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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朝眼睛睁得更大,狐疑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谢妄一遍又一遍,甚至都有点怀疑他中邪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并无半分中邪的迹象。


    谢妄与她对视,观察着她的神情,他生平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同人表白心迹。陆朝朝怔怔看着他,除了惊讶以外似乎并未有别的情绪。


    谢妄垂眸,掩住眼中的失落,继续说道:“我既然与公主成婚,便是认真对待这桩婚事,并非草率敷衍。”


    陆朝朝终于迟缓地开口:“为什么?”


    她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我呢?”


    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突然谢妄就喜欢她了,实在说不通。


    谢妄摇头:“我也不知。”


    他若是知道,事情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了,他若是知道,会在更早的时候遏制住自己的感情。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寻不到缘由阻止。


    陆朝朝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有别的话说吗?没有的话,你走吧。”


    谢妄道:“没有。”


    他说罢,当真离开了曦光殿。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好像晒了太久的太阳,她感觉脑袋有些发昏,陆朝朝唤水月过来扶自己进去坐下。她倚在美人榻上,支着脑袋,还在想方才谢妄那些话。


    刚才的谢妄,真的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他退去了不可一世的狂妄冷漠,甚至显得有些低声下气,他说他对这桩婚事是认真的,希望她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并非要她完全接受他,而是尝试接受与他能有一些发展的机会。


    天哪。


    陆朝朝忽地坐直身子,谢妄好像对她是认真的。


    可是她不喜欢谢妄啊。


    可是谢妄以前好像也不喜欢她。


    难道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可以突然之间转变吗?她不知道。


    陆朝朝想到章安澜,她喜欢章安澜,但也没有喜欢到那种非要嫁他不可的程度。那天她知晓章安澜原来喜欢自己时,她心里自然有十分的喜悦,但也并未想立刻和谢妄和离嫁给章安澜。


    仔细想想,她喜欢章安澜什么呢?


    陆朝朝托住下巴,她第一次见到章安澜是和傅宝嘉出去玩的时候,偶尔惊鸿一瞥,瞥见章安澜,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她喜欢漂亮的首饰,漂亮的衣服,当然也喜欢漂亮的好看的男人。


    那日章安澜与人比拼文采,出口成章,又态度谦逊,让陆朝朝更觉欢喜。她喜欢章安澜好看,喜欢章安澜有才华有风度,是一个标准的君子。


    谢妄完全与此相反。


    但是她和章安澜这个人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只说过几回话,更多时候都是她暗中看着,或是听闻他的消息。至于幼时那点情谊,就更谈不上什么了,她其实早都忘了,还是前些时候才想起来的。


    至于谢妄,她认识谢妄的年岁可太长了,这么多年都是针锋相对。


    陆朝朝无意识地在心里将谢妄与章安澜二人比较起来,又比不出个什么东西,她甩甩脑袋,决定先吃一碗清凉解暑的甜汤。


    陆朝朝在宫中住了几日,虽然不大合规矩,但众人都知晓崇光帝一向偏爱昭阳公主,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有太后,在陆朝朝过来请安的时候明里暗里地教训


    了几句,陆朝朝嘴上应着,并未放在心里。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谢妄又来了。


    他带了些东西给她,说是谢绵绵想她,给她带的礼物,有谢绵绵摘的花,还有自己做的玩具,以及谢绵绵画的画之类的。陆朝朝也喜欢谢绵绵,对她的东西并不抗拒,都收下一一看了,不由得失笑,让风荷带了些她宫里的点心给谢妄,让他转交给谢绵绵。


    “这个牛乳糕香甜可口,绵绵肯定喜欢。”她说道。


    谢妄收下东西,道:“我代绵绵谢过公主。”


    他一顿,道:“绵绵还说,她很想公主,问公主几时回家。”


    陆朝朝并不回答最后那个问题,只说:“我也很想她。”


    谢妄顿了顿,又道:“我也是。”


    他这一句说得不轻不重,又因他一概说话冷冷的,故而陆朝朝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他也想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诧异地看了眼谢妄,她怎么感觉谢妄变了。


    她眨了眨眼,只当没听见,背过手转去花圃前赏花。


    谢妄的目光追随着她,又问:“公主还在生我的气么?”


    陆朝朝:“对啊。”


    谢妄默了默,道:“公主要如何才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朝回眸看他,反问:“什么都可以?”


    谢妄想到她过往的作风,一时迟疑。


    陆朝朝嘁了声:“看起来也不是很有诚意。”


    谢妄正色:“烦请公主再问一遍。”


    陆朝朝:“做什么都可以?”


    谢妄这回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立刻答话:“自然。”


    陆朝朝唇角弥出微不可觉的一点笑意,故作沉思:“做什么都可以啊,那我得好好想想。”


    她伸手拨弄花圃里的花,脑袋里转过一圈,思索该怎么捉弄谢妄。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是她欺骗或者逼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学狗叫他已经学过了,再做类似的就没意思了,那还有什么呢?


    她咬着唇,忽地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眼神狡黠地看向谢妄。


    未几,二人坐在曦光殿中。


    陆朝朝轻饮着茶水,谢妄坐在她对面等着,隐隐有些不安。方才她让风荷去找了什么东西,风荷还未回来。


    陆朝朝看了眼他面前的茶水,惬意道:“喝茶呀。”


    谢妄这才拿起茶水,轻尝了一口。


    他放下茶水,风荷便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风荷将托盘搁下,回话:“殿下,东西拿来了。”


    陆朝朝点头:“好,你们都退下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看了眼谢妄,谢妄知道她的意思是指他轻薄了她那件事,他面色如常,只当没看见。


    宫婢们都退了出去,陆朝朝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谢妄拿起托盘里的东西看看。谢妄起身,看向托盘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件女子衣裙。


    他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听见陆朝朝道:“换上吧,谢缜之。”


    谢妄:“……”


    陆朝朝道:“你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么?你要是不想换,那你就走吧。”


    谢妄看向她,她眉目之间蕴着几分捉弄的笑,娇俏可爱。


    他再次垂眸,抖开那件衣裙,是一条很漂亮的绯色长裙。


    谢妄沉默须臾,视死如归地拿着那条裙子去了里间更衣。


    陆朝朝看着他僵硬的步子,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在外间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妄出来,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出声催促:“好了没有啊?你怎么这么磨叽?”


    谢妄轻咳了声,终于从里间走出来。


    陆朝朝起身看去,那条裙子是她的,穿在谢妄身上尺寸不对,裙子只能到谢妄小腿,上半身也有些小,他穿不进去,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他的身体仿佛被这条裙子封印住,连走路都变得很别扭拘谨。


    这一幕是在太过滑稽,陆朝朝没忍住失笑。她忍住笑声揶揄道:“绝色佳人啊,我觉得萧紫渔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以让给你,你觉得呢?”


    谢妄脸色并不好看,沉默不语。


    陆朝朝走近几步,绕着他转了两圈,一边笑一边替他整理衣裙,在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小腿时,又一阵哄笑。


    她打量了谢妄一圈,忽地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便又去自己的妆奁里取了几个首饰,戴在谢妄头上。她满意地点点头,按着谢妄坐在梳妆台前,对铜镜相照:“怎么样?看见这么美丽的自己,你有什么想法?”


    谢妄看着铜镜里的那张滑稽的脸:“想死。”


    陆朝朝笑得更大声了。


    谢妄不忍再看铜镜,别过脸,“公主现在可消气了?”


    陆朝朝歪头笑说:“我可没说你答应穿了裙子,我就一定消气。”


    谢妄盯着她数息,她毫不遮掩自己的顽劣,若是从前,他应当会觉得很不耐烦,但是现在,看着她的眉目,似乎又觉得她这样……也挺可爱的。


    谢妄垂下长眸,问:“我现在可以换下来了吗?”


    陆朝朝没答,只是问:“谢妄,你生气了吗?”


    谢妄道:“没有。”


    陆朝朝微微颔首,得寸进尺道:“那我若是叫你穿成这样回家,你会生气吗?”


    谢妄再度不语,片刻之后开口:“若是公主能消气。”


    陆朝朝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在脑中想了想若是谢妄穿成这样回家,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她权衡一番,还是摇头拒绝:“还是算了,毕竟再怎么样你名义上也是我的驸马,若是传出去,也连累我的名声。”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陆朝朝摆摆手,赶他离开,还是没答应他不生气了。


    谢妄换下衣服后,便离开了曦光殿。


    陆朝朝坐在榻上,想到方才的场面,时不时笑出声来。


    若是别人知晓一向冷情的谢大人穿起女装来也如此美丽,一定会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陆朝朝心情大好。


    水月见状,笑说:“其实公主和谢大人也有相处和睦的时候呀。”


    陆朝朝嘟了嘟嘴,心想这种时候可不多,从前他哪里会这样任由自己摆布。又不由想到,若是日后这种时候很多的话,其实倒也不错。


    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反正,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原谅谢妄呢。


    至于别的,再说吧。


    第42章 第四十二像是她红杏出墙被逮住的感觉……


    听闻谢妄归家,谢绵绵迫不及待地跑来明心堂张望,她扒着门框,却只看见谢妄一个人,肉嘟嘟的小脸当即耷拉下去。


    “小叔,你怎么还没把哄好呀?都好久啦,爹爹从来不会让阿娘生气这么久的。”她撅了噘嘴,有些不满。


    谢妄抿唇,把手中的食盒交给谢绵绵的奶娘,道:“快了,公主给你的。”


    谢绵绵听见这话,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公主真好,我喜欢她。”


    她得了礼物,开心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领着奶娘回去,临走之前,没忘奶声奶气地叮嘱谢妄:“小叔,你要赶紧把公主哄好哦。”


    谢妄垂低视线,思及今日与陆朝朝见面之事,虽说她没有说不再生气,但她今日瞧着很高兴,这是好事。


    殿中冰鉴融了许多,水月近来添上,回头便见陆朝朝坐在榻边无端失笑。


    陆朝朝是记起想到今日谢妄穿裙子的样子,忍不住笑。


    她从前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能叫谢妄做这种事。她弯起唇角,又饮了一口酸梅饮,感觉这件事足够她笑一辈子谢妄。


    之后陆朝朝仍住在宫中,谢妄三不五时会过来见她,二人新婚夫妻却分居两地,惹得议论纷纷,冒出各种猜测。那些话里有好听的,也有不好听的。好听些的,是道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至于不好听的,版本繁多。


    当时在马球会上的事多少传了出去,有人说,二人如此是因昭阳公主性


    情骄纵,仗着崇光帝宠爱无法无天,对谢大人强取豪夺之后不愿负责,所以即便不情不愿成了婚,也故意这般冷着谢大人。


    这些话也传到了刑部的官员耳中,自从听闻谢大人与公主闹矛盾,刑部众人才回过味来,心道难怪谢大人新婚不久便来上值了。又不免惴惴不安,怕此事影响到谢大人的心情,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过倒也还好,谢大人这些日子的心情瞧着尚可,尚可的意思不是指他心情大好,而是指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谢大人心情大好的时候是在不多。


    那些传言自然也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对陆朝朝此举本就不满,见传闻愈演愈烈,便把人叫来了慈宁宫,敲打了几句。


    “昭阳,你如今已经嫁了人,便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夫妻之间吵架,此乃寻常事,闹闹别扭也就好了,你这般长久地住在宫中,落人话柄,有损皇家颜面。众人都会以为,是你父皇娇纵了你,才叫你如此肆意妄为。”


    太后神色凌厉,眉目之间并无半分对孙女的慈爱,她对陆朝朝一向如此,对旁的公主和蔼许多,尤其对陆皎月时,最为慈爱。


    陆朝朝不好正面顶撞,心中虽不悦至极,面上还是应下:“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女明白了。”


    出了慈宁宫,陆朝朝小脸就垮了下来。她知道太后的意思是让她赶紧搬回谢家,可是她还不想搬回去。偏偏此事她也不好和崇光帝说,在这件事上,崇光帝也站在太后那边。


    她想得心烦,半道上决定今日出宫去找傅宝嘉玩。


    在出宫的路上,遇上了四公主陆善灵。


    “三皇姐,你是不是要出宫去玩?带我一起好不好?”陆善灵挽住陆朝朝的胳膊,和她撒娇。


    陆善灵和陆朝朝的关系尚可,虽算不得多亲近,但也不算很疏离,陆善灵活泼开朗,一向待人热情,陆朝朝还挺喜欢她的,便答应了。


    “行啊,不过你得答应我,出了宫可得收着点性子,不许跟玩疯了似的,知道了吗?”陆朝朝说。


    公主其实寻常并不能三天两头地往宫外跑,若是要出宫,还得向皇后请示,皇后虽性情温和,但一来二去的也太过麻烦。但陆朝朝不同,崇光帝给她的偏爱,她想出宫便出宫,无需向皇后请示。


    二人登上出宫的马车,不多时,马车便已经行驶出宫门。周边传来了市井街巷的热闹叫卖声,陆善灵喜欢这种热闹,不由得打起帘栊四下张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感慨道:“真羡慕三皇姐,可以随时出宫玩,宫外多好玩呀,要是我也能随时出宫就好了。”


    陆朝朝笑了笑,没说什么。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会儿,陆善灵已经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立刻下马车到处去玩,又碍于是跟着陆朝朝出来的,不敢太过放肆,只得耐着性子跟着她。陆朝朝去了傅家找傅宝嘉,傅宝嘉很快便出来了,抬腿迈进车中便道:“朝朝,你和谢妄怎么样了?”


