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她的确不想异地恋
离跨年还有大半个月的时候,北城已经下过几场雪。
虽然温实侨迁居到北城了,但温知聆回家的频率没比之前上大学时高多少。
刚工作的那两个月,偶尔还被她爸爸叫回去吃过几次饭,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又在忙什么生意,找她的次数少了,温知聆有时候不想过去,就用加班做借口推脱掉,他也不多问。
临近年末,温知聆最近确实加了不少班。
中午吃饭,同事们在公司餐厅凑到一块聊天时,怨气都挺大。
“听说明年林卉姐要升职。”
“好像是调去卢城?卢城有个大项目缺人手,要她负责的吧,正好跟随项目地了。”
“温温,你知不知道林卉姐什么时候过去啊?”
问这话的女生是和温知聆一起转正的同事,叫孔玥,两人偶尔会做搭档,关系不错。
温知聆说:“我没听她提过。”
有人问:“你们猜,她有没有可能带几个亲信过去?”
另一个人半开玩笑道:“要带也没你的份啊,小温才是嫡出的。”
“带我去我还得考虑一下呢,我在这儿挺好的,就是房租贵点。”
“小温我记得你是淮城人吧,那边离卢城倒是蛮近。”
温知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午饭,同事们还在聊天,她把工牌放进大衣口袋,端着餐盘先起身。
孔玥问:“你回工位呀?”
“我去楼下买杯咖啡。”
“哦哦,那你帮我带一杯吧。”
温知聆说好。
她离开之后,大家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猜小温估计不想去,她男朋友在这边呢。”
“她有男朋友啊?都没听她提过。”
“嗯,你没见过?而且她男朋友估计是个富二代,几辆豪车换着开,阔气得很,经常在楼底下的路口接她,我都撞见好几次了。”
孔玥原本也想走,但一听这有几个人开始闲言闲语的,便留了个心,屁股都没挪的继续埋头喝汤。
他们口中所说的温知聆的那位富二代男朋友,孔玥是见过的。
就在上星期的一个晚上。
加完班,她跟温知聆从写字楼出来,外面下着雪,去地铁站的路不好走,打车又贵,于是孔玥搭了温知聆男友的便车,见到了本人,知道他姓谈。
隔壁部门有个年轻小男生喜欢在温知聆面前晃悠,打听到她不是单身了都不死心,孔玥之前一直觉得那个人看起来还不错,隽秀清爽的长相,能打个八十分。但
那天亲眼看到人家的正牌男友之后,才知道帅得和别人不在一个图层里不是夸张的说法。
下雪天,他不嫌冷似的,在车边等温知聆,很高的个子,穿了件黑夹克,看着挺酷,但不是固有印象里的那种富二代风格。
温知聆要他帮忙送送同事,他也没问顺不顺路,开了车门,让她们俩先上车。
送她回去的路上,温知聆和她坐在后座聊天,他把车开得稳,不知道是不是被温知聆熏陶的,安安静静,也不插话,有礼貌又有内涵。
“难怪呢,那是不能走远了,异地恋最容易出问题,到时候分手可就亏大了。”
“哈哈就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聪明得很。”
这话怪里怪气的,孔玥听着不舒服。
说话的一男一女都是同部门的同事,平时就爱仗着多两年资历,各种摆谱。
孔玥状作无事的加入他俩。
“你们说温知聆啊,她虽然是淮城人,但父母都在这边啊,自己家就在这儿,往外面跑干什么。”
“不过她能力确实强,林卉姐真要带个人过去,想选她也正常啦,就看她愿不愿意咯。”
孔玥两句话帮朋友正了名,心里舒服多了,端上餐盘,迤迤然走远。
从员工餐厅出去,孔玥直奔楼下咖啡厅,找到温知聆当面告状。
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有一会儿,两人在咖啡厅里的卡座上坐着聊天。
温知聆听完她绘声绘色的转述,倒没怎么生气,把刚拿到的咖啡从纸袋里拿出来递给孔玥,“谢谢你替我说话,请你喝咖啡。”
“哎,这算什么。”
这行几乎没有新人期,全新的资料交到手里,恨不得你立马就自学成才,她刚开始进度慢,带教不怎么管她,只能一直黏着同期进公司的温知聆。
温知聆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不好接近,其实很没心眼,一点也不藏私,从林卉姐那边学了什么就教她什么。
孔玥心里清楚,平时还是她受人恩惠更多。
林卉姐年后要去卢城的事,温知聆很早就知道。
前段时间和她一起出外勤的时候,有听她随口问过一句,觉得去卢城怎么样。
温知聆当时并未多想,不知道那可能是打算带她一起去的意思,所以没有将拒绝的态度展露得明显。
但如果之后真的要做决定,温知聆是不太愿意接受调动的。
她的确不想异地恋,不舍得离谈既周太远-
近来流感泛滥,温知聆出门都会戴上口罩,也很少往人流量大的地方挤,防范意识很强。
但在年底之前,还是去了趟医院。
不过不是她生病。
那天是夜里,温知聆接到继母钟婧的电话,说温希悦发高烧了,半夜呕吐惊厥,温实侨人不在家,联系不上,她在北城举目无亲,也不会开车。
钟婧慌得声音都不稳,温知聆让她先打120急救,尽快去医院。
她接电话的时候,谈既周已经醒了。
挂了电话,温知聆一边起床换衣服,一边和他解释。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很难当做无事发生,准备去医院看看。
谈既周也起身,把卧室的灯打开,“我送你过去。”
半夜三更,他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深夜,马路上看不见几辆车,两人畅通无阻的到了钟婧母女所在的医院。
在急诊楼找到钟婧时,温希悦躺在临时病床上,她守在女儿旁边,睡衣外面穿了件羽绒服,摒去往常的精致妆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还是很在乎孩子的。
温知聆和谈既周一起过去。
温希悦的胳膊上按着棉签,估计是刚抽完血,没精打采的在哭,看到温知聆后,叫了声姐姐,嗓子哑着。
“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嗯,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抖了,刚刚用了栓剂退烧,现在不能走,要观察一段时间,还得做脑CT。”
钟婧有些怨怼道:“你知道你爸去哪儿了吗,人不回家,电话也不接。”
温知聆没说话,她当然不知道。
钟婧知道她是好心来帮忙,叹一口气,没怎么为难她。
“刚刚悦悦说想喝水,她不给我走,麻烦你帮我去护士台那边接一杯热水。”
温知聆点点头,走之前从她那里拿了悦悦的就诊卡,顺便帮她把检查费缴清。
谈既周陪她一起。
刚才钟婧打量了他几眼,但没有问什么,估计是没心情。
而且不用想也猜得到,这个点会在她身边陪着的只能是男朋友。
两人先去缴费。
站在自助机前,温知聆问谈既周:“你困不困?”
他说不困,从口袋里拿出个医用口罩,让她戴上。
医院里病毒多。
“我明早还能补觉,你呢,要不要请假?”
温知聆摇头,“等会儿悦悦如果没什么事应该就能回了,不用请假。”
她这段时间加班,攒了几天调休假,但不想随便用,打算留给春节。
接了热水回来的时候,温实侨已经到了。
病床旁边,两个人不出意外的在吵架。
“半夜不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你在哪个女人床上啊?”
温知聆刚一走近,就听见钟婧的质问。
她今晚占理,不依不饶。
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脸色沉着,“你有完没完,我看到消息不就赶过来了?”
温知聆将手里的卡和一些票据递给钟婧,“既然我爸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温实侨头也没回,“知聆都被你叫过来了,还要死要活的把我也喊来,你到底要几个人围着你转?”
钟婧扬声,险些哽咽,“什么是围着我转?悦悦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尽管已经习以为然了,但今天谈既周就在旁边,温知聆有些难堪,忍不下去,出声让两人别在医院吵。
谈既周适时上前,将手里装了温水的一次性纸杯递给病床上的小孩。
温实侨余光陡然瞥见一个外人,面上一怔,转过头便看见穿灰色大衣的谈既周,站在自己女儿身旁。
钟婧也朝他看过去。
没想到,温知聆平时瞧着不声不吭的,找的男朋友条件看上去倒是很好。
“这位是?”温实侨问。
温知聆抿唇,简单给他介绍了谈既周。
温实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动作自然,另一只手递出去,“你好,我是知聆爸爸。”
谈既周和他握手,接过了名片。
即使今晚见面得突然又有失体面,他还是礼貌问候面前这位长辈。
温知聆不愿两人多接触,说完自己明天还要上班,便拉着谈既周先走了。
离开前,温实侨笑容亲和,对谈既周说:“下次有机会,可以来家里坐坐。”
第52章 52你想不想见我
那晚之后,温知聆陆续收到好几条她爸爸发来的消息,基本都是问她谈恋爱的事。
温实侨的言语中对她很关心,说她心思单纯,头一回恋爱,他有些不放心,又打听谈既周人品如何。
话里话外,都是身为父亲的良苦用心。
最近的一通电话里,温实侨还让她今年留在家里过年,不要往别处跑。
这个别处指的是临北。
外公外婆家过年的
年味浓,小姨和舅舅两家人聚到一起,十多口人,家里热闹,气氛好,前两年的春节,温知聆都待在那里。
国庆回临北的时候,外婆还因为这个事劝过她,让她今年陪她爸爸过年。
老一辈还是传统想法,觉得不管怎么样,父女不能生分了,也担心温实侨会有意见。
当时温知聆小姨在旁边,也劝她和她爸爸维系好父女关系,虽然出发点和外婆不同,但同样是替她着想。
小姨为人精明,帮她做打算,说温实侨现在的生意慢慢好起来了,应该是有点家底的,不能便宜别人了。
温实侨手头有多少钱,温知聆其实不清楚,也不惦记。
她现在有工作,经济来源稳定,不需要从温实侨那儿拿生活费了,自然不用再强求自己和他好好相处。
但外婆和小姨的话,她一直都听。
除夕当天,温知聆留在北城,和她爸爸一家过年。
也许是因为过节,家里难得没有吵架声,气氛还不错。
钟婧的厨艺好,前几年过年时,如果不在外面订餐,年夜饭都是她来做的,今年也不例外。
温知聆早上到家的时候,钟婧已经开始在厨房备菜了。
她不好意思像她爸那样无所事事,去给钟婧帮了会儿忙。
但她干活精细,青菜一片一片的洗,钟婧看得着急。
“我给悦悦买了本学拼音的书,你帮我给她检查一下,看看做得对不对,笨得很,怎么都教不会。”
说着,温知聆手里的一颗青菜被她拿走。
钟婧嘴里念叨,“你这个速度,估计明天才能吃上年夜饭。”
温知聆笑了一下。
她上个月突发奇想,要给谈既周做酱排骨吃,这道菜是从外婆那边学来的,但她不怎么下厨,很不熟练,每一步都规范但缓慢,最后把排骨端上桌的时候,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那盘排骨的味道中规中矩,但谈既周吃了两碗米饭。
可能是给面子,也可能是太饿了。
晚上吃完年夜饭,温实侨给悦悦发了压岁钱,温知聆没想到今年的压岁钱自己还有份。
这样父女情深的画面,已经很久没在这个家里上演了。
温知聆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有厚度的红包拿在手里,她生疏地说了句“谢谢爸爸”。
“和爸爸说什么谢。”温实侨感怀:“你现在独立了,越来越不需要爸爸了。”
他今晚喝了几杯白酒,似乎是很有表达欲。
春晚还没开始,悦悦在沙发上坐着看动画片,他拉着温知聆在餐桌前坐着聊天。
温实侨说自己的压力很大。
最近生意不好做,竞争激烈,这两年公司的经销渠道窄了,上半年将公司搬迁到北城,原本是为了拓展市场,但前段时间丢了两笔大单,认识好几年的生意伙伴忽然中断合作,谈好的注资也没戏了。
话锋一转,温实侨又道:“但爸爸看到你,就觉得这些难关都不算什么,知聆啊,你是爸爸最大的慰藉。”
温知聆默默听着,心里像有一杆来回倾斜的天平。
她练就不出一副铁石心肠。
两人聊了会儿她的工作之后,温实侨开始问起她和谈既周的事。
“你这恋爱谈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他对你怎么样啊?”
