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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五十一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陆朝朝兀自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又道一句:“不要老是用那种眼神看我。”


    谢妄反问:“哪种眼神?”


    陆朝朝嗔他一眼:“你自己知道。”


    谢妄:“我不知道。”


    陆朝朝戳碗里的饭的力道大了些,小声说:“就是那种色眯眯的,黏糊糊的……”


    每次谢妄一用那种眼神看她,就让她想到那天的羞窘。


    谢妄哦了声,若有所思:“原来我近来看朝朝是这种眼神,我竟不知道。我还以为我应当是含情脉脉的眼神。”


    陆朝朝:“……”


    她道:“反正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一顿,又道:“还有那天的事,你也忘掉。”


    谢妄挑眉:“这恐怕不行。”


    陆朝朝微微皱眉:“为什么不行?”


    谢妄说:“忘不掉。”


    “此生难忘。”


    陆朝朝小脸更红了,“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谢妄却还继续说下去:“难道朝朝能忘掉吗?”


    陆朝朝不语,她当然忘不掉,她这些日子记起旧事常常面红心跳,怎么可能轻易忘掉?她这辈子从未和一个男人有过这样亲近的接触,那个男人还是谢妄。


    可是那天晚上的她真的让她自己都不愿回想,她只想忘掉。


    她故作镇定道:“当然能忘掉,又不是什么需要记忆深刻的事,不是么?”


    她尽力想把那天的事讲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是谢妄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听了自己的话,一时长眸微蹙,竟问:“记忆不够深刻么?朝朝的意思是,我的技术不够好?可是那天朝朝似乎很兴奋,很享受。”她简直在他怀里绽放,光是回忆起来,都足够叫他热血沸腾。


    陆朝朝最不想听见这话了,她当即反驳:“什么享受?我才没有,那只是因为我被下了药好不好?你要是被下了药,你也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啊!”


    她说罢,却听谢妄说:“不必被下药,面对朝朝,我就很享受了。”


    陆朝朝:“…………”


    她就不该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简直就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的。他以前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现在一副老流氓的样子啊,果然都是装的。


    虽然他那天是很享受。


    她羞恼道:“我吃饱了,我要休息了,你赶紧走。”


    她搁下银箸,起身离开膳桌。


    谢妄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一时忍不住微勾嘴角:“若是朝朝觉得是为着那药的缘故,那下回朝朝可以再试试,我的技术到底如何,我十分乐意效劳。”


    陆朝朝恼羞成怒,下逐客令:“你还不快滚。”


    什么技术,什么再试试,谢妄这个臭流氓,老色^鬼。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中秋之后,暑气渐渐消退,天气亦开始转凉,舒适了许多。


    崇光帝便起了兴致,准备去北行宫围猎,不日便出发。


    陆朝朝与谢妄亦同去。


    陆朝朝常跟着崇光帝来北行宫围猎,对此轻车熟路,亦十分热衷。她的骑射功夫一般,不过每年也会参与其中,图个娱乐。崇光帝知晓她的性子,今年不同往日,便打趣说:“朝朝今年有了帮手,可不容小觑咯。”


    陆朝朝顺着崇光帝的视线看向谢妄,故意道:“谁要他做帮手?哼。”


    陆皎月被禁足,此番未能随行,四公主她们倒是来了。四公主听了这话,笑说:“谢大人的实力的确有目共睹,可比两位皇兄还厉害些,若是他们夫妻一体,定被他们赢了。不过父皇,咱们围猎的规矩可是不能组队的,是不是?谢大人可不能帮着三皇姐作弊哦。”


    陆朝朝轻哼一声:“我才不要他帮呢。”


    崇光帝听着她们的话,看向围猎的林子,有些感慨:“若是朕再年轻一些,定然也下场与你们玩上一玩,可惜,朕老咯,这种事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的。传朕旨意,此番狩猎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


    说罢,那边准备事宜也差不多,侍卫们已经将猎物放进了林中,回来禀报。崇光帝满意地点点头,宣布狩猎开始,以一炷香时间为限,最后结算时清算猎物,决出胜负。此番放进去的猎物有鹿、狐狸、兔子等,按照猎物的体型,清算时的分数也不同,鹿体型最大,又迅捷灵敏,自然分数高些,兔子体型小,分数就低些。


    参加狩猎的不分男女,只要想参加,皆可以报名。大皇子与二皇子想在崇光帝面前出风头,自然当仁不让,还有些年纪不大的官员,以及一些世家公子、贵女们都参与其中,陆朝朝和四公主也骑着马进了林子。


    进林子时,谢妄跟在陆朝朝身侧,陆朝朝看他一眼,道:“你不必帮我,且猎你自己的。”


    谢妄道:“那我便为朝朝赢下头筹。”


    他说罢,骑着马走了。


    陆朝朝看他背影,这男人好生自负,不过他倒也有说这话的本事,前些年来行宫围猎,陆朝朝见识过谢妄的骑射,的确不俗。她撇撇嘴,转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她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头筹是争不到了,今日的目标是猎得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便好。


    陆朝朝骑着马,专心致志搜寻着猎物。


    不知怎么回事,竟连一只猎物都没看见,她只得继续往前找寻。


    又过了会儿,猎物没找到,竟撞上了陆明礼的人在作弊。


    只见陆明礼的侍从鬼鬼祟祟溜进林中,将准备好的猎物交给陆明礼,“二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此番狩猎定是二殿下拔得头筹。”


    陆明礼嗯了声,有些烦躁,前段时间他因为那件事被崇光帝训斥了,这回狩猎想在崇光帝面前讨他欢心,他对头名势在必得,但凭他自己的实力自然拿不到头名,只好暗地里做了些手脚,不仅让侍从偷偷送猎物进来,还拉拢了几个世家公子,让他们把猎到的猎物给自己。如此稳妥许多,但还有一个变数,是谢妄。


    上回也是因为谢妄不肯帮自己,所以他才被父皇训斥,这回他可不能再让谢妄坏了自己的好事。陆明礼吩咐了人暗中跟着谢妄,阻止他狩猎,只要他看见猎物,便将猎物惊走。


    陆朝朝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对陆明礼的行径感到不耻,这种事也要弄虚作假,实在令人作呕。陆朝朝对这位二皇兄本就不喜欢,他虽是皇后嫡出,家世比大皇兄高贵,但为人一向下作,又好色,和陆皎月一样令人讨厌。


    有时候陆朝朝也觉得很奇怪,那位皇后娘娘倒是人挺好的,待她也从不苛待,总是和颜悦色,怎的她生出的一双儿女,都如此令人讨厌?


    这就好像谢阁老和谢夫人生出了谢妄一样令人疑惑。


    她不会让陆明礼得逞,她要帮谢妄。


    陆朝朝想着,调转马头,寻找谢妄踪迹。


    找谢妄比找猎物容易,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她叫住谢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道:“我方才看见二皇兄了,他使了些手段,要干扰你狩猎。”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侧,仿佛羽毛挠在他心上,叫他心里发痒。


    谢妄看着她:“朝朝不希望我输?”


    陆朝朝点头:“我当然不希望你输了,我才不要看到二皇兄用这种手段赢得头名。”


    谢妄云淡风轻道:“那我便会赢。”


    陆朝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了还耍什么帅啊。


    二人才结束话头,谢妄余光里便出现了一头鹿的踪影。


    与此同时,暗中跟着谢妄的侍从也有所动作,将一片树丛晃动起来,惊了那鹿,那鹿当即拔腿就跑。


    陆朝朝有些着急:“这些人,我待会儿定要告诉父皇。”


    她偏头看谢妄,却见谢妄起码追了上去,陆朝朝只好也骑马跟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谢妄冷峻的侧脸,而后拉弓射出一箭。箭矢破空而出,迅疾穿出,正射中了那只鹿。


    谢妄的动作利落又潇洒,陆朝朝停下脚步,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似的,视线定定落在谢妄身上,追随着他而去。


    谢妄转过头来,胸有成竹地看向她,阳光从林中穿透缝隙,落在谢妄身上,看得陆朝朝喉头一渴,不由得吞咽一声。


    谢妄已经走近到她跟前,陆朝朝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你还挺厉害的嘛。”


    谢妄道:“确实。”


    一点也不谦虚,陆朝朝弯了弯唇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虽然有人从中作梗,但谢妄还是猎到了不少的猎物。陆朝朝跟在他身边,连自己要猎猎物都忘了。


    陆明礼的人见状,明白事情不妙,赶紧去禀报。


    “二殿下,不好了,我们虽然尽力阻挠,但谢大人还是猎到了不少猎物。”


    陆明礼闻言,面色阴翳,这个该死的谢妄……


    他一时恨上心头,骑马去找谢妄,远远地看见了谢妄和陆朝朝的身影。陆明礼拉开弓,朝着谢妄的身影射出一箭。


    破空之声来得突然,从陆朝朝眼前擦过,直奔谢妄而去。


    她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惊呼一声:“小心!”


    谢妄反应还算快,闪身避开那箭,而后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对上陆明礼阴森森的笑容。陆明礼说:“抱歉啊,谢大人,手误了。”


    陆朝朝才不信陆明礼的鬼话,急道:“什么手误?你就是故意的吧,下作至极,我待会儿就告诉父皇,你不仅作弊,还意图伤人。”


    第52章 第五十二双双跌进温泉汤池。


    听见陆朝朝这话,陆明礼脸上笑容顿时消散,眼神中的阴翳却更深几分,他从前对陆朝朝倒没什么太大的怨恨,不像他那一母同胞的妹妹那般,因着陆朝朝不过是个女人,再受宠也只是公主,而他却是皇子,一个公主又何须放在心上。但此时此刻,他竟有几分共情陆皎月了,这个贱人,还真是令人厌恶,她竟然和自己对着干。


    陆明礼的目光在陆朝朝与谢妄身上扫过,心里只道这对狗男女,都上赶着碍自己的事。面上却不得不端出一副和顺的笑容,同他们道歉:“昭阳,此事是我不对,我一时不察,失了准头,差点伤到妹夫,你护夫心切,皇兄能理解。皇兄在此向你与妹夫道歉,但是你怎么能这般恶意揣测皇兄呢?我当真只是一时失误。”


    若是叫她闹大到父皇面前,只怕父皇对自己的印象又要坏上几分,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她再说。陆明礼挤出笑容,看向谢妄:“抱歉了,妹夫。”


    陆朝朝冷笑一声,并不信他的狡辩:“我方才可都瞧得一清二楚,你指使你的手下私自带猎物进来给你,装作是你自己猎到的,又差人去干扰谢妄狩猎。你以为你此刻两句花言巧语,便能让此事作罢?我告诉你,没可能,我势必要告诉父皇,让父皇再惩治你一番。”


    “你!”陆明礼见她不吃自己这套,装不下去,变了脸色。


    陆朝朝说罢,掉转马头,往出林子的方向走。


    谢妄见状,自然是跟着陆朝朝走。


    他们这般闹过一番,出来时一炷香也差不多燃到底了。陆朝朝跳下马,直奔崇光帝去,“父皇,儿臣有事禀报。方才儿臣在林中狩猎,撞见二皇兄作弊,指使手下将别的猎物带进来,装成他猎到的,不仅如此,他还指使手下干扰谢妄狩猎,在事情不成之后,更是想暗箭伤人。如此行径,令人不耻,也扰乱了狩猎得公平性,还请父皇秉公定夺。”


    陆朝朝说罢,看向崇光帝。


    崇光帝脸色沉了下去,看向跟在后面出来的陆明礼。陆明礼触到崇光帝脸色,已然知道事情败露,只能硬着头皮辩驳:“儿臣……儿臣的确做了些错事,儿臣是想讨父皇欢心,这才命人作弊,但儿臣并非想伤谢大人,儿臣只是手误。”


    前面的罪名他能认,暗箭伤人却不能认。


    崇光帝盯着陆明礼,对他愈发失望,前些日子他做的事已经叫自己很失望,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想在这些事上卖乖讨好,还走歪门邪道。崇光帝叹了声,训斥道:“你实在没什么长进,令朕失望。”


    一旁的皇后见状,心跟着沉了沉,上前替二皇子求情:“陛下,二皇子他也是想讨陛下欢心,只是用错了方式,至于伤人,定是误会一场,明礼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来呢?”