    她话音刚落,才发现原来马车里还有一个陆善灵,“臣女见过四公主。”


    陆善灵笑了笑,听见傅宝嘉方才说起谢妄,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朝朝。陆善灵对陆朝朝会和谢妄成婚这件事很是意外,她也不清楚其中细节,不由有几分八卦。


    因着陆善灵在,陆朝朝当然不会和傅宝嘉讨论谢妄的事,只轻咳了声,和傅宝嘉说起些旁的事。陆善灵听不到八卦,又听她们闲聊,好生无聊,想出去逛玩的心膨胀起来,她实在憋不住,开了口:“三皇姐,不如这样,你们去玩,我自去玩,也不妨碍你们,如何?”


    陆朝朝也觉得带着陆善灵有些不方便,有些话都不能当着陆善灵的面说,迟疑了下,又叮嘱她:“那你记得别玩太疯了,注意自身安全,一切小心为上,明白么?”


    陆善灵连连点头,叫停了马车,飞一般地跑远了。


    待陆善灵走后,傅宝嘉迫不及待追问谢妄:“我听说你们又吵架了,你都回宫里住了,怎么了?还有那天你和章安澜说了什么?你问了他没有?他怎么说?”


    陆朝朝唔了声,支支吾吾道:“那天我问了章安澜,他说是。然后,谢妄不知怎么也来了,你也知道我跟谢妄总是话不投机,所以就吵了起来,吵了几句,他……突然亲了我,而后我便打了他一巴掌,回了宫。”


    傅宝嘉嘴巴张得很大:“什么?你们的进展已经如此迅速了吗?”


    陆朝朝摇头:“哪有什么进展,他就是突然莫名其妙就亲我啊,所以我才好生气嘛。”


    傅宝嘉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问:“那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陆朝朝把那天谢妄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傅宝嘉听,听得傅宝嘉倒吸一口凉气:“我不敢相信,这是从谢妄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爱情叫人变得陌生么?”


    傅宝嘉咂摸了会儿,又问:“那朝朝,你如何想?你可想好,你要选章安澜还是选谢妄?”


    陆朝朝仍是摇头,又跟着叹息:“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觉得我不喜欢谢妄,但是又觉得他谢妄还挺……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父皇也不愿答应我们和离。”


    像这境况,她也不可能选得了章安澜。她总不能不和离,就跑去跟章安澜有些什么,那样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她不愿如此。


    傅宝嘉道:“那你便给谢妄一个机会嘛,你看他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嘛?”


    陆朝朝不语,只是叹息。


    傅宝嘉忽地嘿嘿一笑,又低声问:“朝朝,亲嘴是什么感觉啊?”


    陆朝朝蹙眉:“哪有什么感觉,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愠怒。”


    傅宝嘉舔了舔唇,记起什么,捧住脸颊:“我倒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她虽还未和薛仲霖完婚,但二人时常见面约会,也会拉拉小手,抱一下,偶尔也会亲。她主动比较多,薛仲霖总会说于理不合,然后被她亲得面红耳赤,红着眼看她,实在可爱。


    陆朝朝嗔瞪她一眼,骂她一句:“下流。”


    二人说了会儿话,下了马车,便去平日里常去的铺子逛玩,一直到黄昏时候,竟在街上遇上章安澜。


    章安澜看见陆朝朝,眼中尽是惊喜:“臣见过殿下。”


    陆朝朝也有些惊喜:“章大人,这么巧。”


    章安澜道:“臣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些古籍。”


    陆朝朝:“章大人很爱看书?”


    章安澜笑说:“只是闲暇时的一些爱好。”


    陆朝朝见他态度谦逊,心中好感更甚。哪像谢妄,天天那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傅宝嘉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邀约:“章大人待会儿可还有什么要紧事?若是不急,与我们一同逛逛?”


    章安澜愈发惊喜,连忙应下:“臣没什么要紧事,能陪殿下走走,是臣的荣幸。”


    陆朝朝没想到傅宝嘉会直接邀请他留下,看了眼傅宝嘉,傅宝嘉吐了吐舌头。不过这样也好,陆朝朝看了眼章安澜,和他保持了些距离并肩而行。


    她垂着眸子,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想了想,问道:“章大人平日里除了看书,还有什么旁的爱好么?”


    章安澜摇头:“臣没什么爱好,臣的生活颇为无趣,平日里就是同笔墨书本打打交道。”


    陆朝朝道:“那也很好啊,怎叫无趣,难道不是文雅么?”


    章安澜笑起来:“说好听些是文雅,说难听些可不就是无趣了。”


    陆朝朝与章安澜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只觉得和章安澜说话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言辞温和,并不凌厉,更不喜欢阴阳怪气,和谢妄完全不同。


    二人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


    暮


    色四合,灯影初上,三人沿着河岸缓缓漫步,陆朝朝该回宫了,便同章安澜告别:“今日多谢章大人作陪。”


    章安澜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似乎很是不舍:“能陪殿下说会儿话,臣觉得很高兴。”


    陆朝朝对上他的眼神,又觉欣喜,又觉无奈。若是更早一些就好了。


    她回过视线,正欲转身之际,忽地听见河中传来些喧闹的动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往河中看去,河中常有花船,至夜时热闹繁华,只见其中一艘花船中浓烟滚滚,像是失了火,船上有人跳水,亦有人呼救。


    再定神一听,呼救之人唤的是:“快来人,公主落水了,快来人护驾!”


    陆朝朝当即想到陆善灵,一时轻嘶了声,赶紧让水月去打听情况,又让风荷去带着侍卫去帮忙。


    “定是善灵,这疯丫头,都叮嘱她收着些了,也真是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因着陆善灵是跟着她出来的,陆朝朝不可能袖手旁观,便带着人靠近出事的岸边。她随行带了侍卫,侍卫们很快下水将人救了上来,果真是陆善灵,她呛了几口水,还有些惊吓,不过人没有什么大碍。


    确认她没有伤到什么,陆朝朝才严肃道:“我都跟你说了,叫你收着些,别玩得太疯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陆善灵自知理亏,不敢辩驳,低着头挨训。陆朝朝训斥了几句,赶紧叫人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跟自己一起回宫。


    她叹了声,正欲离开,眸光忽地一顿,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下。


    灯影昏昏,她看不分明,只觉得那柳树下站了个人影,竟有些像谢妄。


    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吧。


    谢妄怎么会在这里?


    她眯了眯眼,正迟疑之际,那道模糊的身影从昏暗的光线下走出来,灯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好看但冷峻的轮廓,不是谢妄又是谁呢?


    陆朝朝难掩惊讶,走近几步,待近了,她还发现谢妄身上衣裳也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道:“你怎么在这儿?还搞得这么狼狈?”


    谢妄面色如霜,眼神落在她身侧。


    陆朝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意识到他在看章安澜。章安澜方才也跟了过来,此刻就站在她身边。


    陆朝朝被他这么一看,无端有几分心虚,有一种她红杏出墙被逮住的感觉。


    谢妄的嗓音亦是冷冷的:“方才有人呼救。”


    陆朝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几时如此善良,看见人呼救还自己跳下去救?你又不会游泳。”


    谢妄垂下眼眸,嗯了声:“殿下说得是,我没这么善良。既然殿下没事,我先走了。”


    陆朝朝觉得他的话有点怪怪的,嘟囔了句,忽地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


    ……他不会是以为,方才那些人口中说的公主落水,是她吧?所以不会游泳,也自己跳下去了?


    陆朝朝忽然心头一闷,钝钝的。


    他水性一向不好,游泳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并不擅长的事。


    她再抬头看向谢妄离开的方向,灯影惶惶里,只有游人如织来去,再看不见谢妄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给你一个机会。


    陆朝朝一时神思恍惚,心下仿佛空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泛着涟漪的河面映着两岸的灯火,有些刺到陆朝朝的眼。


    章安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黯然几分。他始终拿捏不准陆朝朝与谢妄之间的关系,依照众人的说法,他们似乎感情不深,他们的相处看来也的确不甚和睦,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不尽然。


    他缓声开口:“所幸四公主并无大碍。”


    陆朝朝回神,应了一句:“是啊。我要回宫了,章大人,再会。”


    她与章安澜告了别,傅宝嘉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竟叫他们三个人碰在一处,她拍了拍心口,感慨:“方才我都紧张死了,感觉像是偷情被抓了。感觉刚才谢妄看章安澜的眼神好可怕,不过谢妄怎么会跳下去救人?难不成是因着你,爱屋及乌?”


    陆朝朝心沉沉的,道了一句:“……大概他以为是我落水了。”


    傅宝嘉怔住,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真是如此。


    “……他好爱你,说真的,朝朝,你不考虑一下给他一个机会嘛?我都要感动了。”


    陆朝朝摇头:“我不知道。”


    她叹了声:“我先回宫了。”


    和傅宝嘉道了别之后,陆朝朝登上回宫的马车,陆善灵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自知理亏,只沉默不语。陆朝朝心里想着事,也不说话。


    马车里就这么安静着,她不说话让陆善灵更慌了,她看了眼陆朝朝,小声解释:“三皇姐,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船会失火,我都吓死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看陆朝朝的脸色。


    陆朝朝抬眸:“算了,你没事就好。”


    她说罢,又想到谢妄。


    明心堂中。


    谢妄已经沐浴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但脸色却始终沉着,从回来就一直如此。


    千山与万山对视一眼,皆明白为何,方才他们公子看见船上失火,浓烟滚滚,又听得那船上的婢女呼救道是公主落水了,他们公子愣了一瞬,便径直跳了下去。公子定是以为是昭阳公主落水,所以才这般紧张,结果是弄错了人,昭阳公主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还和章大人在一块。


    廊下的四方画屏灯被风吹得轻晃,谢妄抬眸看了眼,眸光又落在那间暗着的屋子。她已经离开谢家二十余日。


    谢妄推开门,千山要上前点灯,被谢妄叫住:“不必。”


    他站在门口,借着檐下的光环顾一圈,一切都幽幽地兀自安静着,似乎有些太安静了,他从前倒不觉得自己院子里竟如此安静。


    片刻之后,他将门合上。


    次日,陆朝朝以为谢妄会来找她,毕竟昨天的事,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陆朝朝等着谢妄来曦光殿,谢妄却未出现。


    她柳眉轻蹙,心道他不会是真的以为她红杏出墙吧?虽然她不喜欢他,也不满意这桩婚事,但还做不出红杏出墙这等事。


    略略思索一番,陆朝朝去了千福殿找崇光帝。


    林顺在门外候着,崇光帝正在见大臣。


    见陆朝朝到,林顺迎上来:“殿下稍等片刻。”


    陆朝朝轻嗯一声,视线看向千福殿大门,父皇在见谁?是谢妄吗?


    她问林顺:“父皇在见谢大人么?”