“挺好的。”
春晚开播,客厅被开场的音乐声充斥,喜气洋洋。
温知聆没有看,还在回答她爸爸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她觉得他有些关心过度了。
而且比起关心,那些问话更像是一种打探。
就在温知聆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准备打断的时候,忽然听见温实侨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方文鸿介绍吗?”
温知聆微微皱眉。
一瞬间,刚才的疑惑有了头绪。
“……你怎么知道他?”
温实侨笑了笑,没有明说。
“知聆,你谈的这个对象啊,爸爸很支持。”
他神色满意,“我女儿就是聪明,眼光真准。”
温实侨心底有自己的盘算,也并未刻意隐瞒意图。
“他家的背景你应该比我清楚吧,等以后跟他结了婚,你的生活不会差,再帮家里一把,爸爸的公司也不愁没生意了。”
温知聆否认,“不是方老师介绍的,我们只是恋爱关系,结婚还太早,你不要想太多了。”
“刚夸完你,就开始犯傻了,你和人家好好相处着,上回大半夜都陪你出门,说明他重视你啊。”
他语重心长地说:“退一万步,也不是一定要结婚才能拿好处,知聆,在这个社会上,你要懂得变通,不能太死板。”
人在感到荒谬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温知聆忍不住发噱,为自己不久前的心软。
她一字一句,“爸爸,公司是你的事,你不要再想着利用我去搭上什么关系。”
她面色冷,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你就非得和我作对?”
温实侨愠怒,因为女儿与他背道的态度而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不是还记恨着高中的事?”
温知聆喉间一哽,干脆点头。
刚开始被翟峮纠缠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就是温实侨。
他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也是经常将疼爱她的话挂在嘴边的人。
但他却在得知翟峮父亲是公司大客户后,选择了息事宁人。
他告诉温知聆这只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如果不喜欢,避开就好,甚至问她是不是先做了什么错事,才会和翟峮有矛盾。
所以翟峮变本加厉,无所顾忌的骚扰她,直到高三时,他在推搡间让她摔下楼梯,脚踝骨裂,这一切才终止。
“你知道我当时看着脚踝打上石膏,想的是什么吗?”温知聆问。
“我在庆幸,终于不是小打小闹了。”
她让温实侨去找医院开验伤证明,让他报警。
温实侨依旧不同意。
他不想担上得罪大客户的风险,反过来训她不懂事,不体恤他赚钱的不容易。
后来她拿到了翟峮父亲的电话。
温知聆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但那件事最后被她闹大,以翟峮转校为结局。
然后她去了临北的外公外婆家养脚伤,被温实侨断了很久的零花钱。
她也是从那时候知道,依靠她爸爸意味着要随时被他桎梏。
“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我也道歉了啊。”
温实侨缓和一下,主动低头,他慢慢道:
“知聆,你要知道我们是亲人,血浓于水,爸爸有错,但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温知聆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体谅他了,刚刚他问自己是不是还在记恨,其实她早就去努力释然。
如果不是温实侨拿这件事问她,她不会旧事重提。
她也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想让心口扎根的那根刺消失。
话不投机。
温知聆没有犹豫地起身,去沙发上拎起自己包和围巾。
钟婧带着女儿在那边坐着看电视,看见她要走,象征性地拦了两下。
“过年嘛,别和你爸爸闹得不开心。”
温知聆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温实侨气得不轻。
钟婧作壁上观,从心底感到讽刺。
她也是花了好几年才看透这个男人啊。
初识时被他风度翩翩的表象迷惑,看到他在饭局上提到女儿时的自豪模样,真心以为他是个宠爱女儿的好父亲。
第一次见温知聆,钟婧想到泛蓝的湖水,认定她被保护得很好。
于是更加不可抑制的动心,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留在温实侨身边,也会得到殷实的庇佑。
但这些都是假象,温实侨惯会伪装,疼爱女儿是他装点人格魅力的一种方式,他只爱自己-
谈家今年的除夕夜比往年热闹点。
大哥谈勋前年结婚,今年喜得麟儿,家里从早到晚,经常听到小婴儿的哭声,二姐倪子盈则领了未婚夫回家。
晚上,谈勋受他爸谈正钧的安排,来给谈既周做思想工作,劝他回公司。
另一方面,他现在成家了,也想把工作时间缩减一些,陪陪老婆孩子。
谈勋怀里抱着快满一周岁的儿子,谈既周站在他对面,听得不怎么走心,伸手碰了碰小孩肉嘟嘟的脸。
谈勋的提议,他直接拒绝了,态度不强硬,但是很干脆。
“我走不开,公司一大堆事。”
谈既周好心支招,“大哥,你不如鼓励鼓励爸,才五十多岁,没到退休年纪,当打之年啊。”
两人聊天也没避着人,就在一楼,他这话大家都听得到。
倪子盈低笑一声。
谈正钧欲要发作,谈既周没给他机会,被一通电话分去所有注意力。
他走到一边接电话,散漫的姿态收敛几分,声线温和,像是电话对面有个重要人物,但开口聊的内容很家常。
“吃过晚饭了?”
温知聆“嗯”一声,问:“你呢?”
她还在外面。
除夕夜的街头,又空又冷。
明明前一晚才和谈既周分开,现在却忽然很想他。
想听到他的声音,所以拨通他的电话。
曾经以为难如登天的事,也就这么轻飘飘做到了。
她往前走,一边和谈既周聊一些没意义的话。
“前几天方老师在朋友圈发了篇散文,里面提到‘干冬湿年’,今晚竟然真的下雨了。”
他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句民间谚语呀,冬至如果无雨无雪的话,春节这两天就会多雨多雪。”
她说完话,谈既周那边安静几息,而后问她:“我去找你好吗?”
“现在吗?”
“嗯,你想不想见我?”
温知聆说想。
……
谈既周在温知聆爸爸住的小区附近见到她。
今晚很冷,她穿了白色长款羽绒服,蓝格围巾裹了几道,下颌藏在里面,在路灯下站着,低着头,像朵打过霜的小花。
上了车,她的话反倒没有刚才在电话里多了。
谈既周说:“我记得你高中也戴过这个颜色的围巾。”
温知聆摸了摸围巾,“这个就是高中那条,是柴佳送我的生日礼物,质量很好,每年也就冬天戴一段时间,所以一直没有旧。”
一条围巾能用这么多年,谈既周是真没想到。
不过她的物欲确实不高,去商场也是缺什么才买什么。
“你出来找我没事吗?不用陪家人?”
谈既周说:“没事。”
刚刚接电话时,他总觉得她情绪不好。
对他来说,嘘寒问暖,隔空胡乱猜测的意义不大,还是当面见到人比较踏实。
按她的性格,能答应让他过来,已经可以说明她不想在她爸爸那儿待着了。
至于什么原因,她不说,他不会主动打探。
余光里,温知聆抬手在车窗上写写画画。
谈既周开着车,抽空瞥了眼,看清楚后,倏然笑一下。
内外温差的影响,车窗起雾,隔着一层朦胧的霓虹夜景,他的名字被她写在玻璃上,还画了个大爱心圈住。
第53章 53乱就乱吧
谈既周在除夕当晚一去不复返。
第二天一早,倪瑾联系他的时候,得知人已经不在北城了。
她和谈正钧说:“这孩子和我们离心了,越来越不想回家。”
每回家宴都要通知才来,回来也是吃顿饭便走,半点不眷念。
虽然都说男孩子不恋家,但谈勋就不是这样,即便现在成家,也常带妻子和小孩回来。
但这其中的因由,倪瑾清楚,谈正钧也心知肚明。
哪怕是至亲,感情也需要培养。
谈既周大学毕业前问家里要过一大笔资金,说是想用来创业,谈正钧预感到他有留在国外的打算,给出的条件就是自己创业可以,但得回国。
好在谈既周拿钱办事,不然现在连人影都见不到。
出于愧疚心理,倪瑾在意识到他们的失职之后,对谈既周说不出重话。
而且从他和谈正钧的相处就能看出来,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心中有些郁结,倪瑾来找女儿倾诉。
倪子盈正准备出门,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扑粉,听完母亲的絮絮言说后,她想到什么,开口道:“我好像忘记和你说,既周有女朋友了。”
倪瑾吃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我不清楚,我是上个月听庄霏说的。”
“庄霏?”倪瑾回忆一会儿,记起了她是谁。
“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庄太太我倒是认得。”
“庄霏怎么会认得既周的女朋友?”
倪子盈说:“她和既周是同学啊。”
关于庄霏,还有一段不怎么被提及但也不算是秘密的豪门往事。
她是庄家的私生女,跟在庄家的老人身边长大的,不怎么露面。
不过有钱人家多养一个孩子根本谈不上负担,因此除了身份尴尬之外,在物质和教育资源上,她都和庄太太所生的孩子并齐,也算是顺风顺水。
毕了业,庄霏没往庄家公司里挤,自己在外开了家传媒工作室。
工作上有交流的缘故,倪子盈偶尔能见到她。
两人差了几岁,此前没有任何来往,但庄霏八面玲珑,很懂人情世故,第一次见的时候就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说自己和谈既周是同学,后来每回碰见都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比谈既周还亲热。
谈既周也只是明面上叫她一声姐,根本没有给人当弟弟的样子。
时间久了,私交还算可以,偶尔碰上了会一起吃顿饭。
倪瑾很关心,“你知道那女孩子是做什么的吗,家世怎么样啊?”
“庄霏和她不熟,说是朋友聚会上见到的。”倪子盈旋出口红,略有深意地问:“家世不好你就不同意了?”
“那倒不会。”倪瑾否认,心里有了些猜测。
倪子盈笑一下,没再继续说。
但那天在饭桌上,庄霏告诉她的远不止于此。
一顿饭下来,庄霏以聊八卦的名义,将谈既周女友的家庭和工作都跟她交底了,甚至连人家父亲和谈既周大伯曾经的交情都清楚。
至于是怎么得知的,庄霏却含糊带过。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倪子盈可不想乱当中介。
这些来源不明的信息是真是假,倪子盈无从考证,但庄霏的心思,她能猜得七七八八。
要是真从她这边传出去,到时候生起事端,她头一个撇不清关系。
谈既周又不是什么通情达理的老好人-
温知聆和谈既周去了白檀山的度假区。
放假前谈既周就问过她,假期要不要出去玩玩,她说可以,但没什么主意,只有一个想法——不要太累就行。
她出门旅游,不喜欢给自己安排太紧凑的行程。
所以地点是谈既周定的。
白檀山在一个更偏北的小城市。
虽说是小城市,但随着当地旅游业发展,早几年也建成了机场,从北城可以乘机直达。
落地白檀山市,不出机场就能看到转乘到度假区的指引标志。
谈既周应当是提前做好了安排,航站楼外有商务车候着。
车子进入度假区后,继续开了一段路,偏离了几家酒店和大部分的娱乐区域。
温知聆从上了盘山公路开始就有些晕,一直闭目养神,感觉到车子减速时以为到目的地了,但睁开眼却发现,只是停在一道雕花铁门前。
门岗核对好车牌后,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温知聆瞥见旁边的石墙上贴着警示语——“私人住宅,禁止入内”。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谈既周。
过来度假,他穿得极为随意,运动长裤上面套了件帽衫,拿着平板,半靠在座椅里。
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他目光稍抬。
她问:“你在这儿有房产吗?”