    崇光帝看向皇后,只道:“不论如何,他作弊便是不对,朕不能徇私自己的儿子,便罚他俸禄半年,再写一封自省书吧。”


    崇光帝摇了摇头,又捏眉心,原本的好兴致都没了。


    陆朝朝见崇光帝脸色不好看,赶紧上前关心:“父皇别生气,保重身子最重要。”


    她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冲动了,这样贸然说出来,反而气到父皇了。


    崇光帝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狩猎结束,该进行的流程还得进行,他命人清点了各自的猎物,最后排出名次,仍是谢妄第一。


    崇光帝笑道:“缜之年轻英勇,朕心甚慰。”


    崇光帝准备的赏赐不少,谢妄领旨谢恩,而后将那些赏赐转交给陆朝朝。


    他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而为,众人看在眼里,不禁以眼神打趣这二人。


    陆朝朝被他们促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又不缺这些,你给我做什么?”


    谢妄只说:“先前便说了,今日是为朝朝而赢。”


    陆朝朝不由得面上一热。


    又听谢妄说:“方才二皇子说,朝朝护夫心切,朝朝并未反驳。”


    他一顿,看向陆朝朝的眼神更灼三分。


    陆朝朝飞快眨动睫羽,解释说:“那种情况,我若是反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她可没有护夫心切。


    谢妄并不对她的解释做任何态度,又说道:“朝朝得知二皇子派人来干扰我狩猎,竟特意来告知我。后来二皇子的箭射过来时,朝朝也很担心我,是吗?”


    陆朝朝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她记起自己方才为他的怦然一刻,强撑道:“换做是谁,我都一样会告知,会担心。你别想太多。”


    谢妄默了默,只说:“无论如何,我很高兴。”


    陆朝朝不想跟他说了:“我要去陪父皇了。”


    她转身去找崇光帝,陪着崇光帝回去休息。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柔软不已,她对自己的心,似乎开始有所动摇。


    陆朝朝陪崇光帝用了午膳,而后才回到自己的宫中。


    谢妄与她在外人眼里就是夫妻,自然安排住处时也安排在一起。虽住在一间宫殿,但二


    人还是分房而居,谢妄住在偏殿。


    陆朝朝回宫时,没见着谢妄,听水月说,谢妄去找谢阁老他们了。她一时觉得松了口气,又隐隐地有些失望。


    她怕见到谢妄,因为她心虚。


    思及那一刻的晃神,陆朝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晃神。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还是觉得那一瞬的谢妄当真堪称风姿出众。


    她在桌边坐下,自顾自斟茶,饮下一口,才觉心绪平复下来。


    陆朝朝下晌歇了中觉,这一觉本想小憩,不知怎么竟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已乌金西坠,满室的金色夕阳。她捂着心口,有些迟滞地回想起自己的梦。


    她梦到谢妄。


    陆朝朝清亮的眸子流转着,不知想到什么,咬了咬下唇。


    行宫这边有温泉,今日骑马狩猎有些耗费体力,陆朝朝便让风荷她们准备,换了衣裳去温泉里泡一泡。泡温泉不能完全光着身子,有专门准备好的衣裳。


    温热的泉水浸泡着她的身体,洗去她的疲惫,陆朝朝靠着温泉壁,甚是放松。她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想。


    不知泡了多久,陆朝朝白皙的脸蛋都染上一层粉色,温泉不能泡太久,她起身走出汤池,打算在旁边休息片刻,再回去泡。她在榻上坐下,喝了口茶水,听见隔壁传来些微的水声。


    温泉小苑自然不止一个汤池,隔壁也有。


    是谢妄吗?他回来了?


    陆朝朝转着手中的杯盏,忽地大声惊叫一声:“啊!”


    片刻之后,便听见了仓促的水声,以及脚步声从隔壁传来。


    未几,谢妄便出现在她面前,眼神里有还未曾褪去的担忧和紧张。


    谢妄回来时,听她们说她在温泉小苑里泡澡,便也过来了。方才听得她忽然的惊叫,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谁知她竟安然无恙地坐在榻上。


    谢妄眸色一沉。


    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裙,手臂与肩颈都裸^露在外,一大片的雪,晃着他的眼。而那裙子沾过水后,更紧地贴合肌肤,愈发衬出她窈窕的曲线。


    谢妄眼神定在她身上,沉了又沉。


    陆朝朝还未意识到,被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这回真是倒吸一口气,急道:“你不许看,转过去!”


    她适才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压根没想这么多,这下真是被他占到便宜了。


    她心思有些慌乱,抬手环抱胸前,试图遮挡些什么。但实际上什么也挡不住。


    陆朝朝心思慌乱,更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妄也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裳,沾湿水后,他坚实的胸膛与腹肌皆一清二楚。


    陆朝朝心道失策,方才便不该起那一下玩心。


    “你怎么还不转过去?”陆朝朝不满。


    谢妄理直气壮:“朝朝故意将我骗来,不是为了看我?”


    陆朝朝:“……”


    她才没有那种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想的,就是想知道如果她叫一声,谢妄会不会立刻就过来。


    “我才没有。”她辩解,察觉到他的眼神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急道,“你再看我,我要把你眼睛挖掉。”


    谢妄并不受她的威胁,她会说一些听来可怖的话,但实际上并不会做任何事,尽管世人道她娇纵,可她却并未做过太多出格的事,连苛待宫婢都不曾。


    “可我早都看过了。”谢妄说。


    那天晚上,他早已经把她看遍,用眼神仔细临摹过,记在脑海里。


    陆朝朝听他这么说,马上也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她更面红耳赤,羞窘得不得了,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她看向温泉汤池,当即决定藏进温泉汤池里。


    陆朝朝脚上还有些湿,动作仓促之间,脚下一滑,身影一个踉跄,在摔倒之前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接住。


    扑通一声,二人双双跌进温泉汤池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陆朝朝从水中探出头,本能地扒着谢妄的脖子,她咳嗽了两声,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像藤蔓一般缠绕在谢妄身上。她的胳膊正趴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胸口的心跳和温度,而腿更是缠在他腰上,温泉水将他们二人浮起,又因他们的重量而下坠。这姿势太过亲近,又像极了那天夜里,陆朝朝脸色更红,慌乱地松开手脚,想要离他远一些。


    谢妄却伸手横在她后腰,拦住她的去路,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第53章 第五十三这么亲密。


    谢妄手掌的温度滚烫,隔着单薄的衣料从她后腰上传来,陆朝朝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觉得自己今天方才那一时兴起简直是天大的错误。她心跳加速,隔着胸膛简直快要蹦出来,吞咽一声,看向谢妄。


    与谢妄四目相对里,她看见谢妄的眼神,好像那天早上他强行让她帮他时候的眼神,同样的充满谷欠念的浑浊,将她拢住。她睫羽扇动,心里不禁发虚,先行讨饶道:“你别乱来。”


    谢妄只是视线灼^灼盯住她:“乱来是指什么?”


    陆朝朝讲话都结巴起来:“乱来当然就是……就是……”


    她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谢妄在她后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她便被迫离他更近。他们之间的姿势本来就很微妙,她可谓是跨在他身上,贴得更近之后,她便感觉到了谢妄的存在。


    陆朝朝面颊迅速爬上一抹绯红。


    谢妄嗓音有些低哑:“朝朝不是说我技术不行么?今日再试试,如何?”


    陆朝朝摇头:“……不。”


    谢妄却不肯松开手放她走,反而将她推得更近,近到贴在她身边。


    陆朝朝面上更热,温泉汤池中的水本就温热,这一下更熏得她额角一层薄汗,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来泡温泉之前,已然洗去脂粉,当下是未着粉黛,清水芙蓉。即便如此,与陆朝朝平日里的样子也相差不大,只是更为清丽娇憨。


    谢妄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汗珠,他忽地腾出一只手接住她脸上的汗珠,汗珠掉落在他湿漉漉的手心里,不知怎么,看得陆朝朝心跳更快。


    她睫羽扇动着,咬住下唇。


    谢妄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轻抚上她的唇瓣,示意她松开咬住的唇。他的指腹也是湿漉漉的,带着无尽的热意,陆朝朝不禁瑟缩了下。


    陆朝朝抬眸看他,撞入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到咫尺之遥时,陆朝朝不禁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视觉的下一瞬,唇上便感觉到了温热的触觉,先是温柔的衔着,而后得寸进尺地侵入,搅弄风云。


    不是第一次了,轻而易举地勾起陆朝朝的记忆,仍旧叫她心跳得很快。她感觉自己脑袋都被这汤池的水汽熏得昏沉,思绪迟滞,所以辗转过好几回,恍然记起,那天晚上谢妄也吻了她。


    不止一次,重复地,和他的手指一样不停歇地。


    他没说的,她不止淌了他一手,还有唇齿之间溢出来的。


    陆朝朝一顿,忽地睁开眼看他。


    谢妄捧着她的脸,目光贪恋,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他的确很少笑,又因他五官冷冽,不笑的时候常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此刻,他在笑,好像这满室的温热也把他融化了一样。


    水波推着他们二人浮沉不定,那点点的磨蹭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陆朝朝攀着谢妄的肩,呼吸有些乱。


    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是模糊的,隔了水雾一般,但此刻不是,此刻是真实可感的,她清醒地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亦或者,她压根不清醒,倘若她清醒的话,应该推开他,呵斥他的所作所为,而不是什么也没做。


    陆朝朝下意识想咬住自己的唇,无奈唇正被某人咬着,她只得将腿收得更紧,想让虚浮不定的自己找到一个落点。而这一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谢妄呼吸忽地重了些,掐住她的腰。


    温泉汤池水波


    涟涟,陆朝朝理智难得回归了些,她无力地推了推谢妄,小声说:“……不要。”


    她害怕谢妄更进一步。


    陆朝朝感觉着他的存在,她当时虽未仔细听嬷嬷说,但大致还是了解一些,听说会疼的。


    陆朝朝还未做好那准备。


    谢妄简短地嗯了声:“别怕。”


    温泉汤池中的水都冷了,陆朝朝裹着棉巾,脸红得不得了,不知是热水熏的,还是羞臊的。她完全不敢看旁边的谢妄,更不敢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今日泡的时间太久,风荷有些担忧地在门外发问:“殿下?”


    “我在。”陆朝朝慌忙应了声,看向一边的谢妄,心虚地交代,“你快回去,别让风荷看见。”


    谢妄微微凝眉:“我很见不得人吗?”


    陆朝朝瞪他一眼:“快点!”


    谢妄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自己那边。


    风荷推门进来,看见陆朝朝有些呆滞地裹着棉巾站在原地,关切地唤了声:“殿下?”


    陆朝朝回过神来:“没事。”


    风荷见她没什么异常,只是比平时出了些汗,从一旁的架子上拿来干净的棉巾和换洗衣物,伺候陆朝朝换上。陆朝朝解下身上的棉巾,褪下湿透的衣服,张开手让风荷擦拭。


    风荷眸光落在她腰上,眼尖地看见了一些印子,疑惑道:“殿下腰上是怎么弄的?”


    陆朝朝被她一说,小脸通红,想到那些印子的由来,解释说:“……没什么,嗑了一下。”


    不止腰上有,腿侧更是。


    她怕风荷再看见,赶紧穿好衣服,将一切都掩藏住,匆匆回了寝间里。


    水月过来替她梳头,见她脸色红润,并未多想,以为她是泡温泉泡久了,道:“殿下下回还是泡的时间短些比较好,奴婢听说这温泉泡久了人容易头晕。”


    陆朝朝晕乎乎地点头:“嗯,是有些头晕。”


    她梳洗过后,便道有些疲惫,要躺下休息。幔帐垂落,隔绝了外间的动静,陆朝朝侧身躺着,其实根本睡不着,她就是心里乱得厉害,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她躺下来一点心里一点也不静,满脑子都是在温泉汤池里发生的一切。


    她到底怎么想的啊?怎么能……


    陆朝朝又下意识咬唇,一咬唇便又想到那些绵长潮湿的吻,也是不得了。


    陆朝朝翻了个身,只觉得腿侧还隐隐作痛。


    她将被子盖住脑袋,闭上眼睛。


    这下怎么面对谢妄?


