,不想和他说话,但很快破防,骂他没事打那么凶干嘛。
程洵也也不搭理他,打完就撤退。
他回去时,徐念溪就在客厅,见他这么快回来,愣了下:“你回来了。”
程洵也“嗯”了声,表情还有点臭,抬着下巴,眼睑微掀。
和谁置气似的。
徐念溪疑惑了一瞬,但她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拿了水杯,准备回卧室去。
她这样子,特别像那种,突然投入,又突然抽离的渣女。
一直夸他,某一天又突然不夸了。
现在他不开心了,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哪怕程洵也是个心很大的人,都被她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弄得烦躁又不爽。
程洵也“啧”了声,找茬似的,叫她名字:“徐念溪。”
徐念溪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程洵也直视她,眼神薄凉,眉宇间隐隐有几分锋芒。
攻击性十足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
“你最近什么意思?”他一字一顿。
徐念溪比他还疑惑似的,“我最近怎么了?”
她最近不就是在思考要不要追程洵也吗?
也没做别的啊。
程洵也看她那样子,只觉得她在装模作样。
他火气更重了点,和徐念溪算账。
“首先,你这些天总爱围在我身边,这个你能否认吗?”
徐念溪顿了下,她这些天确实总爱围在他身边,这是事实,只好道。
“……不能。”
听她承认,程洵也气焰更足了,几乎是质问:“然后,你总时不时就夸我,还说什么很高兴遇到我,你能否认吗?”
这个也是事实,徐念溪沉默一会儿:“……不能。”
程洵也放重语调:“最后,你突然不做这些,也不说这些了,你能否认吗?”
徐念溪眼眸瞪大了点,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变化。
只是程洵也比她更凶似的,命令她:“说话。”
徐念溪吞吐了下,“……也不能。”
听她不否认,程洵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更疑惑了似的,盯着她看:“为什么?”
徐念溪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程洵也这会儿又耐心很好似的,给她解释:“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变化无常,让人毫无头绪。
徐念溪本就没想到他会留意到这一切,现在听他这么问,一时只觉难以解释。
顶着程洵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徐念溪磕磕绊绊的:“只是……觉得,你有可能不喜欢这样。”
这是实话。
在她围着程洵也的这段时间,他其实没有很多表示。
对她的态度更像是,防备着什么一样。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不说话了。
客厅里一时只有呼吸声。
徐念溪懂他的意思了,垂眸往卧室里走,还没走两步,程洵也突然道:“还好。”
这是突如其来的的一句,徐念溪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和她说的。
但……
她扭头,疑惑地问程洵也:“什么还好?”
程洵也觉得她的理解能力真的是很不过关,“啧”了声,语气也凶巴巴的。
“还好的意思你不懂吗。”
他虽然不理解徐念溪为什么会突然夸他,但他不能否认,他其实是喜欢的。
所以现在,徐念溪不夸他以后,他才无所适从。
徐念溪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拿手挡住嘴巴:“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等她说完,程洵也打断,“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完,也不理她了,往卧室走。
只是进去前,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拿肩膀撞了下徐念溪。
力道不大,但徐念溪没有防备,退后了几步,茫然地看着程洵也。
做出这一切的程洵也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抬着下巴,格外理直气壮地哼了声。
小孩闹脾气似的。
他走后,客厅就徐念溪一个人,她拿着杯子,慢吞吞地坐到沙发上,喝了两口水。
第三口的时候,她的牙齿抵在杯壁,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
有了程洵也这句话,徐念溪又开始了围绕程洵也打转的生活。
程洵也的态度和之前的比,他不怎么躲着她了。
但时不时就会像找茬一样,看她在干嘛。
徐念溪下班回来后,经常能在客厅看到他的身影。
他坐在沙发上,架着腿,宛如领导一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忘了主动和他说话,或者沉迷自己的事,对他不够热情,他就哼声。
说某些人果然很敷衍,很容易变。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自己侧着脸,对着空气阴阳怪气,不知道说给谁听。
但客厅里只有他和自己。
程洵也不是个会自我怀疑的性格。
那很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徐念溪毕竟还是理亏的,也不能计较。
只好按照他的需求,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他打招呼。
把包放在卧室里,又赶紧出了卧室,到客厅坐好,找话题和程洵也聊天。
时不时还特别有眼力劲儿地,见缝插针地,夸程洵也。
这些东西,程洵也都堂而皇之地受了。
不仅是接受了,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有时候,徐念溪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比较迟钝,所以没发现她在追求他。
还是他已经发现了,只是在考验她-
徐念溪回程洵也的房子时,程洵也已经回来了。
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见到她,立马皇帝似的,叫她的名字。
“徐念溪。”
徐念溪往他那边看过去,“怎么了?”
程洵也问:“你干嘛去了?”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讨债嘴角,徐念溪愣了下,回:“去和鲁惟与吃饭了,不是和你说过吗。”
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想起来。
他神情之中难得见几分无理取闹之后的悻悻,皱了下鼻子,“哦”了声。
徐念溪把包放在了卧室里,到了客厅,拿了杯子去厨房洗。
她洗的时候,程洵也像是没事干一样,也跟着到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颗苹果,拿拖鞋踢了踢徐念溪的拖鞋。
那意思,让开。
徐念溪甩了甩手上的水,乖乖地给他让出了位置。
程洵也洗干净苹果后,也没出去,而且站在徐念溪身后,像监工一样。
一会儿说,徐念溪杯子手柄没有洗干净。一会儿说,徐念溪水杯里的水没有沥干。
徐念溪挺能接受批评的,按照他说的话,一点点整改。
但很快,程洵也又找到新问题。
拖腔拿调的,说,水溅到他身上去了。
徐念溪便把水龙头打小了一点,只有一点水声潺潺,在厨房里滴滴嗒嗒的响着。
但是哪怕这样,程洵也还是不满意,抬着胳膊,把手臂给徐念溪看。
一副她做了错事的嚣张表情,“你看,你又把水弄在我身上了。”
徐念溪关了水龙头,盯着看了会儿。依旧一无所获,有些纳闷地抬头看程洵也。
程洵也伸手指了指,满脸较真地:“就这里,你没看到吗?”
徐念溪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的胳膊上躺着一颗针眼大小的水珠。
被风一吹,马上就会被晒干了一样。
“……”
徐念溪觉得他小题大做,抽了张纸,给他擦了一下,以为这事就会结束了,结果下一秒。
程洵也就像抓到她把柄一样,神情得意:“你偷摸我。”
“?”
徐念溪耐着性子,“我没有摸你,我就是拿了纸……”
她话还没说完,程洵也认定了什么似的,笃定地开口:“哦,所以你是想隔着纸巾偷摸我。”
“……”
徐念溪看他那张写满嘚瑟的脸。
就算有可能是考验,但他最近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好像不胡说八道两句,他就不开心似的。
徐念溪嗓音安静,认真地说:“你要不别穿衣服了。”
“?”
“反正我都能隔着什么偷摸你了。”徐念溪,“你还不如不穿,直接给我摸算了。”
“……”
这下,程洵也倒是没话可说了。
剩下的时间,难得老实地拿着他的苹果,安安静静地啃。
等徐念溪从厨房出去,程洵也又立马跟着出去。
他坐在沙发上,堂而皇之地命令徐念溪给他调电视看。
徐念溪调了,他又不满意,各种挑剔。
只动嘴不动手的样子,徐念溪忍不住盯他看了会儿。
被程洵也发现,他一副“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看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谴责表情。
徐念溪也不知道怎么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多东西的。
她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张诚恳脸,“这个节目可以吗?”
程洵也端详她会儿,确认她没有变卦的心思,瞥了眼电视机,勉为其难似的:“也行吧。”-
他们这种奇怪的相处一直持续下去。
有次,徐念溪和程洵也出去吃饭,刚好遇到严岸泊。
严岸泊就眼睁睁地看着徐念溪全程对程洵也又是献殷勤,又是时时刻刻留意他的举动的。
像是个正在讨,难搞心上人欢心的,苦命老实人。
等徐念溪起身去卫生间,严岸泊立马开口:“不是,念溪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吗?她对你这个样子?”
程洵也呵了声,语气拖腔拿调的:“说了你也不懂。”
严岸泊太阳穴跳了跳,“你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程洵也理直气壮的,还反问他:“不用说,就像你会和佩奇说奥数题吗?”
“……”
等徐念溪出卫生间里出来,他们俩的凳子已经离得八百米远了,只留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不用说,也知道。
又吵架了。
严岸泊看见她来了,指着程洵也告状:“念溪,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无理取闹。”
程洵也听严岸泊这么说他,眯着眼扭脸看过来,一脸的威胁。
像是在说,你还敢说我坏话。
见状,严岸泊指着他,振振有词:“你看,他还这个表情,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徐念溪看过去,和程洵也对视上。
他鸦羽似的眼睫抬起来,露出双很亮的眼眸,此时正很平静地看着她。
没什么情绪,但恐吓意味很浓。
似乎在说,你敢帮他试试看。
他表情稚气,记仇的样子特别像个还没长大的大男孩。
徐念溪觉得他有点可爱,可爱得让她觉得手痒,想捏捏他的脸。
当即轻咳一声,徐念溪很是昏庸道:“那什么,他还小,你别和他计较。”
严岸泊:“……”
等他们吃完了饭,程洵也的手机里就灌了不少严岸泊的叨逼叨。
都是在说,他到底对念溪做了什么。
程洵也只回了他一个字:呵。
“……”
自打这次和严岸泊吃完饭后,严岸泊对他们关系的好奇心一下子飙升到满格。
时不时就在程洵也耳边说,念溪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对他这么好,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
程洵也每次都敷衍过去。
因为他也不知道,也不敢深想-
西津迎来初春,气温还好,但时不时就下几场雨。
徐念溪回来时,嗓子有点干,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会感冒,提前吃了感冒药。
但很显然没什么用。
徐念溪人晕乎乎的,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程洵也没见到徐念溪的人,原本还以为她是不是终于烦了。
结果找了一圈,在徐念溪的卧室里找到了她。
听见敲门声,徐念溪打起精神:“进来。”
程洵也一进来就看到脸色通红的徐念溪。
他找麻烦似的态度立马变缓,过来摸她额头:“感冒了吗?”
“嗯。”
徐念溪揉了下耳朵,点头:“我吃过药了。”
程洵也看了眼温度计,38.7°,觉得光吃药没用:“去医院吧,好得快一点。”
徐念溪摇头,把被子拉高一点,挡住脸:“不想去。”
程洵也想了想,眉头打开:“也行吧。”
他起了身,拿过来湿毛巾,准备给她敷在头上。
徐念溪还记得上次的感觉,整个脑袋都顶了冰块一样:“不想要这个。”
程洵也和她打商量:“敷毛巾降温能快一点。”
徐念溪把被子再拉高了一点:“不想敷,除非……”
话没说完,又觉得她好像有点任性,嘀嘀咕咕开:“算了,你还是放吧。”
程洵也放了毛巾,在她额头上。
果然很凉。
徐念溪忍不住动了动身子,露出有点想丢开,又有点想忍耐的矛盾样子。
还没等程洵也说话,徐念溪先开口了。
“那个……”
程洵也俯下身,刚准备听,徐念溪又闭了嘴,怏怏不乐似的:“算了。”
“……”
程洵也不满,指责她:“你这人怎么说话说到一半。”
徐念溪眼睛打开一条缝,看他,继续嘀嘀咕咕的:“因为说出来不太好。”
程洵也总算知道严岸泊为什么每次听他说这种话都能一下子暴躁。他皱了下眉,回徐念溪,“你不说怎么知道好不好。”
徐念溪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拉起来,挡住下半夜脸:“那个……我刚刚不是敷了毛巾了吗,所以作为交换,你可以给我买冰糖葫芦吗?”
程洵也刚开始没怎么听清楚,因为她缩在被子里,说话的声音嗡嗡嗡的。
程洵也追问:“你再说一遍。”
徐念溪这时候又半死不活了,把被子拉得更高,逃避似的,“不说了,你没听到就算了。”
本来就不太好,她还在追求程洵也呢,怎么能指示程洵也做这做那的。
程洵也这下更不满意了,隔着被子戳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次。
两次。
三次后。
徐念溪受不了了,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我说,你别戳我。”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大获全胜似的:“那你说。”
徐念溪闭了闭眼,一脸的视死如归:“我说我想吃冰糖葫芦。”
她其实之前也没这么任性的。
只是,可能是现在太晕乎了,晕得她整个人的神智都要没了。
最深处的渴望就浮出来。
她现在好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程洵也顿了下,有些懵地看着她:“就这?”
