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请别伤害微微
快艇一路向南,天色愈发阴沉,海面波涛汹涌,眼看着就要下大雨。周围的风声肆意从头顶呼啸而过,掀的头发凌乱。
微微隔着凌乱的头发看见远处一艘破旧的木船,瞳孔闪了闪:“你要将她送去哪里?”
他沉思片刻说:“菲律宾,走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又是知名艺人,国内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短时间内,我都不会回来,等风头一过,我便带她回来,正式迎接我的明牙。”
说这话,他丝毫没有一丝歉疚,仿佛那人生来就是为人服务的工具,她没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也不配痛苦。
他看向木船,眼睛中的光芒越发明亮。
微微有时候都在想,自己为何是他的女儿。
视线落在江鲜身上,她因为打了稳定剂,目前还未醒来,整个人蜷缩在游艇下,修长的身体早已歪歪曲曲。
快艇开到木船下,有船员前来迎接。
还未到夜晚,四下却漆黑一片,乌云像锅盖盖着苍穹,四周只留一条圆形缝隙,透进来微弱的光芒,闷雷在头顶滚滚而过,闪电划破天空,照在她们身上。
刚刚把江鲜移到甲板上,微微转过身,举目一望,见不远处闪烁着船灯。灯光朝她们驶来,再近一些,她看见了一艘灰色游艇。
此时,夏仲心也看见了,他朝远处一望,眸色凌厉了几分:“为什么会有人来。”
微微望着海面,并不回应。
夏仲心拿出望远镜,对着游艇上一望,远远瞧见了静潋,她立在游艇正前方,头发被风扬起,目光坚定。
游艇上还有几个黑衣人,想必是来抓人的。
夏仲心立即放下望远镜,心想,木船开不过游艇,左右会被她追上,他转而吩咐微微,和她一起,把江鲜重新抬上快艇,赶紧离开。
然而微微纹丝不动,风扯起她裙摆,猎猎作响,她站得笔直,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
夏仲心见使唤她不动,内心的血液顿时喧嚣起来,她是他生的,生命是他给的,她竟敢忤逆她。
他一把掐住微微的后脖颈,迫使她转过头来,面向她,毫不留情地朝她挥了一个大嘴巴子,这一掌十分用力,响声比天空的闷雷还要大,打得微微闷哼一声,嘴里咳出鲜血,眼罩也在一瞬间被扯飞,黑色的眼罩揭开,飞向海里,徒留一只可怖的右眼。
闪电落在她脸上,照得明明白白,她右眼闭着,双眼交合处有一道乌红色的缝合伤疤,就像是眼睛上爬了一只有毒的蜈蚣。
微微忽然笑了,那只有毒的蜈蚣像是跳起来,要咬他的手指。
夏仲心再次举起的手发麻,他吓得后退两步,狂吼道:“恶心死了。”
微微并未在意他的评价,她笑着,一面伸手在身前比划:“父亲想要全身而退吗?”
闪电再次落入她的眼睛里,不过不是她受伤的右眼,而是吊诡的左眼。
头一次,他感觉到,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儿。
游艇在海面上开着的时候,静潋远远便看见了那艘白色快艇,快艇停在一木船旁边,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她抬起头,隐隐约约见三两个人影在木船的围栏前。
海面罩着云雾,船体摇晃,她看不太真切,便从船员那要来了望远镜,她将望远镜贴在眼前,透过镜片看去,见一个江鲜,一个微微,两人用麻绳捆绑起来,各自立在夏仲心两边。
江鲜还未醒,她垂着头,头发在她头顶肆意张扬。
微微却仰着头,眼罩不见了,眼睛上的伤口暴露出来,她依稀看见,右眼伤口处被撕开了一条血色的缝,鲜血从眼缝里滴落下来,淌过脸颊,留下斑驳血渍。
静潋心头一紧,险些呼吸不过来,她徐徐放下望远镜,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幕。
她希望看见的是幻觉,是海市蜃楼,是她的想象。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远处有龙吸水现象,水柱从海底冲向天空,海天相接,风声在耳边肆意地刮。
她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游艇越开越近,近到她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晰地看见江鲜和微微的处境。
近到,她似乎能闻到微微眼睑上的血腥气息。
近到,那个始作俑者狰狞的面容,映在她眼前。
“你有点本事,申静潋。”
夏仲心嘲讽:“不过也仅限于此。”
静潋咽口唾沫,她不敢轻举妄动,努力保持着平静,看着他:“你已经逃不掉了,放了她们,你还能免于死罪。”
夏仲心呵呵笑着,笑声在滚雷声中愈发可怖,漆黑的海平面上,他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一颗颗獠牙仿若锋利的利刃。
笑完后,他压低嗓音,由于常年抽雪茄,他的嗓音带着颗粒感,在鬼魅的海洋上穿梭:“你以为你装傻充愣,我不知道吗?”
静潋装失忆这件事,本就十分牵强,夏老头子不拆穿她,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静潋冷静自持,清冷的嗓音传达过去:“你知道我装失忆这件事,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两人僵持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静潋想法拖延时间,因为她刚刚在来的途中,已经给警察打了电话。
相信不久,警察就会跟上来。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伤害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了,你对她难道没有一丝感情吗?”
她仰头望着他,凝视着他的眼。
藏在眼镜下的那一双眼,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没有。”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感情不是相处出来的。
感情是第一次见面,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培养起来的不是感情。
“可你也不至于杀了她。”静潋这一声近乎嘶吼,眼泪也充盈着眼眶,慢慢滴落下来:“想我母亲,将你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实验员,一路提拔到实验科副院长的职位,你不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语音刚落,夏仲心比她还要激动:“那只能怪你的母亲,是她,阻拦我的实验,阻拦我的成功,所有阻拦我的人,都必须下地狱。”
夏仲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残疾,他永远站在自己的那一面看问题,狂傲,自私,自我,变态,毫无人性。
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都有问题,只有他没问题,他没错。
他只想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撂下这句话,他清醒了许多,抬起头来:“我不和你废话。”
说完,转过身去,不知道去做什么,过了几秒又折回来,手里拖着一银色的瓢,瓢中装满清水,朝江鲜脸上泼去。
江鲜被凉水一惊,整个人缩了一下,惊醒过来。她徐徐抬头,脸颊上水珠顺着往下掉,湿发紧紧贴着鬓边。
睫毛上挂了水,视线稍显模糊,刺目的灯照在眼前,照得她几乎耳鸣,眩晕。
身体重重的,她提不起四肢,低头看,见自己被手指粗的麻绳捆绑着,她深吸口气,视线渐渐清晰,见不远处的游艇上,立着一个人,那人正遥遥望着她。
“静潋。”声音有气无力。
静潋眼神湿漉漉望着她。
“放了她们。”
她们?