    林顺颔首应是。


    陆朝朝便耐心等了等,不久之后,千福殿内的人走出来,陆朝朝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对着那道人影道:“谢……”


    还未说完,陆朝朝睁大双眼。


    的确是谢大人,不过不是谢妄,而是谢正霄。


    陆朝朝看了眼林顺,而后扯了扯嘴角,改口:“谢阁老。”


    这个林顺,怎么胡说八道。


    谢家父子三人都在朝在官,最初对于三人的称呼,是唤谢正霄谢大人,而谢谦则唤小谢大人,后来谢妄入仕,一路风生水起,扶摇直上,得陛下宠信,便渐渐唤谢正霄为谢阁老,谢谦为小谢大人,而谢大人则专指谢妄了。


    谢正霄对陆朝朝的寒暄怔了怔,虽说名义上这位公主是自己的儿媳,但自她嫁进谢家,二人相见的机会并不多,没几日,她又搬回了宫中住。


    谢正霄:“殿下。”


    谢正霄跟她没有什么话说,也不打算当自己小儿子的说客,掺和小年轻的感情。左右他那儿子的臭脾气,也不会领他的好。他招呼过一句,便打算离开。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她进到千福殿,给崇光帝请过安:“父皇。”


    崇光帝笑说:“你怎么来了?”


    陆朝朝笑说:“儿臣想父皇了,所以来了。”


    她漆黑的瞳仁转了转,状似不经意问起:“父皇怎么今日没召谢妄进宫?”


    崇光帝语气促狭:“


    怎么?朝朝想见他了?”


    陆朝朝马上反驳:“才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崇光帝笑而不语,片刻之后,林顺在外传话:“陛下,谢大人求见。”


    陆朝朝讶然看向门外,崇光帝打趣道:“这不就来了?”


    陆朝朝哦了声,起身便要走:“那父皇先忙,儿臣先告退了。”


    她踏出门,正与谢妄遇上。


    谢妄与她四目相对,陆朝朝停住脚步,好似十分随意地提及:“你昨日是不是吃醋了?”


    谢妄沉默一瞬,而后嗯了声,坦然承认。


    陆朝朝咬了咬唇,解释道:“我昨日与宝嘉玩,碰巧撞见他而已,又一起说了几句话。”


    谢妄又嗯了声。


    陆朝朝看着他:“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


    谢妄摇头。


    陆朝朝:“譬如说,我还生不生气,有没有原谅你之类的?”


    谢妄接话:“那殿下还在生我的气么?”


    陆朝朝:“不怎么生气了。”


    没办法,太后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赖在宫里,太后肯定又要跟父皇为她吵起来。她道自己过两日会搬回谢家,顿了顿,“上回你说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好好表现。”


    她说罢,便匆匆而去。


    谢妄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前一亮。只是少女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谢妄压下心绪,进了千福殿。


    崇光帝见他眉宇之间有些意气风发,加之他方才在门外耽搁这么久,今日朝朝又特意问起他,已然猜到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会心一笑。


    两日之后,陆朝朝便从宫中回了谢家。


    谢妄亲自来接的她,回来的马车上,二人对面坐着,陆朝朝道:“先说好,我只是说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表现一下自己没那么讨厌。你可别想太多,别以为你就可以随便轻薄我了。”


    谢妄:“我知道。”


    陆朝朝又说:“也不是代表我就一定会接受你做我的驸马。”


    谢妄仍是嗯了声。


    他突然都顺着她说话,也不气她了,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陆朝朝没忍住又瞥了他好几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可能是那天的事让她觉得谢妄确实也还有那么一些可取之道吧。左右她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他分开,就……尝试一下吧。


    至于章安澜……她也不知道,从父皇赐婚之后,她好像就慢慢接受了她不能和章安澜在一起的事,到现在就觉得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反正,反正先这么着吧。


    她又瞥了眼谢妄,谢妄也正看她,四目相对。


    陆朝朝感觉有些微妙的别扭,他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还真挺不一样的,仔细看的话,好像还问有那么几分含情脉脉的意味。


    她感觉被他这么盯着看实在太诡异了,开口找话题:“你在想什么?”


    谢妄回答:“你今日很漂亮。”


    陆朝朝微微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妄,夸她漂亮之类的话她一向受用,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又觉得这话从谢妄嘴里说出来好……好怪。


    她嘟囔道:“自然,本公主一直很漂亮。”


    谢妄也没有反驳,反而嗯了声,赞同了她的话。


    她神色怪异地盯着谢妄,想到另一件事:“你以前不是觉得萧紫渔比较漂亮么?”


    他还投票给萧紫渔,害她输给了萧紫渔。


    谢妄微微皱眉,解释:“……我当时并未听清他们让我选什么。”


    只知道他们问他,要他在萧紫渔和陆朝朝之间选出一个来。他当时毕竟更年轻许多,又和她刚针锋相对过,便秉着与她作对的心思,指了指萧紫渔。


    陆朝朝:“……”


    陆朝朝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不满:“那你干嘛非要跟我作对?”


    谢妄垂低视线,这倒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种心思说起来太过幼稚,他很少会有这般幼稚的时候,似乎也只有对她。若追溯起来,似乎从很早以前,他就对她格外不同。


    谢妄垂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


    陆朝朝也不是真要一个答案,转而问起:“所以,你以前觉得我和萧紫渔谁更漂亮一些?”


    谢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今日着一身红色襦裙,鲜艳如火,五官一如既往的秾丽。


    “你。”


    陆朝朝弯起唇角,肉眼可见地开心。


    “是么?有多漂亮?”她娇俏地追问。


    “客观的漂亮。”他答。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太多的夸赞之语,但是比起那些并不真诚的阿谀奉承之语,反而显得更可信,也更叫人听来开心。


    陆朝朝唇角更翘,嘀咕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好奇怪的感觉。”


    谢妄默然不语。


    马车一路行驶,直至停在谢家门前。


    知晓她今日回来,林娇和郑婉然也来迎接,还有谢绵绵。谢绵绵一见到她,便开心地扑了上来,陆朝朝接住谢绵绵。


    “公主公主,你回来啦,绵绵可想你啦。”谢绵绵蹭她脸颊,和她贴贴。


    陆朝朝:“我也想你。”


    谢绵绵看了眼陆朝朝身侧站着的谢妄,说:“小叔也是哦。”


    娘亲说,她应该帮帮他们。


    谢妄嗯了声。


    第44章 第四十四孔雀还会开屏呢。


    陆朝朝闻声看了眼谢妄,唇角微翘,“走,我们回去。”


    谢绵绵毕竟五岁了,抱起来有些重,她自觉地从陆朝朝臂弯里跳下来,改为牵住陆朝朝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谢妄,由他们俩一前一后牵着,进了门。


    林娇她们知情识趣,陪着到明心堂便撤了,留夫妻两个自己独处。


    谢绵绵回头张望了几眼,嘟了嘟嘴,小声问:“小叔他行不行哦,你看他都不说话,待会儿又把公主给气到啦。”


    郑婉然点了点谢绵绵的鼻子,笑说:“就你最行,你小叔可以的。”


    这夫妻之间的事,旁人再怎么帮也帮不过来,归根结底还得自己解决问题。


    谢绵绵亦笑起来:“可是公主婶婶就是喜欢我呀。”


    陆朝朝目光环顾一圈,明心堂里一切和她离开之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她和谢妄二人并肩而行。廊下的竹帘落了下来,日头从竹帘的缝隙里错落地闪过,陆朝朝出嫁时带了许多人,上回她走得急,回宫时只带了几个人回去,剩下那些便都留在了谢家。这会儿见她回来,自然都迎了上来。


    “奴婢等恭迎殿下。”她们原本还在担忧,公主会不会从此不回来了,若是公主不回来了,那她们又该怎么办?听得公主回来的消息,都高兴坏了,今日特意将公主的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陆朝朝看着她们,吩咐道:“你们都各自去忙了,不用跟着我。”


    得了她的吩咐,婢女们便散了下去,只留了一些在身边伺候。


    陆朝朝推开房门,扫视一圈,花几上新添了盆景,花瓶里也新添了花,窗牖敞着,阳光透进房间,令人心情舒畅。她往前走了几步,谢妄也跟着。


    待她回过身,便见谢妄竟是从身后拿出个一只长方的锦盒,她眸色微动。


    谢妄道:“送殿下的礼物。”


    陆朝朝接过锦盒,打开,心中纳罕不已,谢妄竟然还会送她礼物?他会送什么?


    她怀抱着疑惑,看见了锦盒中的东西,是一幅画。


    她拉开卷轴,将画展开,只见画里画的是一女子身着红衣,于树下仰头,那画里的人,正是她自己。


    陆朝朝呼吸一滞,看向谢妄。


    谢妄道:“按说礼物该投其所好,只是……殿下金枝玉叶,金尊玉贵,已然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什么都不缺。奇珍异宝,珠宝首饰,难免入不了殿下的眼,故而只好送一份心意。”


    陆朝朝垂眸,仔细端详手中画卷,画得惟妙惟肖,甚是动人。她道:“勉强算还原了我的八分美貌吧,我收下了,谢谢。”


    谢妄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这礼物没诚意,或是别的什么,见她收下,眸色柔和几分:“那殿下好生休息,若是有什么事,差人来唤我便是。”


    陆朝朝嗯了声,目送他走远了。


    她收回视线,又落在手中还未合上的画上,一时心绪又有些微妙。


    她将画交给风荷,只叫


    她拿去裱起来,风荷接过画,连声应下,忍不住笑道:“殿下与驸马似乎关系亲近了些。”


    陆朝朝轻笑了声。


    夏日里暑气重,陆朝朝总爱喝些解暑的甜汤,风荷她们早早备着,端来上来。陆朝朝饮了一口甜汤,想到什么,吩咐风荷:“也送一碗去书房。”


    风荷含笑应下。


    至夜里用晚膳的时辰,陆朝朝让人去请谢妄。二人相对而坐,房间里的冰鉴冒着冷气,源源不断地给房间里输送凉意,与外头的暑气做对抗。


    陆朝朝道:“吃吧。”


    谢妄嗯了声,开始动筷。


    两个人默然吃着东西,谁也没说话。只听见外头的风偶尔刮一下,晃动檐下的风灯。


    一顿饭吃到尾声,两个人也没开口交流,直到放下银箸,陆朝朝看了眼谢妄,不满道:“你不是要表现一下自己吗?怎的跟个哑巴似的,什么也不说,也不做。”


    哪有他这么表现的,不应该展现一下他温柔体贴什么的吗,给她夹个菜啊,问问她爱吃什么之类的。


    谢妄恍然,只是这会儿饭都吃完了,只好道:“抱歉,没经验,下次一定。”


    陆朝朝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怎么反倒要我提醒啊,不是你追求我吗?”


    谢妄道:“不好意思,没追求过别人。”


    这话带了几分欠揍的意味,陆朝朝忍不住呛他:“是是,你堂堂谢缜之还要纡尊降贵追求人?”


    谢妄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陆朝朝继续嘲弄道:“人家孔雀追求雌性,还要开屏呢,你倒好,往这儿一坐就完了?”


    谢妄若有所思。


    陆朝朝笑了他两句,便也罢了,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谢妄走后,陆朝朝沐浴一番,换上寝衣,躺在清凉的玉簟上。她仰头望着头顶的纱帐,这纱帐还是原本成婚时准备的囍帐,她原本想着过些日子换掉,但那时匆匆回了宫,这事儿也就忘了吩咐她们。陆朝朝翻了个身,侧对着墙躺着,想到她和谢妄的婚事。


    如果她和谢妄像寻常夫妻那般,还真是很难想象……


    京城里不乏恩爱的夫妻,人家都是蜜里调油,陆朝朝代入着想象了一下她和谢妄,不禁笑出声来,感觉好奇怪。


    不过今日谢妄对她的态度可谓是恭顺,让陆朝朝不禁心情大好,这夜酣睡好眠。


    第二日一早,陆朝朝伸了个懒腰,夏日里天光亮得早,她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屋内敞亮。谢妄已经去了刑部官署,没能和她一道用早膳,她就自己用了早膳,之后谢绵绵和郑婉然过来找她,邀请她一道出门逛街,她答应了。


    谢妄在去刑部的路上,遇上二皇子陆明礼。


    陆明礼撩起马车帘子,和谢妄打招呼:“这么巧,谢大人。”


    谢妄看了眼陆明礼,直白地拆台:“不巧,二殿下是特意来找臣的,不是么?”