徐念溪抿着唇,点头。
程洵也深呼吸一口气,直起身,边往外走边毫不留情地吐槽:“糖葫芦而已,声音这么小,我还以为你想吃人参果不好意思说。”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捂住自己的脸,麻烦别人的愧疚和更多的控制不住的喜悦从身体内部一起溢出来。
程洵也很快就回来了,徐念溪接过他递过来的冰糖葫芦。
咬了一口,好不好吃她不知道,但满足感却格外明显。
她吃完了糖葫芦,又重新躺下。
躺下后也不睡觉,而是侧着身子,眼巴巴地盯着程洵也看。
程洵也被她盯得有些受不住,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你看我干嘛?”
徐念溪动了下身子,她这段时间可能朝他献殷勤献习惯了,张口就来:“你长得真好看,我想多看看。”
“……”
程洵也别过脸,没说话。
他不说话,徐念溪可不会不说话,她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那个,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程洵也愣了半晌,抬头看她。
徐念溪别开眼,又很快移回来,佯装镇定,振振有词:“你刚刚给我买了糖葫芦,是在关心我,所以我也要关心一下你。”
程洵也这次沉默得更久,眼睑垂着,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才缓缓道:“喜欢主动的,很主动的那种。”
能让他能很明显地看出她的心思。
不用东想西想。
也不用担惊受怕。
徐念溪“哦”了声,没再说别的-
翌日,程洵也起来的时候,徐念溪已经起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见到他就笑,说谢谢他的照顾,又说她请他吃饭吧。
程洵也应了。
出门时,徐念溪特意选了件和程洵也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外套。
吃饭的地儿也是西津有名的情侣餐厅。
他们一进来就收到服务员送的玫瑰。
徐念溪没接,装若无意地,指了指程洵也。
程洵也看着服务员递到他手边的玫瑰,嘴角抽了抽:“不是,为什么会给我?”
徐念溪信口胡说:“可能是你长得比较好看。”
“……”
程洵也被她胡说八道的功力给震慑到了,有些无语地坐到了餐桌上。
一坐下,程洵也就发现不对,餐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他愣了下,看徐念溪:“这是情侣餐厅?”
徐念溪也愣了下似的:“是吗?我看这家店评分比较高,所以才定的。要换吗?”
已经到了饭点,再换位置也没必要,程洵也:“算了,就这样吧。”
徐念溪应了声,又装模作样地点了招牌菜。
等菜上上来,玫瑰花花瓣在碗碟边缘围了一圈,服务员还过来他们桌,放了首告白气球,又带领他们去了餐厅打卡点,拍了照片,还送了相框。
“……”
程洵也自己答应的不换地儿,只好忍气吞声地吃了这一餐。
好在,味道确实是不错的。
回去后,徐念溪也没消停。
程洵也那会儿正在客厅,看她手里拿着照片,逛来逛去。
叫停她:“你干嘛?”
徐念溪回:“想找个地方放起来。”
程洵也就懵了:“还要放起来吗?”
徐念溪“嗯”了声,又反问:“不能放吗?”
程洵也沉默两秒,“没。你放吧。”
徐念溪寻找了一圈,在电视柜那儿找到位置,把相框立起来放好。
粉色玩偶背景墙下,两个人都对着镜头。她笑的幅度比较大,露出牙齿。程洵也则是抬着下巴,模样酷酷的。
不知道是她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徐念溪觉得这张照片放在这儿,明显得,一进这个房子,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
程洵也似乎也这么觉得,走过来后,看着照片,神情幽幽地。
徐念溪察他的言,观他的色:“放在这儿不好吗?”
程洵也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却最终放弃了似的:“随便吧,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
徐念溪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把相框放在这儿了,很满意地一点头:“那就这样吧。”
这之后,徐念溪开始每天准时给程洵也发消息,发的内容很日常。
有时候是天空中拍的一朵像棉花糖的云,有时候是在网络上看到的有趣消息,有时候是她突发奇想的碎碎念。
七月二十六日,是程洵也的生日。
那天,徐念溪很早就起来了。
还没等多久,程洵也过来敲门。
徐念溪打开房门,和程洵也对视上,就见程洵也眼眸睁大了点。几秒后,他移开目光,嘟嘟嚷嚷的:“你今天干嘛要化妆?”
徐念溪反问他:“不好看吗?”
程洵也说不出昧着良心的话,“啧”了声,继续嘟嘟嚷嚷:“比我差一点。”
和他这种好看得抓人的长相自然不能比,徐念溪点头,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
很满足一样。
程洵也这时候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声:“严岸泊他们到了。”
徐念溪接话:“鲁惟与也出发了。”
他们在家农家乐汇合,严岸泊他们到了,正池塘边支着伞钓鱼。
见到程洵也过来,敷衍地勾了勾唇角,打发他似的:“礼物放我车里,你自己去拿。”
程洵也拿礼物的功夫,鲁惟与也到了。
徐念溪和她聊了会儿天,两个人又一起钓了会儿鱼。
她钓鱼的时候,程洵也就时不时找过来。
一会儿嘲笑她空军,一会儿又颐指气使地让她起开,他来,明明旁边还有空的位置,但他非和徐念溪杠上似的。
徐念溪让了,只是他行情也不太好,好半天才钓上来一条小拇指大小的鱼,还没有鱼钩大。
“……”
在鲁惟与一言难尽的目光里,徐念溪很给面子地直拍手:“这么大的鱼钩,你都能让它吃下,你的技术真的特别好。”
程洵也满足地离开了,鲁惟与撞了撞徐念溪,表情微妙:“溪溪,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的?”
徐念溪很无辜:“不是你教我的,要常夸他吗。而且我问过他了,他喜欢很主动的女生。所以,你懂的。”
她递给鲁惟与一个她正在努力中的眼神,鲁惟与目瞪口呆了一秒,又还过来一个加油,好姐妹的眼神。
很快到了吃饭的点,饭菜是农家乐老板自己做的。都是山里的食材,有山鸡、野笋、野蘑菇。
他们吃过后,又去山里摘了蘑菇。
回到西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严岸泊还不肯罢休,说要去唱K。
全程的魔音绕耳中,徐念溪和鲁惟与交换了几杯鸡尾酒,然后她们俩就看着正嘶吼的严岸泊乐,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严岸泊这嗓音毕竟太过于震慑人心,很快就被公孙修竹和李伟豪轰走,场子也散了。
徐念溪把鲁惟与送上车,又感谢了送她回去的严岸泊。
人都散了,程洵也走到她身边,语气不太好,声讨她:“你刚刚看严岸泊干嘛?”
徐念溪脑子还有点晕乎,“我刚刚看他了吗?”
程洵也肯定点头,语气较真:“就他唱歌的时候,你盯着他看。”
徐念溪想了想,恍然大悟:“因为有点儿佩服他。”
“为什么佩服他?”
因为有点愧疚,徐念溪声音放得小了一点:“他明明唱得那么难听,还那么自信,就有种……”
她顿了下,思考两秒:“不管别人死活的奇特魅力。”
“……”
安静两秒,程洵也肩膀突然颤了颤,嘴角往上勾,眼眸里满是笑意。
气质张扬桀骜,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徐念溪想到了十八岁时的青春。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就见程洵也的手摊在她面前,讨要什么似的,“生日礼物呢?”
徐念溪把放在包里的盒子给他,轻咳一声:“这个。”
程洵也打开,是条手链,银质的,中间有太阳挂饰。
“系上。”
“?”
程洵也一副她不懂事的口吻:“你送礼物都没有售后吗,你给我系上。”
徐念溪这次倒是懂他的意思了,“哦”了声,乖乖上前。
他冷白皮,银质手链在他手腕上更增加几分低调清贵。
“好了。”徐念溪退后两步。
程洵也举起手腕看了看,也不做评价,只哼了声:“走吧,回去。”
回去的路上,徐念溪时不时观察下程洵也。
被程洵也察觉,他啧了声,也不看徐念溪,好像习以为常了似的:“你干嘛又看我?”
徐念溪收回视线,扣了扣手掌心:“那个,你喜欢吗?”
“什么?”
“手链。”
“手链啊。”
“嗯嗯。”
他摆出一张沉思脸,余光见徐念溪眼都不眨地看着他,才笑了:“勉勉强强吧。”
徐念溪先是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
徐念溪也不应,只又慢慢地叹了口气。
程洵也反倒是受不了了,凶巴巴的:“不就说了勉勉强强吗?你叹什么气啊,大不了我不这么说了。”
徐念溪这时才有了精神,看他一眼,打商量似的:“我不要你改口,能问你个事吗?”
“你说。”
徐念溪因为紧张,语调轻轻地:“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我都很主动?”
她这话一出,一直气鼓鼓的程洵也反倒不说话了。
别过脸,盯着路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念溪催促他,他还比谁都不耐烦似的,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她。
表情严肃得想让她知难而退一样。
徐念溪酒意有点上涌,又已经学会他的胡搅蛮缠,并不在乎他的脸色,戳了戳他:“说话。”
不理。
“说话。”
又不理。
“……”
几次之后,程洵也服了,觉得他已经奈何不了徐念溪了。
他往前走,躲开徐念溪的手,表情搪塞:“马马虎虎吧。”
徐念溪求知心重,追到他身后,询问:“那怎么才能不马马虎虎呢。”
她问得真心实意的,程洵也脚步一顿,又很快接着往前走,只丢给徐念溪一句:“你自己想。”
第46章 046
四月初的时候,高中同学群里发了一条同学聚会的消息。
要去的人有很多,包括鲁惟与。
为了怕孤独,鲁惟与还拉了徐念溪。
去的那天,鲁惟与特意开了她爸的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去的路上,鲁惟与问:“程洵也去吗?”
徐念溪摇头:“他不去,他去南城出差去了。”
鲁惟与也没说别的,开着车去了同学聚会场地。
同学聚会安排在家露天烧烤营地。
这会儿来的人已经不少了,说话的聊天的,烧烤架上也摆了不少烤串。
远远的,还有人拿着话筒情歌对唱。
见到徐念溪她们,公孙修竹和李伟豪过来打了个招呼,又问程洵也怎么没来。
徐念溪如实相告。
严岸泊则是一过来,就看着徐念溪嘿嘿乐。
自从上次程洵也生日,他亲眼见到了她和程洵也的相处,严岸泊可不信徐念溪不喜欢程洵也。
徐念溪被他笑得有点瘆得慌,找了个理由,去了别处。
可能开了辆车过来撑场子,鲁惟与比上次在蔡娴娴的婚礼上更放开一些,和不少高中同学都聊起了天。
徐念溪对交际的兴趣不大,坐在小沙发上,边看幕布上播放的电影,边给程洵也拍同学聚会的照片。
这是程洵也要求的。
他说,既然他不能去,徐念溪就要和他分享。
他说这话时理直气壮的,比霸王还霸王。
徐念溪发过去没多久,程洵也就回复了:去年好像也是这里。
徐念溪望了一圈,找到营地的名字:是叫梁子湖营地吗?
程洵也:对。
他还给她发来了照片,确实和这里是一样的。
程洵也吐槽这些人偷懒,徐念溪正笑,鲁惟与就坐到她身边来了,一脸促狭:“好啊,溪溪。你什么都不干,就躲在这边和人聊天。是不是程洵也?”
徐念溪睁大眼睛看她,觉得不可思议。
鲁惟与不以为意,指了指她的脸:“能让你笑成这样的对象,除了我,不就只有程洵也了吗。”
徐念溪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能是刚刚笑完,她的唇角还保持着上扬的趋势。
徐念溪干咳一声,直起身:“你怎么不去玩了?”
鲁惟与喝了口饮料:“玩累了,去年也是这些。”
“对。我听程洵也说了,你们去年也是在这里办的。”
“……”,鲁惟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念溪,神情微妙:“溪溪,你怎么三句话都离不开程洵也。”
“……”
鲁惟与调侃完徐念溪,又道:“我刚刚听体委说,还有一个人来。你知道是谁吗?”
徐念溪连忙配合她,转移话题:“谁?”