江鲜垂下眸,转而看向另一边,原来,微微也被捆了起来,她比她还要惨,眼睛上的眼罩都被打掉了,脸颊有五根鲜红的印子,还有带着鲜血的泪痕。
这时候她*才回忆起来,原来两人的计划被夏识破了,所以两个人都被绑了。
静潋或许是因为联系不到微微,所以根据追踪器追踪了过来。
她用手去触摸追踪器,却没有摸到,但是她并不怀疑,事情应该是这个发展方向。
但是接下来的事,她却没有猜到。
夏站在两人身边,面对着静潋:“人我必须带走一个,留一个给你,你选谁?”
江鲜脊背发寒,这一幕她知道,不就是传闻中小说经典画面,二选一,你选谁。
她看过这个情节无数次,她也吐槽过无数次,这多狗血啊,并得出一个结论,二选一,千万别选我。
然而此刻,她身处于这样的世界中,竟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对方选择她。
静潋不会抛弃她吧。
她抬头望过去。
静潋见她望去,飞速垂下了眼眸,没有和她对视。
良久,她才听见一声乞怜:“别再伤害微微了。”
闪电落在海面,天雷滚滚而过,江鲜心头闷闷的,整个人就像厚重的黑暗的物质不断下坠。有那么一瞬间,脚底像是开了一个黑洞,一双手捉着她的腿,把她往下拽,将她拽入深渊。她努力不叫对方得逞,于是双脚抓地,一动不动。
夏仲心得意笑笑,放下了微微,所谓地放下,便是一掌把她推入海中,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静潋一行人抽出时间救人,从而赢得出逃的时间。
一切计划顺利。
夏仲心驱赶着江鲜往快艇上走,奈何江鲜沉溺在被抛弃的悲痛中,尚未醒来。
他一脚踢在她腿上,把她硬生生疼醒,才醒悟过来,此时,她也没有反抗对方,而是坦然认命,听从对方安排。
随后,她被夏仲心驱赶着上了快艇,她回头看向静潋,见她依旧垂着眸,头发斜飞着,面色镇静。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船只快速地开往前方,摇摇晃晃的,她眼前的黑衣人影距离她越来越远,一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一直到看不见,她才转过头来。
原来,承诺都不能作数的。
原来,她在静潋的心中,依旧比不过微微。
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才会想起自己最心仪谁,如今看来,静潋最是心仪妹妹。
是她自作多情,以为静潋放她一马,便是喜欢她。
太可笑,她太可笑了。
人们总是会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位置,总以为,别人那样做,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为对方找合理的借口,试图说服自己,对方是在意自己的。
然而现实总是令人感觉到残酷,对方那样做,并非出于对她的爱,而是出于,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海上风浪渐渐平息,龙吸水从天上往海底收回,乌云渐渐散开,天空明亮了一些,几颗星星在闪烁着。
快艇不知道开了多久,开到一个小岛处停下。
夏老头子将快艇拴好,拉着江鲜下了船,往岛上的民宿方向走去。
沙子软软的,走在上面,感觉有气无力。海风将她吹得嘴皮发干,她舔舐了一下嘴唇,咬掉一块嘴皮,朝旁边吐了去。
两人刚下船没一会儿,就见前面忽然跑来七八个黑衣人,江鲜还没分明白人的来意,忽然见一人跳到她眼前,挥手朝她脖颈一劈,她彻底晕了过去。
翌日,知名女歌手江鲜游轮失踪的消息登顶所有娱乐性app,各大商场、地铁广播、车载广播以及机场大屏都在轮番播报,办公室、学校的小学生、广场的大爷大妈、楼下买水果的商贩,都在讨论这件事。
无论当初有多少人对江鲜心有龃龉,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关心她的安危,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她曾经的嚣张,孤傲,刻薄,自大。
“姐姐会没事吧。”
“哎,可怜人哦,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希望她能平安归来。”
“难说,据可靠消息,警察追到目的地时,绑架她的那个犯罪分子已经乘船逃出境外,估计是去国外打电话,或者卖肾卖肝去了。”
一讨论到可能的结局,所有人都唏嘘不已,为此扼腕叹息。
尤其是江鲜的小学生、初中生、大学生粉丝们,一个个边哭,边发动身边所有人的人际关系来解决这件事。
许多小学生并不知道应该找谁,于是打电话打到领事馆,央求驻国内的泰国、菲律宾、越南等领事馆相关工作人员处理此事。
此事一旦不解决好,那将是国际问题。
舆论将官方压力推至顶峰,警方立即根据罪犯逃离的方向,进行了追踪,也在整个南太平洋海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一艘船、一片岛、一个游民。
然而三天过去,没有半点消息。
玫瑰庄园,微微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头顶一串风铃。
她右眼的伤口重新缝合起来,白色的纱布裹着右眼,纱布上隐约可见结痂的血渍。
床头吊着一瓶葡萄糖营养液,点滴顺着滴管一滴一滴灌入她手背,静潋伸手摸上去,她的整个手腕都是冰凉的。
微微徐徐睁开眼,转头望着她,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另一只手比画:“有消息了吗?”
静潋摇摇头,脸色沉下来。
她本以为,夏仲心带着江鲜跑不了多远,她本以为,警察很快就能追上来,将姓夏的绳之以法,她本以为,两人很快就能见面,她稍加解释,对方就能理解她,两人重归于好。
然而,没想到一个转身,竟酿成了大祸。
那个时候,她连看对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这三天她不思饮食,昼夜难眠,一面要照顾微微,一面还要关心江鲜的事情,每隔几分钟,她都要上网看有关江鲜的最新消息,周围的人都说她魔怔了。
微微也看出来了,她知道,此刻姐姐的心在那个人身上,她也并不在意,因为她清楚,姐姐眼下这种痛苦会过去的,三天过不去,那就三个月,三个月过不去,那就三年。
人啊,总是健忘的,三年以后,她相信姐姐早就走出来了。
“姐姐,别难过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微微拍拍她的手,笑吟吟:“主治医生说,我的眼睛和嗓音都有救了。有一个人患了绝症,她愿意自动捐献出身体可以用的器官,所以,我有救了。”
这本是一件开心的事,换做从前,静潋早就喜笑颜开,然而此时此刻,她就像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很好哦,你以后就能看见全部视野了,也能说话了。”
微微点头:“以后,我陪姐姐说好多好多话。”
说好多好多话。
她听着,才感叹已经三天没有听见江鲜说话了,从前,都是她在耳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她话很密,话题范围也广,能把太阳讲落山,把月亮讲隐藏。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自带好嗓音,讲出来也像是动人的歌曲一般,让她能一直听下去。
但有时也觉得烦躁,心想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故意找机会,让江鲜闭嘴。
此时,她心情闷闷的,已经无心和微微聊天,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再过半个小时,护工会来帮你,我累了,去休息一下。”
她不是去休息一下,她是要去哭一下。
回到房间,静潋大颗大颗眼泪如同水龙头往下滴灌,怎么止都止不住。
心肝抽得疼,连带着四肢也颤抖起来,发抖、发麻、发冷。
她蹲在床边,背靠床身,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处,抽抽噎噎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跳上床,她抬头,小猫探头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头。
“花花,你能帮我找江鲜吗?”