    陆明礼被拆穿了,尴尬地笑了笑:“不愧是谢大人。既然谢大人猜到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来找谢大人,是有一事与谢大人商量。前些日子,谢大人手中的一个案子,牵扯到了杨侍郎,此事可大可小,杨侍郎毕竟是朝廷的老臣了,还请谢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如此可好?”


    这杨侍郎是陆明礼的人,他得想法子保下他,陆明礼也知道父皇对他们拉拢朝臣一事并不满意,这时候他不能再在父皇面前提起此事,惹父皇厌烦,只好求到谢妄这里。


    没想到谢妄并不给他面子:“谢某不能为二殿下徇私,此事调查之后便知真相,若与杨侍郎无关,自然不会牵扯到他身上,若有关,臣更不可能徇私。还请二殿下回去吧。”


    谢妄说罢,便落了帘栊,俨然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明礼被他如此落脸面,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打道回府。


    回宫之后,想起此事不免又愤愤不平:“他姓谢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若不是父皇宠他,他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几次三番向他示好,他都熟视无睹。”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话恰巧被陆皎月听见,陆皎月对这个哥哥一向也有些看不上,他身为中宫嫡子,却资质平庸,无法赢得父皇的宠爱,还和大皇子打得有来有回。不过这个谢妄也的确可恨,上回他拿那些话威胁她的事,她心里可记着仇。


    她给陆明礼出谋划策:“既然二哥拉拢不到谢妄,不如除掉他?”


    陆明礼和这个妹妹关系也算不得多融洽,知道她一直对自己看不上,冷笑说:“你以为谢妄是什么酒囊饭袋?除掉他,说起来轻巧,你们妇人就是目光短浅。你厌恨昭阳,难道也能直接除掉她?”


    陆皎月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二哥怎么知道我不能?”


    陆明礼并不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她陆皎月哪有这种本事,只轻蔑一笑:“是么,那我拭目以待。”


    陆皎月敛了神色,正色道:“谢妄既然不肯帮二哥,那二哥便该想想别的法子,总不能真叫大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陆明礼急道:“我当然不愿意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可父皇一直不曾透露立储的心思,谢妄也不肯站在我这边……”


    陆皎月道:“谢妄也只不过是得父皇宠信,才有权势,他不帮你,你可以再培养出一个得父皇宠信的权臣,到时候自然肯帮你。”


    陆明礼皱眉:“你说得简单,朝中哪有这样的人?”


    陆皎月勾唇:“章家那位,不就很好,年轻有为。”


    陆明礼对章安澜有印象,但觉得他太过温润,只摇头。


    陆皎月笑了起来,“他可不是什么温润君子,二哥就听我一句劝,想法子将他调出翰林院,你给他递上机会,他自然会往上爬的。”


    陆明礼将信将疑-


    陆朝朝和郑婉然她们逛完回来,水月便将今日送来的帖子呈上。


    “殿下,信国公府的二小姐生辰宴差人送了请帖过来,您可要去?”


    陆朝朝听得水月的话,默了一默,“她不是跟她外祖去了北地,几时回的京城?”


    水月也摇头,并不知晓。


    陆朝朝接过帖子,犹豫片刻,道:“去吧。”


    谢妄过来时,正见陆朝朝眉目耷拉着,似乎兴致不高。他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


    陆朝朝撑住下巴:“过几日信国公府二小姐生辰设宴,邀我去。”


    谢妄不解,不过一个宴会,也至于如此苦恼么?


    陆朝朝眉头挤在一起:“我……我小时候抢过她一只兔子。”


    第45章 第四十五“我可以亲你吗?朝朝。”……


    陆朝朝说起旧事,九岁那年,宫中设宴宴请朝臣,可携带家眷,信国公府自然在受邀之列。信国公府的二姑娘孙静雨随信国公夫人进宫,那天她抱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带婢女在御花园中玩耍时,被陆朝朝撞见。


    那只兔子通体雪白,毛色柔润,看得陆朝朝眼前一亮,她喜欢得紧,直截了当问孙静雨:“这是你的兔子吗?本公主很喜欢,归我了,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跟你换。”


    她语气高高在上,因着崇光帝有些溺爱她,那些负责教养的嬷嬷乳母都不敢太严厉,可谓是都顺着,愈发纵得厉害。


    孙静雨皱起眉,端看面前这位公主,她认识,是陛下极为宠爱的昭阳公主,她只摇了摇头,拒绝道:“臣女不愿意和公主换这只兔子。”


    陆朝朝听她不答应,皱眉不悦,当即要动手抢,孙静雨哪


    里会让她抢,便抱住兔子牢牢不撒手,一面还哭了起来。事情闹得有些大,不知是谁悄悄去告知了陛下与信国公,不多时,陛下与信国公便赶了过来。


    陆朝朝见崇光帝来,当即开口讨要:“父皇,我想要那只兔子,你让她把兔子给我,可以吗?”


    崇光帝对陆朝朝偏爱人尽皆知,他当即看向信国公,讨要那只兔子。陛下亲自开了口,信国公也不好拒绝,只好哄着孙静雨答应,把兔子给了陆朝朝。孙静雨心里不情不愿,却又没办法,只好同意。


    结果没几日,那兔子便死了。陆朝朝很是伤心,孙静雨知晓此事后,更是伤心,又说了陆朝朝好些难听的话。


    “大概就是说我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仗着我是公主,便抢她的东西,如果不是我抢了她的东西,那只兔子就不会死之类的。”陆朝朝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那时候做得并不对。


    “后来我想给她送些礼物赔罪道歉,可却得知她跟着她外祖去了北地,后来一直住在北地,没有回来。”陆朝朝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孙静雨,故而方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赴宴,打算让风荷她们备份大礼,补上当年的赔罪。


    谢妄倒是不知道她和孙静雨之间还有这样的旧事,又听她担忧道:“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会不会还记仇?”


    她其实自己说得心虚,因为换位处之,她定然是记仇的那个,但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孙静雨就是个大度的人呢?


    这种人情世故上的问题,谢妄给不了她任何合适的答案,他自己从不忙人情世故,但小公主显然正为此苦恼,思索片刻,谢妄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应当不会。”


    陆朝朝听见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没两日便是孙静雨的生辰宴,因着孙静雨多年不曾回京,又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信国公便借着这次生辰宴大办,意欲让她融入一下京城的贵女圈子。陆朝朝同谢妄到信国公府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


    他们二人是贵客,信国公夫人亲自迎上来招待:“臣妇见过昭阳公主,驸马。”


    陆朝朝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搜索孙静雨的身影,她早已经记不太清孙静雨的模样,更不知道长大之后的孙静雨长什么样子。正搜寻着,一道倩丽的身影走到他们身边。


    信国公夫人忙不迭介绍:“静雨,这位是昭阳公主,和她的驸马,谢大人。”


    陆朝朝抬眸,和孙静雨对视。孙静雨生得清秀,气质清冷,福身见礼。


    陆朝朝道了声免礼,叫她们把自己备的礼物拿来,又道:“祝贺二小姐生辰,一些小心意。”


    孙静雨与信国公夫人道了谢,又去招待旁的客人。


    陆朝朝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她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应当是原谅我了吧?”


    陆朝朝寻了个位置坐下,谢妄的位子在她旁边。桌上置了些应季的瓜果,切好的西瓜,粒粒饱满分明的葡萄,陆朝朝在那串紫葡萄上多看了眼,她想吃,但不想自己动手剥皮,她吃葡萄总要剥皮的。


    正犹豫是不吃,还是让风荷替她剥皮时,余光瞥见了坐得端正的某人。


    陆朝朝一只手撑住脑袋,身子歪倚着,若有所指地看向谢妄。


    谢妄被她盯着,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看向那串葡萄,迟疑着摘下来几颗,送到陆朝朝嘴边。


    陆朝朝摇摇头:“不吃葡萄皮。”


    谢妄微微垂眸,收回手,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葡萄,给它们剥皮。他记得上回陆朝朝也指使他剥过葡萄,那时他还心不甘情不愿,耐着莫大的性子,到此刻,他却是心也甘情也愿。


    他小心地剥出一颗完整的葡萄,送到陆朝朝嘴边。陆朝朝终于张嘴吃下,她直接从他手指上咬的葡萄,柔软的唇瓣触到他的指腹,那片刻的触觉让谢妄眯了眯眼。他眸光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葡萄的汁水沾到她唇角,他用指腹替她擦去。


    陆朝朝对他的服务很是满意,赞许地点点头。


    谢妄又替她剥了几颗葡萄,两个人并未注意周遭的目光。


    先前陆朝朝回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有好些人沉浸在他们二人不和的传闻中,不知道陆朝朝已经搬回谢家,今日见他们二人一同出席,正觉诧异,这会儿见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相处,愈发觉得惊叹。


    “昭阳公主与驸马这是和好了?”


    “兴许吧。”


    ……


    一旁的孙静雨也听见了这些议论,看向两个人。她此番回京对他们俩的婚事有所耳闻,不由得蹙了蹙眉,走近几步,不甚和善道:“公主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脾性,想要的不计后果。”


    孙静雨当是陆朝朝耍性子对谢妄强取豪夺,这会儿有些替谢妄不忿。


    陆朝朝听完她的话,怔了怔,辩解道:“我才没有。”


    她见孙静雨说起,道:“当年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今日来,也是想同你说一句对不起。”


    孙静雨面色未改,又看向谢妄,谢妄的为人她也听过几句,实在与眼前洗手剥葡萄的人相差甚远。


    谢妄道:“是二小姐想多了,外面的传闻多是虚言,实则是我对公主情根深种,想方设法求得这桩婚事。至于现在能为公主做这些,我甘之如饴。”


    孙静雨脸色变了变,将信将疑,旁人的感情之事她不好插手,只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既然公主知晓自己做错,我便接受公主的道歉。”


    陆朝朝也不想和孙静雨有更多牵扯,既然她接受了自己的道歉,此事便算罢了。她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又在生辰宴上待了会儿,才和谢妄一同离开。


    二人同乘马车之内,陆朝朝说起今日的事,谢妄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陆朝朝微微蹙眉,问他:“你在想什么?”


    谢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又微微下移,落在她唇上。因着吃了些葡萄,她唇上的唇脂掉了一些,颜色不似出门前艳丽。


    他默了一默,坦然道:“想亲你。”


    刚才在宴上就想。


    陆朝朝瞪大眼睛,连忙捂住嘴,声音从她指缝里传来,闷闷的:“你怎么在想这种东西?!不行!”


    谢妄目光仍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她瞪他一眼:“不许看我,转过去。”


    谢妄听话地转过头。


    陆朝朝放下捂着嘴的手,看他一眼,问:“为什么……突然想这种东西啊?”


    谢妄侧对着她:“情之所至,实难自禁。”


    陆朝朝不能理解,那她喜欢章安澜也不会想亲章安澜啊?她视线往下,往某处瞥了瞥,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带着还想那种事?


    谢妄余光看见她的动作,默然片刻,道:“也没这么不能自持。”


    陆朝朝咬了咬腮帮子,又听他说:“但若是更甚一步,不好说。”


    陆朝朝问:“什么更甚一步?”