谈既周竟然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应该有。”
这个度假区是谈家好几年前出资开发打造的,建成之初就划了一块区域不对外出售,谈既周当时还没成年,只记得这里面有栋房子是留给他用的,没问过产权。
大学那几年没怎么回国,这两年在国内,但没有心思专门去玩,这回要不是想陪温知聆,他也懒得过来。
“我也是头一回来,段柯和陶可星倒是借住过几次,这边娱乐项目挺多的,你可以问问陶可
星有没有推荐的。”
“好。”
车子最后停在一栋北欧风格的独栋别墅前。
加上调休,温知聆的春节假前后有十多天,今年她不准备回临北了,可以慢慢玩。
这边室外温度很低,入住第一天,两人只出门去了家评价不错的餐厅吃晚饭,其余时间都待在房子里。
可能因为谈既周自己都不大记得这处房子,室内的装修维持着酒店的商务风,中规中矩,胜在汤池入户。
第二天,温知聆听了陶可星的建议,拉着谈既周去了她推荐的古镇景区,走走停停大半天才返程,晚上睡前,她去后院的汤池里泡了会儿温泉。
来前没有准备,温知聆临时在这边的门店买了套泳衣。
下汤池不久,谈既周不请自来,给她带了杯橙汁。
光线暗昧,两人在汤池里并排,肩与肩相贴。
温知聆起初没有注意到他喝的和自己不一样,闻到若有似无的酒味才问,“你喝的是什么?”
她的泳衣是分体式,挂脖吊带和小短裙,藏蓝布料极衬肤色,长发盘起,颈项纤细。
谈既周唇角微牵,凑近她,声线低而蛊,“你猜。”
他以为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但某人很不解风情,借着汤池的浮力轻易越过他,以一种偎在他怀中的姿势从另一侧拿到高脚杯,呡了一口。
“葡萄酒。”
她尝出来了,告诉他。
谈既周哼笑一声,“是吗?”
他的手按上她的后颈,“你再尝尝。”
说罢,封住她沾着酒水的唇。
……
温知聆不记得后来在断断续续的吻中,自己又喝了多少,也不记得是怎么从池子到床上的。
也许是醉意,也许是后面太激烈,导致意识一直昏昏沉沉,她只知道持续了很久,久到膝盖疼。
这种事做得越多,越能比较出两人的初夜谈既周有多收敛。
结束后,她的生理反应没停,不时抽颤,谈既周覆在后背抱她,下颌搭在她肩颈上。
力竭后的她变得绵软,身体也更契合,严丝合缝的相贴。
他迷恋她的事后状态。
她被谈既周抱了很久,直到余韵消退干净。
累极了,便很快睡过去,但睡得不沉,很快便被身上的湿热触感弄醒。
是谈既周在用热毛巾帮她擦身。
温知聆动动胳膊,没有坐起来,她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这种事了。
卧室的光线黯淡柔和,谈既周打着赤|膊在浴室进进出出几回,背着光,从肩颈处到腰腹的线条和恰到好处的薄肌极具观赏性。
明明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他却很乐意为她忙前忙后。
可能是前几天和又把旧事拽出来回忆的原因,刚才那么短的一觉,温知聆竟然还做了个梦,而且是和高中有关的噩梦。
心念浮动,温知聆在他给自己盖被子时,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话。
谈既周隐约听到她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刚刚没听清。”
温知聆裹着薄被,看着他的清峻面容,重复道:“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他肯定会是个很好的哥哥吧,会将她护在身后,不会让她受委屈。
这是她曾经有过好几次的想法。
谈既周倏的一怔。
虽然不知道温知聆为什么说这句话,但他听得出来她很认真,不是出于情趣。
谈既周对一些骨科之类畸形却唯美的爱情故事不了解,在恋爱观上是个挺正派,甚至有些因循守旧的人,乍一听温知聆这么说,心理上有些过不了关,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怎么也不能是兄妹啊,这样算乱|伦吧?
尤其是两人刚刚做完,几个安全套还在垃圾篓里毫无遮挡的搁着。
谈既周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在床边蹲下,“怎么忽然说这个,困迷糊了?”
她摇头。
谈既周觉得女朋友的想法太脱俗,尝试说一点道理,“兄妹又不能像我俩这样在一起。”
“不可以吗?”温知聆问,她已经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谈既周沉默一会儿,很快倒戈。
“也可以。”
乱就乱吧。
是她的话,好像没什么不行的。
第54章 54忿忿不平之感
次日下午。
别墅里来了其他人。
楼禹第一个到,身边没有别的人。
没多久陶可星和段柯也来了,他俩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
是施闻哲和庄霏。
谈既周和施闻哲挺熟,是认识几年的朋友了,和庄霏关系只能算平常。
去年有一次回家吃饭,饭后,倪子盈忽然找他,问他公司有没有意向做传媒方向的投资,又给他发了份资料。
谈既周点开扫了几眼,发现是一家规模不大的传媒工作室。
他知道倪子盈在做人情,但摇摇头,当时就把话跟她说得明白。
既生资本这两年的重心都在科技和医疗行业的投资,短时间内不会往传媒领域发展,而且公司的任何项目都不可能由一个人说了算。
哪怕真的要投资,也不会找这家资历远远不够格的小工作室。
那家工作室是庄霏开的,谈既周记得,所以对她的印象挺深的,但私底下没有多余的交流。
庄霏和圈子里的一两个人关系不错,聚会上常有她的身影。
施闻哲就是其一。
谈既周开门后,还没问什么,施闻哲先将话揽过来:“我多带了个人没事吧,就怕你们几个出双入对的,我孤家寡人多郁闷啊,正好庄霏有空,跟我搭个伙,大家一起玩,热闹点。”
有人帮她铺话,庄霏轻松很多。
“是啊,我时间多得很。”
说完,她朝谈既周笑笑。
谈既周则是无所谓的态度。
多一个人而已,不至于赶客。
陶可星在玄关换了长靴,拎着小挎包往里走,扫了一圈后奇怪地问:“哎,知聆呢?”
“在睡午觉。”
温知聆昨晚睡得晚,今天早上又被她小姨的电话吵醒,早早起床,聊了半小时,所以觉没睡够,中午吃过饭后去楼上睡了会儿。
陶可星步子一轻,“那会不会打扰她啊?”
“没事,别上二楼就行。”谈既周抬腕看表,“再睡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陶可星嬉皮笑脸的,“哟,家属感好强哦。”
谈既周牵唇,接话接得理所当然,“我不就是家属吗?”
地下一层的休闲区里有麻将桌,是去年段柯找人安的,他们几个人昨晚就到白檀山了,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打麻将。
楼禹挺久没上桌,想过手瘾很久了,段柯和陶可星是夫妻档,三人坐上桌后,还剩一个位置。
施闻哲问:“谁先?”
“你们先吧。”谈既周说。
他准备去楼上看看温知聆,上桌了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施闻哲又看向庄霏。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庄霏想的是温知聆那种性格的女生,是不是不太会打麻将。
这种想法浮现的同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头,自嘲道:“我不是太擅长,出牌慢得很,到时候估计得影响你们了。”
“没事啊,我们自己玩嘛,比较随意,不会催你的。”
这会儿就两个女孩子,陶可星担心庄霏受冷落,边按骰子边跟她说。
施闻哲提议,“要不你先看我玩两局。”
庄霏点了头,但四个人开始后,她只在施闻哲身旁站了一会儿,就去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的另一侧是谈既周。
他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手柄,陷坐在沙发里操作,面前的电视联着游戏,界面上是一些萌萌的卡通动物。
段柯瞥一眼,“这是猛兽派对吧,你还玩这个?”
“刚开始玩,有几个动作没弄明白,我研究一会儿。”
“哦——”段柯了然,“陪知聆玩的吧?”
“嗯,这边太冷,她不太愿意出门 ,就在家里找点游戏玩,明年不来了。”
段柯乐呵呵的,“我还挺喜欢这儿的,离滑雪场近,方便。”
谈既周今天应该没出门,穿着睡裤,上半身是一件LP的亨利领羊绒衫,素白色显得他整个人清爽俊逸。
这还是庄霏第一次见到这样居家打扮的他。
但他现下的状态却和先前的无数次碰面无差,他做自己的事,偶尔回朋友几句话,她主动搭话他也会回应,只是无论多少次,下回见面,他还是不冷不热的老样子。
许是注意到身旁坐了人,谈既周看过来,跟她说:“影音室在隔壁,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
庄霏按捺住情绪,装作淡然地说还好。
“这个游戏是要在Steam上下载吗?”她问。
他盯着屏显,嗯一声,静一瞬又道:“最近好像是促销价。”
庄霏错愕地笑起来,觉得这样的谈既周很有人情味,打趣道:“谈总还注意价格呢?”
他微微勾唇,“我听知聆说的。”
“哦,这样啊。”庄霏的笑僵了一僵。
谈既周试玩了一会儿游戏,便放下手柄去了楼上。
再出现的时候,温知聆和他一起。
刚睡醒,她没做任何打扮,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因为纤瘦,版型修身的卫衣卫裤穿在身上也略显宽松。
她边和大家打招呼边将手里的几瓶饮料放到圆几上。
陶可星直呼贴心。
楼禹反手拿了瓶乌龙茶,“既周你真得学学,我们到这儿有一个小时了吧,滴水未进啊。”
“来这么多趟了还记不住在哪儿接水喝吗?”谈既周不反思,凉凉拆台。
温知聆听笑了,偏过头,她瞥见不远处还有人,恰好对上视线。
虽然时隔几个月,但她还记得上次的聚会上见过这个人,好像还礼貌性的加了微信。
“庄霏?”
庄霏从沙发上慢慢起身,朝她点一下头。
牌桌上刚好结束一局,段柯点炮胡了。
楼禹起身,笑着指指桌上的小情侣,“你俩里应外合的,今儿打算靠我白手起家是吧?”
陶可星嚷嚷:“没证据的事儿你瞎说什么啊。”
“行,我不玩了。”
“玩不起是吧?”段柯浇油。
“没,我出去打个电话,谁来接上?”楼禹扫一圈,问:“知聆会不会?”
温知聆点点头。
“那来嘛,输了让谈既周给钱。”陶可星朝她招手,大声告密,“刚刚某人自称是你家属哦。”
她抬眼看谈既周。
谈既周问:“要不要玩两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好啊。”
也许今天手气好,温知聆上牌桌没多久就自摸了,胡牌一推,笑盈盈地接过三块筹码币,转过头看谈既周,眼眸亮亮的。
她出牌碰牌都利落,肯定不是新手。
谈既周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特喜欢她打麻将时的那股聪明劲儿,觉得新鲜。
“跟谁学的麻将?”