小猫喵鸣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是。
静潋自觉得好笑,她居然会想要一只猫去找人。
果然是累久了,她产生了幻想。
该休息休息了。
太累了,她挣扎着倒在床上,连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望着花花,一直到自己睡去。
微微望了一眼吊瓶,见葡萄糖营养液还有一半没输完,本该再等一等,可她没有了耐心,直接撕掉手上固定绷带,将针抽出来,转了转手腕,走下床。
到了静潋房门外,看见一个管家站在门口,她上前交涉,确定静潋睡着以后,才安心离开。
通往蛇山的路总是崎岖不平,加之天空下起了小雨,这让前行道路愈发难行。
然而这点困难根本难不倒微微,夜里,她披一件黑色防雨斗篷,背着书包,手持电筒,独自攀上了山顶,走到实验室。
这一次,她没有从通风口爬向二楼,而是直接走另一个通道。
通道连接着母亲的水晶玻璃棺,在上去前,玻璃棺底部蹭的一声,自动升起来,她站在透明的传送电梯里,等电梯停好,她又走出来,电梯慢慢下降,严丝合缝关上。母亲的棺椁徐徐降落,把这一条通道完全掩盖。
玻璃棺椁上,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躺在透明的管樽上,手腕,脚腕,都被银色铁锁扣在棺椁上,右手手背吊着一瓶蓝色营养液体,源源不断地营养液从吊瓶内传输到那人身体里。
那是维持人存活的营养物质。
她穿着通体黑色长款旗袍,头发庸懒散在四周,整个躯体要比玻璃棺中的人要高挑不少,从天花板往下看,她正好能覆盖住玻璃棺中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身影重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
微微有些出神,比起自己,其实江鲜更像母亲。
她虽然和江鲜有几分相似,但是她结合了父亲的基因,遗传的是小平扇眼睛,而江鲜的基因则融合了另一个新疆男人,所以她的五官立体深邃,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母亲也是由一个新疆男人和一个汉族女人结合而成。
所以,江鲜更像母亲。
怪不得,父亲要用她去复活母亲。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五脏六腑早已经腐败,无法复活了,就算从外表看去,她还是那么鲜活靓丽。
只能说明,父亲疯了,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换取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不过,这一切不算白费功夫,因为父亲所做的一切,也算是为她作嫁衣。
江鲜的器官灵动鲜活,她既然注定要成为工具,那为何不能成为她的工具。
微微按开手电,将灯直直照在江鲜瞳孔上,因为光线与温度的刺激,会导致对方打喷嚏。
她照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江鲜的鼻子抽了两下,眉头微微蹙起,一个喷嚏后,醒了过来。
微微收回手电,俯身望着她,直视着她的脸庞,眼睛,就像看着自己的器官,友好,温和地:“你醒了。”
她微笑着说。
第42章 玫瑰花海,再不见故人
江鲜被一束光刺醒,醒来时心脏发麻,四肢发软,仅有的一丝力气,全部用来睁开眼睛了。入目是一片冷幽幽的蓝色暗室,室内笼罩着层冰冷的雾气,这是哪儿?
她还没来得及问,左前方倏然凑过来一张脸。
虽然视线朦胧,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戴着白色眼罩的人是谁。
“微微。”
她试图挣扎起身,用力过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均已被固定住,冰冷的铁腕就像钉子一样牢固。
江鲜费力地挣扎了两下,发出几声响。
微微手落在棺椁上,围着她绕圈走:“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挣脱不开的。”
标准的女播音员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江鲜心头顿时一凉,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是为何来到这里的。
先前她是被夏绑走的,为何又出现在微微这里,想了一会儿,她又看了一眼自己所躺的地方,原来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微微母亲的棺椁之上。
什么意思?
一定是微微用了其他方法将她绑来这里,那么夏呐?她去了哪儿?
脑袋一片混乱,但是她既然来到这,就明白对方的大概用意:“你还是想要用我复活你的母亲?”
江鲜下意识脱口而出。
微微手剐蹭着冰棺发出刺耳声,她走到江鲜面前停下,俯下身,长发笼罩在她脸上,挡住四周芒,黑夜中,她只能看见微微那只闪烁的左眼?
她抿着嘴唇,笑得瘆人。
江鲜头皮一麻:“你是想要我把器官换给你?”