    谢妄转回来,忽地伸手抓住她手腕,以此动作顿住。


    “这样。”


    陆朝朝微微睁大眼睛,啊了声,不觉转动黑亮的瞳仁,吞咽一声,有些紧张。


    谢妄轻笑了声,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往上盘延几寸,到她小臂处,而后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捉进怀里。一来一回,陆朝朝便坐在了谢妄怀里。


    “没这么夸张。”他的呼吸喷洒在她下巴上,带着温热的潮湿,“这样差不多。”


    他一只手抓着她小臂,另一只手圈在她后腰上,将她两个人禁锢在他怀里。距离忽然近到呼吸交缠,陆朝朝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谢妄。


    谢妄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看她,和平时有些不同。陆朝朝还在呆滞着,又听见他凑得更近:“我可以亲你吗?朝朝。”


    他没有唤她殿下,或是公主,而是唤了她的闺名。


    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沉沉的,有些微微的沙哑。


    陆朝朝心跳得很快,脑子却迟缓地转不动,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当下是个什么局面,后知后觉地要捂住嘴。


    但她一只手还被谢妄抓着,谢妄比她动作更快,掣肘住她。


    他的吻落下来。


    先是贴着她的唇,片刻之后,改为衔住她的唇瓣,轻轻吮着。


    上回是毫无征兆的,这回她却有些预感,在方才对视的那几息里。


    陆朝朝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浆糊糊住了,她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任由谢妄胡作非为。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被谢妄抓住机会撬开牙关,长刀直入,攻城略地。他在她唇齿之间兴风作浪,勾住她的柔舌缠弄。


    “唔唔……”


    第46章 第四十六


    这感觉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她清甜的嗓音被他吞吃入腹,余下几声细碎的呜咽,他勾缠着她的舌头,仿佛小孩刚拿到一个好玩的玩具那般,耐心地摸索探寻,寻找其中关窍。


    不同于上回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这回谢妄吻得更深亦更久,陆朝朝对这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招架不住,只觉得晕头转向,本就一团浆糊的脑袋更是完全空白。她被谢妄引领着,渐渐连反抗也忘了,只被动地跟着他的所有节奏,差点喘不上气。


    察觉到陆朝朝的异常,谢妄终于从她唇齿之间退出来,他额头抵着她的,二人额上皆是一片温热。陆朝朝大口呼吸,心跳如雷,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腰更是软得塌下去,整个人陷在谢妄怀里。


    她眸光渐渐定焦回神,抬头看谢妄,急道:“都说了不许轻薄我……你……”


    她嗔怒不已,因着方才的动作,白皙的面颊上透出些粉,眼眸中也带着水雾,实在没什么震慑力,反而更有一种勾人的意味。


    谢妄定定看着她,而后再次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陆朝朝抓住他的衣襟,试图将人推开,但她而今的姿势压根不好受力,遑论他们之间本就体力悬殊,那点微弱的抗拒很快被谢妄压下。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几乎要融进他怀里似的。


    这个吻也更激烈,几乎没给陆朝朝思考的时间,仿佛一场夏日急促的暴雨,兜头浇在陆朝朝身上,密不透风。她连呼吸都忘了,本能地跟随着谢妄。(只是在亲嘴)


    待一个绵长的吻结束,陆朝朝再次捂着心口大口呼吸,倚在谢妄胸口,眼神都有些涣散。陆朝朝思绪回笼,再次拿眼瞪他:“你你你!”


    谢妄坦然自若:“我方才问过朝朝了,朝朝未曾拒绝。”


    陆朝朝气恼,她那是未曾拒绝吗,分明是拒绝未遂。


    她心口憋着一股气,正欲发作,便感知到了谢妄的反应,不容忽视。陆朝朝心绪一乱,顾不上先气恼,在他胸膛拍了一把,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她靠着车厢壁,甚至又往角落里挪近了些,离谢妄更远。


    她脑袋里有点乱,语气仍带着几分气恼:“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的。”


    而且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练啊喂,他不是不近女色吗,肯定是看那种下流话本看了太多,陆朝朝想罢,又狠狠瞪他一眼。


    谢妄看起来还坐得端正,但其实也没比陆朝朝好到哪里去,他几不可查地调整呼吸,不敢多看她。他怕多看几眼,愈发难以自持。待稍稍平缓了些,才敢抬眸看她,便对上她恼怒的双眼。


    她虽然面色愠怒,但反应没有上次那么抗拒,至少没有再给他一巴掌。而且方才过程中,她似乎也挺喜欢的,至少并不反感。


    谢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陆朝朝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愈发有些恼怒,哼,轻薄到了她,所以这么高兴是吧。她转过头,不再理他。


    但唇上的麻意一时半会儿没有消退,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又很诡异,陆朝朝偷看了眼谢妄,而后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就是亲嘴吗?


    这感觉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她想着,又瞥了眼谢妄。


    这回正巧和他四目相对。


    陆朝朝当即放下唇边的手,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又无端有些心虚。转念却想,她心虚什么?分明此事是他做得不对,便又用嗔怒的眼神盖过自己的心虚。


    谢妄将她一番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暗自觉得可爱。


    马车驶回谢家,稳稳停在府门前。陆朝朝先一步下马车,踩着脚凳,跨进了门,将谢妄甩在身后。谢妄腿长,没几步便追上了她,陆朝朝见他要追上自己,不免又加快了些步子,提着裙摆小跑起来。谢妄见状,也快步追上去。


    陆朝朝因着方才在马车里的事有些不自在,这会儿追逐之间,激起了些许好胜心,便愈发要胜他一步,不能叫他追上自己。


    她一路小跑,眼看着要到明心堂,陆朝朝心中大喜时,忽地手腕被人捉住,往后一带,后背便靠上坚实的廊柱,而眼前是谢妄冷峻的脸庞,她抬眸同他对视,听见他说话:“跑什么。”


    陆朝朝抬手推他,微扬下巴:“不管,我赢了,你耍赖了啊。”


    谢妄微微蹙眉,而后听懂她的话,原来她把这短短一段路看做一场同他的比赛。


    她倒是一直想要压自己一头,这么多年了,始终没变过。谢妄眸光在她面上流连,像阅读一本书,他忽地想,她这么想赢,其实可以在别的一些地方赢过他,他丝毫不介意让她压一头。


    许是因着方才那两个吻,谢妄轻易地心猿意马,想到一些不甚入流的东西。


    谢妄移开视线,退后一步。


    “嗯,你赢了。”


    她已经赢得很彻底了,把他的心都赢走了。


    陆朝朝只觉得他的表情有些高深,但看不透他的弦外之音,兀自走进明心堂里去了。


    谢妄目光在后头追着她的背影,也回了明心堂。


    方才在外头追逐了一番,陆朝朝跑出了些汗珠,婢女们端来温水替她净面,陆朝朝洗了把脸,又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转去海棠雕花铜镜前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她理了理发髻上的首饰,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嘴巴,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消下去似的,不由得舔了舔唇,又心虚自己,怕风荷她们看出些什么来。


    便状似不经意问道:“天气热了,好像有点上火,我嘴巴没有肿吧?”


    风荷闻言,摇头:“没有啊,殿下,殿下若是觉得上火,奴婢让后厨做些消暑的饮子。”


    陆朝朝点头:“甚好。”


    见没人看出什么异样,她心下稍安。


    这两个吻到底是乱了陆朝朝的心神,至这日夜里,她还辗转难眠,回忆起这两个吻来。她抱着金丝夏被,不由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那种唇齿交缠的滋味,于她而言太过陌生,难以忘怀。


    她脸热起来,把薄被往头上套,将整个人都裹住。整个人都在被子里热意升温,白皙的肌肤变得发红,好在玉簟清凉,能浇灭她的热意,她便绕着玉簟打了两个滚。


    分明觉得那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但回忆起来,又似乎记得很多东西。


    谢妄的舌头舔过她的牙根,她感觉头皮发麻,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听见他的心跳声也不比自己的慢。所以他也很紧张吧,哪有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也就是他长了一张冰块脸,占了云淡风轻的优势。


    还有恍惚抬眼的时候,看见的谢妄的表情,很是暧-昧。


    陆朝朝仰面躺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睡觉,赶紧睡觉。


    她闭上眼,不知过去多久,又腾地坐起身来。


    不行,根本睡不着。


    今夜水月值夜,听见动静,询问:“殿下怎么了?”


    陆朝朝披了衣服起身,说去外头散散步,水月揉了揉眼,陪着她走到院子里。


    一轮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铺满庭院,摇晃的树影在月色中摇曳。夜风带着暑气,拂面而来时有些燥热,并不能叫人清醒冷静。


    她缓步往前,踩着树影,忽地映入眼帘一道颀长身影。


    陆朝朝错愕抬头,对上谢妄的眼。


    他怎么也没睡?


    她直接了当地问出自己的疑问,谢妄答:“睡不着。”


    陆朝朝哦了声,垂下眼眸,猜测他和自己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原因睡不着。  :


    谢妄说:“我陪你走走。”


    陆朝朝嗯了声,和他并肩在庭中漫步。


    二人走了会儿,忽地听见他开口:“朝朝。”


    他叫自己名字是越来越顺嘴了。


    陆朝朝侧过眼看他:“干嘛?”


    谢妄脚步一顿,又默然片刻,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


    陆朝朝当即警惕地遮住嘴,道:“不许轻薄我。”


    又补充了一句:“不许想那种下流的事。”


    这人怎么又开始了?


    谢妄道:“晚了。”


    陆朝朝凝眉,什么晚了?


    又听他说:“已经想过了。”


    陆朝朝又一阵脸热,骂他一句:“大色-鬼。”


    她说:“你还说你没怎么看过那些东西,你分明就很熟练。”


    谢妄辩白:“没有,当真只看过一遍。”


    只是梦到过不少,偏偏他记忆力又超群。


    陆朝朝继续迈步往前,谢妄愣了一瞬,追上她的步子。他伸出手,好似不经意地拉住她的手。


    陆朝朝一怔,抬头看他。


    谢妄才问:“我可以牵朝朝的手吗?”


    陆朝朝皱眉,他都牵上了,还问什么?


    她答:“不可以。”


    说罢,挣脱了一下,没挣开,便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着继续漫步。


    好像只过去了片刻功夫,手心里就全是温热的汗,陆朝朝再次挣扎,这回甩开了谢妄的手。她道:“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转身离开。


    她心跳得有些快,匆匆行至廊下,进门前听得身后传来的嗓音:“晚安,好梦。”


    陆朝朝没说什么,只是推门进去,合上门,靠着门框捂住脸。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脸上也烧起红霞,就连手心里都是热的。


    短短一天之内,她竟然就跟谢妄亲吻、牵手了。


    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似的。


    陆朝朝晕乎乎地走向拔步床,栽下去,她在薄被上擦去手心的汗,侧过身,闭上眼睛,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谢妄立在月下,良久注视着陆朝朝的房门。


    第47章 第四十七吃醋。


    这一晚陆朝朝睡得很好,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唤婢女们进来伺候。婢女们鱼贯而入,各司其职地伺候她洗漱梳妆。


    阳光透过窗牖,映出窗边的树影,陆朝朝视线落在树影片刻,不由得想到了昨夜月光下的树影,便又想到了昨夜谢妄牵了她的手。她怔了怔,有些恍然,简直要疑心那是她做的一场梦。


    但陆朝朝知道那不是一场梦,是真实发生的。她起得晚,赶不上谢妄出门的时辰,他早已经去了官署。这样也好,免了相见的尴尬,她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谢妄。


    她心中对昨日的事惊涛骇浪,简单用过早膳,便叫下人备了马车去傅家找傅宝嘉。


    一见到傅宝嘉,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傅宝嘉的手进了里间,屏退了下人,语气激动地说起昨天的事:“我有事跟你说。”


    傅宝嘉眨眼,一脸期待,猜测是她同谢妄有什么新进展。


    陆朝朝清了清嗓子:“昨天,我跟谢妄,我们俩,那什么了。”她有些羞臊,说不出口。


    傅宝嘉瞪大双眼,猜测得很大胆:“你们睡觉了?”


    陆朝朝急得拍她胳膊:“不是,你别胡说!”


    她真怕了傅宝嘉这张嘴了。


    “就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嘴。


    傅宝嘉恍然点头:“你们亲了?”


    傅宝嘉激动不已:“这么快?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感觉怎么样?”


    陆朝朝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许多不堪言说的东西,只简单叙述:“就这样嘛,感觉嘛……也还行吧,不算很讨厌。”


    她原本还以为,两个人嘴对嘴会很怪异,毕竟要吃旁人的口水。但那时她完全想不起来这些,实际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傅宝嘉笑得促狭不已,又问:“不过你这是选了谢妄了?那章安澜呢?”


    陆朝朝摇摇头,诚实回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傅宝嘉摸着下巴替她分析:“那你喜欢谢妄吗?”