    陆朝朝兀自燥动了会儿,又想,其实谢妄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吧。


    她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谢妄,一点都不像他了。


    这天夜里,陆朝朝当然睡得并不好,翌日一早,还打着哈欠,便和谢妄迎面遇上。


    谢妄先一步开口与她打招呼:“早。”


    陆朝朝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早啊。”


    两个人对面坐着用早膳,陆朝朝比以往沉默许多,谢妄倒是一切如常,好像一点也不觉尴尬。当然了,他没皮没脸的,他才不觉得尴尬呢。


    陆朝朝心里想着,瞥了眼谢妄,对上谢妄的眼神,更暧^昧了。


    她慌乱地别开眼。


    这一顿饭自然也没心思吃,陆朝朝落荒而逃一般,说自己要去找崇光帝,就走了,只留给谢妄一个背影。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含笑。


    他们还要在行宫里待两日才启程回京,虽说找崇光帝是借口,但也是真的,昨日崇光帝被二皇子气到,陆朝朝还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到崇光帝住的宫中时,崇光帝刚用过早膳,陆朝朝陪着崇光帝说了会儿话。崇光帝还要处理些正事,没办法陪着陆朝朝,陆朝朝只好先离开了。


    从崇光帝那儿离开之后,陆朝朝在行宫里走着,她不想回自己的住处,感觉和谢妄在一块好尴尬,她不想面对谢妄。想了想,陆朝朝决定去找傅宝嘉。


    在去找傅宝嘉的路上,陆朝朝和章安澜遇上了。


    章安澜一见到她,面上是并不掩藏的欢喜。


    “臣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陆朝朝被他眼神中的欣喜刺到,想到自己昨晚和谢妄的亲密,愈发有些心虚。


    “章大人。”她笑了笑回应。


    她喜欢章安澜,可是……


    陆朝朝心烦意乱,不知道怎么面对章安澜,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宝嘉,我跟你说,我竟然是个三心二意的人。”陆朝朝撑住下巴,语气惆怅。


    傅宝嘉不知缘由,忙问怎么回事。


    陆朝朝便将事情简单说了,而后叹了声:“我喜欢的人应该是章安澜才对,可是我竟然觉得也不排斥和谢妄……”


    傅宝嘉听完大惊失色:“你们那个了?”


    陆朝朝摇头:“没有,但是也差不多吧……”


    反正也是戳来戳去了。


    傅宝嘉缓了缓,才道:“也没有啊,这怎叫三心二意呢?男人还三妻四妾呢,你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她笑着打趣,而后正色说:“你从前喜欢章安澜,是因为章安澜一表人才,又风度翩翩,喜欢他乃人之常情嘛。不过你与章安澜相处不多,这种感情基础不够深厚。可是谢妄就不同了,你跟他有这么多年冤家路窄的情谊在,又成婚三个月,也是人之常情嘛。”


    陆朝朝又叹了声:“我刚才在路上遇上章安澜了,分明我与他也没什么,只是他见着我很是惊喜,那种惊喜让我感觉有些愧疚。”


    傅宝嘉说:“朝朝,你无需对他愧疚,他争不过谢妄,那是他的不是,他不行,与你何干?事已至此,章安澜已然输了,我只能替他惋惜。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跟我说说,那种事真的有话本里写的那么……吗?”


    陆朝朝脸色一红:“……不知道。”


    她完全是晕乎乎的,再说了,他们又没有真的做。


    傅宝嘉还想追问,陆朝朝捧住脸颊,打断了她的话:“你能不能别问我了,你自己不是快要成亲了吗?你们小两口是两情相悦,到时候自己就知道了。”


    傅宝嘉只得失望地开口:“好吧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了。那你和谢妄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都这么亲密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我此生只对你动过心。


    陆朝朝摇头:“不知道,我见着他就觉得尴尬。”


    傅宝嘉问:“他就没说什么?”


    陆朝朝还是摇头:“没有。”


    傅宝嘉还想再问,被陆朝朝打断,陆朝朝拽住她的胳膊:“别问这些了,咱们出去玩吧。”


    二人出了门,在行宫之内逛玩。


    陆明礼因着昨日之事被崇光帝训斥,心中很是不忿,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在崇光帝面前博回好感,没料到中途又被陆朝朝横插一脚。他今日一早去求见崇光帝,结果崇光帝并未见他,只叫他回去。


    “父皇连见都不肯见我,恐怕这回是真的恼了我。父皇生我的气便也罢了,听说大皇子还趁机献殷勤,这可怎么办?”陆明礼心情阴郁,连连叹气。


    侍从安慰道:“殿下别担心,陛下只是暂时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定然会原谅殿下的。至于大皇子,他出身卑微,哪里比得上您?”


    陆明礼冷笑一声:“出身卑微又如何,只要父皇疼爱,愿意抬举他……”


    陆明礼说着,越发恼怒,若是父皇因此立大皇子为太子……


    他轻啧一声,心中烦闷,一抬头,远远撞见了陆朝朝与傅宝嘉二人说笑的身影。


    她倒是自在,还笑得如此开心,却把他害惨了。他真不理解,再怎么说,他还是陆朝朝的亲哥哥,而谢妄却是个外人,她宁愿帮着外人,也不愿意看在兄妹情份上放他一马,他那个好妹妹说得对,陆朝朝就是个小贱人。


    陆朝朝唇边的笑容愈发刺痛陆明礼的心,他心中恨意渐浓,心道总该好好整整这个小贱人,无论如何出一口恶气。


    父皇宠爱她,若是从她身上下手,父皇知晓定然会严查,到时候若是查到自己身上,只会更引火烧身,惹怒父皇。陆明礼心思一转,想到谢妄。


    她那日如此护着谢妄,想来还真是对谢妄情根深种,既然如此,不如就从谢妄身上下手好了。


    陆明礼招手唤来侍从,吩咐说:“你传我的令,去请谢大人过来一叙,就说我为昨日之事赔礼道歉,请他务必赏光。”


    侍从应下,去请谢妄。


    陆明礼看着侍从背影,露出一个奸笑。


    听说陆明礼邀自己前去,谢妄微蹙眉头,昨日陆明礼显然故意朝自己射出那支箭,他只觉这位二皇子愚钝至极,又蠢又毒。他才被崇光帝训斥过,今日来请自己,不会蠢到自掘坟墓在这关头再害自己,至于这所谓赔礼道歉,大概是假意,做个样子给崇光帝看。


    谢妄思忖片刻,还是应了:“臣会准时而至。”


    侍从回来禀报,陆明礼挑了挑眉,命他们准备好酒好菜:“今夜可得好好招待谢大人。”


    及至夜色四合,庭中灯影惶惶。


    陆明礼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客气道:“谢大人今日愿意前来赴约,我实在不胜感激。今日邀谢大人前来,是为昨日之事向谢大人赔礼道歉,虽说是我无心之失,但到底是失了手,险些伤到谢大人,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敬你一杯。”


    陆明礼说罢,仰头饮尽一杯。


    他又道:“平时咱们论君臣,但今夜,就不论了,说起来,谢大人还是我的妹夫。昨日三皇妹如此生气,也情有可原,实在是我的不是。三皇妹与妹夫夫妻恩爱,令人羡慕,我再敬你们一杯。”


    陆明礼说着,又饮一杯。


    谢妄冷眼旁观他的虚情假意,出声打断:“殿下无需如此作态,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昨日之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殿下心里最为清楚。殿下有这心思做这些场面,不若好好想想如此为陛下分忧,如此为江山社稷为百姓多做一些事。”


    陆明礼面色有些绷不住,他都如此做到这种地步,谢妄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实在狂妄至极,他不过是个臣子,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陆明礼扯出一个笑容:“妹夫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无心,今日也自然是真心想和妹夫道歉。”


    他看了眼谢妄眼前的杯盏,谢妄不喝,也无妨,他还在后手,只需要再拖延一些时间。


    陆明礼还欲再说些什么,门外有人来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陆明礼脸色有些难看,转而对谢妄道:“实在抱歉,妹夫,我有些事情恐怕要处理一下,还请妹夫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谢妄虽不解,还是道:“殿下请便。”


    陆明礼转身出了房门,给了门口的侍从一个眼色,侍从点了点头。


    约莫一刻钟后,陆明礼去而复返。


    他背过手,看向房中晕倒过去的谢妄,轻蔑一笑:“也不知道在狂什么,不过是个臣子,待有朝一日我登上宝座,第一个便拿你开刀,再将你们谢家一网打尽。”


    陆明礼抬手示意,侍从进来,把谢妄抬上床榻。


    房中的香炉里添了些迷药,在这房中久待一些,便会被迷晕。


    陆明礼看向一边跪着的婢女:“知道该怎么做吧?待你进了谢府,便给我那好妹妹找些事,离间他们夫妻,明白了么?”


    婢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陆明礼满意点头,派人去请陆朝朝。


    陆朝朝听完那传话的太监说的话,柳眉微结:“谢妄喝醉了?”


    二皇子为赔礼道歉请谢妄前去,谢妄在他那里喝醉了,二皇子着人请她去接人。她理了理这些话,感觉有哪里透露着诡异,二皇子和谢妄没什么交情,谢妄怎么会在他那里喝醉?


    她狐疑不定,去了陆明礼那儿。


    陆明礼见她过来,仍端出一副虚伪的笑容:“三皇妹来了,皇兄向你道歉,昨日之事,实在是皇兄不对。皇兄不该被蒙蔽了双眼,做出这些错事,还请三皇妹能原谅皇兄。”


    陆朝朝不喜欢陆明礼,他和陆皎月两个人都很讨厌,她撇了撇嘴,看不惯他这副虚伪的样子:“谢妄呢?”


    陆明礼领着她往房里走:“就在这儿,妹夫一时喝多了酒……”


    他说着,推开门,而后故作惊讶:“这!”


    陆朝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谢妄躺在床榻上,周身衣裳凌乱,身侧还躺着一个同样衣裳凌乱的美貌婢女。


    陆明礼出声之后,那婢女慌乱地滚下床榻,哭诉求饶:“二皇子饶命,昭阳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谢大人他喝多了,强迫奴婢的……”


    陆朝朝脸色一沉,没想到会看见这种场景。


    她一时怒上心头,昨晚谢妄还跟她卿卿我我,转头就跟别人发生这种事?


    她脸色难看至极,盯着谢妄,可偏偏谢妄似乎醉得厉害,都这样了还未醒。


    陆明礼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果然是女人,只要看见喜欢的男人和别人有什么牵扯,总是会被嫉妒和愤怒蒙蔽了双眼。


    陆明礼语气严厉:“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


    转头又看陆朝朝,假意说:“昭阳,我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妹夫他喝多了竟然会轻薄我的宠婢。事已至此,我只好忍痛割爱,将这宠婢赠与妹夫了,不过一个婢女,想来昭阳也能容得下吧?”


    陆朝朝侧眸看陆明礼,她方才一时气急,这一会儿功夫缓过来了些,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谢妄就在他这儿喝醉了,偏偏陆明礼特意让人请她过来,又正好叫她撞见这一幕。分明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虽然她不知道陆明礼此举有何意图,但定然没什么好事。


    陆朝朝冷脸拒绝:“本宫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谢妄既然是本宫的驸马,断然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进门。既然是二皇兄的宠婢,这人,还是二皇兄自己留着吧。”


    陆明礼眯了眯眼,没想到陆朝朝会直接拒绝,不过也无事,陆朝朝的表情这么难看,想必心里已经很不痛快,她不痛快,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陆明礼看向那婢女,阴狠道:“虽说我疼爱你,可你碍了昭阳公主和驸马的眼,我便留不得你了。来人哪,把她带下去处理了。”


    看这意思,是要她的命了。


    陆朝朝眉头一皱,正欲出声,却听得床榻上的人幽幽传来一声:“且慢。”


    是谢妄醒了。


    谢妄撑起身,看向陆朝朝。


    陆朝朝避开他的视线。


    谢妄又看向陆明礼,眸色一冷,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谢妄道:“方才二皇子说,我一时酒醉,轻薄了你的婢女是么?可我今日滴酒未沾,何来酒醉一说?我现下四肢乏力,不像是酒醉,倒像是中了迷药。太医一查便知,二者的症状不同。至于轻薄了你的婢女,到底是真是假,想来太医也可有判断。”


    谢妄声音冷厉,目光落回陆朝朝身上。


    谢妄和婢女当然没什么,陆明礼是想栽赃,听谢妄这么一说,脸色有些挂不住:“不过是件小事,哪里需要闹这么大。既然谢大人这么说,那想来是这婢女有意攀附,诬陷谢大人,来人哪,把她带下去。”


    谢妄还想不依不饶,陆明礼打断他道:“差点让妹夫被人诬陷了,是我不对,妹夫身子可还好?三皇妹还是快些带妹夫回去休息吧。”


    谢妄眸色更冷,还未打算就此善罢甘休,陆朝朝却睨了谢妄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谢妄见她离开,顾不上再和陆明礼掰扯这些,改天再跟他算账,他追上陆朝朝,因着


    迷药还未全醒,步履有些踉跄。


    “朝朝。”谢妄拉住陆朝朝,“我与她什么都没发生。”


    谢妄感觉得出来,她在生气。


    陆朝朝停下脚步,看他身影踉跄,衣裳还有些凌乱,很是狼狈。


    她微微放软了语气:“我知道。”


    她又不是笨蛋,陆明礼那个蠢货,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只是她还是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谢妄紧张地盯着她,听见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陆朝朝说:“回去了。”


    谢妄嗯了声,跟在她身后,只是手始终抓着她的手腕,好似很怕她离开。


    二人一路回到寝宫,夜风吹得谢妄思绪清醒不少,他看向陆朝朝,有些笃定的语气:“朝朝是在吃醋吗?”