她说:“大学室友。”
上大学前她连麻将都没摸过,但宿舍四个人,其他三个室友都会打,回回三缺一,不会也得会。
从大一就被拉着学,大学四年下来,好几个地区的玩法她都熟悉了。
开第三局的时候,段柯让出了位置。
他有工作上的事想找谈既周问问。
于是庄霏自然而然的顶了上去。
三个女生坐到一起,场子很难冷下来。
庄霏先感慨:“还是自己出来玩自在,待在家里时不时就被长辈问谈没谈恋爱呀,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啊,你年纪也不大吧,家里这么着急吗?”
陶可星记得庄霏也就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岁数。
“长辈嘛,估计就是喜欢操心这些事儿,不过可星你应该没这种困扰吧?”
陶可星说:“也有啦,我和段柯在一起挺多年了,两边父母都有让我们早点定下来的心思,不过只是偶尔说说,这种事的决定权肯定在自己手上咯。”
“你俩很般配啊,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关键门当户对,家里肯定放心。”
庄霏笑笑,讲知心话一般倾诉,“我前几年打定主意要找个很喜欢的人结婚,但是好难啊,现在想开了,人还是不能太天真,家世相当才是最重要的,毕竟结婚不是单纯的多个伴侣,而是两个家庭的联结啊,另一方的家庭差太多肯定不行的,没有保障。”
陶可星家里世代从商,比段柯的家底殷实一些,但段柯家世好,根正苗红,上进嘴甜,长辈们对他都很满意,她从没有思考过庄霏说的那些顾虑。
没怎么过脑,她丢出一张牌,随口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施闻哲对庄霏有意思,处处应承,“是啊,家境差太多观念也不同。”
庄霏弯唇,抬眼看看对面的温知聆。
她微低着头码麻将牌,云静风停,看不清神情。
起初,庄霏很想知道温知聆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两年她开工作室攒下一些人脉,凭借在聚会上听到的一星半点的信息,她找人帮忙查了温知聆的资料。
虽然明白这样不好,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做了。
拿到手的资料里有温知聆的背景,包括她父亲经营的那家小公司。
一切都弄清楚后,庄霏心中常有一种忿忿不平之感。
原来谈既周并不在乎家世啊。
因为出身不好,每回见到他,她的心头总有淡淡的自卑萦绕,像被荆棘藤蔓裹住脚踝,不敢更进一步。
如果当初勇敢一些,她是不是也有机会?
毕竟庄家不比谈家差多少,自己的条件再不好,也胜过温知聆。
温知聆不过是运气好,做了谈既周大伯的学生而已。
上个月见到倪子盈,她忍不住将关于温知聆的那些信息当做八卦分享出去。
他家里知道的话,应该会介意吧。
……
谈既周跟段柯回来的时候,牌桌上没人了。
温知聆和陶可星在沙发上研究一个微单相机。
相机是陶可星送的生日礼物。
温知聆一直过农历生日,在立春后的第二天,没几天就要到了,陶可星碰巧得知,便提前把礼物带了过来。
调试完模式,温知聆抬起相机,谈既周刚好入镜。
她便将镜头对准他。
谈既周本来只是路过,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后,直接停在原地,他站得不怎么笔挺,侧过头对着镜头比了个经典剪刀手。
逗她开心呢。
温知聆在相机后笑着按下快门。
第55章 55我要一直缠住你
剩下的几天假期,温知聆本想秉承着不能白来的心理,好好体验一下各种项目,但想法简单,实行起来却很难。
原因出在谈既周身上。
她不怎么赖床的,但每天都被他缠着弄得很晚,白天起不来,浑浑噩噩地睡过一整个上午。
某天清晨,两人在天蒙蒙亮时才合眼,睡下不久,谈既周接到陶可星的电话,找他们一起出去漂流。
前一天早上的活动两人也缺席了,当时是温知聆找的借口,说自己不舒服,想在家休息。
今天的电话打给谈既周,他依旧说不去。
温知聆的脸贴在他的前肩,离得太近,陶可星脆亮的声音清晰的从听筒那边传来,“知聆还不舒服吗,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是吧。”谈既周困得眼酸,微哑的嗓音,满是惺忪倦怠。
说完,后腰被搭在上面的手轻拧了一把。
温知聆心里嘀咕,关她什么事啊,明明是他纵欲过度。
他垂眸,笑着睨怀里的人。
谈既周也知道自己挺不像样的,本意是带她出来旅游,解闷散心,结果把人困在床上不分昼夜的厮混好几天。
温知聆跟他说过,这种事太频繁好像不太好,但他仗着她在自己面前容易心软,软磨硬泡地缠她。
她总是稀里糊涂的答应。
挂了电话,谈既周闭着眼抱紧她,诚恳道歉,并保证:“今晚不做了。”-
温知聆在白檀山过了个简单的生日。
没去餐厅吃烛光晚餐,也没开生日聚会宴请好友,就在别墅里,身边只有谈既周陪着她。
这是出于温知聆的私心。
生日流程简单,却不敷衍。
谈既周不知道在哪里订了一个可爱到让她不忍心切开的蛋糕。
礼物是一对钻石耳夹。
温知聆不了解奢侈品,对珠宝圈更是鲜少涉猎。
但钻石的质地骗不了人,泛着灰调的蓝钻,被设计成单颗的小方糖形状,重量瓷实,在灯光下璀璨通透,格外漂亮。
上次耳垂意外发炎后,她曾经和谈既周说过,以后不敢戴了,担心重蹈覆辙。
他可能是记在心里了,所以这次送了耳夹。
盯着钻石切面折射出的光彩,温知聆却忽然扫兴地想到了她爸爸说的那些话。
如果谈既周只是个家境普通的人,她会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吗?
可她从未想过要攀附谈既周,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
温知聆低眸看了太久的首饰盒,谈既周被冷落了,问她在想什么。
她抬头,粉饰太平地弯唇,假作精明,“我在想你对我真好,我要一直缠住你。”
他一哂,顺着她夸,“我们知聆厉害了,都会缠人了。”
那语气,敷衍中带点调侃,满是不以为然。
“真的。”温知聆强调。
谈既周也认真起来,“我给你缠,随便缠,谁不缠我谁是小狗。”
温知聆伸手,紧抱他。
……
两人在白檀山待满了一个星期,谈既周也在除夕后连着一个星期没回过家。
谈既周不知道是谁将他的事传给家里人,回到北城后没几天,他在办公室接到他爸的电话,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先问:“听谁说的?”
“你妈妈。”
至于倪瑾是怎么得知的,谈既周没有去猜也能想到几个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倪子盈。
他在这短暂的缓冲时间里,回忆起了一件事。
谈勋在大学里谈了一段恋爱,直到工作后都还没分手,似乎有结婚的打算,但谈正钧很反对。
为此,性格向来稳重温和的谈勋还和谈正钧起过争执。
谈既周当时在国外读书,不清楚中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但他回国的时候,谈勋已经和那个女朋友分手了,现在的妻子家里和谈家有合作,从认识到结婚不到一年。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谈勋能那么快的进入到下一段感情,甚至现在还能和家里其乐融融,但谈既周可以确信的是,他做不到谈勋那样的随遇而安。
谈正钧要是继续搞独断专行那一套,到时候一波三折的,麻烦得很。
思及此,他淡漠地回答:“没有。”
“真没有?”谈正钧不好打发,“那是有人造你谈既周的谣?”
谈既周往办公椅上一靠,“谁规定女朋友得一直谈着?”
这话谈正钧是相信的。
谈既周年纪轻,分分合合的也正常。
“你现在可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虽然不着急,但是不能再这么散漫下去。”
谈既周敷衍几句,结束了通话。
原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但一个月后,谈既周被他爸叫到餐厅吃饭。
来之前他没多想,只当是平常家宴,进了包厢才觉察出不对。
包厢里除了谈正钧,还有外人。
见谈既周进来后没开口,谈正钧给他介绍,“既周,程叔叔你还认得吧,这位是他女儿。”
被提到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中短发,化着合宜的妆容,有些羞赧的对谈既周笑一下。
程念羽说:“谈叔叔,我和既周之前见过的。”
闻言,谈既周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了几秒。
没印象。
他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嘛。
因为不想给人难堪,他没有转身就走,勉为其难的留下来,但惜字如金。
饭局临近收尾时,谈既周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席了。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兴味索然。
往温知聆那边回的路上,谈既周收到谈正钧的消息,他扫了一眼,大致意思是对他刚才的态度不满意。
嗤笑一声,他本不打算理会,目视着前路思忖片刻,又改了主意。
等红灯的间隙里,谈既周给温知聆发消息,说自己晚点回,而后在路口调头。
他和谈正钧一后一前到家。
前厅的吊灯明光夺目,谈正钧还没上楼,在和倪瑾说谈既周今晚的表现,正愁找不到人发问呢,他自己来了。
但他过来不是为了听教训的。
脱了大衣,谈既周只穿一件灰衬衫和西裤,身段劲瘦利落,说话同样利落,直奔主题道:“今晚这事儿再发生一次,以后不管是不是正常吃饭,我都不会露面。”
“还有,”谈既周拿出好言相劝的语气,“你安排的结婚对象我也不接受,趁早打消这念头吧,别白费功夫。”
“我什么时候要安排你结婚了?”谈正钧抬声,“你不是单着吗,见面吃顿饭能把你怎么了?”
谈既周特别气人地说:“没怎么着,就是不愿意。”
谈正钧误以为他是在同自己作对。
这个小儿子向来有主见。
“你对我和你妈妈有意见,我知道,但你不能感情用事,什么都排斥,再怎么说,家人不可能害你。”
谈既周微拢眉心,“你想多了,我对你们没意见,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他只和家里起过一次冲突。
起因是谈正钧和倪瑾忽然开始干涉他的学业。
他本就因为父母长久的冷落和偏心郁结在心,又年轻气盛,厌烦突如其来的指手画脚,所以直接把话挑明,让他们管好各自的小孩就行,没必要在他这儿施展无处安放的精力。
那次的矛盾让他和父母不远不近的关系降至冰点,然后他独自去了淮城,直到出国。
问题无解,也从来没有试图解决过,只是随着时间淡化了而已。
“既周,你不要以为自立门户了就可以无所顾忌了,真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当初创业就别从我这儿拿……”
倪瑾打断他,“谈正钧,你说这些做什么!”
谈既周却没往心里去,无所谓地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要?”
现成的捷径该走就得走,那点虚无缥缈的骨气他挣来能有什么用。
临走前,谈既周说:“我现在有女朋友,以后不要再安排相亲了。”
迟早要说的事,瞒着没有意义。
而且他被他爸刚才那句话提了醒——他不倚仗家里,不用像谈勋那样迂回。
谈正钧问:“你上回不还说没有?”
谈既周随口道:“我复合了不行吗?”