    陆朝朝仍是摇头:“也没有吧,就是觉得他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倒也谈不上喜欢他。”


    眼下的谢妄和从前简直大相径庭,他现在都甚少会气她,或者阴阳怪气她,讲话都变好听了。没有那些让她讨厌的坏毛病之后,的确整个人就变得顺眼了许多。


    傅宝嘉道:“那你就继续跟他发展着吧,我感觉你俩能成。”


    陆朝朝还是摇头,只说不知道。


    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陆朝朝,陆朝朝问起傅宝嘉和薛仲霖的事。


    傅宝嘉面上露出些羞怯:“挺好的。”


    陆朝朝又在傅家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从傅家出来后,陆朝朝想到前两日答应过谢绵绵要送她一个礼物,恰好马车经过铺子,她便叫停了马车,下车进了铺子里挑选。谢绵绵近来喜欢一些好玩的东西,陆朝朝便给她挑了一个玩具,既然给谢绵绵买了东西,想到谢谦和郑婉然的大儿子谢珣,不好厚此薄彼,便又挑了一份上好的狼毫笔,命店家包好。谢珣比谢绵绵大三岁,今年已经八岁,正是好学的年纪,送笔不会出错。


    待回到谢家,陆朝朝便让水月跑了一遭,把两份礼物送去。


    郑婉然得知她送礼,让水月转达了谢意。


    这点小事对陆朝朝来说不算什么,她莞尔一笑,踱步至榻上,拿起玉骨团扇扇风。风荷从外头进来,道是上回驸马那副画已经裱好了。


    陆朝朝闻言,看向那副画,指了指一旁的墙面:“就挂那儿吧。”


    黄昏时候,谢妄从官署回来。


    他穿过垂花门,便远远看见陆朝朝在剪花枝,黄昏的光暖融融的,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辉。他站定脚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迈步继续走到近处。


    陆朝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他。


    四目相对之际,谢妄率先开口:“晚上吃什么?”


    这一幕对话让谢妄想到兄长和大嫂,是一种寻常的温馨幸福。他在梦里也曾见过,当下真实发生了。他的眼神着在陆朝朝身上,看得陆朝朝有些不自在。


    陆朝朝正也不知说些什么,他问了,便顺着答:“不就寻常吃的那些,还能吃什么?你又想吃什么?”


    谢妄的眸光再次落在她唇上,她今日没涂太艳丽的胭脂,唇上有种清水出芙蓉之感。陆朝朝注意到他的视线,嗔瞪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跨进房门里去了。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下|流的东西!


    谢妄意识到她想错了,追上她步子,低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方才的确没那个意思,只是惯性将眸光一落,难得有几分忐忑地觑她神色,怕她气恼,以为他当真满脑子只有这些东西。


    陆朝朝把新折的花枝放进花瓶中,净了手,用干净帕子擦干净手上水渍,才看谢妄道:“谁知道?摆饭吧。”


    婢女们应声近来摆饭,没一会儿便摆好了饭,又退到旁边,二人在餐桌旁坐下,谢妄端看她,见她似乎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经学会了开屏,不只沉默地做个哑巴,不时往她碗中夹菜。


    陆朝朝眸中莹莹,又挑剔说:“你怎么就只给我夹菜?也不管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她努努嘴,搁下手中银箸道:“也是,这些你都不知晓吧?谢缜之,你对我的喜好,又了解几何?”


    谢妄默然,无可反驳。


    陆朝朝故意考他:“我问你,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谢妄思忖片刻,道:“红色。”


    她往日里穿红色最多。


    陆朝朝又问:“那我最讨厌的颜色是什么?”


    谢妄摇头。


    陆朝朝:“我没有最讨厌的颜色。”


    谢妄正色点头:“我记下了。”


    陆朝朝给风荷使了个眼色,道:“风荷,你待会儿列个单子给驸马,想必驸马聪慧过人,都会牢牢记下的。”


    待用过晚膳,风荷果真列出一张整两页纸的单子给谢妄,“驸马,这上面便是公主的一些喜好,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了。”


    谢妄道了声多谢,接过那几页纸,回到房中。他


    在檀木圆凳上坐下,仔细端详那张单子,写得很细致,她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水果、最喜欢吃的菜……


    谢妄循着单子,从他们相识这些年的记忆中找寻一些记忆的蛛丝马迹,与之一一对应,连带着也回忆起他们的许多事。


    谢妄眸色柔软,只觉得原来她一直这般可爱。怎的他从前这般眼瞎,竟一点也没觉察到,白白浪费了。


    又想,他从前对她是说了许多讨厌的话,难怪她讨厌自己。


    看完了她喜欢的东西,还有她讨厌的东西,看到最后几行,显然不是风荷的字迹,是陆朝朝自己添上去的。


    最讨厌的人,谢妄。


    被划掉了,后边补了一个曾经。


    谢妄捏了捏眉心,顿觉自己后背中箭。


    他记忆力超群,看过一遍便已经差不多记下,第二日起,便按着那纸上的内容迎合她的喜好。


    如此过了些时日,陆朝朝愈发觉得看谢妄顺眼。他虽然比从前听话很多,但也没有完全改了性子,偶尔还是会气她一下,这倒让陆朝朝觉得没有太无趣。要是谢妄当真全然变成一个完全听她话的人,那便有些没意思了。


    不知不觉,便进入了八月。


    暑气仍笼着大地,还未散去,崇光帝忽然病了一场,陆朝朝听得消息,进宫探望。


    太医已经来看过,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并不严重。陆朝朝在一旁听罢,松了口气。崇光帝笑了笑,轻拍她的手:“现下你可以放心了?父皇都说了,父皇没什么大碍。”


    陆朝朝眉头仍蹙着:“父皇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儿臣担心。”


    崇光帝笑说:“是是是,是父皇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陆朝朝的目光从崇光帝的白发看到他脸上的皱纹,从前父皇高大的身影如今也变矮了许多,父皇老了很多,纵然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趴在崇光帝膝头,眷恋不已。


    崇光帝轻抚着她的头发,问起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与谢妄相处如何。


    陆朝朝回答:“儿臣自然过得很好,至于和谢妄嘛,也挺好的。”


    崇光帝听见她这么说,知道两个人之间关系定是缓和许多,愈发欣慰。


    陆朝朝想到自己此前百般不愿,有些不好意思:“儿臣就是突然发现,他也没那么差劲。”


    崇光帝笑了声,只说让她和谢妄好好的。


    从千福殿离开之后,陆朝朝在宫里遇上了章安澜。章安澜恭敬地和她行礼问安:“殿下近来过得可好?”


    陆朝朝看着章安澜,这些日子她和谢妄相处着,也偶尔会想到章安澜。距离上次见他,已经过了有些时日,听闻章安澜调离了翰林院,领了别的差事。她替他高兴,但是今日见到他,从前那满溢的欣喜似乎淡了许多。


    “本宫一切安好,章大人呢?”陆朝朝笑了笑说。


    章安澜听她问起自己,唇角微勾:“臣亦一切安好。”


    陆朝朝还欲再说些什么,忽地听得一声:“殿下。”


    是谢妄。


    他快步上前,在陆朝朝身侧停下,瞥了眼章安澜。


    陆朝朝见谢妄过来,便和章安澜告辞,与谢妄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谢妄脸色不大好看,陆朝朝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高兴,他凭什么给自己甩脸色看:“你干嘛?我们又没说什么。”


    谢妄默了默,直白道:“我吃醋。”


    第48章 第四十八往他怀里钻。


    宫墙之下,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她身侧,用他那张一向面无表情的冷脸跟她说,他吃醋。


    此情此景实在让陆朝朝晃了晃神,她眨动睫羽,才道:“那关我什么事?我都说了,我又没跟他说什么,不过是寒暄两句,我跟他说一句话你都要吃醋,那我若是……”


    谢妄抬眸,更犀利地盯着她。


    陆朝朝把半截话头咽下,看着谢妄这般模样,又生出几分好笑与得意。她眼波一转,故意逗弄他:“那我若是不止与他寒暄两句,你又待如何?”


    她微微前倾身子,扬起眼眉与下巴,秾丽的面庞上尽显生动。


    谢妄盯着她的脸,他待如何?这问题还真是问得刁钻,自然,他又能如何?


    假若她铁了心喜欢章安澜,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可能强迫她,她是金尊玉贵的昭阳公主,何况他不会做这种事。


    还真是没办法。


    谢妄忽地生出一种无力感,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弯的唇上,沉声道:“不能如何。”


    他的目光让陆朝朝想到上次,她和章安澜说话,他也吃醋,然后便强行吻了自己的事。她当即感到一丝危险,收了笑意,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攻守之势仿佛一下逆转,她气势弱下来,解释说:“当真只是寒暄了两句,你谢缜之几时也成醋坛子了。”


    谢妄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叹一声,道:“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话听起来可太有意思了,陆朝朝又侧头看他,笑说:“不得了,你这眼高于顶的人,竟然会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谢妄不语,他一向自视甚高,但唯独在她这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过是一个为七情六欲所困的普通人。他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欲|望,克制不住对她心动,克制不住嫉妒她喜欢别人。


    情之一字,还真叫人无能为力。


    陆朝朝笑过了,才说:“父皇病了,这两日我要留在宫里,待中秋后会回府。”


    谢妄哑然片刻,道:“我留下来陪你。”


    她留在宫里,难免会和章安澜碰上。


    陆朝朝看他一眼,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在讨好自己,遂说:“你想留就留吧。”


    谢妄眸色一软,垂眸瞥见她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手,勾住了她的细指。


    陆朝朝一怔,叫他放开。


    谢妄当然不应,反而牵得更紧,陆朝朝想把手抽出来,无奈抽不出来,二人这小打小闹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俨然像打情骂俏。


    章安澜目送他们背影渐行渐远,一直到再也看不清了,才收回目光,眸中森然一片。


    陆皎月不知何时过来的,将章安澜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微蹙眉头,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章安澜从前说过的心上人,原来竟是陆朝朝?


    所以,他便是为了陆朝朝,几次三番拒绝娶自己?


    陆皎月眼神一冷,骤然森森一笑,好啊,真是好极了,世上的人怎么都为了那个贱人与自己做对。亏得她还特意为了章安澜,给了他机会,竟是喂了狗了。


    陆皎月拂袖而去,恼恨陆朝朝的心愈发燃烧起来。


    章安澜喜欢陆朝朝,可惜啊,陆朝朝却三心二意,又和谢妄不清不楚。既然他章安澜喜欢陆朝朝,那她便再帮帮他好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陆皎月冷冷笑过,唤来贴身宫婢:“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陆朝朝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私通,太后在场,必然不会轻纵她,即便父皇想保下她,也得过太后那关。而谢妄,他当真爱慕陆朝朝至此,连这种事也可以按下不计?


    陆皎月光是想想那场面,已经觉得心里痛快了。


    一切只待中秋夜宴。


    她勾起唇角,轻捻着指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崇光帝因病着,精神比从前倦怠许多,陆朝朝陪在身边,愈发不许他强撑着病体处理政事,只把一切都扔到一边,只许崇光帝好生休养。崇光帝有些无奈:“朝朝,父皇只是小病,不必如此紧张。”


    陆朝朝不理:“小病更该注意,小病若是不好好调理,容易变成大病。不过


    耽误两日,还能有什么大事?而今国家风调雨顺,又没什么大事,不差这两日。再说了,父皇不是喜欢谢缜之嘛,这种小事他不能替父皇解忧吗?还要父皇亲自来?”