    陆朝朝闻言炸毛,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会吃你的醋!”


    谢妄圈紧她的手腕,往她靠近一分:“那你在气什么?”


    陆朝朝:“我当然是气……我气陆明礼那个蠢货,就知道给我找事,不行吗?”


    她被谢妄这么一说,心绪仿佛春日急促的雨,涟漪圈圈,一时间慌乱不已。她在竟然在吃谢妄的醋吗?


    但是她一开始真的感觉很生气……


    谢妄又问:“方才二皇子说,要将那婢女给我,你为何不肯收?”


    陆朝朝睁大眼睛:“怎么?你还想要?你不是说你们没什么吗?”


    谢妄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噙着笑:“自然没什么,朝朝不是知道吗?当日你将我迷晕,难道我能与你做什么?”


    陆朝朝小声说:“当然不可能,你像一头死猪一样,我踹了你一脚都没反应。”


    谢妄道:“你从前还说要给我纳妾。”他仍是笑着。


    陆朝朝一时哑然。


    是啊,她以前想给他纳妾,可是真有人要给他塞个人,她一点也不想收。


    她变了。


    她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妄却勾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我此生只对你动过心。”


    他轻吮着她的唇,将她紧紧抱住,想用绵长的吻织出一张网将她笼住:“此生此世,只有你。”


    第55章 第五十五“可以吗?朝朝。”


    陆朝朝被他坚实的臂膀拥在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跳得很快,亦或者其实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她的唇被谢妄衔着,思绪完全乱了,任由他勾缠着自己的唇舌。


    檐下的风灯被风晃动,影子落在花几的鹤望兰上,一双人影交缠在一起,陆朝朝睁开水汪汪的眸子,茫然与谢妄对视。谢妄松开她的唇,从唇角吻至下巴,辗转至她细嫩的脖颈,他宽大的手掌亦在她背上游移。


    陆朝朝轻哼一声,恍然回神,推开他。


    “你臭死了。”她嫌弃地说。


    谢妄一怔,低头嗅了嗅自己,他一向喜洁,对气味也颇为敏感,他臭么?他怎么自己没闻见?


    正迟疑之际,忽地心念一动,他嗅到了些许脂粉香味,不属于陆朝朝,显然属于陆明礼安排的那个婢女。


    谢妄看向陆朝朝,唇角微勾,道:“我去沐浴。”


    陆朝朝往后退开几步,只低头看地上的灯影,囫囵点头:“你赶紧去吧。”


    谢妄转身出了房门,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一颗心才缓缓落回胸口,她捂着心口,缓缓跌坐在身侧的矮榻上,心乱如麻。谢妄方才的话点中了她,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种转变,她好像开始喜欢谢妄了,怎么办呢?


    陆朝朝苦恼地托住下巴,小脸皱作一团。


    谢妄沐浴过后再来见她,自然是没见到。陆朝朝寝间里的灯已经熄了,房门紧闭。


    谢妄站在廊下,风灯映出他颀长的身影,他兀自笑了笑,转身走了。


    陆朝朝其实没有睡着,她根本睡不着,心里乱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水里一般,想要挣扎着游上岸,却又迷失了方向。她贴在床边,静静等着门外的人影离开。


    那道颀长的身影消失之后,陆朝朝松了口气,却又坠入失落的惆怅里。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他走,还是不想要他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见他。


    她只是有些想逃避。


    可是逃得过今夜,逃得了明日么?


    谢妄是她名正言顺的驸马,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之下,总有逃不过的时候。她总是需要面对的。


    谢妄家世优越,得父皇宠信,年纪轻轻便是天子近臣,拥有优越的皮囊,和卓越的才能。喜欢他,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其实京城很多贵女都喜欢他,哪怕他性子冷淡,讲话又难听,还是架不住有好多人喜欢他。


    可是,自己以前很讨厌他的,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喜欢谢妄。


    陆朝朝轻叹一声,落在静谧的夜色里,无影无踪。


    门外的人也无影无踪了,陆朝朝缓缓行至门边,推开门。


    意料之外地,对上不远处站在廊下的谢妄。


    她红唇翕动:“你、你怎么没走啊?”


    谢妄几步跨至她跟前,身影将她笼住,陆朝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她身后便是墙,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接受他的威压。


    陆朝朝眨动眸子,抬头看谢妄。


    谢妄语气不似往日的冷淡,反而似乎添了一层模糊的柔情:“为什么躲着我?”


    陆朝朝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谢妄自顾自说:“因为你对我心动了。”


    是他一贯胸有成竹的笃定。


    陆朝朝被他说中心思,睫羽颤动,还想辩解几句:“……才不是。”


    谢妄打断她:“不要喜欢章安澜了,喜欢我,我比章安澜好。”


    陆朝朝垂下眸子,旁人若说这话,实在略显狂妄,但这话从谢妄嘴里说出来,却是陈述事实。


    谢妄唤她的名字:“朝朝。”


    陆朝朝又抬起眼眸。


    谢妄说:“喜欢我。”


    陆朝朝不语。


    谢妄又唤她的名字:“朝朝。”


    陆朝朝看着他。


    谢妄说:“喜欢你。”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逼近。


    吻落下来倒没有那么意料之外了,陆朝朝被迫仰起头,承受他这个吻。从最初的温柔,到急促的占有,谢妄似乎想把她吞吃^入腹似的,一手搂着她的后腰,渐渐收紧力道。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檐下的风灯映出他们的影子,从门外,到室内。


    谢妄抱着她,将门踢上。


    他放陆朝朝在桌上坐下,陆朝朝手圈着他的脖子,呼吸有些急促。还未缓过神来,谢妄的吻已然再次落了下来。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手指揪着他的衣襟,再次软下腰肢,靠在他怀里。


    谢妄抵^着她的额角,粗声问:“可以吗,朝朝?”


    陆朝朝脑袋都快被浆糊装满了,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可以不可以?


    谢妄没等到回答,只好再次吻下来。


    陆朝朝嘴巴都被亲得麻麻的,心更是麻麻的,思绪混乱至极,待回过神来,二人已经坠入床榻。那金钩也听谢妄的话似的,自己落了下来。


    待到箭在弦上,陆朝朝终于明白谢妄方才问的话是什么,她胡乱摇头,想说不可以,谢妄一遍遍地亲吻她,她难得回来的一点理智又再次荡然无存。


    有过上回的经验,谢妄轻车熟路地为她送上欢愉。陆朝朝抓着谢妄的胳膊,眼角泛出泪花,再次陷入失神。


    陌生的感觉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只觉得自己像要被分作两半,陆朝朝本能地推拒,谢妄安抚的吻又落了下来。


    好在那不适也没


    有持续太久,陆朝朝与谢妄贴在一起,彼此都汗涔涔的。陆朝朝渐渐习惯了那陌生的感觉,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渴求。


    谢妄察觉到她的变化,唇角贴着她的唇角,低声轻唤她的名字:“朝朝。”


    一声声,一次次。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陆朝朝早已经累得睡过去。谢妄伸手拥住她,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谢妄忽而觉得,其实沉湎情^欲也是人之常情。


    次日一早,婢女们候在门外,等候陆朝朝苏醒。


    却听得寝间里传来了驸马的声音:“来人,送些热水进来。”


    婢女们都有些惊讶,彼此面面相觑,而后推门进去伺候,见到了更吃惊的一幕。


    驸马与公主昨夜似乎是同榻而眠……


    可他们怎么会睡在一起呢?


    风荷率先反应过来,咳嗽了声,上前伺候。其余婢女们也赶紧回过神来,不再多看,只低头侍候。


    陆朝朝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简直比她骑一天的马还累。昨夜的记忆渐渐回潮,陆朝朝倏地脸色一红,看向身侧的男人。


    谢妄早就醒了,他在等她醒来。


    他嘴角噙着笑,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陆朝朝脸色更红了,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和谢妄……


    陆朝朝低头看了眼自己,嗔怒地在被子里踢了谢妄一脚。


    谢妄仍是笑着,半点不见恼。


    风荷水月她们上前来,扶陆朝朝起身,陆朝朝昨夜睡了过去,谢妄简单给她擦拭了一下,但身上仍是不舒服极了,她要去沐浴更衣。


    才一动,酸痛感便袭来。陆朝朝轻蹙眉头,看向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道:“我抱你去。”


    陆朝朝当然拒绝:“……不要。”


    她已经觉得很害羞了,她们肯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拒绝没有起效,谢妄强硬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净室。


    陆朝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好像精力充沛,为什么,分明昨晚她这么累。陆朝朝瘪着嘴,小脸垮着。


    谢妄放她在浴池里坐下,又问:“需要我伺候你沐浴吗?”


    陆朝朝恼怒道:“不用!你快出去!”


    谢妄便出去了。


    陆朝朝靠着浴池边缘,轻叹一声。


    她在浴池里磨蹭了许久才出来,出来时,谢妄还在她房中等着,他似乎也回去沐浴更衣过,整个人瞧着意气风发,乍一看就一副有好事发生的样子。反观自己,陆朝朝心里很不满。


    她颐指气使道:“我要喝水。”


    风荷当即要给她倒茶,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谢妄了然,任劳任怨地给她倒了一杯茶,且亲自喂到嘴边。陆朝朝就着这姿势喝了口茶水,又听谢妄问:“还要做什么?饿了没?要不要用早膳?”


    陆朝朝点点头,她的确是饿了。


    谢妄便命人摆早膳,用早膳的时间,谢妄也是服务周到,喂陆朝朝吃东西。旁边还有婢女们在,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自己吃了。


    待用过早膳,谢妄令人把桌子撤下去,仍是赖着没走。


    陆朝朝有些羞恼,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谢妄说:“自然是陪着你。”


    陆朝朝听得这话,又觉心中生出几分欢喜。


    她按住唇边的笑,指使他道:“我要那边的扇子。”


    谢妄便把扇子递上。


    陆朝朝拿扇子遮住半边脸,小声说:“你以后敢有别人,你就死定了。”


    谢妄捉住她白嫩手腕,将扇子移开,含住她的唇:“只有你。”


    陆朝朝与他唇齿厮磨一番,又一番面红耳赤。


    谢妄拥着她,有些意动。


    陆朝朝推开他,骂了一句。


    谢妄将她重新揽入怀中,笑说:“再亲一会儿。”


    他说罢,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日影落在墙上,二人依偎在一处,没一会儿,谢妄又低头亲她。


    陆朝朝将扇子横在他们之间,嗔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啊。”


    怎么就知道亲她……


    谢妄默然片刻:“也有别的东西。”


    陆朝朝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那别的东西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想赶人:“你还是走吧。”


    谢妄不肯走:“下棋?”


    陆朝朝勉强同意,至少有件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陆朝朝让她们拿来围棋,与谢妄对坐下棋,下着下着陆朝朝便觉得没意思了,她下不过谢妄。她看了眼谢妄,心道这人怎么也不会让着点自己。


    听得谢妄说:“朝朝可以使些美人计。”


    简直就在明示她。


    第56章 第五十六当然,也有点喜欢的。……


    陆朝朝鼓了鼓腮帮子,将手中的棋子搁下,恼道:“不下了。”


    陆朝朝别过眼,拿起扇子遮住脸,顺势往美人榻上歪下去。


    原是故作恼怒,可一想,不过下几局棋,谢妄还要她使美人计,才肯让她赢,这又是谢妄从前那副讨人厌的样子了。是不是因为他昨晚得手了,所以就原形毕露,也不愿意再哄着她让着她了,所以他果真就是贪图自己的美色罢了。


    越想便越觉得生气起来,陆朝朝眼中的笑意尽数退散,懊恼自己昨晚也是一时昏了头,竟答应了谢妄。


    陆朝朝垂着眸子,嘴角耷拉下去。


    谢妄听得她这话,知晓她是不大高兴了,敛去脸上笑意,找到她纤细的手握在手中,歉然道:“是我的不是。”


    陆朝朝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一时没抽出来,仍是别别扭扭地不肯搭理他。她盯着扇子上的纹样,又觉自己这般未免太过小性子,不过是下几局棋,她下不赢便下不赢,他若是给自己放水,那也是虚的。只是心里这般想,还是有些微妙的不高兴,何况她现下气也生了,一时倒下不来台,只得顺势继续。


    谢妄见她仍是不大高兴,心下一动,思索片刻后道:“再下一局?这回必定是朝朝赢。”


    陆朝朝轻哼一声:“不过是下几局棋,谁在意?”