大实话摆在面前了,谈正钧却持怀疑态度,认为是他为了挡掉相亲胡乱编排的借口。
“你不用骗我,我还不至于天天追着你做媒。”
谈既周快没脾气了,“我没骗你。”
……
三月初早已立春,但夜晚的北城仍有料峭的寒意。
谈既周从家里出来后,坐在车上编辑了两张照片分享到朋友圈。
因为朋友圈加的全都是熟人,他很少更新,主页里上一条的时间还是在去年的上半年。
温知聆在等到谈既周回家前,先刷到了他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一张是生日当天,她拿着相机拍蛋糕的侧脸,另一张的场景是在车里。
温知聆本人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里,她背对着他坐在副驾,手指点在车窗上,车窗上是被爱心圈住的他的名字,显然出自于她。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底下已经有了好几条评论。
段柯:[车窗上写的什么东西,不认识]
陶可星:[难怪那天把我们打发走了,原来是要过二人世界]
谢家齐:[9999]
……
第56章 56你觉得我们会走到最后吗
复工一个多月,
温知聆手头上的工作还是延续年前的项目,唯一有变动的是换了位直系领导。
前些天,林卉升职的消息正式下达了,之前的小道传闻还算可靠,她这次升职还伴随着调动。
中午,温知聆在茶水间的小沙发上坐着休息,握着手机和柴佳打字聊天。
因为春节没回淮城,好友又忙着备考,两人很久没见了。
柴佳刚结束一场笔试,过两天准备来找她玩。
温知聆很期待,这会儿正跟柴佳一起查酒店和天气。
[买好机票后给我截个图,我去接你,最好是下午,上午我可能走不开。]
柴佳嘴贫,[你别这么夸张行吗,又是给我订酒店,又是接机,搞得我像微服私访。]
温知聆笑着回:[你备考这么久才出来一趟,我肯定要让你宾至如归]
[呜呜呜还是你最疼我]
和柴佳聊完,温知聆起身,准备回工位,从茶水间出去却迎面遇上林卉。
林卉是特意来找她的,温知聆打完招呼便被她拉到隔壁的小会议室里。
合上门,林卉抽出椅子,让她坐。
“等这边的工作都对接好之后,我就去要卢城了,那边的大项目缺人。”林卉停顿一下,“你应该猜到我的意思了吧,我是想带你过去的。”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等去了卢城分部,那边也会给她安排人手,但比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同事,她更倾向于温知聆。
共事几个月,林卉对她的能力很认可。
“我听说了,你家人和男友都在这儿,可能不太想变动,但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学习和刷履历的好机会。大项目的周期是不短,但也不会长到三年五载的程度,结束之后还可以调回来。”
林卉说的道理,温知聆都明白。
但她的想法没有动摇过。
北城和卢城两家公司是平行的分部,没有孰优孰劣的区别,这边同样有接大项目的机会,只是可遇不可求,需要等。
在这样的前提下,温知聆选择遵从内心,不勉强自己。
不想优柔寡断,给林卉无意义的希望,所以虽然感到抱歉,温知聆还是选择直接讲明自己的决定。
“林卉姐,谢谢你对我的栽培和期望,但是我……”
林卉打断她,“再考虑考虑吧,我这边的工作交接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不用急着给答复,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也许就改主意了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知聆只能先点头-
周五下午,柴佳如约而至。
谈既周开车送温知聆到机场接她。
温知聆原本想让柴佳直接住自己那儿,但柴佳坚决不愿意,声称她这种单身狗不可以染上爱情小窝的气息。
后来订的酒店离她的住处很近。
好不容易和朋友见面,今晚她自然是要陪柴佳住在外面的。
刚坐上车,柴佳便和谈既周说:“这几天知聆要陪我,你可不能打扰我俩的二人世界啊。”
谈既周表示不会,“你们好好玩,缺司机的话可以找我。”
柴佳大笑,“觉悟很高嘛。”
“应该的。”
谈既周离开前,先请她们吃了顿不加酒水也要人均四位数的饭。
晚上回到酒店,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柴佳评价道:“后面两天躺在酒店纯睡觉这一趟也值了。”
柴佳自己做了五天的出游攻略,但温知聆要上班,只陪她玩了周末两天。
后面的几天,她下班后便来酒店找柴佳。
周三傍晚,温知聆从公司出来,去酒店前先回了趟家拿换洗的衣服。
家里没人。
这段时间谈既周经常早出晚归,好像是工作很多。
这个点他估计还在公司。
温知聆收拾了一条睡裙和明天上班的衣服,又拿了一盒柴佳指名要用的面膜。
看着装了东西的购物袋,温知聆在思索还有没有需要带的。
手机屏幕亮起,微信弹出消息提示。
她点开查看,看到备注后,眼中泄出诧异。
消息是庄霏发来的。
[知聆,在忙吗?]
哪怕上回在白檀山的别墅又见过一次,她和庄霏也没有变得多熟悉。
所以温知聆有些奇怪。
[不忙,有事吗?]
[是有一点事,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和谈既周分手了?]
温知聆错愕了好一会儿。
犹豫过后,她如实回复没有。
没有人在被问过这个问题后能忍住不去探究原因,温知聆同样。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她慢慢打字,[为什么这样问?]
对面闪烁其词,[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温知聆心跳很快,忽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想让庄霏别说了。
但新的消息已经发出来。
[前段时间我朋友的家里人牵线,让她和谈既周相亲,她对谈既周有好感,想进一步发展。抱歉,我知道可能有些冒昧,但因为对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太放心,所以才帮她打听一下。]
[我记得你们感情很好,应该是有误会吧,你们没分手的话,我就和她说清楚咯,免得她以为谈既周是单身]
[……]
看着这些字眼,温知聆几近恍惚,回消息的手指都有些僵。
在原地站了很久,缓过神,温知聆给柴佳发了一条消息,和她说自己晚一点再过去,让她先吃晚饭。
留在房子里,不是为了等到谁,只是太多不可控的猜忌和愁思漫溢,淤堵在心头,她想一个人静静。
为什么谈既周会去相亲,自愿还是被迫?
上回他在朋友圈发她的照片,等同于公开女友,难道他父母对她不满意?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传来响动,下一刻,指纹锁应声而开。
温知聆坐在客厅,迟滞地回过头,看到穿着一身正装的谈既周。
见到她在,谈既周微微抬眉,似乎有些惊讶。
“今晚不用去酒店陪你朋友?”
他数着日子过呢,柴佳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今晚一过,夜不归宿的女朋友就能回家了。
因为她连着几天都是晚上睡在酒店,白天一早就去公司,两人一直用手机联系。
温知聆嗓子有些干涩,看着他没说话。
谈既周对方才的事一无所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几天没见怎么跟不认识了一样?”
沙发下陷,脸被谈既周扳正后,迎面是吻,他微微偏过脸,很专注。
温知聆魂不守舍,被他轻咬了一下才抿了抿唇。
这个吻没多久就停下了,因为她的回应很浅,谈既周退开后,看见她澄净眼眸中的惘惘。
掌心撑在沙发的布面上,温知聆微垂着颈,想调整好状态,可是很难做到。
她低着声,“谈既周,你觉得我们会走到最后吗?”
“怎么了?”
这个问法很反常,谈既周敛了松散的神色,重视起来。
等不到他的答复,温知聆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去相亲?”
她看似冷静,实则早已自乱阵脚。
谈既周怔住,“你从哪儿听说的?”
就是担心横生枝节,所以那晚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
“所以是真的?”
温知聆望住他,艰涩开口,“如果你不想继续了,可以告诉我,想分手我也会同意……”
而不是这样,让她毫无防备的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
“你就这么不信我?”谈既周冷声打断。
因为上回在家里闹过不愉快,他担心父母还会插手他的婚事,觉得羽翼未丰的时候受到掣肘的可能更大,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
增加工作强度,为了以后能更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人生。
但温知聆不懂。
如果她足够爱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说出自己会同意分手的话。
这个认知令谈既周挫败。
他站起身,烦躁地扯了领带,又想到什么,低头问:“谁到你面前嚼舌根了?”
他穿黑西装,脸上的柔和褪尽,拢紧眉心,面色凌厉。
温知聆没见过这样的谈既周,一时有些怯意,也因为不想牵连无关的人,她下意识隐瞒,“没有。”
谈既周根本不会信,静默,思考几秒,“你手机给我。”
温知聆看着他摇头,将茶几上的手机拿到腿边放着。
原本还不确定,这下她的反应直接将他的猜测证实了。
谈既周伸手去拿,温知聆挡开他的胳膊,却不敌他的力气,被反手攫住两只细腕。
手机被他轻而易举夺走。
满打满算,两人在一起将近一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手机密码。
温知聆的圈子很窄,身边来往密切的同事和朋友就那么几个,谈既周都清楚。
今天下午两人联系的时候还一切如常,那就说明她刚知道没多久。
解锁手机,谈既周很快筛出一个两小时前的对话框。
——原来是庄霏。
温知聆不想和他做无用的争执,手机也不要了,起身欲要绕开他,却被谈既周眼也不抬的扯住手肘。
她不是没脾气的人,忍到现在,终于发作,“放开!谈既周你凭什么看我手机?”
他已经看完那几句话,冷笑着把手机丢到沙发上,同时耐心告罄,回她的话,“凭你傻。”
他指一下手机,“别人挑拨离间的话你也信。”
“要是想分手我至于天天往你这儿跑?我不指望你整天跟我撒娇示爱,但温知聆你能坚定点吗?”
“那你为什么要去?”她面露戚然,“我很好糊弄是吗……”
从傍晚开始,情绪压抑到现在,已经到了临界点。
温知聆说话时眼眶便发红,勉强把话说完,眼泪跟着一齐掉下来。
谈既周愣住,气焰全消。
“那天是意外,”停顿几秒,他声音轻了,“我去之前根本不知道是相亲,饭没吃完就走了,她名字我也没记住。”
吵架吵到哭太丢脸。
温知聆不想这样,狼狈低下头,一只手被攥着,只能用另一只手胡乱将眼泪擦掉。
谈既周上回见她这样哭还是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如今让她流泪的罪魁祸首成了自己。
而他一如既往的束手无策。
可能是太久没哭,眼泪汹涌,越想收越收不住,温知聆哭到胸闷咽痛,只能坐到沙发上,佝着纤薄的背,手背抵唇,竭力忍住哽咽声。
他在她面前半跪着蹲下,姿态放低,抽纸巾给她擦眼泪。
温知聆眼周皮肤薄,一哭就红到眉尾,泪珠凝到下颌,瞧着极其委屈。
过了许久,她止住眼泪,但还有些抽噎,说不出话。
一直被谈既周盯着观察,温知聆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却被他起身轻轻抱住。
谈既周愧疚到不好受,和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脸埋在他怀里,她鼻头一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意差点又涌出来。
先前准备出门,整间房子只有客厅开了一盏灯,其余角落仍旧一片昏暗。
周遭沉寂,如同被掐断声音的长镜头。
手机上,柴佳打来第三通电话。
温知聆平息一会儿,和谈既周说:“我要去酒店。”
他看一眼时间,“现在还去?”
她点头,很坚持。
第57章 57哪有她这样的女朋友
许久没有温存的两个人,一见面就闹了矛盾。
她哭过一场,他道了歉,误会也解释清楚,但气氛仍微凝着。
谈既周心里不踏实,不太希望温知聆今晚去酒店,只不过关系刚缓和一些,不能再有分歧。
只能亲自将人送出门。
两人在路上也说了话,他想到她没吃晚饭,问她想吃什么。
可能是饿过头了,温知聆反倒没有进食的欲望,随手指了路边还未关门的粥铺。
原本想打包带到酒店,但谈既周坚称会影响口感,将车找了个位置停好,陪她到店里。
初春的夜,有余留的清寒。
一下车,冷风拂面,温知聆拢了拢风衣,没走两步,忽的被默不作声地牵住手。
温知聆反应一瞬,也捏紧他的手。
店里没其他客人,找了位置坐下后,温知聆点了份小馄饨。
店面小得可怜,白炽灯下的几张木桌看得出年深日久,被擦得锃亮,也许是舍得放调味料,味道竟然意外不错。
她被香气勾出食欲,慢腾腾地吃。
谈既周什么也没点,四平八稳地陪坐在对面,也不打扰她,就那么看着她吃。
结账前,温知聆又单点了一份生煎给柴佳当夜宵。
到酒店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如初。
一进门,把面膜和生煎递给柴佳,温知聆没说几句话就去洗澡了。
柴佳神经大条,一个人在外面自娱自乐,做完全套护肤流程,夜宵吃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房内安静得出奇。
淋浴的水声早就停了,而温知聆无声无息的在浴室里待了很久。
脑袋里一瞬间晃过无数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柴佳霎时起身,“知聆?”