    她一顿胡搅蛮缠,崇光帝也拗不过,只得唤谢妄上前来,让他帮忙处理。的确近来的事都是些小事,让谢妄处理也得宜。


    陆朝朝见状,拉着崇光帝要去御花园散心:“父皇成日里闷在千福殿,出去散散心这病才好得快。”


    她拉着崇光帝出门,回头看了眼那个苦力,叮嘱道:“谢缜之,你可别偷懒啊。”


    陆朝朝挽着崇光帝的胳膊,二人缓步行在御花园中走了一圈,回到千福殿时,谢妄已经把那些事都处理好了。崇光帝赞叹颔首,于榻边坐下,又看陆朝朝,笑说:“时辰不早,你们夫妻俩留下来陪朕一道用膳吧。”


    陆朝朝欢喜应下。


    不多时,膳食便已经摆好,崇光帝坐在上首,陆朝朝与谢妄二人相对而坐。谢妄秉着这些日子的习惯,给陆朝朝添菜,陆朝朝并未多说什么。崇光帝看在眼里,谢妄给她添的那些菜都是她爱吃的,欣慰一笑。


    崇光帝的病没什么大碍,休养了两日便好了。不日便是中秋佳节,今岁中秋宫中设夜宴宴请群臣赏月同欢,可带家眷。


    及至中秋夜宴,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更有舞姬献舞,一派热闹景象。宴席上男宾与女眷分席而坐,陆朝朝与另外几位公主坐在一处,正在皇帝手边。


    今日夜宴,章安澜与谢妄俱在。


    此情此景,让陆朝朝不免想到几个月前的事,不禁心生感慨,便多饮了两杯。她们饮的酒一向是性温的果子酒,几杯下肚也不会有甚醉意,不过今日陆朝朝感觉这酒似乎更醉人了些,她竟觉出几分头晕。


    她扶住额角,目光恰好看向谢妄。


    谢妄亦在看她,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微醺,与平时不同,她微醺时的眼神好像满含情意似的,看得谢妄心头一跳,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陆朝朝头也晕,脸色也热,有些不舒服,并未多想,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便唤来风荷陪自己离席散散心。陆皎月见状,唇角一勾,好戏开场了。


    她低头与婢女耳语几句,交代了一番。


    陆朝朝离席的事,谢妄和章安澜都注意到了。未几,一名宫婢向章安澜传话:“章大人,我们殿下说,有些话同您说,请您一叙。”


    章安澜一怔,心跳有些加速,她特意寻自己出去,要说什么?


    他不自觉看了眼谢妄。


    谢妄注意到他的视线,亦看过来,只见片刻之后他起身离席。


    谢妄眉头皱得更深,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离席,莫非……


    他想罢,也借口不胜酒力暂时离席,追寻章安澜而去。


    陆朝朝原本带着风荷和水月二人,走了几步愈发觉得头晕得厉害,便寻了一处假山石坐下休息。她扯了扯领口,喃喃道:“怎么今夜如此闷热……”


    口也渴得厉害:“水,我要喝水。”她道。


    水月闻言,道:“奴婢去给殿下找水来。”


    风荷仍陪着她,水月还未回来,倒是先等到了章安澜。


    风荷见他出现,不由拧眉,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章大人。”


    章安澜看向她身后的陆朝朝,陆朝朝听见风荷的话,懵然抬头,对上章安澜的视线。她笑了笑,站起身朝他走近:“你怎么来了?”


    她身影摇晃,踉跄了一下,直扑他怀中。章安澜怕她摔倒,扶住人,疑惑道:“不是殿下差人传话,说是有话要说同臣说么?”


    陆朝朝一脸茫然:“我没有啊?”


    她靠在章安澜怀里,愈发觉得热得厉害,往他怀里钻。


    章安澜被她的动作弄得身形一僵,他同样是聪明人,当即意识到可能有人从中作梗。章安澜想到了离席之前,陆皎月向自己投来的眼神,呼吸一滞。


    怀里的人软玉温香,是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知道陆皎月的心思,若是他选择遂她的意,必然会影响到陆朝朝的名声。他不能这么做,正欲开口,身后匆忙闪出一道身影,猛地将他推开,把陆朝朝夺走。


    “章大人应当明白,她如今是我的妻子。”谢妄冷声质问,将怀里的人圈得很紧。


    章安澜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什么,谢妄赶来如此及时,可见暗中注意许久。他只道:“殿下不对劲。”


    谢妄拧眉,低头看向怀中人,她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口中更是说着热,他也明白过来的确不对劲了。


    “不劳章大人费心,我会处理好。”谢妄将陆朝朝打横抱起,吩咐千山回去向崇光帝禀报,只说朝朝身子不适,他陪着先回曦光殿了。


    章安澜看着谢妄背影,默立许久。


    “啧啧,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陆皎月自阴影处走出,冷声嗤笑。


    章安澜只道:“明月公主此举未免太过下作,无论如何,昭阳公主乃是您的亲妹妹。”


    陆皎月冷笑说:“本宫可不认她是本宫的亲妹妹,章大人看来是装得太久,不会连自己都信自己是圣人君子吧?她既然和谢妄成了婚,你不会以为你还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吧?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也抓不住,又有何用?哦,章大人若是替她不平,大可以去父皇面前参本宫一本。”


    陆皎月笑了声,又说:“不过本宫还真是替你可惜啊章安澜,你可知道,她起初喜欢你的。本宫还听说,那时她听说你有心上人,回去之后还哭了一场呢。”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将她拱手让人了。”


    章安澜眸色一颤,她竟是喜欢自己的么?那为何……


    是了,都怪谢妄从中横插一脚。


    章安澜手握成拳:“纵然如此,我也不会用这般卑劣的手段。”


    陆皎月好似听见什么笑话一般:“那本宫便祝你好运了,章大人。”-


    谢妄抱着陆朝朝回到曦光殿中,风荷方才跟在身侧,听得清楚,有些慌乱道:“奴婢去请太医。”


    谢妄嗯了声,又嘱咐:“仔细些,别惊动旁人。”


    事情若是闹大了,恐怕不好。


    今日之事是谁所为,谢妄心中已经有答案。这种宫中办的宴,能如此大胆妄为的,只有那位明月公主了。


    谢妄眸色一冷,看来的确该给她一些教训。


    他走神之际,听得身侧的人传来一声嘤咛。


    第49章 第四十九帮他。


    她的嘤咛打断了谢妄的思绪,谢妄看向床榻中蜷缩成一团的人,陆朝朝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热,手里更是扯自己的衣服,领口早被她扯得松松垮垮,露出雪白的肌肤。她肌肤胜雪,又如凝脂玉,此刻因为被下了药的缘故,泛出淡淡的粉,看得谢妄眼睛一刺。


    谢妄扯过被子,将她整个人掩住,他虽想要她,却不想趁人之危。以她的性子,倘若他趁人之危,她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上回已经哄得绞尽脑汁,可不愿重蹈覆辙。


    谢妄神色焦急地看了眼门外,不知道这太医几时能到?


    陆朝朝只觉得身子非常不舒服,好像小的时候发高烧,整个人都热得厉害,她被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折磨着,本能地找寻能让自己更舒缓一些的办法。但她整个人都被被子蒙住,动弹不得,身上热汗淋漓,愈发不舒服了。她挣扎起来,断续的呻|吟也从嘴边泄出。


    谢妄听在耳中,呼吸有些乱,只是将她按得更紧,嘴上哄道:“朝朝,你再坚持一下,太医很快就来了。”


    陆朝朝听不进去,她只是挣扎,发觉挣扎不动,便在谢妄按住被角的手上咬了一口,发泄自己的不满。


    说是咬,可她这会儿浑身无力,也称不上咬,更像是舔|舐一般。她柔软的唇在他手背上摩|挲,脸颊也蹭过来,让谢妄惊得松开了手。


    他喉头滚了滚,视线有些沉。


    陆朝朝终于被松开束缚,只觉得终于舒缓了些,又开始扯自己的衣裳,没一会儿,她身上的外衫便被自己扯了下来,扔在一边。谢妄看在眼里,眼神愈发深沉。他将人揽过来,再次用被子裹住她,不许她再乱动。


    这时间可谓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风荷终于急急忙忙带着太医赶了过来  。太医还不知晓情况,只听风荷说是情况紧急,这会儿到了,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太医都知道今上对这位昭阳公主的宠爱之深,他生怕公主是出了什么大差错,待诊过脉,太医心下松了口气。


    幸好,并未有性命之忧。只是这种下作手段,竟有人敢算计到昭阳公主身上?


    太医不敢多嘴,宫里的腌臜事太多,他只看向谢妄,道:“驸马放心,公主并无性命之忧,至于此药,对公主身体的损伤也不会太大。”


    太医想的是,驸马和公主是夫妻,只要驸马与公主圆房,此事便可以解决了。他本来是松了口气,却听那位年轻的权臣沉着脸问:“除了圆房,可有别的办法能缓解公主的不适?”


    太医一时面露难色:“这……倒也不是没有,但兴许对公主的身体有些损伤,只需让公主浸泡在冷水之中,一直浸泡到药效过去,也就没事了。”


    “不过,以臣之见,还是驸马与公主圆房解决为好。”太医不敢抬头,只是给出建议。


    谢妄沉思片刻,也想到泡冷水对她的身体不好,何况这药效也不知要多久,他敛了眉目,又问太医:“这种药,只要替她疏解了就可以,是不是?”


    太医点头:“按理说,是如此。”


    谢妄颔首,向太医道了谢,命风荷送太医出去,又叮嘱太医:“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还请太医小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太医又一阵忐忑,忙说定会保守秘密,这才退了下去。


    谢妄屏退了殿中的下人,看向床榻上面色潮红的少女。他叹了声,将她揽进怀里。


    陆朝朝浑身发热,贴在他身上仿佛找到了清凉,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贴得更紧,更是到处蹭着。她是自己喜欢的人,谢妄本来就对她没什么自制力,被她这般一蹭,愈发呼吸粗|重。他深吸了口气,宽大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背,沉声道:“别乱动。”


    陆朝朝才听不进去,仍旧自顾自乱蹭。谢妄无奈,又叹了声,伸手探去。


    他也是没办法,只得如此了。


    夏日骤雨如促,忽然而至,雨声喧哗,从檐瓦落下,遮住了殿内的其他声响。若仔细听,才能分辨出雨声之下的少女声音,这场雨下了许久,只盘旋在曦光殿,淋湿了曦光殿廊下的绿植,绿叶被洗得发亮,频频点头,摇曳不已。


    风荷在殿外守候,听见自家殿下的声音,一时心绪复杂。


    另一边的丝竹管弦声未断,及至夜深,热闹才结束,圆月仍挂在天幕上,皎月透进曦光殿的寝殿之内,映出曦光殿的雨水。这场雨还未下完,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怀中的人睡了过去,额上与身上皆是一层汗,谢妄将头抵|在她肩头。她是得到了疏解,谢妄以及饱受折磨,他睁眼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少女,在她唇上轻啄了下,索取报酬。


    待他平缓过来,谢妄才唤风荷送来干净的热水,替陆朝朝擦拭过。他自己也净了手,清理了一番。


    风荷在一旁候着,见谢妄身上穿戴完全,似乎并未曾发生什么,又见他净手,恍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时对他增添几分好感,其实谢大人还是挺好的,如此情景,都不曾趁人之危。


    风荷低声道谢:“今日之事,多谢驸马。”


    若非谢妄及时赶到,万一公主与章大人发生些什么,纵然陛下偏袒,可此事传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好,只怕太后更要借机发作。


    谢妄没说什么,只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小公主。


    这日夜里,谢妄与陆朝朝同榻而眠,没有回偏殿。


    陆朝朝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混沌,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她猛地睁大眼睛。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昨晚的状态很不对劲,陆朝朝在深宫长大,当然明白宫里一些手段,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对自己使这种手段。她慢慢回想,终于记起昨晚的一些事。


    她好像和谢妄……


    意识到腰间的重量,陆朝朝更是倒吸了一口气,当即红了眼眶。


    谢妄被她的动作吵醒,缓缓睁开长眸。


    她记得,好像和谢妄并未到那一步,她又松了口气。


    她正愣神,忽地感觉到后颈上一道柔软的感觉。


    谢妄吻了吻她后颈上那颗红色的小痣。


    陆朝朝当即身形一僵,而后迅速挣扎了下,正是这一挣扎,让她感觉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再次僵住。


    连声音都有些僵硬:“你你你你……”


    谢妄说:“男子正常反应,公主不知道么?”


    她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是男人!


    陆朝朝有些紧张:“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这种情形让她感觉很没安全感啊!