    谢妄哄道:“我在意,我不该让你不高兴。”


    许是习惯,谢妄说话时语气总有些淡,哪怕是讲这种情话也是淡淡的,只是这种淡然反而形成了一种反差,更叫人听来心颤。陆朝朝听着他哄自己的话,情绪好转过来,她搁下扇子,看了眼谢妄,道:“真不想下了。”


    谢妄道:“那便不下了。”


    他话音刚落,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使得她感觉耳朵痒痒的。陆朝朝不禁瑟缩了下,下一瞬,谢妄的唇又落下来。


    谢妄的唇印在她耳垂上,慢慢地移至她鬓边,再至眼睫。


    到底是耳鬓厮磨了一整日。


    至夜里,二人用过晚膳,谢妄意欲留下来,被陆朝朝赶走:“……不要,我还不舒服呢。”


    陆朝朝以为他还想做那种事,她是在吃不消,这一晚估计得缓好几天。原来那种事这么累人,嬷嬷也没说过啊。


    谢妄道:“不做什么,我只是想抱着你。”


    陆朝朝狐疑:“……我才不信。”


    他那么好色,这会儿说得好听,万一待会儿抱着抱着就开始不规矩呢?为了自己的安稳睡眠和休息,陆朝朝坚决拒绝。


    谢妄叹了声,只好妥协,他眼巴巴看向陆朝朝,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委屈似的。陆朝朝抿了抿唇,又退了一步:“那……让她们添张榻进来,你睡榻。”


    谢妄眉目含笑:“好。”


    陆朝朝便让她们搬了一张榻进来,放在一边,二人沐浴梳洗过后,熄灯安寝。


    陆朝朝一身都疲惫,躺下没多久便入了梦乡。她睡得沉,自然也没发觉谢妄几时上了自己的床,直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男人的胸膛上,她惊了惊,嗔道:“你怎么不守信用……”


    谢妄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并不反驳任何,只是和她一道起床。


    今日便要收拾东西启程回皇宫了,陆朝朝没有耽搁,洗漱梳妆后,便让她们收拾行囊,准备回宫。到了出发的时辰,陆朝朝让他们先将东西抬上马车,自己去找崇光帝说话,谢妄跟在她身后。


    “父皇。”陆朝朝乖巧地唤了声,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陆明礼。


    陆明礼自知理亏,避开陆朝朝的视线,不敢多说什么。


    谢妄亦看向陆明礼,男人的眼神不同于陆朝朝的,陆朝朝即便讨厌他,也只是讨厌的眼光,可来自谢妄的眼神却是透着十足的冷意,让陆明礼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一怔,随即想道,他怕什么?他是皇子,谢妄是臣子,君臣有别,谢妄又能把他怎样?


    他如此想着,便又抬头看了回去。


    谢妄已经移开视线,和陆朝朝说话。


    陆明礼冷哼一声。


    崇光帝到底是皇帝,目光一扫便知晓他们几个之间气氛不对,他想到前些日子的事,以为还是为着那件事,颇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二皇子这性子,的确做不得储君,他太短视,不够仁爱。做皇帝的,可以没有什么才能,但不能不仁爱。崇光帝在心里有了决断。


    不多时,队伍便该出发了。


    陆朝朝和谢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陆朝朝登上马车,谢妄也跟着上来了。


    她看了眼谢妄,倒是没有赶他下去。


    陆朝朝身上的酸痛感还在,路途虽然平顺,但马车坐久了还是不舒服,陆朝朝渐有些困倦,慢慢倚着谢妄的肩膀睡了过去。


    谢妄将她揽入怀中,正巧有风吹来,将帘栊吹起,露出一道窥探的视线。


    谢妄看去,与章安澜对上目光。


    章安澜目光落在一旁的陆朝朝身上,眯了眯长眸。


    谢妄将帘栊落下,隔绝了窗外的视线。


    他低头,在怀中人的额角落下一吻。


    什么先来后到,他可不讲这些。说到底,还是他章安澜没本事。


    谢妄心安理得。


    待回到京城,陆朝朝与谢妄便自行回了谢家。陆朝朝一整日都昏昏沉沉,就中午用饭的时候清醒了会儿,下晌又睡了过去。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时,陆朝朝终于醒了,她揉了揉眼,“到家了么?”


    谢妄因着她这一句话眸中带笑,这是他们的家。他轻嗯了声。


    陆朝朝起身,踩着脚凳下马车,谢妄与她一起,伸手扶她。


    那边林娇下马车时,正巧看见这一幕,给谢正霄使了个眼色。此番行宫围猎,谢正霄他们也去了,那天狩猎的时候,林娇就觉得昭阳公主和自家儿子之间气氛隐约有些不同。今日一见,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这不省心的儿子,终于是铁树开花了,看来她很快就能抱上新孙子了。


    林娇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回到院中就吩咐丫鬟,让厨房给陆朝朝炖了汤送去,也给谢妄送了汤。只不过两个人送的汤功效不同,一个是美容养颜,另一个么,则是壮大男子雄风。


    谢妄得知林娇的好意,一时默然,而后将那汤赏给了万山。万山不知汤中玄妙,喜滋滋谢过自家公子,几口便喝完了,当日夜里,自然是燥热不已,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当日谢妄与陆明礼的恩怨没能清算,谢妄一直记在心里,回了京,自然着手开始清算。像陆明礼这种人,漏洞一堆,从前他与陆明礼算不上有恩怨,他便也没有细究,如今可不同,他正要找陆明礼的茬,便命人一桩桩一件件地翻出来,捅到崇光帝跟前。


    陆明礼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纵容底下人欺男霸女……每一条都看得崇光帝更怒一层,崇光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直接罢免了陆明礼在朝中的一切官职,命他闭门思过半年。


    不仅如此,崇光帝更是降下旨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陆明礼颓然谢了恩,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父皇终究还是立了大皇子为太子,而自己却被禁足思过。


    陆明礼在自己宫中借酒浇愁,不愿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他忽地脸色一变,摔了手中的酒壶,“该死。”


    全都该死。


    谢妄该死,若非他和自己过不去,他又怎么会被父皇训斥,让父皇不满意?


    大皇子也该死,他那样低贱的出身,就应该拱手让出储君之位,竟然还敢跟自己争。


    父皇……父皇也该死!他老眼昏花,竟然不立自己为太子,反而立大皇子为太子!


    一双儿女都犯了错,郑皇后近来甚是惶恐。她给菩萨上了香,不知是说与菩萨听,还是说与自己听:“这便是我的罪孽么,如今报应到两个孩子身上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郑皇后睁开眼,一声长叹。


    婢女清芳进来禀报:“娘娘,公主想见您一面。”


    郑皇后扶了扶额角,只说:“她左右是想让我替她劝劝陛下,便不见了,让她反省一下也好。”


    清芳欲言又止:“可是娘娘,公主毕竟是您亲生的,她性子骄傲,您不帮她……”


    郑皇后道:“或许我从前就是太宠着他们,才叫他们变成今日这样子。”


    陆皎月得知郑皇后不愿意见自己,恨恨道:“母后还是如此懦弱,旁人欺辱我,她无动于衷,如今皇位落到大皇子手里,她还是无动于衷。呵,既然母后不肯帮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告诉你的事,你可都记下了?”


    那婢女点头:“奴婢记下了。”


    陆皎月道:“好,去吧,事成之后,我自不会亏待你。”


    陆皎月行至庭中,入了秋,太阳都没那么刺眼了,她抬头看向太阳,轻笑了声。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接下来,绝对是一场好戏-


    距离上回已经过去好几日,这些日子,谢妄搬来与陆朝朝同住。


    夜色已深,陆朝朝与谢妄二人同榻而眠。谢妄手横在她腰上,拥着她入睡。


    他低头吻她。


    陆朝朝已经有些习惯他的吻,揪着他的衣襟,闭着眼睛承受他的掠夺。虽然有些习惯,但每次被他一亲,陆朝朝还是感觉脑袋发昏,好像完全没办法思考别的事情。


    她的心也跳得好快,肌肤紧贴着肌肤,幔帐内的温度缓缓升高。


    陆朝朝睁开眼,撞入谢妄的视线。


    每次这种时候,他看她的眼神都让陆朝朝感觉很害羞……


    当然,也有点喜欢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这回真是冤家变爱侣了。


    陆朝朝有些气喘吁吁地趴在他怀中,感受到谢妄的吻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微微仰起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露出更多给他。谢妄的手掐着她的腰,她的腰贴合着他的,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


    陆朝朝不由有些紧张,上回初始时的痛楚与难受她还记着,她吞咽了声,忽地想起傅宝嘉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下流话,面色便更绯红一片。谢妄的确很……那种事好像也的确……


    察觉到她的走神,谢妄不满地轻咬了她的锁骨,陆朝朝被他的动作拉回思绪,吃痛地蹙起柳眉,不满地看向他:“你怎么咬人……”


    谢妄嗓音低沉,落在她耳畔:“朝朝方才在想什么?”


    陆朝朝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她先前还因为这些大骂过他色^鬼,她只说:“没什么啊……”


    谢妄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沉,续上先前的吻。


    这回比上回顺畅许多,没那般艰^涩难行,那点不适很快便舒缓过来。陆朝朝绷直着背脊,又开始晕晕乎乎的。


    谢妄一面亲吻她,一面丝毫不曾停下。


    陆朝朝有些吃不消,求饶唤他慢些,自然没什么用。


    谢妄的指尖贪恋地划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一些记忆浮现,那些被他评价为粗鄙的琴瑟话本里的描写重又回到他脑海中,与眼前人一一对应。谢妄低头衔住她的唇,陆朝朝尚在闭着眼睛缓神,任由他予取^予求。


    谢妄又想到什么,将她变换了个身位,转瞬之间,她便在他之上。


    嗓音在蒸腾的热意里仿佛被打湿,带着一些潮^湿的模糊,“朝朝不是总想在我之上么?”


    陆朝朝被他忽然的动作吓清醒了几分,有些无措地坐着,低头看他:“什么?”


    她反应过来,面上的绯红一路蔓延至肩颈。


    这般姿态实在太过羞人,她很不适应,感觉完全被他盯着看,她扭捏着,不想这样。但谢妄哄她,让她试试。他这时候的语气不似平时的冷淡,有几分迫切似的,陆朝朝本来就晕晕乎乎的,被他一哄,也就照做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谢妄,可谓是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完全为她所掌控似的。她有所动作,他便沉迷其中。


    这种滋味倒是不错,陆朝朝渐渐得了趣味,愈发卖力。


    只是这太耗费体力,没多久她便没了力气。


    谢妄扶着她的腰,接手一切。


    不觉天光将明,陆朝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讲话都黏糊:“……你刚才就说最后一次了。”


    谢妄亲了亲她的背:“这次是真的。”


    陆朝朝嘟囔了两句,实在没有力气反驳什么-


    陆朝朝醒来时,已然是晌午时分。枕边已经空了,陆朝朝从风荷她们口中得知,谢妄和平时一样时辰起来,已经去了官署。


    陆朝朝暗自不解,谢妄怎么会精力这么好,他完全不会累吗?她快累死了,浑身都酸痛得厉害。


    “下回不能再这么放纵了。”她小声嘀咕,起床洗漱梳洗。


    与此同时,刑部官署的各位都发现了,今日谢大人的心情很好,是前所未有的好。从前就没看谢大人心情这么好过,连说话都和颜悦色了几分,而且他好像在笑。


    若非大家都看见了,他们简直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


    “你觉不觉得,今天谢大人很诡异。”有人私下议论。


    “是挺诡异的。”


    二人说着,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何处诡异?”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身形一僵,都不敢回头看身后的谢妄。坏了坏了,说谢大人坏话会被谢大人逮到了,这下完了……


    二人正惴惴不安时,却听谢妄说:“这分明是春风得意。”


    他说罢这句,便转身离开了,并未与他们计较。


    二人都松了口气,又再对视一眼,更诡异了。


    谢大人春风得意什么?难不成谢大人要升官了?


    可谢大人这年纪做到这官位,已经可谓是破例,他再往上升官,那就是内阁了,谢大人年纪轻轻,不可能吧?


    若非是官场春风得意,那便是情场春风得意?