她敲两下浴室门,“你怎么还没出来,不是晕在里面了吧?”
正准备推门进去时,磨砂门被从内拉开,温知聆裹着浴袍出来了。
“天呐,你要吓死我,我不找你是不是还打算在里面过夜啊。”
温知聆很淡地笑一下,“很久吗,我都没注意。”
柴佳狐疑地盯她几秒,温知聆坦然的任由她看。
她过来前用毛巾冰敷过眼睛,确保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出门的。
但临睡前,柴佳还是发现了不对。
“你和谈既周吵架了?”
温知聆不是喜欢将恋爱之间的喜怒到处分享的人,但柴佳如此敏锐的猜到后,她也没有隐瞒的想法,低低地应了一声。
“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啊,平时这个点,你还时不时捧着手机和他聊天呢,今晚手机都没碰两次,而且来得也晚,忧郁得跟什么似的。”
柴佳噼里啪啦说完,拿胳膊肘戳戳她,“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温知聆靠在床头,一五一十的将晚上的事情转述,并在柴佳的要求下,给她看了自己和庄霏的对话。
柴佳对着聊天记录逐句点评分析,最后以四个字总结——茶味冲天。
“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单纯了,她和谈既周再不熟,也好过你吧,为什么不去问谈既周要来问你?不就是纯恶心人吗?”
经她一提,温知聆忽然想到在白檀山的别墅里,几个人一起打麻将时庄霏发表的那番言论。
当时只当她是有感而发,无心之言,但现在再回看,可能就是意有所指,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吧。
温知聆不得不承认,庄霏的目的达到了。
她听到那些话,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没有将人往坏处猜,只安慰自己立场不同,没必要太在意。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
温知聆不明就里,明明前两次见面,庄霏和谈既周也并没有多少交流。
“你管她呢,可能跟谈既周有仇,也可能是对他有意思,但你要是一直耿耿于怀,那才是合了她的意,这种人,你就不能太把她当回事。”
柴佳翻身坐起来,“刚刚你说是谈既周送你过来的,那你们应该算和好了吧?”
“嗯。”温知聆点头,“但我还是……”
她心里迷茫,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柴佳说:“知聆,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习惯性的将问题想得很复杂,但其实解决了就好啊,不要把它延伸,那样很辛苦的。”
做了许多年朋友,柴佳足够了解她,她也明白柴佳说的道理。
只是定式思维很难扭转,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想。
“你还喜欢谈既周吗?”
温知聆仰头,看着天花板,轻轻道:“喜欢啊。”
甚至晚上眼泪越流越凶的原因,也是因为忽然想到她会不会和谈既周就此分开。
也正因为喜欢,才越来越想握紧。
在白檀山和陶可星研究相机的时候,她无意中问了一句楼禹的女朋友汤盈怎么没来。
陶可星小声和她透露了很多内幕。
楼禹和汤盈一开始不算是正经的情侣,只能算玩伴,但楼禹这回好像认真了,两人在一起很久。
只是他家里瞧不上汤盈,认为她做销售,工作不体面,家境
也很一般,前不久有一回楼禹带汤盈和他家人吃饭,她被楼禹父亲为难了,没忍气吞声,当场开撕,闹得不好看,第二天两人就分了。
温知聆听完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和谈既周。
误会是解开了,但是谈既周家里人既然安排了相亲,应该就代表他们有更满意的对象。
不谈以后,一切暂且太平无事。
但如果真的到了那天,她可以向谈既周要来一个安稳吗?-
次日上午,温知聆去公司,柴佳去机场,两人分开。
谈既周下午发过消息,说晚上有工作,会晚一点回。
温知聆想等谈既周回来后,和他认真聊聊。
但直到晚上洗漱完,他仍然没回。
温知聆没玩手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谈既周到家已经是深夜。
进门后,他边脱西装边往卧室走。
卧室亮着一盏床头灯,被子隆起一小条,她面朝里侧躺着,安静呼吸。
看完温知聆,他才转身出去洗澡。
温知聆睡得不沉,很快被谈既周躺下来的轻微动静弄醒。
刚睁开眼,腰间便搭上一条长臂。
谈既周也发现她醒了,从身后贴上去耳语:“还生我的气吗?”
温知聆摇头。
“你把庄霏删了吧,我会处理好,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好。”
不管庄霏是不是有意为之,温知聆和对方都没有再联系的必要,她不想为这个事再劳心伤神,也不过问谈既周怎么处理。
然后,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温知聆转过身看他,“我也有不对。”
昨晚心里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分开得仓促,到柴佳那儿,她一个人待在浴室里反思过。
谈既周说她不信任他,她承认。
她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冰释前嫌后,谈既周细细啄吻她。
绵密的吻顺着颈子向下,带着温度和气息,接着,睡裙下摆被撩起,他贴得更近。
温知聆抬眼,在衰微的光线下看见他眼底的酽酽情欲。
“我明天还要上班。”她委婉提醒他。
“一会儿就好。”谈既周手上动作没停,指尖挑开单薄布料,陷进温软湿热里。
“或者你接着睡。”他建议。
不适应倏然的入侵感,她一下子躬身,额头抵到他颈侧。
借着这个缱绻的依偎,谈既周下颌贴着她的发顶蹭蹭,“知聆,你得补偿我,我一个人留在这儿睡了六天,明晚还要出差。”
他的一条胳膊从她腰下穿过,收紧臂弯将人搂到胸前,姿态强势,说的话却有种孤零零的示弱感,略显委屈。
温知聆不由自主地回抱他,无底线的放纵接下来的所有。
顾忌着她明天要早起,谈既周信守承诺,比以往更快的直奔主题。
温知聆险些破声,手腕抬起,虚掩住口唇。
谈既周拿开她的手亲了口,鼓励她大胆些,“家里又没别人。”
她摇头,趁着还有精神,和他说起别的,“等你出差回来,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谈既周说好,他没被欲念冲昏头脑,哪怕是这种时刻也撑起身问:“聊什么?”
“等你回来再说。”
不想显得太严肃,温知聆搂住他的肩背将人压下来。
被冷待太久,他生理和心理上都有些欲求不满,交融时刻,反复问她喜不喜欢。
温知聆最后有些失神,被他引导着胡乱应声说喜欢,也说了很多遍喜欢他-
谈既周出差后的第一个周末,温知聆一个人在家,闭门不出,闷头画完了那幅允诺给他的画。
之所以至今才完工,是因为从年前到年后,她弃了好几张画布都不满意。
因为工作,温知聆太久没画了,所以自打上个月复工开始,她每晚都会抽空画点基础的物与景,最近找回一些手感才重新为那幅画动笔。
比起冗杂工作,她很享受这些难能可贵的时光,等画完看一眼手机,发现有三通未接电话。
都来自温实侨。
温知聆最近一直躲着她爸爸。
因为温实侨找她无非就是那么点事,诉说生意的不景气,然后给她灌输相悖的价值观。
如果是之前,温知聆一定会体谅他。
就如同她外婆经常说的那样,纵使温实侨有不对之处,但他毕竟是于她有养育之恩的父亲,是家人。
但温知聆知道她爸爸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拿着手机的时候,温实侨的第四通电话拨了过来。
接通后,温实侨叫她过去一趟。
温知聆倚着书柜,没回话。
“又没时间?”
温知聆想敷衍了事,但下一秒,温实侨精准说出她现在住的小区名字。
“你是住那边吧,要是没空,我可以去找你。”
温知聆握紧手机,霎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之前钟婧让她帮忙买东西,她往家里寄过一次同城快递,所以她爸爸知道她的地址并不奇怪。
让她畏惧的是这种掌控感。
“不用,我现在过去。”
温知聆没回家,去的是温实侨的公司。
北城寸土寸金,公司选址极偏,也不比在淮城的时候,办公处面积小,仅占了半层写字楼。
正值周末,公司人很少。
办公室里,温实侨在等着。
在他面前坐下不到一刻钟,不出温知聆所料,依旧是老生常谈。
仿佛在得知谈既周是她男友后,他的那些心酸不易忽然就多了起来。
温知聆合上温实侨塞给她看的盈亏报表。
“爸爸,我和谈既周的感情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弄不好很快就分手也说不定。”
“分手?”温实侨捕捉到这个关键点。
温知聆点头,为了让它听起来更真实,又补充,“我们前两天才吵完架。”
温实侨似乎将这话听进去,但说出的话却叫人瞠目。
“那你更应该抓紧,知聆,你听爸爸的,趁分手前多给自己争取,真不行,就当是分手费。”
温知聆心寒到呼吸都发紧。
她长呼一口气,“我明确说吧,你不要指望我从他那里要到你想要的钱和资源,我不会要,一分钱都不会。”
“你真让我失望。”温实侨一副很痛心的神态,“我供你吃穿住行,结果你从来不知道向着家里人,我跟你妈离婚后,她这些年管过你吗,现在爸爸要你帮点忙,你都推三阻四,这公司要是真垮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
温知聆反问,“既然生意不好做那为什么要搬来这边,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积蓄买能力以外的房子,如果我没谈恋爱呢,你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却把负担甩给我。”
“你!”
温实侨被戳中,恼羞成怒地扬手。
温知聆害怕却没有躲,冷眼望他。
温实侨理智尚存,终究没有挥下去。
“我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这样吧,我可以找他谈谈,就当是投资合作总行吧。”
“他不会给你的。”
说这句话是为了让温实侨死心,但说完后,温知聆自己先微微一愣。
如果她家里真的出事,她去找谈既周要钱,他会给吗?
应该会吧。
毕竟他对她真的很好。
而且他曾经说过,他是她可以麻烦的人,她可以向他提任何要求。
思及此,温知聆微不可察地自嘲一笑。
哪有她这样的女朋友。
本来家世就不匹配,她家还要化身蚂蟥扒着他身上吸血。
说出去谈既周都要被当作圈内的饭后谈资一样笑话。
况且,即使谈既周愿意给,她也做不到坦然收下。
他并不是靠家里养着的二世祖,工作到半夜是常有的事,他的钱也是他自己耗心血赚来的。
她不能辜负谈既周的好,更不想让他们的感情因此变得不平等。
温知聆想接着说话,可是看着她爸爸那副求索无厌的样子,却忽感倦怠。
阻止了之后她就能和谈既周长久的在一起吗?