    谢妄却将额头贴得更紧,嗓音有些哑:“殿下未免有些忘恩负义,昨夜我如此卖力帮殿下,礼尚往来,殿下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谢妄故意这般说道,他从不自诩为正人君子,只是有些事不屑做。但他也不是专做善事的菩萨,总得得寸进尺一些什么。


    陆朝朝有些懵:“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她脑袋一转,又撇嘴:“再说了,谁要你帮我?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趁机占我便宜吗?你不能找太医吗?太医总有别的办法吧?”


    谢妄唇角贴在她后颈那颗小痣上,懒声道:“找过了,太医说,要么我跟你圆房,要么给你泡冰水,你确定你想泡冰水?”


    陆朝朝:“……”


    泡几个小时的冰水,听起来有些可怕,那她定然会生病的,一病了便要喝药,还会不舒服。比起来,好像还是现在的办法更划算一些。


    她一时默然。


    谢妄勾了勾唇角,宽大的手拉住她的手,道:“殿下心地善良,想必也愿意帮帮我,是不是?”


    陆朝朝脑袋还有些混乱,还在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话音刚落,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被热度烫到,当即想甩开,但谢妄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不给她机会,迫使她只能拿着。


    她结巴起来:“能不能换个方式帮你啊?”


    谢妄拒绝:“不能。”


    她咬住下唇,脸上写满了不满。但这会儿的情况好像也不能做点什么,要是她叫人进来,岂不是更尴尬了?陆朝朝有些妥协,算了,昨晚他也的确帮了自己,而且他竟然选择了这种办法,而不是直接跟她睡觉,她必须要说,这一点让她有点感动。


    陆朝朝很快就改了主意,有些恼怒道:“你怎么还没好啊?”


    她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分明叫挟恩图报,好人都是知恩不图报的。她嘴巴瘪着,回头瞪了眼谢妄。


    “谁要你帮了,你就是不出现,章安澜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章安澜可是君子,比他人品好多了。


    听见她这话,谢妄眸色微沉,心中很是不满,在她后颈处咬了咬。


    陆朝朝吃痛,愈发不悦,她手上便加重了些力气,而后便听见谢妄重重哼了声。


    陆朝朝顿时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谁让你突然咬我的?狗男人。”


    她余光瞥见谢妄的神情,和平日里的他不大一样,生出一种奇怪的猜想,他现在的表情好像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好像她可以操控他似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陆朝朝变换着力气,果真看见谢妄有不同的反应。


    好像她在玩|弄他。


    陆朝朝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了一惊,也生出些兴趣,但渐渐被累取代。


    她手都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妄终于好了。


    陆朝朝啊了声,把谢妄踹了下去,面露嫌弃:“你好恶心!”


    谢妄撑着坐起来,道:“殿下昨夜同样流了我一手……”


    陆朝朝更激动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闭嘴!你再说一句,我要杀了你!”


    第50章 第五十章叫得和黄莺一般动听。


    她捂住耳朵,不愿多听一句。完蛋了,她现在有天大的把柄落在谢妄手里。


    她正想着,又记起自己手还脏着,赶忙放下来,从旁边扯过帕子囫囵擦干净,而后将帕子扔在谢妄身上。一低头,又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赤着身子,她又惊叫一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所以刚才他岂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陆朝朝羞臊得小脸通红,更想到谢妄方才的话,昨晚的事显然更羞臊,她气恼赶人:“你赶紧出去。”


    又唤风荷她们进来伺候。


    谢妄见她恼怒的模样,没再与她争执,简单整理了一番便出去了,他昨夜一直守着她,未曾沐浴,正好趁此时间去沐浴更衣。曦光殿里的宫婢准备好了热水,谢妄兀自进了净室,浴池中水汽蒸腾,他褪下衣服,这身衣服上昨夜沾了不少陆朝朝的气息,谢妄不由得低头轻嗅。


    味觉勾动画面,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谢妄喉头一动,有些躁动。他迈进浴池,让热水洗去身上的尘埃。


    谢妄头枕着浴池边缘,想到昨夜到今日的事,心绪有些难以平复。他记起她柔嫩的手握住自己的感觉,一时意动,又自我疏解了一番。


    那厢陆朝朝亦在沐浴,她趴在浴池边缘,让风荷她们擦拭身子,想着想着便羞窘起来,捂住脸,一阵脸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害她的人,她一猜便知是陆皎月,阖宫上下和她关系最不和睦的就是陆皎月,也只有陆皎月有这种胆子会在这种日子害她。这回她真的惹到自己了,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至于怎么报复回来,她还没想到。


    陆朝朝恨恨咬了咬唇,又想到了昨晚和今早的事,不由得将手在水中搓了搓,又用香胰洗过一遍,这才作罢。


    沐浴出来,陆朝朝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铜镜前,让婢女们伺候梳妆。水月问:“殿下可要现在传早膳?”


    听水月这么一问,陆朝朝顿觉肚子饿了,点头:“传膳吧。”


    水月点头,一顿,又询问:“那驸马呢?可要请他过来一起用早膳。”


    谢妄留在曦光殿这两日都是与她一起用膳的,陆朝朝被她问得一怔,思及自己的羞窘,有些迁怒谢妄,道:“不要,让他自己吃,不许来烦我。”


    水月掩嘴失笑,应下:“是,奴婢明白了。”


    用过早膳后没多久,崇光帝便来了。


    昨夜她提前离席,说是身子不适,崇光帝心中挂怀,过来探望。


    看见陆朝朝活蹦乱跳的,崇光帝松了口气:“昨夜是哪里不舒服?太医怎么说?”


    昨晚的事太丢人了,陆朝朝想了想,没和崇光帝说实话,只说自己喝了点酒,有些头晕,所以回来休息了。太医那里,自然也不敢乱传话。崇光帝听罢,放下心来,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崇光帝走后,陆朝朝想到陆皎月,气得冷哼了声,此仇不报,她把陆朝朝三个字倒过来写。


    原定今日离宫的计划不变,晌午时分,陆朝朝便和谢妄一起辞别崇光帝,回了谢家。陆朝朝不想看见谢妄,坚持要和他分开乘坐马车,谢妄也没坚持,同意了。


    马车驶回谢家,陆朝朝扶着风荷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谢妄正盯着自己,她一看见谢妄的脸,就想到了那些事,当即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甩下他先行一步进了府。


    谢妄步子快,没几步便追了上来,隔了两步跟在她身后,开了口:“此事又不是我所为,朝朝为何迁怒于我?”


    陆朝朝气鼓鼓地看他一眼,总觉得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很促狭,一点都不像先前追求她的时候了,因为这件事,又让他占了上风了。


    谢妄继续说:“害你之人,我已经查到了些眉目。”


    陆朝朝听他说起这个,脸色终于好转了些许:“我知道,不就是陆皎月嘛,除了她,也没别人恨我恨到这份上。”


    谢妄嗯了声:“此事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陆朝朝有些意外,他要帮自己报仇吗?


    “你要做什么?”陆朝朝发问,她当然要报仇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报仇,但是谢妄既然有这个机会,她还真有点好奇,谢妄会怎么做?


    她听说过谢妄在官场上的一些名声,什么手段狠辣,冷漠无情之类的,其他官员提及谢妄似乎都有些害怕他,但谢妄对付他们的手段,能用来对付陆皎月吗?


    陆皎月又不是那些当官的,她毕竟是皇后嫡出的公主。


    陆朝朝想到上次谢妄替她说话时吓唬陆皎月的话,可他不是说,御史台没那么闲吗?


    陆朝朝看着谢妄,等着他开口。


    谢妄却卖关子:“到时候朝朝就知道了。”


    陆朝朝小嘴一瘪,他怎么还卖关子呢?这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吗?难道他要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陆朝朝眨了眨眼,顿时有些心情复杂,她当然不想让陆皎月好过,但若是谢妄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好像也不太好吧?


    还有,他现在怎么叫自己的名字越来越顺嘴了。


    陆朝朝嘟囔说:“你能不能别老叫我名字?”


    谢妄不应,反而特意唤了她一句:“朝朝。”


    陆朝朝语塞,她也不能把他嘴巴缝起来,只好一跺脚走了。


    谢妄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一边跟在她后面,一边还唤她的名字。


    “朝朝。”


    “朝朝。”


    陆朝朝本来觉得有些气恼,多听了几句,又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堂堂天子近臣,用那张八风不动冷脸追在她屁股后面一次次重复她的名字,好像一只鹦鹉。


    陆朝朝忍俊不禁,看他一眼,小声说:“鹦鹉精。”


    谢妄凝眉,很快意会她的话,面不改色道:“黄莺。”


    陆朝朝觉得按照谢妄的性格,这句黄莺肯定是在讲她,她用鹦鹉骂他,所以他用黄莺骂自己,她怒道:“什么黄莺?”


    谢妄缓缓开口:“昨夜朝朝叫得和黄莺一般动听。”


    陆朝朝:“……”


    她睁大双眼,这回更气恼了:“你不许再提昨晚了,把昨晚的事通通忘记!”


    谢妄看着她的眼睛:“恕我做不到,恐怕永生难忘。”


    陆朝朝气得不行,她咬了咬唇,一时又找不到反击的话,只好说:“你以为你今早好到哪里去吗?大色^鬼。”


    “你当时那个表情,简直就一副荒^淫的样子,你要是照照镜子,你都无地自容。”陆朝朝故意说。


    谢妄反应平淡:“我不否认。”


    陆朝朝更郁闷了,她都忘了,谢妄这种人一向没皮没脸的,他不要脸,可自己要脸,根本比不过。她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只好又骂他:“你臭流氓。”


    她说罢,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泄愤,而后便跑远了。


    陆朝朝兀自进了房间,让风荷把门关上,不许谢妄进来。她在檀木圆桌边坐下,撑住下巴,心想她哪有那么……


    什么流他一手的水,什么叫得比黄莺还动听,这么下^流的形容,怎么可能是她?她昨晚是有些不成体统,但是那也不是她想的呀,她是因为被下了药,被迫的好不好?再说了,就算她是被下了药,那她也不可能有谢妄说的那么夸张。


    反正没有,陆朝朝趴在臂弯里,细细回忆昨晚的事。


    她的神智有些不清,故而许多记忆也很模糊,她记得,她当时身上的衣服好像是自己扯掉的,谢妄将她抱在怀里,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然后……


    她面颊绯红,甩甩头,不能再回忆了,好丢脸。


    陆朝朝拍了拍脸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之后几日,陆朝朝便躲着谢妄。二人相处倒像回到前些日子,但又与前些日子不同,前些日子是她占上风,她恼谢妄,谢妄得哄着她,可如今,她虽然也恼谢妄,谢妄也哄着她,但他的眼神里始终有些暧昧。偏偏陆朝朝自己也心虚,更加硬气不起来。


    陆朝朝摇着团扇,喝了口甜汤,便听得风荷面带喜色地进来禀报:“殿下,好消息。”


    陆朝朝问:“什么好消息?”


    风荷笑说:“奴婢方才打听到,今日朝会上有人参了明月公主一本,说她纵容下人打死了庄子上的人,还参与了放印子钱,陛下勃然大怒,当即罚了明月公主禁足半年。”


    陆朝朝惊喜地从坐直了身子:“当真?”


    风荷点头:“千真万确。”


    陆朝朝唇角忍不住上翘,陛下在朝会上训斥责罚陆皎月,损了她的名声,对她这种人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屈辱。陆朝朝忍不住拍手叫好,想到了谢妄。此事是谢妄所为吧,他前些日子所说的让她付出代价,就是这件事吧?


    这手段,还挺正当的……


    陆朝朝面上喜色难忍,想了想,起身往书房去寻谢妄。


    她抬手叩门:“是我。”


    听见谢妄低沉的嗓音传来:“进来。”


    陆朝朝推开门,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


    谢妄知道她道谢是为陆皎月的事,道:“不客气。”


    他一顿,又说:“所以,朝朝可以不再迁怒于我了么?”


    他说起此事,陆朝朝脸上又生出些绯粉色,她道:“不可以,一码归一码。”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


    话虽如此,这日夜里,陆朝朝还是和谢妄一起用了晚饭。


    陆朝朝看了眼谢妄,正对上谢妄的视线,他又用那些带些暧昧的眼神看陆朝朝,陆朝朝避开他的视线,不满道:“我发觉你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可别忘了,你还在追求我,我答不答应那还难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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