“高三下学期的时候,班上不是转来了一个音乐生吗?”鲁惟与想了想,“好像是叫夏熙,你还有印象吗?”
鲁惟与的声音在徐念溪眼前渐渐拉开帷幕。
风声鹤唳的高三下学期,所有人都在为高考争分夺秒,就算是徐念溪也不例外。
也就是那个时候,班主任突然宣布班上转学来了一个音乐生。
名字叫夏熙。
“我还记得,她长得挺漂亮的,是那种有点特立独行的女生,”鲁惟与怕她不记得了,撞了撞徐念溪的手臂,“她不喜欢穿校服,每天还迟到,之前总被教导主任抓。一个她,一个程洵也,一向都是教导主任的眼中钉。”
徐念溪顿了下,才回她,“我记得。”
“是吧是吧,我就说我没记错。”
她们说话期间,有人走进来。
女生。身材瘦而不柴,穿了件露背黑色连衣裙,十厘米的高跟鞋,小腿修长白皙。妆容精致,一双上扬的猫儿眼,神情骄纵却不娇蛮。
面孔有些生,一时之间,有不少人看向她。
虽然她只在6班待了没几个月,但她当时的行为作风,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面面相觑之下,很快有人认出了她,嗓音犹疑地问。
“夏熙?”
夏熙点头:“你们好,我是夏熙。”
她出场出得太特别了,有人过来和她聊天。
徐念溪和鲁惟与就站在离她不远处,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她时不时和人说两句话,神情不太用心,边说话边望了望营地,找什么人似的。
鲁惟与撞了撞徐念溪,压低声音:“是我记错了吗?我怎么记得夏熙高三那会儿,追求过程洵也啊。”
徐念溪还没说话,夏熙看见了她们,朝这边走过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鲁惟与对夏熙还是好奇的,和她交谈了几句,得知夏熙现在是一名全网粉丝超过五百万的网红。
等夏熙走后,鲁惟与拿出手机,在几个社交平台上找到了夏熙的账号。
做的是美妆创意类的。更新频率不算勤,经常一个星期也不更一条。
但留洋富家大小姐,享受人生不吃苦不受累的人设在美妆赛道还是特别的,每条视频下面,评论和点赞都很可观。
徐念溪也看了一眼。
夏熙的账号没有走让人高攀不起的路线,相反她时不时会在视频中分享自己的日常穿搭、美妆品牌、佩戴的珠宝首饰。
但无一例外,评论区里都是姐姐好美,但买不起呀的声音。
显然,虽然她没有刻意营造高高在上的人设,但本就存在差异,所以也不能相提并论。
鲁惟与甚至还翻到了夏熙的报价。
1-20s视频,180000。
21-60s视频,250000。
60s视频,400000。
鲁惟与数了好几回,才确定这到底是多少钱。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呐,这么多钱!这世界真像那句话说的,钱都流向了有钱的人,爱都流向了不缺爱的人。”
徐念溪没说话。
因为,她也觉得是这样。
如果没有,足够的底气和爱,也不会培养出夏熙这种人。
夏天一样,被人偏爱着的人。
夏熙没有待多久,就很快离开了。
她走后,围绕她的话题却没停止,相反更加多了点。
她虽然像昙花一现一样,出现又离开,但她家境好,现在的职业也特别,给人的印象就很深-
徐念溪回来时,时间刚好下午五点。
没多久,大门又被打开,徐念溪听耳辨人,走出卧室,就看到程洵也的身影。
他有些风尘仆仆的,见到徐念溪,就道:“严岸泊约我们吃饭,去不去?”
待他们到了地儿,严岸泊已经点好了菜,见到他们来,尤其是徐念溪,还是笑得一脸荡漾。
程洵也瞪了严岸泊一眼,让他别发疯。
严岸泊可不管他,他现在自觉已经看破了一切,想帮忙撮合这两个人的心重。
吃饭的功夫,严岸泊话里话外都在说程洵也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人自恋,又幼稚,还记仇,并且嘴欠……
他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程洵也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严岸泊才回神,“哦哦,说到程洵也啊,该说不说,他这个人还是挺长情的。”
没等徐念溪问,他就自己巴拉巴拉地说了,说程洵也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很多年……
听到他这话,徐念溪却有些吃不下去了,放了筷子:“我去趟卫生间。”
她走后,严岸泊满脸懵地看程洵也:“怎么回事?你喜欢念溪这么多年这事把她恶心到了?”
程洵也瞪了他一眼:“你非得掺和一脸。”
严岸泊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也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卫生间里,徐念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可能是时间流逝之感太重,恍惚之中,她好像顺着一根线条,想起来高中时的种种。
确实和鲁惟与说的一样,有一段时间她真的躲过程洵也。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程洵也这种人,就是不应该和她放在一起。
就好像,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尘土。
两个东西放在一起,又奇怪又不应该。
所以徐念溪并没有探索这件事情的真相,而是从源头,直接杜绝这件事。
躲了程洵也一段时间之后,班上也不再有这种声音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徐念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惆怅。
只是没惆怅太久,徐依宁那事发生。
平城和西津在一瞬间,好像变成她讨厌的存在。
也是从那时起,她不再想报考平大,而是改变了志愿,想报考南大。
南大外国语学院同样是全国闻名的,而且南城离西津和平城很远。
她将有机会,离这些人远远的。
只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徐念溪总似有若无地想起程洵也。
她还记得他问过她,想报什么学校。
少年像是随口一说似的,唇角勾着,没有看她。
但嗓音又有些紧绷,好像又有点重视一样。
徐念溪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她想改志愿。
可犹豫的功夫,她刚好撞见程洵也和夏熙在一起。
那会儿刚放学,夏熙坐在程洵也前面,手撑着下巴,正对着他。有点百无聊赖地,问他想考什么大学。
程洵也则低着头,笔尖未停,随口回:“你问我干嘛,你也想考啊?”
夏熙换了只手,神态有些迷茫,问程洵也:“你说我要是文化分过了四百分,能和你一个大学吗?”
程洵也停笔,看她,神情嚣张,透着点别人挤不进去的亲昵:“我成绩很好的,你追不上。”
夏熙瞥了他一眼,切了声。
“自恋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追不上。”
程洵也哼了声,“我就是知道。”
夏熙被他气得咬了咬牙,忽的站起身,搡了他一把,程洵也整个人往后仰,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
没等程洵也反应过来,夏熙就笑着跑开。
他们俩都是明媚的类型,笑起来不知岁月忧愁的模样,任谁都知道,这种人是充沛爱意里浇灌出来的孩子。
徐念溪看着他们,迟迟没有敢再往前迈步。
世界好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们,一部分是自己。
他们的部分阳光环绕,好命到爱都要溢出来了。
自己的部分阴雨连绵,看着别人的幸福酸涩难忍,连妄想都不敢有。
果然一段时间之后,班上就有人说,夏熙正在追求程洵也。
得知这个消息时,徐念溪正在写作业。
是同桌和她说的。
她随口还感叹了几句,说他们俩还挺配的,不论是家境还是气质。
徐念溪敛眉,提笔写字。
写了一行,笔尖一顿。
这时才知道,她那时似有若无的惆怅是什么。
是一点怅然若失。
她可能,也曾经在心里期望过,程洵也喜欢她吧。
毕竟,谁能拒绝光。
但这么一点怅然若失很快又被可笑取代。
程洵也喜欢的人,应该是夏熙那种,明媚的,像夏天一样的女生-
徐念溪擦干手,回去的时候,饭吃得差不多了,和严岸泊打了个招呼,徐念溪和程洵也回了房子。
回来没多久,程洵也接到了电话。
是夏熙打过来的。
夏熙约他和严岸泊一起吃夜宵。
程洵也应了。
等挂了电话,才发现徐念溪在看他。
见她看他,程洵也愣了瞬,疑惑地开口:“怎么了吗?”
徐念溪犹豫两秒:“你是要和夏熙吃饭吗?”
“对。还有严岸泊。”
徐念溪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程洵也穿好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徐念溪叫住了他。
她想说,可以不去吗,她不想要他去。
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了口。
她何德何能,要求程洵也不去呢。
他的世界里都是光芒,她凭什么拉着他,让他和她一样困在阴雨里。
程洵也看她,目光似乎在问,怎么了。
徐念溪摇了摇头:“没什么。”
程洵也到了地儿的时候,严岸泊和夏熙已经在了。
他们俩正聊天,见到程洵也过来,严岸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这儿。”
又问夏熙,“妹啊,你这次回来多久。”
“一个星期。”
“这么短,你干嘛跑回来?来回不折腾吗?”
夏熙笑:“回来看看,这么多年没回来了。”
严岸泊也不深究,他们吃了饭之后,又顺着夏熙的意思,录了个日常视频。
等视频拍完了,严岸泊又带着她看看西津,说西津变化挺大的,她那时候就回来了几个月,什么都没看清。
夏熙随口应,边好奇地看程洵也。
她和程洵也好久时间没见了。
见到夏熙看他,程洵也脚步顿了顿,还没后退,夏熙就搡了他一把。
她力气很大,程洵也在她手里就跟充了气的球一样,一下子退后了五六步。
“……”
夏熙不屑:“你还是一样弱。”
程洵也恼羞成怒:“我哪里弱,明明是你力气太大,一拳能砸死人。”
夏熙眯着眼睛,朝他挥舞了拳头,程洵也悻悻闭嘴。
严岸泊看着他们,笑得幸灾乐祸的,这俩一凑在一起,就掐架。
而且不是程洵也欺负夏熙,而是夏熙欺负程洵也。
这么逛了个来回,程洵也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客厅里,小壁灯开着,徐念溪窝在沙发一角。
眼睛闭着,隐隐有一点白气从她微张的嘴巴里吐出来,把那一小块空气打湿。
程洵也放了钥匙,走近两步,还没说话,徐念溪像是感觉到有人接近一样,慢慢地睁开眼睛,有点迷茫地看着他。
花了几秒,才认出他是谁一样。
徐念溪直起身,拽住往下滑的被子:“你回来了啊。”
程洵也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去房间里睡?”
徐念溪垂眸,看着被子的蓝白格子纹路,嗓音很轻:“现在就去。”
程洵也没有深究,往卧室里走,“行,我睡了。”
“……好。”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抱着被子,回了卧室-
夏熙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星期,严岸泊自然要好好照顾她。
只是他新店开业,分身乏术,只能把夏熙推给程洵也他们照顾。
夏熙这次拖了不少视频,跟着他们出去,每次都带着相机。
许是因为上次搜索过她,夏熙的账号时不时都会推送给鲁惟与。
鲁惟与每次看了后,都会和徐念溪说心得感受。
刚好又发了一条,鲁惟与一下子冲过来了:溪溪!视频里面怎么出现了程洵也?
徐念溪顺着鲁惟与发来的链接,就看到夏熙刚发布的vlog。
确实有程洵也的身影。
他们一起出现在西津的很多地方,水族馆、天文台、山顶……
视频里,夏熙总是在笑。
哪怕徐念溪不怎么关注网红,也很少看别人分享的vlog,都会觉得夏熙的vlog会让人心情很好。
阳光、灿烂、有自己想法的女生。
评论区里很多人都问,出镜的男生是谁?是她男朋友吗?
夏熙一律没回。
徐念溪:他去陪陪她吧。
鲁惟与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你就让他去陪夏熙?你不记得高中时,夏熙还追求过程洵也吗?
徐念溪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
鲁惟与更震惊了一点:不是。溪溪,你记得你还让他去啊?
徐念溪这次沉默得更久:可是,我没有道理阻止,不是吗?
严岸泊也说过,程洵也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那个人,毋庸置疑的,就是夏熙。
鲁惟与很着急:你怎么没有道理阻止?你不是和程洵也最近关系有进展吗?
徐念溪扣了扣手掌心:是有。但可能我从心里面,也会觉得,程洵也这种人好像更适合和夏熙在一起。
这下,鲁惟与不知道说什么了,近乎于语无伦次:不是。溪溪,你为什么这么想,你和程洵也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吗?你又没有哪里不好?