如果一段感情要经历种种不顺,是不是意味
着它并不属于她。
耳边,温实侨问她知不知道谈既周什么时候有空,又问直接让秘书跟他公司预约见面如何。
温知聆回神,淡淡地说:“他最近出差了,你去他公司也见不到人。”
“行,那我再等两天。”
她没有大反应,像是与自己无关,起身毫不留念地走了。
第58章 58我不会挽留任何关系
谈既周这趟出差行程安排得很匆忙,甚至丢下最后一点工作,提前几天独自返程。
离开北城这么多天以来,和温知聆打视频的次数寥寥无几,因为她总借口有事。
即使接通,话也很少。
她没有过这样的状态。
说实话,谈既周不怕温知聆折腾他,就怕她什么都不说。
她心思简单,却藏得很深。
而他并不擅长解谜。
回到北城是工作日的下午,温知聆还在公司。
他没有将自己提前回来的消息告诉她,直接去了她的住处补觉。
温知聆今晚加班,到家的时候夜色深浓,打开房门却有一室灯光倾泻而出,不期然地看见站在岛台旁喝水的男人。
这几天她考虑了很多,决定和谈既周分手。
只是没想到他回来的时间比原定日期提早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准备。
但她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在谈既周面前,她的自尊心变得极为泛滥,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任何不堪。
如果故事注定要有个结局,那么温知聆希望它停在一个尚可以体面收场的阶段,而不是拖延到彼此之间滋生龃龉,变得面目全非。
短短几息之间,她再次坚定了心中所想。
在谈既周眼中,温知聆的反应无疑是冷淡的。
她好像不关心他为什么提前回来,也不似从前,调子柔柔的问他今晚吃过没有,吃了什么。
好几天没见,她甚至没有靠近他。
谈既周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你最近很忙?”
温知聆摇头。
“那是怎么了?”
“我有话想和你当面说。”
他似有所感,扣着水杯的手收紧,沉默地注视她。
“我想分手。”
谈既周问:“因为上次吵架的事?我说了我会处理好……”
“不是的,”温知聆打断,“是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这个理由听着老套,但放在他们之间其实很恰当,她和谈既周确实不合适。
谈既周很清楚温知聆并非意气用事的人,既然提出来就说明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他的脸色一寸寸变得冷然,“上次在床上,你说想和我聊聊,就是要聊分手的事?”
温知聆想说不是,她想聊的是两人的以后。
但现在也不需要了。
她和他应该没有以后了。
谈既周把她的沉默当作默认,顿感荒谬。
那他出差前的那一晚算什么,分手炮?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她时常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让他误认为她足够在乎他,直至现在才发觉不是。
他不是她的唯一选择。
这些困惑积攒到一种程度,就变成了失望。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你。”他拧紧了眉,连名带姓地问她:“温知聆,你珍惜过这段感情吗?”
他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温知聆眼眶有些热,但忍住了眼泪。
她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是我的错,和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我一直很感谢你。”
“我不需要你感谢。”谈既周不领情,漠然回道:“这一年,就当我陪你玩了。”
他骨子里是倨傲的,所以连恼火的情绪都不允许自己流露,也知道如何说难听话,可对着温知聆,他只说出了一句:
“我不会挽留任何关系,所以你千万别后悔。”
他把话说得绝情,可温知聆却好脾气的没有皱一丝眉头,只是眼里有种隐伤。
也许是真的想好聚好散吧。
比起这样的她,反倒显得他像个不识时务的恶人了。
谈既周最后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门重新合上的那一瞬间,温知聆心头轰然一声。
她还站在原地,却像卸去了所有力气。
她知道,这大概就是盖棺论定的结局了-
分手的第三天,温知聆接到她爸爸的电话,问谈既周回来没有,要请他喝茶。
温实侨好似失忆一般,忘记上次两人才不欢而散过。
他总是这样固执己见,正常的沟通对他来说永远是在白费口舌,所以温知聆才会感到无力。
她没有回答,告诉他:“我们分手了。”
“分了?”温实侨诧异,“你没在骗我吧?”
“不信你可以去试试。”温知聆知道她爸爸极爱面子,少了她和谈既周的那层关系做底气,温实侨大概率不会贸然登门。
“怎么就分了呢?”温实侨急道,就像错失了一份天降之财。
“他那种家庭会看得上我们家吗?分手是迟早的事。”
温知聆静了静,又说:“我下个月工作调动去卢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人不能总想着一步登天,爸爸,这个道理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不等温实侨再回话,温知聆挂了电话。
她已经答应了和林卉姐一起去卢城,很快就要动身。
对于她忽然扭转的决定,林卉姐很高兴,贴心的让卢城那边的友人帮忙留意租房信息,叮嘱她早点做准备。
温知聆不需要和家人齐聚一堂的告别,唯一紧迫的事是要在去卢城前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
四月初,她交接完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卢城的项目还没开始接触,多出了空档期。
中午在公司吃完午饭,温知聆请了半天假,回到住处收拾。
距离说完分手的那晚已经过去一周了,谈既周没有再回来过。
沙发上还搭着他的外套,他离开前没带走,只拿了手机。
连着几个晚上,温知聆都辗转反侧,明明已经快刀斩乱麻般丢掉了压在心口的包袱,没了后患,她却还是睡得不好。
谈既周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家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即使温知聆不主动寻找,也会在转眼间发现他留在这里的衣物。
她没有问谈既周该如何处理他的东西。
毕竟这间房子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少了爱情这味佐料,现实的本质赤裸裸的暴露出来,温知聆在想,应该搬走的人是她。
她也不适合再住下去了。
温知聆打算先理出需要带去卢城的行李。
在卧室打包日用品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指纹锁开锁的电子音。
温知聆以为是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但只消片刻便发觉不是。
和一个人朝夕相伴久了,会连他的脚步都熟悉。
在她起身出去前,谈既周进了卧室。
看到她,他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意外。
估计是以为这个时间点她还在公司上班。
温知聆主动开口,“你是来拿东西吗?”
谈既周静默几秒,点了头。
“要不要我帮忙?”
他说不用,扫了一圈卧室后,微微敛眸,顷刻明白了什么。
“你要搬走?”
“嗯。”
谈既周扯出个冷笑,“就这么急着划清界限?”
“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分手了,房子是你的,我也没给
你房租,这么住下去不是回事。”
她很耐心的回,没有想呛声的打算。
之前在一起就算了,现在她不可能再心安理得的留在这儿。
谈既周没说话,什么也没拿的离开卧室。
良久,客厅没有任何动静,静到温知聆以为他离开了。
但当她出去时,却看见谈既周仍旧在房内。
他今天单穿一件灰色衬衫,背对着她站在露台,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日光下,青白的烟气袅袅。
温知聆微愣地看着他的清癯背影。
在一起之后,谈既周好像没怎么在她面前抽过烟,她已经记不得上次看他抽烟是什么时候。
似是察觉了身后视线,谈既周转过身。
目光相接,温知聆先败下阵,抬步去了衣帽间。
没多久,谈既周揿灭烟,没什么表情的跟进去。
衣帽间的地板上摆着两个摊开的行李箱,其中一个已经装得差不多,衣柜空了一半,温知聆还在继续收拾。
他看着她蹲在行李箱旁边把那些衣服往里放的样子,忽地想起去年陪她回淮城,她在空荡荡的家里一点一点收拾自己的东西。
书房里还有那些她折腾了一趟才搬过来的旧物,如今又准备搬去哪里。
她新租的房子吗?
她说过她妈妈家里对她太客套,她不想去,他也见过她爸爸一家,吵吵闹闹,她很不喜欢,逢年过节宁愿舍近求远的去外公外婆家。
谈既周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多情的一个人。
明明是她提了分手,这么些天都没有联系过他,一步步远离他,他却控制不住的因她心软。
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拿东西。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到了楼下,然后想上来看看而已。
温知聆从谈既周出现在衣帽间便有些紧张,她埋头继续做手边的事,余光里的他居高临下地站着,像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忍不住抬头,不解地问他:“你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吗?”
谈既周说:“你别搬了。”
“这房子放在这儿我也用不上,我让候远找时间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你继续住吧,我不会再过来。”他垂眼看着有些发怔的温知聆,难得温和,“我不至于这么没品吧,分手了就把你赶走?”
她喉间蓦地发堵,说不出话。
第59章 59何事落得这收场
因为了解温知聆的性格,他知道她不会接受平白无故的恩惠,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应,谈既周又说:“或者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给房租。”
横竖要租房,她又没有经验,租他这儿不比另外找方便?
离公司近,安保也专业。
他说完,没有动,就站在她面前等答复。
温知聆看着他点了点头,说谢谢。
即便两人分手了,她也不希望和谈既周的关系变得很僵。
于是就这样定下。
四月的前半程,温知聆疲于应对和调动有关的琐事,尽管有林卉姐帮忙,她还是跑了两趟卢城才将那边的住处确定下来,然后开始陆陆续续地寄行李。
因为谈既周把房子留给她用,她的很多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暂时不需要打包,节省了很多时间。
出发去卢城这天,温知聆坐在机场忽的想起来,她还没问过谈既周房租是多少。
他也没有提。
自己要去卢城的事,也还没告诉他。
要不要和他说呢?
温知聆在犹豫,毕竟两人已经分开,没有任何关系了。
特意提一句,好像显得有些多余。
她想了想,打算等问房租的时候顺便提一句-
谈既周分手的消息在朋友那里已经传开了。
因为温知聆一言不发的退了群。
没有人清楚她和谈既周之间发生了什么,都觉得毫无预兆。
四月底的朋友聚会上,谈既周也在。
陶可星的印象里,温知聆性格好脾气柔,几乎没有缺点,所以一看到她退群的消息提示,就认定是谈既周的错。
但私底下去找温知聆问为什么分手时,她连半句谈既周的坏话都没有说。
陶可星心直口快,在别人还有所顾忌的时候,她已经问出口了,“你跟知聆怎么了啊?什么时候分手的?”
谈既周刚坐下,闻言皱了皱眉,明显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陶可星不高兴地嘟嘟囔囔道:“你俩干嘛啊,你不说就算了,知聆也不跟我说。”
“你问她了?”
“对啊。”陶可星点头。
他声音有些低沉,“她怎么说的?”
“她只说是她自己的原因。”
谈既周追问就证明他绝对在意。
陶可星继续说:“所以你俩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我还能给你分析一下,或者再去找知聆聊聊。”
虽然心里觉得陶可星不靠谱,但除了她,共友里没有其他和温知聆称得上亲近的人了,所以谈既周还是说了一些事情。
他缓道:“上个月月底分的,庄霏把我去相亲的事告诉她,她生气了,我们吵过一次架,又和好了,之后没多久,她提了分手。”
周围很安静。
原来谈既周才是被甩的那一方。
陶可星在惊讶之后,扬声问:“你不是真去相亲了吧?”
他说没有,“是误会。”
“怎么还有庄霏的事儿,她这人怎么这样啊?”
谈既周不关心,但他吃了亏就没有息事宁人的道理。
事情发生后,他找人砍掉了庄霏那个工作室出品的两部已经杀青的待播短剧。
他做事不藏着掖着,所以庄霏很清楚是他。
前两天,倪子盈专门为这事问他,为什么跟庄霏过不去。
他让倪子盈回去问问庄霏做了什么。
陶可星劝说:“我觉得知聆人很好,你们也般配,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既然是有误会,那其实也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吧?”