    谢大人与昭阳公主近来感情很好?


    不对啊,谢大人几时是这种会因为私情而受影响的人了?


    诡异,甚是诡异,难不成果真情之一字叫人面目全非?-


    陆朝朝起床后用了午膳,便坐在美人榻上休息。奶娘带着谢绵绵过来,谢绵绵轻车熟路跨过门槛,甜甜地唤她:“公主,这些天你有没有想绵绵呀?绵绵可是很想你的哦。”


    前些日子,谢绵绵回外祖家中住了些时日,今日才归家。她一归家,和郑婉然林娇她们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来找陆朝朝。


    谢绵绵走到陆朝朝跟前,陆朝朝看见她可爱的脸蛋,眉眼弯弯:“我当然也想绵绵了。”


    谢绵绵爬上美人榻,在陆朝朝身边坐下,和她分享自己这些日子在外祖家里的新鲜事。


    “公主,公主,绵绵跟你说哦,外祖父给绵绵当大马骑……”小孩子的新鲜事其实听来颇为无聊,但陆朝朝还是认真听着。


    谢绵绵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把自己都说得口渴了,陆朝朝给她倒了杯茶水,谢绵绵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水,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地眼睛瞥见陆朝朝脖子上的红痕,诧异道:“公主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坏蚊子。”


    陆朝朝一怔,顺着谢绵绵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脖子,一时脸热,应和谢绵绵的话:“对啊,真是一只坏蚊子。”


    谢绵绵又说:“阿娘昨晚也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这些坏蚊子!”


    她一顿,又笑说:“幸好这些坏蚊子没有咬绵绵。”


    陆朝朝被她逗笑,让风荷从她妆奁里拿了一块宝石送给谢绵绵,谢绵绵很是喜欢,在陆朝朝脸颊亲了一下。


    “谢谢公主。”


    说了会儿话,谢绵绵有些坐不住,拉着陆朝朝要去外面玩。陆朝朝身子酸痛,但不忍心拒绝,还是陪着她出去玩。


    谢绵绵精力充沛,拉着她一路逛,把陆朝朝累得够呛。送走谢绵绵之后,陆朝朝坐在亭中休息,心道都怪谢妄,他昨晚是在太没有节制了。她明明好早就说困了,想睡觉,他一直说最后一回,最后一回……结果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能睡觉。


    更可恶的是,他早上还神清气爽地出去上值。


    正想着,谢妄便回来了。


    陆朝朝看向来人,谢妄几步行至她跟前,眉目之间依稀藏着笑意。


    陆朝朝嗔瞪他一眼:“都怪你。”


    谢妄见她面露愁色,问道:“怎么了?”


    身后还跟着风荷她们,陆朝朝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你自己知道,你这个……”


    后两个字她只用口型讲了。


    谢妄了然。


    陆朝朝抱怨说:“我今日都累死了,绵绵过来找我玩,还想让我抱她,我哪儿抱得动她?”


    谢妄认错:“嗯,怪我。”


    “我给你按按。”谢妄说着,走到她背后,果真替她按起肩来。


    谢妄收了些力道,替她按了会儿肩,又锤了会儿背,陆朝朝感觉舒服了些。


    正是黄昏时分,乌金西坠,落日熔金,入了秋后,夜风便透着几分凉意。谢妄道:“天色不早,回去吧。”


    陆朝朝坐着没动,故意说:“走不动了,你背我。”


    她看着谢妄,她是故意支使他,没想到谢妄一句也不曾反驳,当即点了头。


    “好,我背你。”


    他在陆朝朝跟前蹲下,露出宽厚的背脊,陆朝朝怔了怔,而后趴下,抱住他的脖子。谢妄手圈住她的腿,背她起身。


    陆朝朝被他背着,夕阳渐渐从天边消散,庭中的灯慢慢上了,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她想到谢绵绵说的话,忽然在谢妄背上拍了一下,口中道了一声:“驾。”


    谢妄侧头瞥她一眼,而后大步往前跑,竟还配合她。


    陆朝朝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路上,不远处,林娇看着和睦的小夫妻俩,欣慰地笑。她看向身侧的谢正霄,若有所思,谢正霄道:“夫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背不动你。”


    林娇嗔怒地看他一眼,跳进他怀里,谢正霄本能地接住她。


    “那总抱得动我。”-


    九月末,傅宝嘉与薛仲霖成婚,陆朝朝自然到场给她撑场面。


    婚后几日,傅宝嘉与陆朝朝约着出门逛玩。


    马车之内,傅宝嘉迫不及待地与陆朝朝分享起那些事。陆朝朝被她问得面红耳赤,赶紧转移了话题。


    二人在城中逛玩了一番,最后寻了一家茶楼休息。


    傅宝嘉感慨:“不知不觉,咱们都嫁为人妇了。”


    陆朝朝叹了声,点头。


    二人说着话,忽地傅宝嘉道:“那不是你家谢妄吗?”


    “你家谢妄”这几个字,听得陆朝朝脸热,“什么我们家……”


    傅宝嘉重重咳嗽了声,那道身影便转过身来,看见了二人。


    谢妄身侧站着另外几位年长些的官员,他看了过来,陆朝朝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同他打了个招呼。


    陆朝朝没想到谢妄会撂下他们过来跟自己说话,那几位年长些的官员都盯着他们看。


    “你怎么过来了?我只是刚好遇上,跟你打个招呼。”陆朝朝说。


    谢妄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角轻吻了下,道:“我今晚可能会晚些回去。”


    陆朝朝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亲她,她面上温度更高,胡乱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谢妄走后,傅宝嘉吸了口气,小声打趣:“不得了,谢妄真是换了个人似的。”


    陆朝朝捧住发热的脸颊,她当然知道谢妄变化有多大,所以更禁不住这种打趣,察觉到周遭的眼光越来越多,她赶紧拉着傅宝嘉躲回雅


    间里。


    傅宝嘉笑说:“这下真是冤家变爱侣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输得心服口服。


    陆朝朝嗔她一眼,目光却忍不住从窗牖缝隙里追随着谢妄背影,他偏头和身边的年长官员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谢妄微微一笑。


    陆朝朝微咬下唇,她也不知道谢妄今天抽了哪门子疯,竟然毫不避讳旁人在场。正如傅宝嘉所说,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年长些的几位官员都与谢正霄交情不差,也算看着谢妄长大,自然知晓他的脾性,今日见此情景,不免打趣他:“这成了家的男人就是不同些,缜之可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他们可都记得当年谢妄与这位昭阳公主见面便闹不愉快,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妄只笑了笑,的确未曾预料到。


    茶楼里还有其他客人,有人认得这几位,自然惊讶得不得了。也有人虽不认识谢妄,却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听得旁人议论,也跟着议论起来。不多时,茶楼附近都知晓了此事。


    章安澜与同僚出来时,便听得街头的百姓们正在讲述此事,他脸色微变。同僚并不知个中关窍,也跟着打趣说:“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谢大人也不能例外。”


    章安澜没有答话,心下只觉出一种难言的悲哀。这些时日,他将自己放逐在官场里,拼命地努力,很想往上爬,他想道,总有一日他会超越谢妄。当下听得这些,却心生一阵惶然,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比谢妄差,可是谢妄的地位还是太高了,不论他怎么努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超越谢妄。等到他超越谢妄那日,他的公主只怕早就满心满眼都是谢妄了。


    为何命运如此不公,他只不过是因为出身差些,费尽周折才能被看重被培养,倘若他有同谢妄一般的出身,又何须浪费那些时间?他可以更早地走到他的小公主面前,不会再被别人捷足先登。


    至于谢妄,章安澜无声冷笑,亦是小人行径,夺人所爱。


    章安澜很快将情绪藏好,和同僚告了别。


    他在京城租赁了宅邸,家中只请了几个家仆,算不上热闹,每日归家时,总觉有些冷清。章安澜时常想,若是有个女主人在,定然会热闹许多。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心里涌现出的都是陆朝朝的脸。


    没想到今日归家时,家中竟有客人在。


    章安澜听得管家通报,一时蹙眉不解,还以为是哪位同僚,亦或是先前一同考过春闱的同窗。他轻嗯了声,转去花厅待客,一进门,只看见一个婢女在。


    婢女衣着不凡,应当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婢女。章安澜迟疑之际,婢女已然自报家门:“章大人,我是明月公主的婢女,我们殿下有几句话托我带给您。”


    原来是陆皎月的人,章安澜心下了然,道:“殿下有什么话?”


    陆皎月被禁足三月,如今还未到时间,不知找他有什么事,或许,是想让他帮忙去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几个月过去,他已经在崇光帝面前露过几次脸,崇光帝对他颇为赞赏,虽说比不得谢妄那般看重,但到底也能说上些话。


    婢女说:“我们殿下说,她有一件事想与您合作,若是您肯,日后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章安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只是沉默。


    那婢女也并未要他立刻回答,只说:“大人可以考虑三日,三日之后,奴婢会再来拜访,等候大人的回答。”


    婢女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章安澜看着婢女背影,眉头愈发拢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凭她陆皎月一个公主,能有这种本事?何况如今二皇子失势,而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她陆皎月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许诺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除非她意欲做一些大逆不道之事。章安澜心下微惊,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章安澜下意识便想拒绝这场合作,转念却又想到今日在街上听到的那些,倘若他正儿八经地努力,何年何月才能取代谢妄的位置?倘若,他答应陆皎月,与她共谋,他或许当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那样的章安澜,他的昭阳会喜欢吗?


    章安澜垂眸,陷入深思。


    三日之后,那婢女如约而至,登门的不止婢女,还有陆皎月。


    “章大人,你考虑得如何了?”陆皎月乔装过,才得以出宫,虽说是打扮成婢女模样,但眉目之间仍是傲气逼人。


    章安澜不答反问:“明月公主便不怕,臣将此事告知陛下?”


    陆皎月轻笑说:“告知陛下什么?告知陛下,本宫爱慕大人,所以偷偷溜出宫来与大人见面?无所谓啊,父皇无非再让我禁足久一些。亦或者,父皇感念本宫对大人一往情深,为我二人赐婚呢。”


    她一顿,继续说:“毕竟如今昭阳已经与谢妄成婚,琴瑟和鸣,父皇不必再考虑将你留给昭阳了。而本宫对大人痴情至此,想必父皇会同意的。”


    章安澜眸色微沉,这倒也是,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陆皎月想做什么,只有她身边婢女的只言片语。即便他捅出去,谁又会相信?


    他看向陆皎月,问:“殿下想与我合作什么?”


    陆皎月只说:“二皇子。”


    章安澜道:“陛下已经立了太子,且对二皇子颇为失望。”


    陆皎月笑了:“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太子能顺利登基为帝呢?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能者居之。父皇对我二哥失望,可若是只有二哥一位合适的皇子呢?”


    虽然陆皎月也不喜欢陆明礼,可比起陆明礼,她更不能接受皇位落在大皇子手里,不论如何,陆明礼与自己还是一母同胞,是皇后所出,可若是大皇子登基,隔了一层,又哪里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章安澜眸色一凛,轻笑说:“公主想除掉大皇子,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陆皎月对他的轻视冷哼一声,人人都觉得她没本事,她偏偏要叫这些人看看自己的本事。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我自然有我的计划。”


    章安澜默了默,又问:“可臣又能帮公主什么呢?臣虽然有些许权势,但在殿下面前,显然不够看。”


    陆皎月道:“你当然可以,怎么,章大人对自己不够自信?”


    章安澜又是一默。


    陆皎月也没有逼迫他给出答案,只说:“无妨,章大人可以再考虑些时日,本宫也不急在一时。章大人过些日子,便能知晓本宫有没有这本事了。”


    章安澜送陆皎月离开,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心里却又叫嚣着权力的滋味。他想要权力,想要站在高处,这是他自幼便清楚地的事,如今又多了一个必须胜过谢妄的执念-


    秋日里萧条起来,窗边那棵树的叶子已经黄了大半。今日谢妄休沐,待在家中,陆朝朝和他一道在廊下作画。


    正是晌午时分,日头忽然被云层遮住,天色阴沉起来,陆朝朝偏头看了眼谢妄的画,好奇道:“你画完了吗?”


    二人约定画那棵树,可她定睛一看,画纸上哪有树,分明只有一个她。


    陆朝朝一时怔住,“你画我做什么?”