徐念溪笑了笑:可是你也说了,爱会流向不缺爱的人。所以不缺爱的人适合和不缺爱的人在一起。
而不是,她这种又干涸又贫瘠的人。
有时候,徐念溪会觉得,有的人是一块肥沃的沃土,所以,在这片沃土上,任何植被都茂密,作物都疯长翠绿。
是阳光、希望、未来、爱与一切。
但有的人,就好比她自己,是一块荒地。她很努力地开荒、犁地、种植、施肥。却终究抵不过外界的冲击。
种出来的东西,也灰扑扑的。
这种东西,自然也不应该和生长得旺盛的那些,放在一起-
严岸泊终于有空歇会儿了。他边等餐,边把夏熙的账号翻了个遍,自然没有漏过,网友纷纷在问出镜的男生是谁。
严岸泊眉毛一皱,又看了一遍。
他没看错啊,公孙修竹和李伟豪也出镜了,为什么网友只关心程洵也是谁。
公孙修竹也委屈,觉得这些网友真是没眼光:“我出镜了七八次了,程洵也就露了那么一次的脸,怎么就都忽视我。”
李伟豪抢他根薯条,应和:“就是就是。我们俩长得也不差好吗。”
放下他们俩嘀嘀咕咕的不提,严岸泊又往下翻了翻,评论区还有人猜测程洵也是不是夏熙男朋友。
严岸泊可就夏熙这一个表妹,当即就点了举报,认可公孙修竹说的,这群网友真没眼光。
等他挨个挨个举报完,又状若不经意地看程洵也。
西津已经八月份了。
程洵也一身黑,带了点低调的鸭舌帽。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一点侧脸。
但就算是这样,也很感觉出这人应该是个帅哥。
从来来往往经过,都得往他身上,看两眼的女生就知道。
“……”
严岸泊坐到程洵也身边,一脸讨债相,“你坐这儿装什么逼呢。”
程洵也无缘无故,就被他骂了一句。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今天不仅嘴巴臭,可能脑子也不太好使。
严岸泊可不管他怎么想,掏出手机,给他看夏熙账号的评论区。
“看看看看,一个两个的。都在问你是谁,说你长得好看。”严岸泊的口吻很酸,“要不是我那几天有事,出镜的就是我了。竟然还有人问,你是不是夏熙的男朋友,什么眼光啊。”
程洵也接过手机,就见评论区里,确实有不少声音,猜测他和夏熙的关系。
程洵也皱了下眉,叫严岸泊把夏熙的微信推给他,又起了声,交代一句“走了。”-
程洵也回去时,徐念溪正在从卧室里出来。
见到他,神色如常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又去厨房倒了杯水。
好像没有看到,夏熙的视频似的。
程洵也松了口气,他也不愿意徐念溪误会他,坐到沙发上,叫了徐念溪一声。
徐念溪很快就朝他走过来,把杯子放下,看程洵也。
“怎么了吗?”
程洵也轻咳了一声,随口一句似的,“那什么,我这几天都在陪……”
他话没说完,被徐念溪打断:“夏熙是吗?我知道。”
这下反倒是程洵也愣了,有些诧异地看着徐念溪:“你知道她?”
“嗯。在同学聚会上看到她了。”
“那你也知道评论区的事?”
徐念溪点头:“知道。”
那你没什么反应吗,程洵也想问,但看徐念溪的表情,却有些问不出口。
似乎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沉默,徐念溪端起杯子,指了指卧室:“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程洵也没阻止,只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
良久,客厅只听得到程洵也的呼吸声,他才慢慢地“啧”了声,有些不满她的冷静。
也可以说,不是冷静。
而是冷淡-
严岸泊极度不服上次夏熙账号下的评论,这次特意抽出时间,陪夏熙逛逛西津,还拉了程洵也出来,势要和他一较高下。
严岸泊打来电话时,程洵也就在客厅,徐念溪在厨房洗杯子。
听到严岸泊这样说,程洵也没一口答应,而是往厨房看。
不知何时,厨房的水龙头关了。
徐念溪站在洗碗池旁边,背影安静。
程洵也收回视线,没有一下答应严岸泊,只说了句:“再说吧。”
等他挂了电话,厨房里的水龙头也重新打开了,水流声滴滴答答的。
程洵也起了身,走到厨房门口,看徐念溪的背影,没话找话似的:“怎么不用洗碗机?”
徐念溪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到一旁,“手洗比较快。”
程洵也认同地点头,又装若不经意地开口,“你刚刚听到我的电话了吗?”
徐念溪端起杯架,笑了下:“听到了。你和严岸泊要去和夏熙见面,是吗?”
她虽然说的是疑问语句,但语气却平铺直叙的。
“对。”
徐念溪表情依旧平静:“那你去吧。客厅需要留灯吗?”
程洵也皱了下眉头,盯着她看,神情又困惑又不解。
几秒后,忽的不爽地“啧”了声。
“不要。”
他情绪表达得很明显,像是和谁闹脾气一样,等着对方来哄。
但徐念溪跟看不见一样,连笑容的弧度都没变几分:“那行。”
程洵也像一拳打到棉花里,格外憋屈地站在原地,看着徐念溪进去的背影-
严岸泊连连催促程洵也,现在还认定了他怕了怕,不敢来一样。
程洵也到的时候,严岸泊已经到了。
穿得那叫一个风骚,枣红色西装,蓝白色条纹衬衫,打远看像只扑哧蛾子似的。
“……”
见程洵也站在原地,不过来,严岸泊赶紧跑过来了,催他:“快快快,我们一起上镜。”
严岸泊今天带夏熙做的是渡江游轮。
在嗡鸣声中,江面被游轮破开成一条白色的细浪,江风吹在脸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严岸泊这次过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全程就跟着夏熙的相机,还时不时指挥夏熙,他左脸更好看一点。
等严岸泊心满意足地从夏熙的镜头前退下,坐到程洵也旁边,愣了瞬,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看他。
“你怎么不入境,难不成已经怕了我?”
“……”
程洵也嘴角扯了下,懒得搭理他,问严岸泊:“你说,世界上有没有对一些流言蜚语,完全无动于衷的人?”
严岸泊还欣赏自己的英俊,随口回:“有啊。不在乎,自然就无动于衷。”
“……”
他这话说完,夏熙喊了他过去,补录一条。
严岸泊连忙跑去了,跑到一半,又拉着程洵也:“快快快,这次一定要分个高下。免得你后面又说我胜之不武。”
“……”-
夏熙这条游轮视频,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当月小热门。
夏熙账号粉丝一夜之间长了大几万。她原来的老粉纷纷感叹。
姐姐早该火了,还不忘催更新,让姐姐为了新来的粉丝,以后更新勤快一点。
就连出镜的严岸泊和程洵也也有人关注,纷纷问他们是谁,长得真好看。
严岸泊每天就捧着手机,看网友夸他帅的彩虹屁,点赞都点不过来。
看到还是有人说程洵也和夏熙是一对儿,又一条一条反驳。
随着营销号下场搬运这条视频,甚至就连夏熙和程洵也他们的真实身份都被扒出来了。
还有,他们高三那年,在严岸泊的组织下,一起和夏熙拍的合照。
其实里面也有公孙修竹和李伟豪,但是因为颜值问题,被选择性忽略。
最后程洵也和夏熙,不知道被哪个营销号评价为颜值是最登对的情侣。
营销号的这句话,很快被传播出去。
就连鲁惟与都看到了,她气急败坏的:不是。这些营销号胡说八道什么,还什么颜值最登对的情侣,从高中走到大学,再一起步入社会。简直是胡言乱语。
徐念溪也看到了,她安抚鲁惟与:营销号很多消息本来就不真实,你别生气。
鲁惟与被她一说,气消了点,但很快又问徐念溪:溪溪,你真的不管吗?
这次徐念溪很久没回复,鲁惟与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有些恨铁不成钢:溪溪,你真的很好,没必要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小心以后会后悔。
隔着屏幕,徐念溪慢吞吞地抿了下唇。
后悔。
可能吧。
但比起后悔,她可能更觉得,她本就不应该和程洵也在一起-
几天之后,营销号造谣的视频都被删了,夏熙在评论区澄清之后,又单独发了一条视频,解释她和程洵也的关系。
但流言这种东西,都是产生容易,解释难。
与此同时,徐念溪和程洵也的关系也有了新的变化。
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时常说话。
程洵也也不会像之前一直总小学生欺负人似的,在徐念溪面前臭屁。
取而代之的是,他总爱用一种思索着什么似的目光,盯着徐念溪看。
徐念溪每次都会回头看程洵也,“怎么了?”
程洵也收回目光,“没事。”
九月下旬的时候,徐念溪接到王君兰打开的电话。
王君兰说她刚做完肿瘤切除手术,现在正在医院,要她拿下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听王君兰这么说,徐念溪立马和陈振请了假,匆匆到了医院,在病房里看到了王君兰。
手术已经做完了,她手轻轻地搭在病床扶手上,正闭着眼睡觉。
徐念溪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君兰脸上带了几分虚弱,还是说特定场景带来的,徐念溪陡然之间,才发现王君兰其实很瘦,身上到处都是棱角。
哪怕她不做表情,眉宇之间也会有两道折痕。
长期皱眉留下的。
突然隔壁床的爷爷突然叫了一声,王君兰被吵醒,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左右望了一圈,就看到徐念溪。
“东西给我带来了吗?”
“带来了。”徐念溪道,边把拎过来的塑料袋,放进柜子里。
没等徐念溪放进去,王君兰直起身,“给我看看,你做事我不放心。”
徐念溪没说话,把塑料袋递给她。
王君兰一件一件看,确认没问题了,才让徐念溪放回去。
她们俩在一起,总是没什么话的。
徐念溪拿了颗苹果出来,洗干净,削好皮,切成块,递给王君兰。
隔壁床的爷爷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又发什么脾气,指着他儿子,说他对他不好,没大儿子孝顺。
老人家虽然躺在病床上,但依旧中气十足的。他儿子沉默着不说话,只拿了颗苹果出来,同样洗了又切开。
爷爷嚼着苹果,又说他做事没脑子,总是别人做了,他才知道做。
像个钟一样,拨一下动一下的。
王君兰没睡好,吃完了苹果,就闭上眼睛睡觉。
徐念溪出去买了饭,她回来时,王君兰正捂着肚子,小步小步,往卫生间里走。
就这么一点距离,她额头上已经全是汗。
徐念溪赶紧放了饭,只是王君兰不用她扶,自己进去了。
花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王君兰胸口的病号服全都是湿的。
徐念溪拿纸给她擦了擦,又把饭摆到她跟前,看她吃完,又陪了会儿床。
晚上九十点的时候,接到了程洵也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徐念溪如实说了后,程洵也沉默了会儿,说了句“行”。
爷爷脾气真的挺不好,徐念溪看到他儿子给他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泼到他身上了一点,他就立马扯着嗓子喊,说他儿子虐待他。
王君兰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估计是带动了伤口,表情有些痛苦。
徐念溪让她别动,又起了身去护士台,询问能不能换病房。
得知多人病房都满了,只有单人病房有一间空余。
徐念溪和护士说好后,又借了轮椅过来,让王君兰坐上去。
把王君兰送到病房后,又折回来,拿了落下来的东西。
在王君兰抱怨她又乱花钱的声音里,徐念溪把东西放好。
那会儿已经十一点了。
病房里只开了盏暗白色的长条灯,影影绰绰的。门没关,能看到走廊光线亮了一个度,红色的警报器格外显眼。时不时,还有隔壁病房的仪器声,以及细细碎碎匆忙的脚步声。
徐念溪好半晌,才慢慢地叹了口气。
徐念溪是被一点轻微的推搡叫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程洵也出现在面前。
她愣了瞬,再看了一眼,才发现真的是程洵也。
脱口而出的就是“你怎么会来?”
程洵也看了她一眼,神情寡淡:“我问了护士台。”
徐念溪嘴巴张了张,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但王君兰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睁开眼睛看过来,见到是程洵也,当即笑了。
“小程,你怎么来了?”