不知道怎么的,脑海本能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微微并未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头,用倨傲的姿态面对着她。
直勾勾地,直勾勾地盯着,黑色瞳孔因为兴奋而渐渐扩大,江鲜知道,那是狩猎前猎人所发出的信号。
她果然猜对了。
忽地自嘲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房间回荡,徐徐传来回音。
绕来绕去,还是绕了回去。
原来她器官的最终归宿,依旧是微微。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对这里没有什么留恋,她说道:“我答应给你,但是,我还有话问你姐姐。”
微微一听到姐姐一词,脸上的神色立即转变,她撇开眼:“姐姐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她支起脑袋,追逐着微微的目光。
然而对方并不待见她,也不想与她讨论静潋,她背过身去:“姐姐怎么选的,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她就是不明白,当初明明说好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置她于危险之中。
“我最后见她一面。”
“不行,江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姐姐自从选择了我以后,便一心希望我能平安健康。并且,要将你的器官换给我,她也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甘心,不甘心你们明明有几分暧昧了,却最终没有修成正果,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暧昧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差一点一丝,姐姐没有选择你,在危难的时机抛弃了你,才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江小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姐姐明白她喜欢的是我,在意的是我,她不会再见你了。”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江鲜只听见一句:“她也是知道的。”
把器官换给微微,静潋知道?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相信的。
“你胡说,静潋单纯善良,救助流浪猫,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你分明骗我。”
她可相信静潋不爱她,但她不相信静潋会害她。
微微嗤笑一声,她顺过身后双肩包,从中掏出一只做旧的桃木盒子,二十厘米长的样子,托在掌心上,金色的小金扣面对着她:“你认得这个吗?这是姐姐的物品。”
她飞速瞥了眼,看着眼熟,曾经在别墅的时候,这方木盒子一直压在静潋的枕头下,它的确是静潋的所有物。
沉默着,没有说话。
微微把它凑上前:“那你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吗?”步步紧逼:“你知道后,恐怕要失望了。”
不等江鲜回应,她轻轻扣开金锁,翻开锁盖,从中拿出一个人偶玩具。
定睛一看,那人偶正是她自己,她穿着湛蓝色的礼服,长发及腰,面部模样做得也十分精致逼真。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娃娃的右眼,喉咙,还有心口处,都插着一枚银针。她似乎可以看见,静潋是如何一针,一针刺入她身体的。
如果不是恨透了她,又怎么会在她身上连下三针。
江鲜喉头一哽,心底彻底凉下来。
“原来,姐姐是那么讨厌你,而你还一厢情愿,认为她会喜欢你?”
对方把她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她愣怔了一会儿,自嘲地笑笑,嘴唇抽搐,眼尾泛红。
事情还没有完,微微继续从包里翻出东西来,这一次,是一张撕碎了的照片。
微微将两张残破的照片递到她眼前,一张是微微和静潋在一起的,另一张是她单独的,她是三人合照上被撕下来的那个。
“姐姐连和你合照都不愿意,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意味着什么,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重要的话在脑海重复三遍。
所以,那天静潋没有选择她们的二人照片,也是因为,她不想要和她出现在一张合照上吗?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放她走,既是不喜欢,又为何投怀送抱。
她被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给彻底弄糊涂了。
她需要安静,需要安静下来细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是想着,眼泪便汇聚在眼眶,从眼尾滴落下来,晶莹如水晶。
微微冰凉的指落在,轻轻拭干她右眼泪水,手指流连地抚摸着她眼周:“好漂亮的眼睛,不知道这眼睛装在我眼睛上,我会有多么完美。”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本来正伤心,却见对方又往她心口插上一刀,顿时眉眼一横,她侧过脸,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微微反应迅速,快速抽开手,但是她依旧被咬伤,白皙手腕落下两个深深的牙齿印。江鲜这一咬是发了狠的,倘若她收手过慢,铁定已经被她扯掉了一块皮。
这个女人,真是伶牙俐齿。
她转了转发疼的手腕:“你别挣扎了,早晚,你的嗓音和眼睛都会是我的,我劝你最好求求我,毕竟我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你若是好好求我,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你今后拖着这副残躯,也能苟活。”
江鲜破口大骂:“你****,*****,狗爹生*****。”
她把这辈子见过的脏话,搜肠刮肚,全部在此刻骂了出来,什么死婆娘,臭娼妇,什么种生出什么人,总而言之,有多难听,她就骂多难听。
她骂得微微哑口无言,对,她根本就不能说话,也无法说话。
所以,在她骂她的时候,她就只能听着,甚至来不及做肢体的回应。
江鲜彻底骂透了,骂爽了,骂完了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
就好像瘀堵在肝肠的火,顺着这气骂了出去。
微微想要打她,但又怕她咬舌自尽,反而耽误了事。
她强忍着谩骂,还有手的疼痛,用手机语音回复:“你就这么会说,那我便先拿走你的嗓音。”
俯身下来,嘲讽地笑着:“叫你以后都不能说话。”
说完,她不知按了哪里的遥控器,只听叮的一声,头顶传来响声,天花板顿时朝两边打开,从上面顺下来一个纯白色的四臂机器人。
微微一边给她解释,这个机器人本是用来复活明牙的,由此可见,它的技术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五脏六腑都能置换,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声带还有眼睛。
这对它来说,不在话下。
机器转动的声音巨大,已经盖过江鲜的声音,四条机器手臂垂落在周围,每一条手臂上都带着仿真手指,机器一响,手指灵活转动,其中一条手臂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支针筒,微微解释,这是麻药。
说完,机器人灵活地替她绑带扎针,液体推进静脉,一、二、三,她很快昏睡过去。
静潋醒来后,管家正站在餐车旁边,她恭敬地站着,似乎等了她许久,似乎又是她叫醒她的。
“小姐,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
“再这么下去,人还没找到,你倒是先倒下了。”
“多想想庄园,想想微微小姐吧。”
餐车上摆着一碗小米南瓜粥,一碟青菜,管家们最是知道,她目前就适合清淡饮食。
静潋听她劝了两句,似乎找回了些信心,挣扎着起来,呷了两口南瓜粥。
“微微小姐呐。”
提及微微,管家才说:“微微小姐说,医生叫她去医院,准备器官移植的是,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小姐要去医院看望她吗?”
静潋询问了医院名称,原来是申氏集团底下的医院,她摇摇头:“不用了,这家医院我信得过,多派几名护工过去,吃穿用度,你们都需要做到最好,万万不可怠慢了她。”
管家闻言点头,但是纳闷,为什么静潋小姐不亲自去呐。
看来,静潋小姐为了未婚妻的事,已经全然顾不上妹妹了。
江鲜的声带取出来后,置放在一透明的玻璃器皿中。微微拿着玻璃器皿,轻轻晃了晃,心道,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置换,否则,这鲜活的声带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枯萎。就像新鲜采摘下来的花朵,如果要做成永生花,最好在她最美丽的时刻,将她固定。
微微没有迟疑,马上安排“四臂神手”机器人开启第二台手术。
其实取声带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过程,但是她考虑到江鲜并不配合,才采取全麻,从脖颈割开血肉进行取出。
而重新将声带上上去,也不需要全麻,只需局部麻醉。
微微只需要张开嘴,由四臂神手探入咽喉,在里边做缝合即可。
她躺在从地上升降起来的手术台上,张嘴,任由机器人给她打麻药,置换声带。
整个过程,也不过才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就可以让她重新能说话。
一个小时,就能让另一个人永远不能说话。
一个小时,真的能发生很多事。
局部麻醉的麻药很快消散,然而还剩下几针没有缝完。
微微强忍的疼痛,感受到针刺破肌肤,鱼线在喉咙间拉扯,鲜血涓涓滑落进胃中,疼得她险些晕厥过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开始用幻想来麻痹自己的痛感,幻想自己能说话以后,静潋会有多开心。
这样想着,就像是在身体打了针安慰剂,她虽疼,但是快乐。
手术结束后,她需要休息几个小时,才能开启说话。
于是她在实验室等着,等着自己开口说话,等着江鲜醒来,也等着静潋来看她的消息。
管家发来信息:“夏小姐,小姐因为身体原因,说不去医院看你了,她让我多安排几个护工照顾你。”
微微盯着发亮的屏幕,陷入了沉思。
从前,哪怕是小感冒,姐姐也会去医院陪着她,嘘寒问暖,忙前忙后。
眼下她做这么大的手术,她却不来陪自己。
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吗?