    谢妄道:“朝朝比树好看。”


    陆朝朝瞥他一眼,唇角忍不住上翘。


    她道:“那你输了,你没按照拟定的题目作画。”


    谢妄道:“输得心服口服。”


    陆朝朝看了眼天色,命人把画架子搬回去:“瞧着像要下雨了。”


    陆朝朝转身回到走廊里,见水月匆忙而来:“殿下,宫中急召,道是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陆朝朝疑惑:“父皇召我进宫?难不成父皇身子不舒服?”


    她想着,当即有些担忧:“备马车,我马上进宫。”


    谢妄亦跟着她一起进宫。


    在进宫的马车上,陆朝朝总觉得心慌得厉害,她自言自语道:“不会父皇真出了什么事吧?”


    谢妄握住她的手安抚:“不会,别担心。”


    陆朝朝强自镇定下心神,直至马车入了宫,她步履匆匆直奔


    千福殿去。


    待进了千福殿,崇光帝歪倚着罗汉榻,看向她。


    陆朝朝着急开口:“父皇,您没事吧?”


    崇光帝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一旁的陆皎月,道:“如今朝朝来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陆朝朝这才发现原来陆皎月也在,陆皎月一脸得意的神色,抬了抬手,未几,有一人被带了上来。陆朝朝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向那人。


    那是个女人,跪在殿下,四十来岁的年纪。


    崇光帝也有些不解,只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


    陆皎月道:“你且说说吧,你自己都做过一些什么事。”


    那女人瑟缩着开口:“民妇……当年曾为贤妃娘娘接过生……”


    这话一出,崇光帝与陆朝朝皆是一惊,看向妇人。


    崇光帝道:“你抬起头来。”


    那妇人抬起头来,崇光帝仔细端详着她,点了点头:“不错,朕记得你,你的确曾为贤妃接生。”


    陆朝朝亦看着那妇人,心里却始终沉沉的。


    崇光帝被这妇人的出现勾起了一些回忆,那时贤妃命悬一线,虚弱地拼尽全力将孩子生下,临死之前,还特意叮嘱他,请他莫要因为自己的死而降罪太医和接生的稳婆,又说请他一定要善待他们的女儿。


    那妇人继续说道:“当年陛下仁慈,为着小公主的降生而赏赐了民妇。民妇……民妇有罪……民妇犯下了欺君大罪,请求陛下宽恕。”


    崇光帝眉头一紧:“什么欺君大罪?”


    那妇人道:“当年……当年贤妃的确曾诞下一位小公主,只是小公主刚生下来便咽了气,民妇怕陛下怪罪,便私自找了一个婴孩,谎称是贤妃娘娘诞下的公主。”


    她说着,看向陆朝朝。


    陆朝朝顿觉五雷轰顶一般,身形一晃,驳斥道:“你胡说八道!”


    第59章 第五十九在他唇角蹭了一下。


    这一定是陆皎月的阴谋,她在陷害自己,陆朝朝瞪向陆皎月,指着她道:“你收买了她是不是?你叫她来父皇面前构陷这些,你好狠毒!”


    陆朝朝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不定,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那个稳婆的话,她是陆皎月找来的人,定然没安什么好心。陆皎月竟心肠歹毒到这种程度,用她的身世来做文章。


    她复又看向那稳婆,质问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可知你如今犯下的才是欺君大罪?”


    陆朝朝看向崇光帝:“父皇……”


    她想,父皇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的,父皇一向宠爱她,自然会相信她的。


    可是父皇的脸上却出现了迟疑的神情,他的表情那般严肃,眼神有些许浑浊,仿佛从眼前的时空掉入了悠远的回忆里。


    陆朝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跌入深潭,四面八方的水涌上来将她包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沉闷起来。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在颤抖,是谢妄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膀,温热的温度从他手心传来,融化了她周遭的沉闷,她才发现她在微微地颤抖。


    谢妄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别怕。”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疏淡,却让陆朝朝觉得安心。


    崇光帝的确陷入了回忆里,从刚才那个稳婆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回忆里。他眼前浮现的,是贤妃临死之前靠在他怀里的模样,她的嘴唇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平日里就温柔的人说话更是轻到几乎要听不见了。


    崇光帝那时心如刀绞,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却在此刻也无能为力,或者说,其实他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刻,譬如说想要把皇后之位给他爱的女人,却被众人阻拦,不能给她,甚至于连累她背负骂名,而贤妃也从来不会怨怼他任何,甚至会宽慰他,说自己压根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长长久久的就好。


    可是连这也成了奢望,她再不能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了,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一直到完全消逝,就在他怀里。


    崇光帝只觉悲痛欲绝,许久才反应过来,让稳婆将小公主抱上来,那是贤妃留给他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从那之后,他便对这个女儿倍加宠爱。


    可是今日,却被告知,原来他们的女儿也早就死了,他与贤妃之间唯一的一点羁绊都断了。崇光帝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看向那稳婆,问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让朕相信?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是真的?”


    崇光帝养育了陆朝朝这么多年,自然有感情在,不至于只因为一句话就断定陆朝朝的身份是假的。他目光如炬,帝王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稳婆不由得瑟缩起来,低下头结巴道:“民妇……民妇有证据,当年贤妃娘娘的左背上有一胎记,小公主生下来时,左背上也有一块胎记,但是……民妇寻来的那婴孩并没有。”


    崇光帝闻言,背脊崩塌下去。


    陆朝朝亦是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胎记。难道这稳婆说的是真的?难道她当真不是父皇与母妃亲生的女儿?难道……


    她几乎要站不住,倚着谢妄才勉强站定。


    陆皎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露出个得意的眼神,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陆朝朝马上毫无翻身之地。


    陆朝朝声音轻到发虚:“可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又能证明什么?难道做母亲的有胎记,女儿便也一定有么?”


    她的鼻子分明很像父皇,她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还未待陆朝朝反应过来,崇光帝先出了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而后便昏迷了过去。


    陆朝朝惊呼奔至崇光帝身侧:“父皇?!来人哪,快传太医!”


    陆皎月上前一步,将陆朝朝推开,冷声道:“你这个冒牌货,凭什么唤父皇?来人哪,父皇晕倒了,快传太医。”


    千福殿里乱成一团,太监宫女们进来,将崇光帝扶上床榻,太医很快便至,替崇光帝诊过脉。


    陆朝朝站在千福殿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天色愈发阴沉起来,感觉有一场暴雨似的。


    陆朝朝焦急地望向殿内,没等到太医,只等到陆皎月的身影。陆皎月居高临下睨她一眼,道:“来人哪,把这个冒牌货带下去,关押起来。”


    陆朝朝脸色一变:“你凭什么这么说?”


    陆皎月道:“事实已经很明了了,不是么?”


    谢妄往前一步,护在陆朝朝身前,他高大身影气势威压,倒把陆皎月逼退了一步。


    “谢妄,你想做什么?”


    谢妄道:“明月公主似乎忘了,此事陛下尚未做出定夺,仅凭公主几句话,定不了任何罪名。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昭阳公主便仍是尊贵的公主,是您的皇妹。”


    陆皎月眸色阴狠:“你什么意思?”


    谢妄眼神扫过一圈,看向那些上前的侍卫,这话也是警告他们。


    侍卫们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往前,他们本来也还云里雾里,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便都谨慎地退了下去。


    陆皎月指着谢妄:“你!”


    谢妄又道:“何况明月公主别忘了,退一万步说,她是臣的妻子,是谢家的儿媳,谁敢随便动她?”


    陆朝朝站在谢妄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垂下眼眸。


    陆皎月不能奈陆朝朝何,只好恨恨作罢,道:“好,父皇是还没有做出定夺,但是父皇被你气出病来,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相信父皇不会想见到你在这里的,我劝你,还是滚远一些。”


    陆朝朝心里记挂崇光帝的病,当然不会离开,她强硬道:“我不走,我要留在宫里,等到父皇醒过来。除非父皇亲口说,让我走,否则你没办法赶我走。”


    陆皎月与陆朝朝对视,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好了,不过你别想见到父皇,我不会让你见父皇的。”


    陆皎月说罢,进了千福殿里。


    陆朝朝抬头看了眼天,一时有些无措。


    今日之事于她而言的确堪称可


    怕,她从前只需要仗着父皇的宠爱,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什么烦恼,最大的烦恼好像也只有章安澜和谢妄。可是一夕之间,忽然就变了。


    陆朝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看向谢妄,他方才护在她身前的样子,让她下意识想要依赖。可是,她真的能依赖谢妄吗?


    倘若她当真不是公主,那谢妄和她的婚姻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她不知道,只好站定原地没有动作。


    是谢妄上前来,宽慰她:“先回曦光殿,你需要休息。”


    陆朝朝嗯了声,身形虚浮地上了轿辇,和谢妄一起回到曦光殿。


    曦光殿还是从前的老样子,陆朝朝环顾一圈这座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宫殿,有些恍惚。她虽然不想相信陆皎月和那个稳婆的话,可是她忍不住地想,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那她算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人生和幸福。


    陆朝朝只觉得迷茫无助,她趴在紫檀方桌上,闭上眼睛。


    谢妄没有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静一静。


    他起身走到殿外,嘱咐风荷她们好生照顾陆朝朝,又唤来千山,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千山他们去查查这整件事。


    这整件事都不对劲,只怕是陆皎月趁机搅浑水。但当年的事太过久远,当年贤妃身亡时是因陛下遇刺,本就局面混乱,如今再想查证什么,着实艰难,只有那稳婆一面之词。但也不是没办法,稳婆为何会将这事翻出来,甚至笃定死咬,无非是陆皎月许了她什么好处。但凡有过交易,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何况那稳婆看起来也不是个硬骨头,撬开她的嘴想必不难。谢妄已经命千山去把人劫了。


    此事一出,朝野皆惊。崇光帝昏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和太后耳中,二人赶了过来。


    皇后听说了缘由,心惊胆战地看向陆皎月,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或许和她的女儿脱不开关系。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太后并未怀疑陆皎月,只是说:“原来竟是个假冒的,也真是,难为皇帝这么多年宝贝着她。”


    太后与皇后并未在陆朝朝的事情上耗费太多关注,转而关注起崇光帝的身体。太医说,崇光帝是因为一时情绪太过激动,这才昏迷了过去,按理说没有大碍,应当过些时日就会醒。可崇光帝这一昏迷,便是三日。


    三日之后,崇光帝才转醒。


    他醒过来时,人苍老了许多,睁开眼后,看见皇后与太后都在,几位公主与太子也在,就连被禁足的二皇子也在。二皇子见他醒来,擦了擦眼泪,跪下请罪:“请父皇恕罪,儿臣挂念父皇的身子,这才出了宫,儿臣马上便会回去禁足思过。”


    崇光帝看着他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道:“罢了,朕解了你的禁足。”


    崇光帝的视线落在最后边的陆朝朝身上,陆朝朝见崇光帝醒了过来,感激地笑了。


    崇光帝道:“你们都出去,朝朝,皎月,你们留下。”


    他还未将事情完全弄清楚,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稳婆呢,传她上来,再将当年之事,仔细与朕说说。”崇光帝说着,咳嗽起来。


    陆皎月道:“那稳婆自觉对不起陛下与贤妃娘娘,已经自尽了。”


    崇光帝闻言,一时默然许久。


    如此一来,当真难办。


    陆皎月看着崇光帝的反应,一时又有些恨意,父皇对那个贱人的爱便如此深,他最爱的就是那个贱人,甚至于对陆朝朝,也是沾了那个贱人的光。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留下一道似是而非的刺在他心里,凭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定然不可能留下陆朝朝。


    沉默之际,林顺进来禀报:“陛下,谢大人求见。”


    崇光帝咳嗽了声,让林顺传人进来。


    谢妄行过礼后,看了眼陆皎月道:“陛下,那稳婆其实还未死,被臣的人救了下来。臣已然审过她,她已经坦诚了自己全部罪行,包括如何被明月公主收买,污蔑昭阳公主身世。人就在殿外,陛下可要见见她?”


    陆皎月听得这话,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她不是让人把她杀了吗?好个谢妄,和自己对着干。


    她先一步辩解道:“谢大人手段谁人不知,谁能保证谢大人不是屈打成招,让她污蔑于我。”


    崇光帝默了片刻,道:“将人带进来,皎月,你下去。”


    陆朝朝站在原地没动,崇光帝看了眼她,道:“你也下去吧。”


    陆朝朝转身,又不忍回头:“父皇,您保证身子,不论如何,别再让自己病着了。”


    崇光帝心念一动。


    那稳婆很快被带了上来,她比上一次看起来更为惊恐,稳婆没想到,自己会被灭口,她本来也只是贪图好处,不想因此丢了性命,没多久就全都招了。这会儿对着崇光帝,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明月公主指使民妇这么说的。她说,只要民妇听她的,她就给民妇的儿子一个官做,让民妇一家从此享尽荣华富贵。”


    ……


    稳婆全都招了,崇光帝听完,沉思良久。因为这件事,他回忆起了很多和贤妃有关系的事,一时间又悲痛起来。幸好,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可转念又想到,他的另一个女儿,怎么会用这般恶毒的心思和手段呢?他或许偏爱陆朝朝,可对皎月,也是爱的。他不明白皎月怎么会恨朝朝至如此地步?