程洵也上前一步,把王君兰扶起来。
“阿姨,我过来看看您。”
他们没交谈几句,护士过来换了点滴,又交代注意保暖,饮食清淡。等点滴快打完的时候,按铃叫她。
徐念溪应了声,找了张躺椅,准备边盯着点滴,边睡会。
程洵也拍了拍她:“我订了家酒店,你去酒店睡。这里我来看着。”
徐念溪下意识摇头,说不用了。
只是头还没摇到底,就听程洵也说:“徐念溪,有没有一些时候,你能稍微地,试着依靠一下我。”
他垂着眼,嘴唇紧抿,鸦羽般的长睫挡住眼眸中的情绪。
徐念溪愣了,还没说话,程洵也深呼吸一口气,侧过脸:“去吧。”
“……”-
那天晚上,徐念溪在酒店睡了个不算很好的觉。
夜里,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醒来时,刚刚凌晨五点。
给陈振发了个她想继续请假的消息,便匆匆出了酒店。
医院的早晨带着点消毒水的气息,又刺又凉,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
坐上电梯,等她到了病房时,王君兰已经吃上早餐了。
很清淡的肉末粥。
徐念溪也带了早餐来,这会儿便多出不少,她和程洵也解决的。
今天早上要打的点滴不多,只一个大瓶,两个小瓶。
徐念溪一个人守着就够了。
趁王君兰在卫生间里,徐念溪和程洵也打商量。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可以先回去睡睡觉,或者干点别的。”
程洵也垂眸,神色带着点思索。
徐念溪再接再厉:“昨天晚上,你也累了吧。没必要两个人都在这里的。”
听她这么说,程洵也才退了步:“行。”
他进病房,拿了落在椅子上的外套。
徐念溪和王君兰交代一声,送程洵也下去。
电梯很快下行,到医院门口。
徐念溪没有再送了,停步,看着眼睑下方有点青黑的程洵也,认真地说。
“谢谢你。”
她完全没想到,程洵也会出现在这里。
程洵也看了她一会儿,没应她这句谢,收回视线:“那我晚上再来。”
徐念溪沉默一会儿,还是摇头:“其实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第47章 047
她说是这么说,但程洵也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单人病房里,帮忙照顾王君兰。
王君兰本就对他满意,每次看到他来,都眉开眼笑的。
但和王君兰的满意不同,徐念溪则越来越不安愧疚。
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应该是程洵也做的。
还好,王君兰伤口不大,很快就能回家休养。
办出院手续那天,程洵也没来,徐念溪一个人办的。
办完就带着王君兰回了家。
老小区没有电梯,王君兰又有伤,她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进了屋子。
徐念溪把拿回来的东西重新归位,王君兰则坐在沙发上,电视照例还是放着非诚勿扰。
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了,徐念溪直起身,又把中午要吃的药拿出来,让王君兰服下。
王君兰吃药的功夫,徐念溪拿着她的病历研究。
良性卵巢肿瘤。王君兰给她之前,她已经自己一个人,多次去了医院,做完了体检和结果筛查。
她完全不知道这事。
徐念溪放下病历:“你去医院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君兰看都没看她一眼,嗓音平静:“有什么好和你说的,又不是多大个事儿。”
这些天一直都有的怒气被她这句话激得一下子起来了。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耐着脾气:
“怎么不是多大个事儿,如果是恶性肿瘤呢,你是不是也准备你自己知道就好?”
王君兰觉得她没事找事,嗓音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着她:“这结果不是良性吗。你非要假设这种事情吗?”
“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就是让你帮忙拿点东西,谁让你指手画脚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要你拿,让护工帮我买得了。”
她的话出来,徐念溪指尖收紧,看着王君兰写满理所当然的脸,闭了闭眼。
有时候,她会觉得,是不是王君兰,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所以就连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认为她应该知道。
程洵也打电话过来,“你们出院了吗?”
徐念溪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和程洵也说,“对。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
程洵也没说什么,只道:“好。晚上我过去看看阿姨。”
徐念溪沉默了会儿,轻声道:“还是不用了吧。你这些天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不说话了。
良久,程洵也才嗤笑了声:“好。”
他挂了电话。徐念溪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捂住脸,深深地吐出口气。
她果然是王君兰的女儿,所以在面对别人的关心时,第一想法永远不是接受,而是拒绝。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刻在她的骨髓里的。
所以,哪怕她有意无意地学着纠正,试图改掉从王君兰身上学到的种种。
但某些时候,就好比现在,骨髓里的东西永远占据上风。
她这种人,和程洵也站在一起,就是不适配的。
徐念溪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受到这件事-
王君兰毕竟刚从医院出来,徐念溪帮她给宾馆请了假,也和陈振说明了情况。
陈振很能体会这种长辈伤病,子女的难做之处,给了她半个月假期。
徐念溪每天就给王君兰做饭、打扫卫生,一段时间下来,她照顾病患的能力越来越强。
但王君兰却越来越不满意,总催她赶紧回去,又总问她小程什么时候来。
徐念溪总沉默。
许是从徐念溪的沉默中感受到什么。
王君兰态度更不好了,宁愿拖着病体去厨房自己做饭,也不愿意吃徐念溪做的饭菜。
又一次不欢而散之后。
徐念溪回到卧室,正傍晚七八点的时候,外面天际上应该是一片火烧云,暖橙橙的景象,但现在,她的卧室却是一片漆黑。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和程洵也上次对话还停留在十天前。
他发来消息问她,吃晚饭没。
她客客气气地回复他,吃过了,谢谢。
那之后,他们再无对话-
严岸泊打了很久的电话,程洵也才接。
接了他也不愿意出来,严岸泊只能自己拎着打包好的夜宵,过来了。
程洵也开了门,他一头黑发乱糟糟的,好像刚从被子里爬出来一样,脸色也不太好,神色萎靡。
严岸泊拍了拍他,疑惑地说:“你干嘛呢,不是去照顾念溪母亲了吗?怎么你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程洵也扯了扯嘴角,没应他的话。
接过严岸泊递过来的烧烤,吃了几口,才慢慢道:“我感觉我是不是做错了件事。”
“什么事?”
程洵也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我不应该对一些事情保有期待。”
得知徐念溪报考南大后,程洵也完全不敢相信。
他还记得徐念溪说她要报考平大的,怎么可能又变成南大了。
那天毕业聚餐,他很早就来了,想和徐念溪确认这个事。
他也不知道怎么等到的徐念溪,不解、愤怒、迷茫、被辜负等等情绪好像一瞬间转了转换器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转换。
好不容易等到了徐念溪,她和鲁惟与一起来的,正笑着和鲁惟与说话。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识朝他看过来,发现是他,朝着他笑了下。
还是那么个笑意温吞的模样。
程洵也拿着可乐的手收紧,又慢慢放松。
就那么一瞬间,心中好像已经为她找好了千百种借口,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只是借口,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趁着徐念溪起身的功夫,他跟了上去。
但他却没问。
因为鲁惟与说话了,她好像发现他今天晚上都在看徐念溪似的,问得好奇:“溪溪,你看到程洵也没?他今天晚上都在看你。”
徐念溪愣了瞬,“有吗?”
鲁惟与很肯定:“有啊,有啊。他真的在看你。溪溪,你说,他是不是真喜欢你啊?我其实真的感觉他喜欢你,还是很明显的那种。怎么你就不信没。”
徐念溪顿了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几秒钟之后,她笑了:“小鱼,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啊,你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如果我是男生,我也喜欢你。”
徐念溪嗓音里笑意更重了点:“真的不可能。而且就算可能……”
她想了想,“那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啊,为什么啊。”鲁惟与的声音里面满是可惜。
徐念溪说得理所当然:“你不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吗?”
鲁惟与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没有到这个程度吧。”
她们走后,程洵也动了动身子,从窗后走出来。
今天是个圆月,月色如水,把一切都照得干净透亮。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勾了勾唇角。
两个世界的人。
这个事实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所以徐念溪好像就那么,时不时的愿意到他的世界来一点似的,但什么时候她又不愿意了,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他和她之间,好像全都是凭她的喜好和心意。
他从来都没有任何决定权。
如果他能不抱有期待,那她时不时的靠近,其实是恩赐。
可是他就是这种人,就是这种容易有期待的人,所以一次、两次、三次之后,他好像突然有点累了。
严岸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丧气话呢,没有期待,怎么有盼头。”
程洵也勾了下唇,没说话。
边吃夜宵,严岸泊边问:“念溪呢?还在医院吗?”
程洵也摇头:“回家照顾她母亲去了。”
严岸溪愣了瞬,也没当回事,吃过夜宵,就告别了程洵也。
第48章 048
又一次被王君兰催促,徐念溪没说话,只起了身,回了卧室。
等她再出来卧室时,就听见王君兰在和人打电话,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她神情中带出几分笑意。
挂了电话之后,对徐念溪也没有之前的横眉冷对,相反还愿意让徐念溪照顾她。
一个星期后,王君兰的身体总算好了点,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见状,王君兰又开始催促她,让她赶紧回去,说小程现在应该出差回来了,她回去的话,刚好可以见到小程。
徐念溪愣了瞬,抬头看王君兰:“小程?”
“对。”王君兰笑眯眯的,“这些天我不是一直在和他打电话吗。他说,他去出差去了,所以没有时间来看我,但是有你在,他很放心。”
徐念溪回了卧室,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给程洵也发消息:谢谢。
程洵也很快回复了:不用谢。
就三个字。
看不出其他东西,徐念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等手机屏幕自动黑了,才慢慢地收回视线。
理智知道,她这样做是最好的。
她这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像王君兰一样,把别人扎得满手是血。
她宁愿被扎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是程洵也。
可情感上,做不到这么理智。
她依旧希望并渴望,和程洵也有关的一切-
半个月的请假彻底过去了,王君兰重新开始上班,徐念溪也再去了振荣。
一天的工作结束,徐念溪搭乘地铁,去了程洵也的房子。
她进来时,程洵也正好在。
他穿了件黑色长袖,领口很大,露出锁骨,见到她,冲着她点了点头:“好巧。”
神情正常得像是见到了一个关系半生不熟的朋友。
徐念溪愣了瞬,和他交代:“我这次来是想拿点衣服,我妈还需要我照顾一段时间。”
这当然是假话,但程洵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也不在意,只说:“好。你拿。”
说完,他也不留在客厅,而是直接回了卧室。
转眼之间,客厅只剩下徐念溪一个人。
她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去了自己的卧室,把该拿的一些生活用品都收好。
于是原本被塞得很满的卧室,一下子变得空荡了不少。
徐念溪拎着行李袋,出去时,客厅还是没人。
这会有些晚了,客厅灯也没开,只有一点火烧云通过落地窗渗透进来。
徐念溪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发了会儿呆,对着空气,用气音说了句“那我走了”。
直到彻底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程洵也才把眼罩丢了,起了身,透过卧室的落地窗,看着楼下那个几不可闻的小点,一点一点走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眼中-
徐念溪提着个行李袋回来这事,王君兰刚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有次她推开徐念溪的房门,看到了徐念溪没处放,只能放在过道的行李袋。
等徐念溪下班回来,就在客厅看到了正寒着脸坐在沙发上的王君兰。
王君兰脸色不好:“你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家待多久?怎么连行李袋都拿回来了?”
徐念溪已经想好了托词:“没有准备待很久,等程洵也出差完,我就回去。”
那个时候,她估计已经下好了决心,正式和程洵也说清楚。
听她这么说,王君兰脸色才好转了一点。
徐念溪没再说什么,而是出了门,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几间振荣附近的出租房。
振荣毕竟地方偏远,附近的房价不贵,两室一厅的整租也只用五百一个月。
看了几间,徐念溪都没看好。
约了明天再看,徐念溪返回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严岸泊。
还是严岸泊看到她的,开着车在她身边滴滴叭叭的。
“念溪念溪,这儿。”
徐念溪看过去,对上严岸泊的脸。
她又下意识往副驾驶看。
没人。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徐念溪收回视线,笑了下:“好巧。”
严岸泊下车,给她打开车门:“来,上车。带你去我刚开的火锅店看看,没吃饭的话,就一起过去吃火锅。”
……
车上,徐念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程洵也来吗?”
严岸泊边看后视镜,边随口回:“不来。他不是去了宁澜出差吗?你不知道吗?”