是吗?
她没有回复,只是关上手机,冷眼盯着江鲜。
没过一会儿,江鲜睁开了眼。
她走上去,俯视着她,笑眯眯地说:“你醒来了。”
声带还未完全长好,有些沙哑,但依旧能听出,是江鲜的声音。
江鲜听见自己在说话,惊恐地转过头,迎面看见微微冲她微笑。
她刚要张口,只觉喉咙间划过一片冰凉,血腥气息在胃里蔓延,她一下瞳孔涣散,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嗓音。
眼睛呐?
她看了看,微微还没有取走她的眼睛。
微微笑着说:“为了避免你的器官会有排异迹象,所以我先换了嗓音,等我的身体适应了你的器官,再换眼球,这样能保证手术更为成功。”
江鲜并不想问她这个。
她张着嘴,呜呜哇哇地喊着,试图说出内心的疑惑,然而,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仅有上嘴皮碰下嘴皮的声音。
微微看见她滑稽的样子,似乎看见了自己,她说道:“啧啧啧,真可怜,当初就应该教你手语的,不然你以后该怎么和人交流。不过,就算我教你,你也学不会,因为你是那么愚蠢。”
江鲜没有搭理她的嘲讽,继续无呀无呀着。
微微把手机点开,放到她手上:“想说什么,你写下来吧。”
江鲜只好歪着头,右手艰难地竖起食指,用比画在手机上写下几个大字:“我要见静潋。”
她要见她,因为,她始终不信,她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刚刚在麻药的过程中,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也就是在空白的瞬间,她忽然觉得,静潋不是那样恶毒的人。
她要找她说清楚。
微微嘴一歪:“她不会见你的,你要和她说什么,我给你带话。”
低头望着她,游刃有余地用着她的新嗓音:“毕竟现在,你口不能言,又不会手语,怎么和她交流呐。或许你要送她什么东西,我也帮你带,只是,眼下,你浑身上下什么也没有,拿什么给她呐。”
江鲜被她的话点醒。
微微继续雪上加霜:“你也真是可怜,嗓子都被拿走了,还在这想着姐姐,真真痴心妄想。一个实验品,生来就是为人做贡献的,居然敢有这样攀龙附凤的想法,可笑。前二十三年,你的美好生活,都是母亲赐予你的,赐予你良好的容貌,动听的嗓音,你不好好珍惜,却用它来做奢侈浪费的事。不过,一切都有定数,比如现在,命运馈赠给你的,在这一刻,全部收回来了而已。”
微微说得何等没有道理,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着要见静潋,要问个究竟。
她有自己的任务,任务一做完,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才是,为何还要流连。
唯一的原因,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如果静潋从未给她希望,她能走得干脆利落。
可惜对方偏偏给她希望了,她站在充满希望的阳光下,感觉到幸福就在眼前,伸手就能触摸,然而真当她伸出手去,触摸到的,却是一片阴冷,冰凉。
那些充满阳光的未来竟是一幅虚构的油彩画。
叫她如何甘心。
静潋左等右等,依旧没有等到关于江鲜的消息,但是她等来了夏仲心的消息,据可靠消息,夏老头子在逃往缅甸的路上,被缅甸菠菜行业,电诈集团的大老板带走,人找到的时候头发已经剃光,全身上下却没有受伤的痕迹。
警方说,夏仲心恐怕是为了逃避命案,主动朝电诈集团老大投诚的。
问及江鲜的事情,他一概说,当时两人都被迷晕了,不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但是据他所知,整个金三角都没有江鲜的身影,因为像江鲜这样的身段,样貌,名气,就算是当地电诈集团的老大,也不敢轻易得罪,加上国内舆论施压,那些金三角的头子们十分明白,弄谁都不会弄她。
就算是她美若天仙,大家都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毕竟这属于国际问题。
所以,江鲜的行踪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夜里,她站在玫瑰花海旁,白色的玫瑰花海朵朵闭合,萤火虫也不知所终,这让她不由想起,还在几天前,江鲜与她两人站在这片土地上,她唱着歌,萤火虫围绕她们跳舞,当时,她以为那只是寻常夜晚。
而如今,玫瑰花也到了凋敝的季节,萤火虫飞去更温暖的地方,江鲜也没有再出现,没有动听的歌声在耳边盘旋。
静潋像一具骷髅立在那里,耳边仅有呼啸的风声,扯着她守孝一样的衣裙。
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江鲜会不会已经回幽月岛了?
这样想着,她立即提起裙摆,转身小跑着往别墅赶,一面吩咐管家订船票,她要去幽月岛。
翌日到达幽月岛,已是清晨。
静潋不顾因晕船导致的身体不适,马不停蹄坐车去别墅。
偌大的别墅,几十年号身着蓝色制服的管家,一个个愁眉不展,气息奄奄。
静潋面对着王姨、小雅,面色惭愧。
小雅眼睛哭红了,呜呜啼啼:“小姐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王姨连哭带闹:“临走之前,分明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走的,如今回来,却是你一个人回来的,你是怎么照看我家小姐的,我家小姐待你不好吗?你扪心自问,在岛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小姐的,小姐还救了你几次命呐,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如今人被你弄没了,你倒好,还敢来要人。”
看王姨和小雅这副样貌,她十分肯定,江鲜没有回来。
她面色麻木,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
然而那些言语却十分苍白。
她以为,江鲜在生自己的气,因为她第一选择了微微,没有选她,所以她跑回幽月岛,躲了起来,故意躲避她。
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她没有脸面留在别墅,但是在离开前,她在别墅逗留了几圈。
前院的泳池,她曾经在那洗衣服,徐婉小姐为难她,想要推她下水,江鲜一把救下她。
一楼的餐桌,两人曾经坐在一起用餐。
赶海的海域,两人提着小桶,赶了半天的海,收获满满。
而如今,游泳池的水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过了,餐桌前蜡烛已经许久没有点燃,海域早已经退潮,那些小螃蟹另寻赖以生存的地域去了。
还有许多的许多地方,海边悬崖,音乐喷泉池,别墅的长廊,旋转楼梯……。
所有美好的地方,因为缺少了人气,而尽显凋敝。
短短的数月,她已见证了岁月的沧桑。
临近夜晚,她告别了小雅和王姨,连饭都没有顾上吃一口,连夜往庄园赶。
这一次回途,海上风云变幻莫测。
轮船在海上整整漂了三日,才成功到达对岸。
回到家后,静潋早已腿脚发软,头晕目眩。
车子开到喷泉池旁停下。
刚一下车,清新干净的空气扑面而来,舒缓的音乐随着喷泉响起。喷泉如细雨落下。在雨帘后,立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笑得弯弯的,声音清冽:“姐姐。”
江鲜!