这话也是说给在场的一些其他人听的。
谁都知道谈既周分手以来身边有多热闹。
以前他一直单着,众生平等也就算了,现在有过交往对象又分手了,说明他有恋爱意向也有生理需求,说明别人可以那我也有概率能成。
陶可星认为自己有责任警醒众人。
谈既周垂着眼,没说话。
他承认自己矫情饰行。
他只是接受不了落差,本以为在温知聆那儿得到了独一无二的偏爱,却被她轻易推开-
谈既周最近的心情很差。
戴陆作为合伙人之一,平日里和他相处的时间最多,自然也能察觉得到。
谈既周的状态让他对公司的前景一度产生了怀疑,但不管是从IRR还是DPI来看,数据都在攀升,在同期里遥遥领先,已然是行业佳话。
下午的短会结束后,谈既周一个人留在会议室,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戴陆和外面的同事递了个高深的眼神,那意思是“我去看看”。
进去后,谈既周也没主动搭话,头都没抬一下。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就很少。
今年开工以来,谈既周抬高奖励机制,升级了动态数据库,为新的拓展区域组了本地团队,不是待在公司就是去外地出差,堪称劳模。
戴陆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
谈既周说还好。
戴陆是知道谈既周有女朋友的,而且感情很不错。
刚谈恋爱那会儿可会压榨人了,隔三差五的翘班,听说是去接女朋友下班。
他继续开导,“也别太拼了,要不然下个月你休个假?正好和女朋友一起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这话说完,谈既周原本还算缓和的脸色差了几分,缄口不言地瞥了他一眼。
戴陆被看得一怵,语气无奈,“行吧,你不想休就不休。”
谈既周公私分明,和公司里的几个合伙人关系都不错,但不会主动谈论私事,所以他们还不知道他分手的事情。
晚上,戴陆专门组了个酒局,把谈既周叫过去喝酒。
一同前去的还有公司的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男高管。
商务男聚在一块喝酒K歌,臭味相投,西装革履的外表下藏着低级趣味,豪华包间里一片乌烟瘴气,个个偎红倚翠。
谈既周从公司直接过去,穿一件白衬衫,肩背挺阔,冷眉冷眼,在斑驳陆离的灯光中独自喝酒,有那么一点出尘不染的味道。
撇开身份,他这张脸也够别人惦记了。
有个小模特盯他盯了很久,见他叼了烟,极有眼力见的凑上前帮他点。
谈既周正准备从口袋里摸打火机,一偏头,已经有人握着打火机递到他嘴边。
涂着
裸粉色的精致长甲熟稔地顶开金属盖。
他微微一愣。
他记得,大概在去年年底,温知聆也做过这个款式的指甲,说是陪同事做美甲的时候无聊,顺便也做了一个。
漂亮是漂亮,但她头一次做那种长度,很不习惯,那几天回他消息,一句话里能带两个错字。
在床上的时候,指甲陷进后背,戳得他有点痛,她还为此愧疚地道过歉。
短暂失神的这一刻,火焰怦地擦燃,烟丝染上猩红火点。
小模特对他笑得灿然,他淡淡扫一眼,拿掉了烟,满脸的生人勿近,让人下不来台。
旁边坐着的一位高管调笑着圆场:“你这劲使错地儿了啊,这位可有主了。”
谈既周在想,温知聆身边是不是也有献殷勤的人。
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
也许她只是因为受家庭影响,想要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这个人是不是他都无所谓。
她说他们不合适,那她会找其他更喜欢的人吗?
莺声燕语里,谈既周默默回想着相处以来的种种琐事,想他自己是不是不够体贴不够有耐心,所以她才会在思考之后如此果决的选择结束。
包间忽然响起的音乐声打断谈既周的思绪。
他抬头,看到戴陆在吹捧中坐上了前面的点歌台,他祖上属于客家,会说粤语,粤语歌也唱得不错。
要是以前,谈既周还会赶热闹听两句,但现在他半点听歌的心情都没有,只觉得吵。
台上,戴陆越唱越沉浸,唱到动情部分,堪称投入。
谈既周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屏幕上的歌词。
「何事落得这收场/枯死在你的手上/风花月似戏一场/遗容任你瞻仰……」
一首歌未完,坐在主位的人已经起身走了,点燃的烟灭在烟灰缸里,一口也未动。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戴陆在台上看到,对着话筒纳闷地问:“谁又惹他了?”-
谈既周从会所出去,上车的时候看了眼腕表,晚上八点出头,时间还早。
因为晚饭吃得少又喝了酒,胃里有些烧灼,头也晕。
他在这种混沌里起了一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念头。
于是谈既周给司机报了温知聆的住址。
“今晚去那边。”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楼下。
谈既周静坐了一会儿,重新理了领带,准备下车前,他拿手机,想问问温知聆今晚加不加班。
像是有感应一般,她在十分钟之前也给他发了消息。
【我工作调动去卢城了,这几天忙得忘记问你房租的事情,是从四月算起吗?直接在微信转给你可以吧?等我在这边安顿好就能把那边剩下的东西搬过来了,谢谢你租给我房子,帮了我很大的忙。】
谈既周一字一句地看完。
在他反反复复的反省,惦记着求和时,她已经一身轻松的开始了新生活。
自嘲,失望,愠怒,糅杂在一起,谈既周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他庆幸温知聆此时不在自己面前。
【嗯。】
谈既周只回了一个字,然后点开她的头像,压着脾气将人拖进黑名单。
第60章 60一场醒来会失落的梦
温知聆今天中午刚到卢城。
离五一假期没剩几天,林卉姐说节后再去公司办手续,问她为什么不留在北城过完五一假期再来这边,正好还能趁着假期陪陪家人。
她说想早点过来收拾房子,但其实是没什么家人可陪。
外公外婆这个假期跟着小姨一家出门旅游了,父母两家更不用说,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卢城房子的租金没有北城那边高,温知聆没选择和别人合住,租了个不到50平的一居室,离公司有些距离,但临近地铁口,通勤很方便。
这里不像之前的住处,没有那么齐全的家具。
她打扫了一下午的卫生,晚上将行李整理好后,室内因为规整而越发空荡。
没由来的,她忽然很想和谈既周说几句话。
所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联结,于是她编辑了消息,发给他。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温知聆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坐在床边。
谈既周的回复简单到有些莫名,不清不楚的一个字。
当她还想再问的时候,对话框却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温知聆有些失神地望着屏幕上的提示。
在谈既周那儿,估计没有分手了做普通朋友这一说。
她平静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第二天,温知聆收到侯远的消息。
【温小姐,谈总说房租从五月份算起,3000元一个月,您转给我就可以,之后有什么事也是直接联系我。】
【好的。】
温知聆回复完,将三千转给候远。
没想到只过去一天,侯远又发来消息。
【不好意思啊温小姐,谈总说押一付三,我昨天没有转述清楚,实在抱歉。】
温知聆错愕一瞬,本想说自己下个月就能把房子里的其他东西清出来,但真要计较起来,三千块钱在北城那个地段根本租不到房子,更何况是高档楼盘。
谈既周已经很讲情分了。
她没有多言,又将剩下的钱转过去-
五一假期还未结束时,温知聆接到了方老师的电话。
方文鸿从谈既周那儿听说了他和温知聆分手的事。
在方文鸿的眼里,他们两人才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就分开了,未免太草率儿戏。
问是什么原因,谈既周敷衍了一句性格不合,被臭骂一顿。
但分都分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电话打给温知聆,才知道她人已经在卢城了。
方老师很惊讶,“怎么去那边了?”
温知聆说:“公司安排的,项目地在这儿。”
“噢,这样啊,你在那边习不习惯?”
“习惯啊,”温知聆笑说:“方老师你忘记我是淮城人了?这边离淮城挺近的。”
方老师似乎叹了口气,念叨:“一个人跑那么远。”
温知聆猜到他知道自己和谈既周分手的事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片刻,方老师又问:“谈既周有没有欺负你?”
“方老师您放心,他没有欺负我。”
“真的?”方老师的语气严厉又温和,“要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可别给他瞒着。”
“真的不怪谈既周。”温知聆低低道:“是我自己不好。”
“知聆,你不要这么想。”
方老师显然不赞同。
他给温知聆做了好几年的老师,自是清楚她心慈面软,处世单纯,更无可能是朝三暮四的人,没犯原则性错误,用不着将错揽在身上。
“恋爱只是一段经历,人无完人,如果真有不足之处,就当作是从中得到的成长,你还很年轻,首先要学会包容自己。”
因为这份长辈的关怀,温知聆有些眼热。
她在中学时代就想过,如果她爸爸是像方老师这样的人,自己会不会变得更勇敢?-
在卢城的分部办完调任手续后,温知聆重新投入进工作。
新项目和跨国企业的并购整合有关,她没有经验,跟着团队从零起步的学习,经常开会出差,忙得脚不沾地,日夜颠倒。
温知聆以为她会在这种快节奏里很快习惯没有谈既周的生活。
反正也只是回到以前罢了。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走不出来,更遑论忘记他。
工作照样做,生活也照样过,但只要想到他,心就变成一团积雨云,湿哒哒,沉甸甸,情绪一直稳定的低落着。
温知聆没有为之困扰,没有费劲去摆脱现状,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伤心就伤心好了,没必要想方设法的拥有好心情。
她坦然面对与谈既周有关的难过。
忙过一阵子后,卢城进入了梅雨季,项
目的第一阶段也完成,温知聆稍微清闲了一些。
柴佳过来陪她住了一段时间。
有天晚上,温知聆下班早,和柴佳一起在家做饭。
出租房里被她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灯具和绿植,小而温馨。
两人煮火锅,喝冰啤,在满屋子的汤底味里聊天聊到很晚。
睡觉前,她和柴佳躺在一张小床上,同盖一床被子,像少女时代到对方卧室过夜时那样挤在一块儿讲话。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还不会为情爱发愁,即便偶尔聊一些现实话题,也因为太过于遥远而显得并不那么沉重。
夜谈心事,免不了会说起温知聆的上一段感情。
柴佳知道自己朋友失恋了,这趟过来也是为了看她的状态如何。
温知聆看起来还不错,起码没有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跟谈既周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前两天候远倒是联系过她,说要进房子里拿谈总的东西。
因为她交了三个月的租金,候远秉承着尊重租户的态度,特意提前通知了她。
“这样也好,要是一直联系,还容易在心里惦记着。”
温知聆想说,不联系也还是会惦记,但估计要被柴佳恨铁不成钢的骂没出息。
她只是笑了笑。
“要不然你再谈一段?”
“不谈了。”温知聆一口否决。
“忙得睡觉都睡不踏实,哪有时间谈恋爱。佳佳,我挺满意现状的,说实话,没什么实际的烦心事,闲下来还可以找你玩,以后时间多了,再把之前的副业捡起来就更好了。”
“也是,你开心就好。”
柴佳侧身,轻轻地抱了抱她。
外面下着雨,为了通风散味,阳台的窗户没关紧,有夜风灌进来,将晾衣杆吹得乱晃,不时传来响动。
柴佳酒喝多了,说着说着话便困得睡过去。
温知聆还很清醒,甚至有失眠的迹象。
因为刚刚聊到了谈既周,她便顺理成章的想起了他,连带着那些和他相关的记忆也翻涌而出。
如果没有分手,现在他们是不是还住在一起?
温知聆在心里告诉自己很多次不要这样想,做完决定就不要再后悔了,没有意义。
可是忍不住。
就好比一份珍爱的礼物,纵然在收到时就做足了归还的准备,可拱手送出后还是会千般万般的不舍。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有幸得偿所愿又各安一方,变成一场醒来会失落的梦。
她要用多久才能真正淡然自若的当作一个故事谈论。
而故事里的人,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