徐念溪眼睫颤了颤,“没。我只是忘了。”
“到了,下车,念溪。”
下了车,果然是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装修、座椅板凳、服务员的工作服都是崭新的。
严岸泊拉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又冲着服务员大手一挥,“把店里招牌菜都上一份。”
很快,络绎不绝的白瓷盘被上了上来。
徐念溪觉得太多了,但严岸泊还不以为意似的,直往上摆:“不多,多什么多。我难得和你单独吃顿饭,要是不好好招待你,洵也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你都不知道他又多记仇。”
“就高中有一次,我说他长得丑,结果第三天,我们一起去动物,他指着个狒狒说,我就跟他长得差不多,你说他这人啧啧……”
严岸泊边说边摇头,明明嘴里说的是他哪里哪里不好,但眼里却带着笑意。
徐念溪没说话,甚至她也不应该听,但她没有出声制止。
任由严岸泊说了下去。
“还有一次,他想请假去看你的英语比赛,跑过来问我,能用什么理由请假。我当时敷衍他,我就说,你找个理由得了。”
“他当时没听懂,还反问我,所以要找什么理由。等他反应过来后,气得一个星期没理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摇着头:“他就是这么个人。”
徐念溪也笑,只是笑容不大,不仅不大,还满是苦涩和狼狈。
她感觉,她不应该听下去的,多听一分,她就难过一分。
可是她不听,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严岸泊说到这里,神秘兮兮:“他这个人,藏得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徐念溪摇头。
严岸泊笑:“那当时是,瞒着那么多人,喜欢你。他和我说英语比赛的时候,我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跑去看你的,还以为他突然犯了什么病,要跑去看英语比赛……”
宛如有道惊雷,从上而下地劈过来。
徐念溪眼眸睁大,完全不敢相信:“程洵也喜欢我吗?”
严岸泊比她还不敢相信:“你不知道吗?”
徐念溪连连摇头:“我当然不知道,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严岸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
剩下的饭,徐念溪没有怎么吃,而是拜托严岸泊把她送回去。
回去时,王君兰正在客厅,她匆匆略过王君兰,把床底下,她高中时的东西都找出来。
徐念溪不是个怀旧的人,一般东西放在哪儿就放在哪儿了,她并不会打开。
这次打开,灰尘扑面,在呛咳声里,她看到了一张褪色了的照片。
是她高二那年参加的一个英语比赛,活动不算小,她特意请假去的。
赛后,节目主持人让还留在场地的观众和所有参赛选手一起合影留恋。
她站在正数第二排,看着镜头的模样有些拘束。她身后的第四排,有个模样好看的挺拔少年,眉骨深邃,眼眸微微下垂。
所有人都在看镜头,只有他,看着她的方向,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
从再次重逢时的,他的行为话语,到他后来突然那一句结婚,再到现在的种种……
她是个相信却也不相信童话的人,她相信世界上有童话,但童话绝对不会降临到她身上。
可就是在,某时某刻,某些她不知道的边边角角,童话其实一直都陪着她-
徐念溪过去程洵也的房子时,程洵也也刚回来,正往玄关上放钥匙。
见到她,神情古井无波:“有什么忘拿了吗?”
徐念溪摇头,紧紧地看着他。
他和她对视,几秒后,收回视线:“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便进了卧室。
不是很想和她交流一样。
徐念溪抿紧唇,在原地呆了会儿,又去了王君兰的房子,把她拿回去的东西都给搬回来。
重新一点一点填满卧室。
那晚,她看着恢复原状的卧室,听着对面卧室可能传来的呼吸声,很晚才睡。
翌日清晨,她很早起来了,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程洵也从卧室出来了,见到她,脚步顿了下,但也没停留,而是径直往外走。
他刚走没两步,徐念溪赶紧关了火,冲进卧室,拿了外套,追出去。
程洵也已经在电梯上了,徐念溪赶过来时,只看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停在电梯门口,撑着膝盖,呼吸会儿,过急的心跳才好了一点。
048 “那当然是,瞒着那么多人,喜……
九月中旬的时候,鲁惟与给徐念溪过了生日,她笑眯眯的:“溪溪!祝你生日快乐。这次你可不能再说什么都不要了,我可是已经上岸了。”
前段时间,鲁惟与入职了西津下面的乡镇政府。
这会儿正是开心的时候。
“说了等我上岸了,我们就一起去潜水。你也不去,说什么最近太忙。”鲁惟与声讨她。
徐念溪笑了笑:“确实有点忙。”
鲁惟与不依,吃过饭之后,拉着她去了商场。
一家专卖店、一家专卖店地逛。
给徐念溪买了不少东西。
徐念溪都接受了。等到来到家银饰店。
鲁惟与挑选了个银手链,刚想系在徐念溪手腕上,徐念溪回过神似的,“刷”的一下收回了手。
鲁惟与动作停住,深呼吸一口气,也不让她带了,放回手链。
她们走出银饰店,徐念溪粉饰太平,笑了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鲁惟与没看她,嗓音放得重:“溪溪,你既然还喜欢他,干嘛不去找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念溪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手链。
银质手链,有个月亮挂坠。
她知道这是个情侣手链,也知道其中一条被徐念溪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程洵也。
她这话像一瞬间撕开了什么自欺欺人的假面。
她们俩往外走。
走出去好远,徐念溪才轻声:“不太敢,也不太能。”
是她做出来的这一切,所以她不应该再三番五次地打扰他的生活。
她低眼看着手腕上的手链,声音很轻:“我带着它,只是时刻提醒我自己,还有离婚程序没走。可能什么时候,我突然就有勇气了,就和他说了这事了。”
然后他们俩,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关系了。
鲁惟与也不说话了,走到家冰淇淋店。
鲁惟与拍了两百块,给店主,让他看着上,把店里最贵最好的冰淇淋,全都拿上来。
吃过冰淇淋,她们说了道别。
徐念溪往回走,边走边看着手腕上的手链,无意识地思考。
思绪好像,飘飘浮浮的,像一根线,绕在程洵也身上。
她不知道这勇气什么时候会有,她到底还能拖程洵也多久。
她也不知道程洵也还能容忍她多久。
有时候,徐念溪能感觉到,她和程洵也之间,像是一根快要拉断的绳。
她有时候看过去,就会有数不尽的窒息感。
但在窒息感中,她又忍不住有些庆幸感。
起码还有绳子,而不是什么都没有。
还是严岸泊看到徐念溪的,开着车在她身边滴滴叭叭的。
“念溪念溪,这儿。”
徐念溪看过去,对上严岸泊的脸。
她又下意识往副驾驶看。
没人。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徐念溪收回视线,笑了下:“好巧。”
严岸泊下车,给她打开车门:“来,上车。带你去我刚开的火锅店看看,没吃饭的话,就一起过去吃火锅。这些日子你照顾阿姨辛苦了。”
徐念溪上了车,疑惑道:“我在照顾……我妈?”
严岸泊关上车门,“对啊。你不是在照顾你妈妈吗?洵也都和我说了,你要在家待一段时间。这不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徐念溪愣了下,没说话。
车往前开,严岸泊一会儿说他这店开得可是真不容易,选址都选了好几个月,一会儿又说,等阿姨身体好了,他们再一起出去吃饭。
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
徐念溪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等会吃火锅,程洵也会来吗?”
严岸泊边看后视镜,边随口回:“不来。他不是去了宁澜出差吗?你不知道吗?”
徐念溪眼睫颤了颤,她好几个月没有联系过程洵也,他们俩毫无交集,她自然也不知道他的任何动向。
只是徐念溪不愿意说出口:“没。我只是忘了。”
严岸泊没发现她的异样,边看窗外,边道:“到了,下车吧。”
下了车,果然是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装修、座椅板凳、服务员的工作服都是崭新的。
严岸泊拉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又冲着服务员大手一挥,“把店里招牌菜都上一份。”
很快,络绎不绝的白瓷盘被上了上来。
徐念溪觉得太多了,但严岸泊还不以为意似的,直往上摆:“不多,多什么多。我难得和你单独吃顿饭,要是不好好招待你,洵也知道了,肯定会说我的,你都不知道他又多记仇。”
“就高中有一次,我说他长得丑,结果第三天,我们一起去动物,他指着个狒狒突然说,我就跟他长得差不多,你说他这人啧啧……”
严岸泊边说边摇头,明明嘴里说的是他哪里哪里不好,但眼里却带着笑意。
徐念溪没说话,甚至她也不应该听,但她没有出声制止。
任由严岸泊说了下去。
“还有一次,他想请假去看你的英语比赛,跑过来问我,能用什么理由请假。我当时敷衍他,我就说,你找个理由得了。”
“他当时没听懂,还反问我,所以要找什么理由。等他反应过来后,气得一个星期没理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摇着头:“他就是这么个人。”
徐念溪也笑,只是笑容不大,不仅不大,还满是苦涩和狼狈。
她感觉,她不应该听下去的,多听一分,她就难过一分,遗憾一分,可惜一分。
明明程洵也,是那么好的人。
可是她不听,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严岸泊的到来,好像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她再怎么掩饰,其实她都心知肚明。
严岸泊说到这里,神秘兮兮:“他这个人,藏得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徐念溪吸了下鼻子,摇头。
严岸泊笑:“那当然是,瞒着那么多人,喜欢你。他和我说英语比赛的时候,我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跑去看你的,还以为他突然犯了什么病,要跑去看英语比赛,回来还数落了他好久……”
宛如有道惊雷,从上而下地劈过来。
徐念溪眼眸睁大:“你刚刚说什么?”
严岸泊重复:“回来我还数落了他好久啊。”
徐念溪摇头,催促道:“不是这一句。是最前面的。你说他最大的秘密。”
严岸泊懂她意思了,笑了:“不就是,他喜欢你吗。其实这个事挺多人知道的,我知道,公孙修竹他们俩个没脑子的也知道。你不知道吗?”
他看向徐念溪,神情中带了几分疑惑。像是在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念溪连连摇头:“我当然不知道,我我怎么会可能知道?”
严岸泊更疑惑了,“他没有和你说吗?”
“没有。”
“那你没有感觉出来吗?”
“……”,徐念溪顿了下,摇了摇头,“没有。”
与其说,她没有感觉出来。
更多的是,她完全不会相信程洵也会喜欢她这么一个人。
鲁惟与三番五次,和她说,程洵也可能喜欢她。
她觉得天方夜谭,完全觉得不可能。
严岸泊皱眉,纳闷道:“不是吧。他真的挺明显的,你竟然不知道。”
剩下的饭,徐念溪没有怎么吃,而是拜托严岸泊把她送到王君兰那儿。
回去时,王君兰正在客厅,看非诚勿扰。她匆匆略过王君兰,把床底下,她高中时的东西都找出来。
徐念溪不是个怀旧的人,一般东西放在那儿就放在那儿了,她从不会打开。
她从不会觉得,她的高中时代,除了鲁惟与以外,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地方。
只是这次打开,灰尘扑面,在呛咳声里,她翻到了一张褪色了的照片。
是她高二那年参加的一个英语比赛,活动不算小,她特意请假去的。
赛后,节目主持人让还留在场地的观众和所有参赛选手一起合影留恋。
她站在正数第二排,看着镜头的模样有些拘束。她身后的第四排,有个模样很好看的挺拔少年,眉骨深邃,眼眸微微下垂。
所有人都在看镜头,只有他,看着她的方向,神情散漫中带着几分慵懒。
不知道是那天天气太好,少年琥珀色眼眸里,染着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像一瞬间,有种什么奇妙又玄妙的东西,凭空把她的灵魂震了一下。
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
从再次重逢时的,他的行为话语,到他后来突然那一句结婚,再到现在的种种……
她是个相信却也不相信童话的人,她相信世界上有童话,但不相信童话会降临到她身上。
可就是在,某时某刻,某些她不知道的边边角角,童话其实一直都陪着她-
徐念溪过去程洵也的房子时,程洵也刚回来,正往玄关上放钥匙。
他们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他瘦了不少,神情寡淡,低眼看着她:“这次是准备拿什么吗?”