静潋猛地吸口气,忙绕过喷泉池,小跑着上去,一下把人抱住:“江鲜,你终于回来了。”
身前的人微微一僵,没有回答她。
第43章 再见了!
夜里,微微马不停蹄往山下赶,她想要第一时间让姐姐听见自己的声音,沿途山路湿滑,她不小心摔了好几跤,疼得龇牙咧嘴,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只想和姐姐说话,说很多话。
回到一号别墅,微微连鞋都没来得及脱,沾满泥土的马丁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
姐姐,姐姐。
别墅空空荡荡,没有看见静潋的影子,仅有回音传过来。
管家从西侧门赶来,双手恭敬捧在腹前,鞠躬道:“夏小姐,静潋小姐出远门了。”
微微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仔细一问,原来姐姐是去找江鲜了,她没有在此等她手术回来,而是去找江鲜了。
那个女人,就那么重要吗?
微微攥紧拳头,她感受到浑身的肌肉绷紧,四周暗物质不停朝她*身体涌入。
她不得不深思熟虑,若是姐姐知道江鲜活下去,那该是怎样一种景象。
须臾,她又松口气。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不会让姐姐知道的。
也好,借着这个时间,她得赶紧把眼睛也换下来,等姐姐一回来,便能看见一个完整的她了。
翌日一早,微微再次登上蛇山,出现在实验室二楼。
“姐姐说,她不想看见你。”
微微见江鲜双眼犹如死鱼一般,看着天花板,眼眶熬得通红,眼皮还有些微肿,就知道她自从麻药醒来以后便一直没睡,眼睛也哭肿了。
她不想对方那样对待她的眼睛,毕竟她要换一个健康的眼睛,而不是熬红了的眼睛。
江鲜嗤笑一声,在手机上写下:“你让她亲口给我说。”
“亲口?她都说了,不想见你,你没听明白吗?洋娃娃和相片都没有让你心死,你难道不清楚,一开始她就不喜欢你,就讨厌你,人与人之间是非常难以扭转第一印象的,她看你第一眼不喜欢,看你第十眼,第一百眼,第一万眼,还是不喜欢你。”
说完,她靠在棺椁旁,伸手抚摸她的眼:“别哭,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我对你的性命没有兴趣,我只需要你的眼睛和嗓音,等今天把手术做好以后,且器官在我身体没有什么排异现象,我就放你远走,你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没有了一只眼睛,你还有另一只眼睛,虽然你不会说话,但是你也能听,用手机就能和其他人交流,临走前,我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手语,这样,也能绑住你日后生活。”
江鲜苦笑道:“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微微手掌放在她右眼处,低下头说:“你看,没有了右眼,并不影响你的视线。”
自说自话,不再让她回答。
她抬起手,按下“四臂神手”开关,机器人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四条胳膊垂在江鲜周围。
江鲜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三日后,微微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有时候能感觉到眼眶异物外,几乎没有别的感觉了。
多了一只眼睛后,其实没有特别大的不同,无非就是右眼视野开阔了。
非要说有一点不同,那边是她不再是独眼龙了,不用再戴眼罩,忍受右眼那道难看的疤痕。
机器人在给她做换眼球手术时,还顺便把她那条恶心的疤痕去了,如今来看,她的右眼看着只是肿了些,就像是割了双眼皮没有恢复好,其他一切正常。
她站在镜子面前仔细地端详,用力眨着眼睛,确保能完美控制对方的眼睛,才满意笑笑,总算有了个人样。
门外传来三声叩门,是管家的声音:“小姐,申小姐回来了。”
她顿时欣喜万分,快速飞奔下楼,立在别墅大门等她,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背脊挺直,心想着,姐姐见了她这样子,一定会为她开心的。
迈巴赫车轮压过汉白玉铺陈的地面,发出呲呲声响,车辆行驶到喷水池旁停下,车门打开,从后车座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洋裙的女人。
“姐姐。”
隔着喷水水帘,她迫不及待地叫了她一声。
她看静潋分明愣了下,紧接着瞳孔扩大,惊喜、惊讶、又惊叹朝她跑来,双臂一张,将她狠狠抱住。
由于惯性,静潋带着她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她背脊靠在墙上,硌得有些疼,但此时此刻,她的心却万分沸腾,静潋见了她恢复了音容笑貌,果真替她开心。
她开心得仿佛在天上,在云霄之中,快乐地遨游。
然而,下一秒,静潋的呼喊,将她从云霄摔进了深渊。
一句:“江鲜。”
将她摔得粉身碎骨。
静潋拥着她,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处,心想着,太好了,太好了,江鲜终于回来了。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
好奇怪,她分明抱到了江鲜,然而心却依旧没有平静下来,她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对方身上的味道,不是江鲜的味道,对方的身体,也十分僵硬。
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静潋屏住呼吸,徐徐松开手腕,她抬起头,和她对视。
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是江鲜。
江鲜皮肤没这么白,江鲜的气质也没这么阴郁。
江鲜的眼,也没这么冷。
静潋深吸一口凉气,往后退开,尴尬地拢了拢头发:“是你啊。”
语气难免落寞。
微微虽然心寒,但她没有理由发火,她知道,一旦她发火,只会将静潋越推越远。
“姐姐,你回来了。”微微挤出一丝笑,目光闪烁盯着她。
静潋笑着说:“刚刚看错了,而且,你的声音很像她。”
很像吗?她有些心虚,紧扣手指:“没关系,姐姐你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你舟车劳顿,身体不佳,听错了也是有原因的。”
是听错了吗?