    崇光帝让他们都下去之后,又传了谢妄进来,谢妄除了是他的女婿,还是他得力的臣子,他将这事交托给谢妄。


    谢妄领命,一顿之后,又说出了一件让崇光帝大为惊骇之事:“陛下,臣还查到另一件事,与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有关系。”


    崇光帝:“说。”


    谢妄:“当年贤妃娘娘因受伤提前生产,虽气血亏虚,但并未立刻致命。是有人在贤妃娘娘喝的参汤里做了手脚,下了毒,这才导致贤妃娘娘生产完便去世了。”


    他一顿:“是皇后娘娘所为。”


    这三日,他可谓是不眠不休,将当年所有有关之人都查了一遍,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如此真相。


    崇光帝听罢,忽地笑了两声:“好,好,原来竟是如此。来人哪,让皇后来见朕。”


    陆皎月一众人等守在殿外,她心下了然,此番恐怕难逃责罚,不知父皇会怎么责罚自己,却没想到,父皇先宣了母后。而母后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解脱的表情。


    皇后进了殿,和崇光帝四目相对,一声叹息:“臣妾一直提心吊胆,到今日,竟然有种解脱之意。”


    崇光帝沉默着,他自然知道他对不住皇后,皇后没有过错,他却要废后。可是她应该憎恨自己,而不是贤妃。


    皇后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臣妾不欲辩驳任何,只是恳求陛下,宽恕皎月。她只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恳请陛下送她去道观静养余生吧。”


    崇光帝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终究是同意了。


    不多时,崇光帝下旨,废皇后郑氏,幽禁于宫中,送明月公主于京郊的道观静养余生,非诏不得离开。


    陆皎月看向皇后,不理解为什么因为她的错处会牵连到皇后,她闭了闭眼,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倘若没有谢妄,她的计划便是先借此事让父皇大受打击,而她趁机给父皇下药,父皇病倒之后,她便让二哥出来,父皇感念二哥的孝顺,定然会放二哥出来。她再想办法给父皇下毒,将下毒之事栽赃给大皇子,顺势让二皇子接手国事。


    如今事已至此,只要她不离开皇宫,她的计划还有实施的机会。她正欲起身辩驳,却被皇后拉住,皇后痛心疾首道:“皎月,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若是再错下去,只会连累郑氏一族,连累你二哥。”


    陆皎月一怔,而后才知晓原来当年贤妃之死,是她这位一向温婉贤淑的母后所为。陆皎月看着


    皇后,忽地笑了起来,原来她的母后,也不是那么软弱-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陆朝朝陪着崇光帝喝了药,而后才回到曦光殿。


    曦光殿外,谢妄在等她。


    陆朝朝与他一道走进殿内,极小声地问了一句:“若我当真并非公主,你会休了我吗?”


    谢妄看她:“这二者有什么联系?”


    俨然她问这问题愚蠢至极的意思。


    陆朝朝撇了撇嘴,而后忽地踮脚,在他唇角蹭了一下。


    第60章 第六十章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


    她的动作太过猝不及防,谢妄并未担心过来,一怔之后回神,陆朝朝已然退远了。


    谢妄眸光凝了凝。


    陆朝朝有些害羞,这念头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甚至都没及思考便被这念头牵着走,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只觉心跳如雷,逃也似的跑开了。


    陆朝朝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在发热,她故作镇定地转至美人榻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实际上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茶水是什么滋味都没知觉,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往下灌。她目光好似专注地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谢妄的动作。


    谢妄愣在了原地没动,眼神朝她看了过来。


    他是不是很惊讶自己竟然会主动亲他?他是不是很高兴?他会不会很得意?


    陆朝朝心思有些纷乱,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不觉手中玉盏早已经空了。


    谢妄往前跨几步,立在她身侧。


    她便又紧张起来,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种紧绷的期待。


    他……走过来了,会说什么呢?


    她指腹轻轻摩^挲着玉盏边缘,眨动睫羽。下一瞬,玉盏便从她指尖滑落,她惊呼一声,被谢妄抓进他怀里。他坐在榻上,陆朝朝坐在他腿上。


    陆朝朝心跳得更快,想看他,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将眉眼微微垂落。


    谢妄勾住她下巴,缠吻上来。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也算不得粗暴,只是能让陆朝朝感觉到他的热切。


    刚过了午时,今日天气不错,外头出了太阳,透过窗纱落进来,映出一双影子。婢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内殿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陆朝朝承受着谢妄的吻,她微微眯着眼,忽地用舌尖勾了一下他的。


    谢妄动作一顿,凝眸看她。


    陆朝朝垂下眸子,紧跟着感觉到他的动作更加激^烈。他应该很兴奋,因为比往日更加口口地贴着她。陆朝朝原本白皙的面庞涌上一阵绯色,笨拙地回应他的吻。


    吻着吻着,事情便有些不受控制。


    陆朝朝看了眼窗牖,小声道:“还是白天……”


    谢妄在她耳畔道了一句:“白日宣……”


    陆朝朝瞪大双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今天的陆朝朝比平日里主动许多,谢妄自然更克制不住。陆朝朝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殿内上了灯,她撑起身,缓了缓神才记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又一阵脸热。


    枕边是空的,谢妄不在。陆朝朝正欲唤人,便听得脚步声从外边传来,谢妄的身影绕过落地象牙障屏,朝她走来。


    “醒了?”他在床边坐下,将她耳边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朝朝嗯了声,忙碌了一下午,她腹中空空,现下正是饥肠辘辘。谢妄轻勾唇角,命她们传晚膳进来。


    下晌婢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并不知晓殿内发生了什么,陆朝朝也不愿叫她们察觉,都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谢妄这个恶趣味的人,发现她不愿意叫她们知晓之后,反而更深地弄她,似乎就是要让她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陆朝朝气得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很用力的一口,都把他的肩膀咬出了血。肩膀的痛楚显然不能阻止谢妄的恶趣味,反而叫他更从中得趣。


    谢妄抱着她行至门边,感觉到陆朝朝的紧张,在她耳边轻笑出声,还揶揄她。柱子冰冰凉凉地贴在后背,面前又是火^热的胸膛,在冰火两重天里,陆朝朝弄脏了谢妄的衣裳。


    ……


    记起这些,陆朝朝又恼起来,从金丝软被里伸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谢妄腿上踢了一脚泄愤。


    她道:“不许叫她们传膳进来,否则她们一看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声音细细的,仍沾了一些余韵的慵懒。


    谢妄眼中笑意更深:“好。”


    谢妄起身,走向门口,与门外的风荷说了几句,不多时,他重新端了漆金托盘进来,盘中有几个银碟,呈着饭食,是她素日里最爱吃的几道菜。谢妄将托盘搁在床头的圆几上,拿过玉箸,喂她进食。


    陆朝朝这会儿又累又饿,顾不上许多,任由他喂了。


    用过晚膳后,陆朝朝简单收拾了一番,而后才让她们准备热水沐浴。她不愿让风荷她们看出端倪,可若是风荷她们进来伺候她沐浴,事情定然东窗事发。


    陆朝朝瘪着嘴,怨念地看向谢妄。


    谢妄道:“我来伺候殿下沐浴。”


    谢妄说到做到,果真亲自伺候她沐浴。风荷她们放好热水后,谢妄让她们退下去,他去床边将陆朝朝打横抱起,放她进浴池。陆朝朝趴在浴池边缘,被热水包裹住,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谢妄在一旁坐着,看了眼香胰、香粉之类的,疑惑了一番,他还真没做过这种事。陆朝朝看着他的神情,嘴角翘了翘,指挥他。


    “用那个。”


    陆朝朝面容浮现几分享受的神色,又起了些故意作弄的心思,将水弄到谢妄身上,打湿他的衣裳。谢妄眸色微沉,竟是下了水来。


    陆朝朝头皮有些发麻,她不该惹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求饶道:“不行,我真的好累,我要散架了。”


    但是谢妄不为所动,陆朝朝往旁边躲,没几步,又被谢妄抓了回来。


    距离坦诚相交才没多久,自然轻而易举进去。


    陆朝朝想到什么,嘟囔道:“你不是水性不好吗?”


    谢妄道:“只是不会游泳,这点深度何须游泳?”


    倒也是……


    从浴池里出来,陆朝朝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散架了。她从前不觉得自己体力很差,现在觉得和谢妄比起来,她的体力实在太差了。


    谢妄将她仔细洗干净,替她换上干净的寝衣,抱她回床榻上。


    这一夜,陆朝朝一枕无梦。


    次日一早,陆朝朝去千福殿看望崇光帝。


    因着上回的事,崇光帝看陆朝朝便有些愧疚。


    陆朝朝摇了摇头:“儿臣知道,父皇之事太爱母妃了,所以才会有所怀疑。儿臣不怪父皇,父皇一定要养好身子,再陪儿臣几十年。等儿臣给父皇生外孙,再带外孙陪父皇。”


    崇光帝叹了声,愈发觉得自己老了,感慨过后,又笑了起来。听朝朝的话,她与谢妄近来倒是感情不错。


    陆朝朝垂下眸子,小声说:“嗯……谢妄他……挺好的。”


    崇光帝笑起来:“那朕的外孙,何时能有消息?”


    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父皇!”-


    明月公主与皇后的事,让太后也大受打击。太后当年虽不喜欢贤妃,一直站在皇后这边,却没想过,贤妃之死竟是皇后所为。至于她最疼爱的孙女,更是如此大逆不道,为了一己私欲,甚至给皇帝下药。太后亦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深居简出了。


    明月公主意欲谋逆的事到底没有翻出来,只是停在她因为不喜欢昭阳公主而陷害,甚至害崇光帝的事上。


    不知不觉,冬日的气息便裹挟京城。


    这日冬至,街巷里都透露着热闹,念着阖家团圆。章安澜在路上遇见陆朝朝,他恭敬行过礼,唤了声殿下。


    陆朝朝有些时日没看见章安澜,愣了愣,才唤了一声章大人。


    “殿下安好。”章安澜说。


    陆朝朝看着章安澜,只觉得波澜不惊,恍然在想,自己喜欢过他的事像是一百年前发生的。


    陆朝朝


    正欲说些什么,身后谢妄走出来,她的注意力便转向谢妄身上。在见到谢妄的一瞬间,章安澜看见她的眉目流转。


    谢妄轻睨章安澜一眼,并未说什么,只和陆朝朝说话:“母亲说今夜家宴,叫咱们早些回去。”


    陆朝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而后便被谢妄牵着手带回马车上。她回头看了眼章安澜,礼貌地笑了笑。


    章安澜看着二人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灰暗的天色,倏地记起那天他听说陆皎月做了什么之后,去见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陆皎月却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要她的性命,只不过要她跌进泥潭罢了。这样不是更好么?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说不定谢妄便会抛弃她,到那时候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那一刻,章安澜竟觉得陆皎月说得对。


    北风凛冽如刀,扑在脸上,章安澜转过身,与谢家的马车背道而驰。


    可她当永是昭阳-


    马车之内,谢妄脸色有些冷。


    陆朝朝觉得他莫名其妙:“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好小气。”


    谢妄沉默不语。


    陆朝朝又说:“谁叫你以前那么讨人厌的。”


    谢妄还是没说话。


    陆朝朝倾过身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谢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握住她的手,又追上来贪卷她的唇舌。一吻结束,谢妄又有些心猿意马。陆朝朝坐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千山,先别回府,再逛一圈。”谢妄淡淡吩咐道。


    陆朝朝正疑惑,不是说母亲叫他们早些回去吗?怎么还要再转一圈?


    很快她便知道了。


    她觉得她一点都没说错,谢妄他就是个色^鬼!


    二人归家时,还是晚了一些。


    谢家大门口的灯笼明亮,照出二人的影子。陆朝朝有些腿软地扶着谢妄的手下马车,面上绯粉还未完全消退。


    其他人都已经入了席,陆朝朝和谢妄二人也入了座,林娇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话是问谢妄。


    陆朝朝轻咳了声,余光看向谢妄,谢妄道:“有些事耽搁了。”


    她收回视线,在桌子底下掐了掐谢妄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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