徐念溪摇头,视线紧紧地看着他。
他和她对视,像是懒得再问了,几秒后,收回视线:“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便进了卧室。
徐念溪抿紧唇,在原地呆了会儿,又去了她租的房子,把她拿回去的东西都给搬回来。
重新一点一点填满卧室。
那晚,她看着恢复原状的卧室,听着对面卧室有可能传来的呼吸声,很晚才睡。
梦里,徐念溪甚至梦到了高中时的场景。
有个少年,身姿挺拔修长。抱着球,总爱意气风发地笑,嚣张自恋得彻底。
但热烈、坦荡,像太阳。
她总爱用艳羡的目光,关注着他。
再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反复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认定他们之间毫无可能。
但世界就是很奇妙,任何事情都不是毫无可能。
翌日清晨,徐念溪很早起来了,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程洵也从卧室出来了,见到她,脚步顿了下,但也没停留,而是径直往外走。
他刚走没两步,徐念溪赶紧关了火,冲进卧室,拿了外套,追出去。
终究是隔了点距离,徐念溪赶过来时,只看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她停在电梯门口,撑着膝盖,呼吸会儿,过急的心跳才好了一点。
第49章 049
徐念溪搬回来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程洵也这会儿在客厅,徐念溪在卧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走出来。
看到程洵也,她先围着他转了几个圈,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电脑上,头都没抬。
徐念溪咬了咬马克杯的杯壁,又回到卧室。
过了会儿,她再打开门,程洵也依旧盯着电脑,不抬头的样子清冷疏离,让人觉得不敢接近。
半个小时后,徐念溪又一次打开房门,客厅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没有程洵也的身影了。
她出了卧室,在客厅找了一圈,又回到卧室,竖着耳朵,听程洵也卧室里的动静。
毫无动静。
不知道他是不在房子里了,还是她没有听到声音。
徐念溪心中有疑问,那一下午做什么事都不算安心。
晚上十点,徐念溪听到开门声,匆匆下床,打开房门,只看到程洵也走进卧室的背影。
印象中,这好像是第一次,她看到程洵也的背影。
男人身姿挺拔修长,肩膀很宽,走路的样子自带几分和气质契合的嚣张。
但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清冷和不可接近。
徐念溪垂眸,拿手机备忘录,记录好他回来的时间。
次日时,她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
只是等了好久,依旧一无所获。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甚至这几天,他晚上都没回来过。
徐念溪看了他的朋友圈。
只是程洵也不是个很爱发朋友圈的性格。
所以朋友圈里也没有他现在的行动轨迹。
徐念溪想了想,又打开严岸泊的朋友圈。
他倒是刚发了一条,他在酒吧唱歌的视频。
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震慑人心。
徐念溪按了静音,在他的视频里,反复找了几圈,也没找到程洵也的身影。
这下彻底,没有地方可以问了。
徐念溪关了手机,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下周二的时候,徐念溪刚从振荣下班,回到房子就看见,程洵也的卧室里隐隐有光亮。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就是有光亮。
她松了口气,往自己卧室走的时候,恍然之间想起了,有一次,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门口。
那时,程洵也还打开了门,颐指气使地问她在干嘛。
恍然之间,那些东西像是发生在好久之前的梦里-
程洵也回来这事,发生得悄无声息的。
他不怎么出现在客厅,回他卧室的时间也完全不同。
徐念溪想找他说说话,却找不到办法。
或许不是找不到办法,是她从心底里也会害怕程洵也的冷淡。
就算她知道程洵也喜欢她,但她依旧胆怯。
明明他说过,他喜欢主动的人,她也确实表现得很主动。
但转眼之间,她又缩回去。
她就那么,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他的心意。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回来房子里的半个月后的某一天。
冯沛艺过来,刚好见到了徐念溪。一看到徐念溪,冯沛艺立马就笑了:“念溪,辛苦了。照顾你妈妈这么久,都瘦了。”
徐念溪有些生疏地叫了她一声“阿姨”,又问,“您怎么知道我在照顾我妈妈?”
冯沛艺把手里的蔬菜放下,走过来捏了捏徐念溪的胳膊:“真瘦了不少,得赶紧补补了。还不是洵也和我说的,让我这段时间不要打扰你,这不,你看我都没给你打电话。”
冯沛艺和她说了会儿话才走。
她走后,徐念溪在客厅待了会儿,程洵也才回来。
见到她在客厅,他对着她点了下脑袋,态度依旧寡淡。
徐念溪咬了咬牙,追过去几步:“我们能谈谈吗?”
他顿了瞬,撩开眼皮,看过来。
眼眸带着点落地窗外火烧云的痕迹,透亮中带着几分漆黑。
嗓音低沉,“谈什么?”
徐念溪移开目光:“谢谢你和严岸泊还有冯阿姨说,我是回去照顾我妈妈的。”
让她有了点喘息的余地,不用想办法收拾她这么一走了之之后留下来的残局。
程洵也勾了下唇,语气平淡:“应该的。”
他说完了这句,问:“还有别的事吗?”
哪怕他们重逢后,他的态度也从来没有这样生疏客气过,徐念溪嗓子有些涩:“有。我回来住这事,会对你有影响吗?”
程洵也:“没有。你想住就住。”
话说到这里,好像就彻底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程洵也看了眼卧室,要离开的意愿很强烈,徐念溪识趣地说:“没什么事了。”
“好。”
他进去后,徐念溪站在原地,慢吞吞地深呼吸口气-
她回程洵也房子住这事的前因后果,鲁惟与也知道了。
当即肯定了她的所作所为,又问她和程洵也的情况。
徐念溪摇了摇头:“他不怎么理我。”
鲁惟与问:“不理你多久了?”
徐念溪想了想:“大概一个月了。”
从她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已经一个月了。他身上竖起了一道,针对她的屏障。
大看之下其实看不出来,但她仔细体会,却发现,真的有。
“这么久啊,”鲁惟与帮亲不帮理,生气,“他干嘛呢,敢这样对你。”
徐念溪摇摇头,说得很安静:“和他比起来,我用在他身上的时间,完全不算久。”
听她这么说,鲁惟与想想也是。
她虽然会觉得,程洵也可能喜欢徐念溪,可她这只是猜测。
而程洵也却是真真实实地喜欢徐念溪很多年。
和这么多年比起来,徐念溪这一个月,确实不算久-
周末的一天,冯沛艺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回家属院吃饭。
是程洵也接的电话。
他听冯沛艺这么说,应了声,又把手机给徐念溪。
徐念溪听完,也同样回了有时间。
马上就到中午吃饭的点。
他们换好外套,坐上程洵也的车。
车内,徐念溪扣了扣安全带,开始没话找话:“你现在经常去出差吗?感觉不常在房子里看见你。”
程洵也没看她,看的前方:“对。”
徐念溪再接再厉,“是去的平城还是南城?”
“都有。”
徐念溪并不放弃,“那你这个月还有出差吗?”
“还有。”
没话找话的尬聊中,他们到了家属院。
程沓漫已经在楼下了,她好久没见到徐念溪,听到脚步声,就兴冲冲地跑过来,揽着徐念溪的腿,“姐姐姐姐”的叫不停。
徐念溪抱起她,他们到了楼上,冯沛艺已经煮好饭了,见到他们来,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吃饭。
吃完饭,他们陪程沓漫到楼下空地玩了会儿。
徐念溪揽着程沓漫的胳膊,让她一个人蹦蹦跳跳,至于程洵也,她往旁边看过去,程洵也正接电话,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挂了电话,走过来,“我来吧。你上去歇会儿。”
徐念溪应了声,上楼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就见程洵也对着程沓漫笑,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男人模样好看到近乎张扬,眼眸透亮,眼尾往上扬,里面带着笑意。
是她很久没见过的场景。
徐念溪眼都不眨地看了很久,忘了要上去。
直到程洵也往她这边望过来,她才记起收回视线,狼狈地别过脸-
徐念溪和程洵也回到房子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程洵也似乎没什么进卧室的想法,徐念溪便也在客厅里打转。
时不时围着程洵也说上几句话。
程洵也会回,但态度和亲昵没什么关系。
更多的好像是,近乎于礼貌的客气。
徐念溪起了身,去厨房喝了口水,等她从厨房里出来,客厅里,已经不见程洵也的身影。
下个周末的一天,严岸泊约他们和鲁惟与吃饭。
吃饭的地儿是个自助烤肉店。
徐念溪和程洵也分开过去的。
她过去时,程洵也已经在了,见到她过来,换了个位置。
徐念溪愣了下,还没跟着走过去,就被鲁惟与拉着,拿了些肉去烤。
徐念溪烤肉的时候,下意识找程洵也的身影。
找了几个来回,还是一无所获。
严岸泊边往外看,边拍了拍程洵也,纳闷道:“你干嘛呢?念溪在找你,你没看到吗?”
程洵也收回视线,“看到了。”
“看到了,你不过去?”
程洵也看了他一眼,嗓音平淡:“嗯,不过去。”
“为什么不过去?我上次还和她说,你喜欢她,结果你就不过去了。她知道了会怎么想,要我说,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程洵也顿了下,看严岸泊:“你和她说了,我喜欢她?”
“对啊。这不有次在路上遇到她了,刚好和她说了这个事,她还挺震惊的。这么重要的事儿,拖了这么久,你都没和她说,怎么想的……”
程洵也沉默地任凭严岸泊的叨逼叨从耳边流过,半晌才动了动身子,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难怪,她会突然回来。
原来是因为,她知道了他喜欢她。
但,知道了,又怎么样。
吃过烤肉,他们找了空地开始打扑克。
徐念溪坐在程洵也的上位,她全程都在留意程洵也,打出来的所有牌都是帮程洵也带牌的。
一次两次还不明显。
三次四次之后,就一下子明显了。
严岸泊抓到徐念溪把柄,嚷嚷开:“念溪,你可不能太偏心,老帮着洵也带牌是个什么事儿。”
徐念溪尴尬地一点头,剩下的牌局没有再帮程洵也带牌了。
只是他毕竟坐她的下面,她不怎么留意他,也能猜测到他到底缺什么牌。
又一次被严岸泊怀疑地看了一眼,徐念溪还没说话,程洵也丢了牌,起了身。
“我去休息会儿,你们玩。”
徐念溪连忙跟着起来,追着他跑过去。
程洵也没有等她,她跑得就很狼狈,好不容易程洵也停步,徐念溪顾不上喘息,抬了脑袋,看程洵也。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手里刚好有你要的牌,然后那个牌,我也不需要,所以才打出去的。”
程洵也没看她,看的是天空,他嗓音很安静,“徐念溪。”
“嗯?”
“你不需要做这一切,虽然我喜欢你,但是这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觉得愧疚,也不用对我做这些。”
不论是这些天找他说话,还是试图向他靠近,都没有任何必要。
他也不知道,她这么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这话一出,徐念溪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出于愧疚才做这些的,我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洵也打断,他看着她:“只是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我吗?”
他的眼眸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不知道是徐念溪看错,还是程洵也眼中真的有这种情绪,她感觉他是黯淡的,连带着他眼中的她也是没有颜色的。
所以这话,他说了,却好像不期待得到任何回答一样。
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风。
把一切吹得摇摇欲坠。
徐念溪胸口堵得厉害,咬紧唇,艰难地说出口:“我确实喜欢你。”
程洵也看了她一会儿,出乎意料的笑了。
笑得幅度很大,像是觉得这是个笑话一样。
好半晌他收敛了笑容,她就感觉,他眼眶有点红。
在这种不算明亮的夜色中,像一根针一样,戳到她身上。
程洵也嗓音很平静,只带着几分刚笑过的哑,几乎不带任何情绪。
“就算你真的喜欢我,又怎么样。你该走还是会走,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一样。”
高中的时候,是这样。
重逢了之后,也是这样。
他不是个在感情上很聪明的人,他喜欢一个人就是直来直往的、坦坦荡荡的,全世界都会知道。
他希望他喜欢的女孩永远高兴,永远快乐,希望她在任何时候都能想起他。
可她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好像短暂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点东西,转身就走。
于是,他学会了小心翼翼、学会了患得患失、学会了有些事就是不会得偿所愿。
也被迫学会了,不做期待。
所以现在,她说她喜欢他,可能比起开心和被惊喜砸中,他更多的好像是,有点疲惫了,也不愿意去思考她这句话是真是假。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愣在原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酸涩和后悔像什么毒药一样浸泡着她。
是她不好,明明喜欢他,明明他从头到尾的态度也和拒绝没有关系。
可她依旧搞砸了这一切。
徐念溪回来时,时间已经不晚了。
鲁惟与拉着她坐下,看她神色:“怎么了?溪溪,不开心吗?”