可现在听着,怎么还是好像。
或许江鲜和微微为一母所出,所以才会相似吧。
不过,她太累了,没时间去追问这些细节。
再过几日,就是静潋的二十五岁生辰。微微想起来,便主动提及:“眼下父亲已经落网,集团的事也逐渐步入正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相信不久就能有江小姐的消息,姐姐还是不要过于思虑了,先把自己身体养好。”
这话谁不知道,静潋也知道要好好对待自己。可惜她做不到,做不到吃好、喝好、睡好,做不到不去想江鲜。
她没想到当初的一个选择,竟让她们再也没能相见。
她有时候会后悔,若是当初选择了江鲜,那么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见她没有回应,微微继续说道:“姐姐的生日快到了,今年一定要好好办一办。”
静潋走在旋转楼梯间,倏然停下,她低低垂着眉:“今年别办了,我哪有心思招待客人。”
“那怎么行。”她扶着她继续往楼上走:“姐姐生日宴我早就提前安排了,四大家族都会过来替你庆祝,姐姐哪怕是再不开心,也要为申氏考虑。”
申氏集团下一万多员工,那一万多个员工后面就有一万多个家庭。
所有人都希望申氏越来越好,所有人都希望继承人静潋能做出对公司友好的决定。
静潋这才明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只知道躲在妈妈背后的小女孩了。
她需要担负起社会责任。
于是她不再任性,点点头:“好,你去安排吧。”
微微顺势开心了起来:“别的都安排好了,就是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礼物,奢侈品包、首饰、成衣,这样的东西太俗了,怕是不符合姐姐心意,姐姐还是给妹妹提个醒,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她不想要礼物,她只想要江鲜回来。
她是真爱。
想到满园的白色玫瑰,脑海闪过梅玲的一句话,只有真爱才能让白色的庄园开出鲜红玫瑰。真爱就是江鲜,江鲜就是鲜红玫瑰。
她于是开始犯糊涂,笑道:“要是庄子能开出红色玫瑰就好了,一朵也好。”
说完这句话,她快步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微微站在原地,望着她身影晃入房间,房门紧闭后,她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阳光下,大片大片的白玫瑰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她望着那一片光芒,犯起了难。
微微收回眼眸,忽然见二楼右手边长廊上走来一个人,她打眼一瞧,那人是梅玲。
梅玲一路东张西望,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早已经习惯别墅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不过,她不喜欢和梅玲打交道。
因为一旦被梅玲缠上,对方又要拉着她说许多无厘头的事。
她似乎已经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说的东西都带有玄幻主义色彩。
“真爱不见了,小姐要病了,只有真爱才能开出红色的玫瑰。”
只有真爱才能开出红色的玫瑰。
这一句话,精准地落入她耳朵里,她头一次停下脚步,往梅姨身旁走。
“梅姨。”
走到她跟前,她恭恭敬敬叫了她一声。
梅玲双目失神,呆滞地盯了她一会儿:“二小姐。”
“梅姨,你刚刚说什么?”
“红玫瑰,红玫瑰,只有真爱小姐的人,能让这片大地开出红玫瑰。”
“什么?”
“心头血,用心头血浇灌的玫瑰,能长成红玫瑰。”
微微摇摇头,觉得可笑。
她没有再和她周旋。
走出一号别墅,她站在阳光下,往玫瑰花海看了一眼,忽然灵光一闪。
她那么爱姐姐,或许,真的能让白玫瑰变成红玫瑰。
大概她是疯魔了,居然会相信一个精神残疾的话。
自嘲笑笑,大跨步往停车场走,她需要去采集生日宴所需要的礼品。
刚走了一半,她又折回来,走到玫瑰地里,摘了一朵开得正娇艳的白玫瑰。
微微将红玫瑰投入玻璃器皿中,用自来水浇灌玫瑰根部,她举起手指,用针在指头戳出一个眼来,鲜血顺着指尖滴灌下来。
啪嗒啪嗒,落在玻璃器皿中,鲜血很快在水中淡化开来。微微一直挤着指头鲜血,直到鲜血染红了自来水,她才罢休。
她静静地观察着玫瑰,希望它会有变化。
风静静拂过它的叶子,叶片颤抖了几下,花瓣和花蕊溢出芬芳,但是,它依旧是白玫瑰。
丝毫没有变红的迹象。
或许等明天一早,它就会变红了。
微微如此想着,待明日一早,又来看白玫瑰,可惜,白玫瑰依旧是白玫瑰。
梅玲那个精神残疾说的话,她居然也信。
她忽然觉得好笑,伸手拿起白玫瑰,正要往旁边的垃圾桶扔,手高高举过头顶时,她忽然停住了。
她重新将白玫瑰放入怀中,趁着静潋休息的时间,偷偷上了蛇山。
“用你的鲜血将玫瑰染红,姐姐就相信你你爱她啦,到时候她便见你一面。”
醒来时,她手脚已经被松开,人也从棺椁滚落在地,她坐起身,仰头去看来人。却没看见人,奇怪,声音分明就在右边,她便朝右偏头,只见微微倚在棺椁前,双手慢条斯理地轻抚着手里的玫瑰花瓣。
原来,是她的右眼已经被取走了。
右眼的麻药已过,隐隐胀痛,她伸手摸向眼睛,指腹轻轻落在纱布上。
“别摸,小心感染了。”
江鲜轻轻沾了沾伤口,蜷曲手指,抬头看向她。
微微俯身下来,脑袋往她面前凑,就像野兽忽然钻进视野里来。
她眨眨眼,眼神麻木。
过了一会儿,面前横了一朵带着刺的白玫瑰,微微转动着它,给她简单讲述了白玫瑰变红的故事。
这个故事她从梅玲那里听说过,故事的宗旨便是,真爱能让白玫瑰变红。
她沉默不语,因为此时不能说话,只好问系统。
因为打了麻药的原因,系统也气息奄奄:“啊,是,真爱能开出白玫瑰,但是江鲜,你都要走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去做傻事了,谁知道微微安的什么好心呐。”
“我想见她一面,我要亲口听她说。”
“有的话为什么要对方亲口说呐,对方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啊。”
是,可她不信。
江鲜双手捧过白玫瑰花,轻轻托于胸前。
微微见状,知道她是愿意的,便放下心来:“三日后,我来取它。”
她曾听说,要想白玫瑰变红,是需要用心头血浇灌的。