徐念溪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有不开心。”
只是觉得她活该。
很活该的那种。
所以才能把程洵也那么个骄傲嚣张的人,欺负得委屈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第50章 050
从自助烤肉店回来,那个晚上,徐念溪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建立了一个空白Excel表,命名为《程洵也追求计划表》。
她花了一晚上时间,把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写了上去,再把不合适的方法剔除。
最后,零零碎碎的,留下了一大页。分为日常篇、进阶篇、和最后的升华篇。
做完后,徐念溪盯着这个表发了五分钟的呆。
她其实不能保证这些东西一定有效。
但,一直以来,都是程洵也朝着她,不断前进。
那现在就该轮到她朝着他努力了。
有了计划表之后,徐念溪没有像前段时间一样,总时常试着围着程洵也转,也没有尝试和他说话。
有些东西,不是简简单单的说点什么,就能弥补的。
关键要看行动。
她去了租的房子一趟,和房东说了,她要退租。付了违约金之后,徐念溪带着剩下的零星一点东西,搬回了程洵也的房子。
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再从日常篇入手。
早上,她出门时,时不时就能遇到程洵也,她安安静静地和他说声早。
他也会“嗯”一声。
他出门后,徐念溪才会跟着出门。
每天下午,她准时从振荣下班,途径一家花店,买一束花,插好后放在茶几上。
一天接着一天。
晚上,她出卧室到厨房喝水时,很偶尔的机会能看到程洵也。
她便会和他说一声晚安。
到西津最冷的冬天时,徐念溪的计划表也进行到进阶篇了。
她提前去了商场买了冬天需要的衣物。
还把沙发抱枕的款式换成了毛绒绒款的。
她做这一切时,都没背着程洵也,甚至她还会主动询问程洵也的意见。
程洵也每次都只是“嗯”一声,随便她处理一样。
渐渐的,徐念溪胆子也大了点。
会给餐厅的椅子增加几个软趴趴的毛绒靠背,也会把沙发铺上一层姜黄色的毯子,甚至程洵也低头看了眼,玄关的地毯也换成了一个,财神爷形状的。
Q版的财神爷,笑呵呵地拿着个元宝。
长得很像徐念溪的头像。
见他看玄关地毯,徐念溪放了马克杯,跑过来:“不好意思,我看地毯有点脏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换了一个新的。”
程洵也收回视线,并不在意这一切,“你想换就换,不用和我说。”
有了程洵也这句话,徐念溪胆子更大了一点。
于是有一天,程洵也回来,还在客厅发现了个小小的马克杯收纳柜。
就放在咖啡角,里面摆满了徐念溪的各种各样的马克杯。
放在最上面的,是他送给她的曲奇杯。
程洵也收回视线,没再多看。
只是他不看,冯沛艺可不会不看。
冯沛艺有次过来,就看见原本没多少东西的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不少毛绒绒的五颜六色的东西。
甚至连餐桌边角,都被套上了保护套。
再仔细一看,都是女生会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冯沛艺忍不住拍了拍程洵也,笑眯眯的:“念溪这会儿总算有了,要在这儿长住的架势。”
程洵也不说话,只转移话题:“妈,爸还在家里等你。”
冯沛艺听出来了他催促她离开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很欠揍。但时间确实不早了,她没有久待,很快离开了。
她走后,程洵也也进了卧室。
他进去没多久,就听到客厅里有细细密密的脚步声,很急切一样。
他推开门看,就见是徐念溪。
她正在搬客厅的沙发,似乎想给它挪个位置一样。
程洵也出来了,有他帮忙,沙发很快被移好,徐念溪和他道了谢。
等第二天,程洵也出来的时候,就见沙发垫,又从姜黄色的变成了整片整片的草绿色了,抱枕也从之前的方方正正,变成了粉色小花状。
这一切都像什么专属于徐念溪的换装小游戏一样-
西津最冷的一天。
徐念溪原本是准备,是去买新的沙发垫的。
可没想到,在振荣附近的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只小狗。
估计是刚出生不久,小狗眼睛都睁不开,只很虚弱地拿舌头舔徐念溪的指尖。
徐念溪给它买了奶粉,喂它喝了后,又抱着它,和姜颂一起在附近问了一圈,有没有人想领养小狗。
但一直到很晚,都没人要。
告别了姜颂,徐念溪给程洵也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
他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有了和平时不一样的金属颗粒感。
徐念溪和他打商量:“我捡到了一只小狗,可以带回去养几天吗?等找到了领养人,我就把它送走。”
怕他不答应,徐念溪赶紧说:“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不会让它把家里搞乱的。”
良久,程洵也应了声:“行。”
徐念溪买好了狗粮、狗窝,抱着小狗回了家。
程洵也已经在客厅里,见她把小狗往阳台放,又见小狗还很小,道:“还是放客厅吧。”
徐念溪便在沙发旁边,给它放了狗窝,又按照网上说的方法,拿温水,给它化开了狗粮。
小狗这时才动了动身子,吧嗒吧嗒着嘴,开始吃起了狗粮。
小狗在客厅里住下来后,徐念溪开始给它找主人。
在小红书、微博等各大软件上,都发了狗狗领养的帖子,只是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太好,还是怎么样,发出去的帖子,都无人问津。
小狗长得很快,很快便从站都站不稳,长成了能跑能跳。
它好像记得是徐念溪,把它抱回来的,徐念溪一回来,它就冲着徐念溪摇尾巴。
于是程洵也回来时,常常能看到,徐念溪和小狗坐在一起。
她脸上带着点笑意,这段日子经常有的笑意。
哪怕他从来不给她一个笑脸,她也会安安静静地,时不时地对他笑一下。
像是这样已经很满足了一样。
小狗也认识程洵也似的,看到他回来,很快从徐念溪的身边跑到他身边,摇着尾巴,不停地蹭他的腿。
徐念溪想把小狗抱回来,小狗却以为她和它玩捉迷藏似的,不停地围着程洵也转圈圈。
最后还是程洵也弯下身,拎起小狗的后颈脖,放进徐念溪的怀里。
因为有接触,所以难免会碰到彼此。
徐念溪看着被他不小心碰到的指尖,愣了下。
程洵也反应过来,收回了手:“不好意思。”
徐念溪笑了笑,把无端有点发麻的手,藏在背后:“没事。”
有了小狗在,他们之间的接触,从每天的零星几点,到时不时的徐念溪可以去程洵也身边把它捉回来。
小狗不知道是发现她比较好说话,所以完全不怕徐念溪,每次徐念溪捉它,它就像和她玩游戏一样,带着徐念溪不停地到处跑。
但在程洵也面前,它又挺乖的。
所以每次还得程洵也出手,把小狗抓住还给徐念溪。
因为这些接触,程洵也和她总算没有之前的生分了。
甚至还会围绕着,小狗的事说上几句。
有时候,徐念溪没有功夫照顾小狗,是程洵也,给它喂的狗粮。
徐念溪有一次刚好从卧室里出来,就看到,程洵也摸着小狗胖乎乎的肚子,脸上带着笑意。
一个月后,小狗找到了领养人,是一个女生。
家里有一条金毛,还想再养一条小狗。
是徐念溪和程洵也一起把小狗送过去的。
女生很开朗,围着小狗爱不释手,还答应徐念溪一个月给她发一条小狗的视频。
从女生家里离开,徐念溪心情有些低落,眼睑垂着,连笑容都没了。
程洵也看她两眼,开口:“现在还可以反悔。”
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摇头:“不反悔。”
女生一看就是个很会养宠物的性格,小狗在她那里一定不会受委屈。
而且,徐念溪本就是一个情绪贫瘠的人。
就那么多,分出去的对象越多,她能给到程洵也身上的就越少。
而她,不愿意给程洵也很少。
回到家,没有小狗围在身边,徐念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神色有些孤单。
犹豫了几秒,程洵也没有回卧室,而是坐在客厅,和徐念溪一起看完了电视。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
徐念溪也能感受到他态度的些微松动,但她依旧没像之前,立马凑到他周围去。
而是像之前一样。
见她情况还好,程洵也便不在经常出现在她的跟前。
他们还是保持着,日常篇和进阶篇相互交织的相处方式。
送走小狗后的第一个周末,徐念溪去了约好的纹身店,在手腕围了纹身。
纹完纹身之后,徐念溪回到程洵也的房子里。
程洵也也在,看见她回来,就道:“严岸泊生日,问你去吗?”
徐念溪点头。
他们到了地儿,是一个酒吧。
这会儿人很多,徐念溪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鲁惟与。
鲁惟与看到她,就笑弯了眼,提高嗓门:“溪溪,你来了,来。我们喝酒。”
被鲁惟与拉着喝了几杯之后,徐念溪下意识找程洵也,他正在严岸泊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了,程洵也抬起脑袋,隔着人群,看过来。
徐念溪和他对视上,对着他笑了下。
程洵也收回目光,神色未变。
这一切被鲁惟与看到,她纳闷地问:“你们现在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比之前还生分了。”
徐念溪摇头:“不是生分。”
而是认真。
她正在试着,用用自己的方式,打开自己的同时,融入到程洵也的生活里。
她想告诉他,她这次不是突然的,而是真的想好了,她很认真,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鲁惟与没太听懂,不过看徐念溪心里自己有打算,便也没有多问。
给严岸泊送了生日礼物之后,严岸泊拉着他们,喝了好几杯酒。
又吃了生日蛋糕,等一切弄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
徐念溪和鲁惟与都有点醉意,送走鲁惟与后,徐念溪找到程洵也,还没说两句,脚步就踉跄下。
出去是程洵也背她的。
徐念溪躺在他的背上,热热的,带着很明显的骨凸痕迹。
鼻尖是他身上的柑橘味。
徐念溪几不可闻地蹭了下,又理智回笼,出了声:“程洵也。”
他脚步一顿,扭头看她。
“怎么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
程洵也便放下了她。
他们一起出去,走到某个地方,月光洒下来。
徐念溪开口:“我一直没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这个?”
徐念溪笑了下,嗓音有些涩:“我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我也不认为我能得到很好的东西。所以发现你可能喜欢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永远都是,离你远一点。这样,我才不会自卑,才不会觉得我很糟糕。”
不论是高中,还是现在,她永远都是这样。
程洵也脚步顿住,似乎想说话,徐念溪先道:“你先听我讲完。”
程洵也便没说话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徐念溪接着道:“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会喜欢我。”
她嗓音中还有几分当时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她又笑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何德何能,简直不敢相信。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可能是你喜欢我这件事带来的。我突然感觉,我其实好像是一个还不错的人。”
他对她的喜欢,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
而是在冥冥之中,告诉她。
她这么一个人,也是有人喜欢的。
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用你的逻辑来说,你的眼光很好的,怎么会喜欢一个不好的人。”
“我有礼貌,所以我每天和你打招呼。我有爱心,所以捡到小狗后,我会照顾它。我也开始变得热爱生活,所以我开始,经常装扮这个家。”
程洵也看着徐念溪,在他的目光里,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其实有在,努力地打开自己,也有在努力地把你和你身边的一切都纳入到我的未来。所以……”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段时间。”
她会向他证明,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轻易地丢下他,一个人想走就走。
她也会拼命告诉自己,她是有资格享受和得到世界上任何好东西的。
她这话说完,程洵也没动了。
良久后,他突然往前走。
徐念溪不明所以,赶紧追了几步。只是她本来就有点晕乎,这么一着急,整个人就往前扑,差点儿摔在地上。
没摔倒是因为,程洵也接住了她。
程洵也质问她:“你追我干嘛?”
徐念溪被他扶着:“就,有点不由自主。”
程洵也没说话了,扶着她往车里走。
某个瞬间,可能是车启动的那一刻。
时间被拉慢,慢到某个极值。
程洵也突然开口了,他说:“可以。”
徐念溪望过来,程洵也很不耐烦似的,盯着前方的路,一字一顿,“我说我可以等你一段时间。”
他话说完,徐念溪花了几秒,反应过来,眼眸慢慢睁大。
几秒后,她轻咳一声,把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谢谢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也会很认真很认真地追求你的。”
她可能还是有点幸运的,所以她这么对待程洵也之后,他依旧愿意,再等她一次。
程洵也这会儿有精神了,又像什么苛刻领导一样,追着她问:“怎么好?有多好?”
徐念溪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句话,低头努力想。
光影流转的空隙,他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他的副驾驶上,侧脸柔和,两腮微微有些软肉,后脑勺很圆,比别人圆很多很多。
从他第一次留意她就发现了这件事。
很小的时候,程澜教育他,说,人不能两次踩进一条河里两次,这叫不长教训,是很笨的人才有的做法。
但。
没人说过,人不能踩进一条河里三次,所以第三次,他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