于是伸手探向旗袍,从衣领处开始解衣服,月光透过窗户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她解开纽扣后,敞开衣裳,心口对着玫瑰的刺,狠狠压了上去。
破皮的声音传来,江鲜觉得胸口有冰凉的物体刺入,起初感觉不到疼痛,直到鲜血顺着刺往外流淌时,她才感觉到痛感。
鲜血顺着玫瑰花茎往下,灌溉她底部的根茎,玫瑰花稍显蔫蔫的叶子,在得到鲜血灌溉后,立即束了起来,方才还暗淡失色的叶子就像吸饱了水,叶片水光滑溜,闪烁着盈盈珠光。
不过,这不是她的目的,她需要玫瑰花变红。
虽然鲜血一直在浇灌它,可惜玫瑰花依旧如常,还是白色。
系统说道:“江鲜,这样不行的,还需要更深才行。”
既然宿主做了决定,系统也在一旁为她出主意。
江鲜在脑海回答:“还不行啊,我再刺深一些。”
说罢,将胸口再次往下一按,她仿佛听见花刺穿过坚硬肋骨,来到了心脏前,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刺入心房了。
血液比方才流动得更为迅猛了。
白色玫瑰花也有了变动,从花包底部开始,一圈圈莹莹的淡红色,慢慢朝上晕开,就像粉刷匠那般,由下至上,由外到内。
一片片白皙的花瓣吸饱了血,顿时化成耀眼红色,一瓣,两瓣,三瓣,瓣瓣都是她心头血的颜色。
眼看着,玫瑰要全部染红,然而,红色到玫瑰顶部的时候,忽然升不上去了,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往下掉。
方才还红着的玫瑰,又在一瞬间慢慢变白。
江鲜哪里懂这个意思,连忙发问。
“怎么回事。”
系统:“还不够,心头血还不够。”
还要刺深一些。
连续两次的刺入让她已经筋疲力尽,疼痛难忍,她强忍着疼痛,再一次将刺压进去了一些,这一次,她感觉到跳动的心脏被刺透,钻心的疼痛从心脏向四肢爆炸开来,她张开嘴,想要喊出声,然而失去了声带的她发不出任何一丝响声,只好用四肢在地上剧烈地拍打,来表达自己极致的疼痛。
鲜血喷涌如柱,很快将白玫瑰全部染红,这一次的颜色要比刚刚更加浓艳,就好像红色葡萄酒,鲜艳夺目。
血液带着体温从江鲜身上流逝,她依旧疼痛,可惜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她捧起手里的红色玫瑰,举在眼前,看了看,最后笑着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鲜醒来了,醒来时身前鲜血早已结痂,血迹斑斑,就像在纯白色的内衫上绽放出一朵红玫瑰。
而那朵真正的红玫瑰呐。
江鲜伸手摸了摸,没有摸到那朵红玫瑰,她心头一凉,挣扎着坐起身,在房间四处逡巡,棺椁四角,房间四周,均没有玫瑰花的影子。
微微来过了?
她把玫瑰花带走了。
说好的她浇灌出了红玫瑰,就让她见静潋,她为什么出尔反尔。
她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在棺椁四周找开关。
她知道,开关就在这里,每次都是见微微从这里来,她也想从这里出去。
她要出去,必须出去。
她在棺椁四周摸了摸,终于摸到一个小小的黑色凸起。
指头刚被感应到,机器人立即弹出错误指令:“指纹密码不对,请稍后重试。”
江鲜几乎发狂,用自己的手拼命地按,拼命地拍,回应她的,只有:
“指纹密码不对,请稍后重试。”
须臾,江鲜在要彻底放弃时,忽然听见一声:“指纹密码不对,请用面部解锁。”
丁零零铃,脑海里闪过一丝希望,她弓下身去,将脸对着那黑色凸起,一束绿色的光顿时射向她面部,将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面部信息录入进去。
她紧张万分。
过了一会儿,门锁被打开了。
她压抑着这份惊喜,看见棺椁徐徐升起,出现一个透明的电梯,电梯门朝两边打开,江鲜迫不及待跳进去,按下了1楼。
就这样,她顺利走出了实验室。
没想到,凭借她和微微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她竟真的成功出逃了。
出来时正是深夜,月光如练,照在山路上,她沿着路一路慢慢往下走,一直走到天亮,她才抵达别墅。
别墅早已经被围了起来,黑色的铁门将江鲜阻拦在外。
隔着铁门望进去,见里边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像是在举办什么重要宴会。
管家们一个个面色着急地来回穿梭:“赶紧地,静潋小姐生日不可怠慢。”
她躲在铁门后一棵芭蕉树后面,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不由一颤。
今天是静潋的生日?
既然是她的生日,为何,她还要关着她。
为何,不见她。
不,一定有什么误会。
江鲜正要往前行,又见两管家从旁经过,其中一人惊呼:“那是什么,好像红玫瑰。”
“白玫瑰庄园怎么会有红玫瑰。”
管家走近,拾掇起来,仔细一看:“的确是红玫瑰。”
“不过,这里怎么会有红玫瑰。”
江鲜也想知道,她的红玫瑰为何被人丢弃。
此时,另一个管家走过来,她言辞犀利:“还不快把它丢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管家不解。
她回答:“这是静潋小姐爱慕者送的,小姐看着十分嫌弃,就丢在这里了,她根本不喜欢红玫瑰,她喜欢的是白玫瑰。”
不喜欢红玫瑰,喜欢白玫瑰。
那为什么,要她送她红玫瑰。
江鲜的心彻底凉透,她转身离开前,管家已经将红玫瑰从院子里扔了出来,正好落在她跟前。
她仔细看过,那朵鲜艳的红玫瑰,上面还留有一个脚印。
走上前,拾掇起来,她擦了擦玫瑰上的印泥,将她搂入怀中,走出了别墅。
露明灯塔位于庄园外三十公里处,那里常年无人,去往灯塔需要登上海拔三百米的小山,山上刮起了风,风在耳边呼呼叫着,江鲜一路埋着头,她感觉已经筋疲力竭:“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去了吗?”
系统在脑海回答:“是的。”
她大口喘气,继续往前。
一路攀爬至灯塔塔尖,她才得以暂作休憩。
她趴在围栏前,见远处海天一线,金乌西沉,太阳的一半已经沉溺在海里,在周围染上瑰丽的晚霞。
“好美的晚霞。”
她却无心欣赏晚霞,脑海里都是静潋,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再过热闹的生日宴了。
江鲜本不该打扰她。
但她依旧掏出手机,拨通了静潋的可视电话。
屏幕没有对准她的脸,而是对准着远处的风景。
电话拨通的瞬间,对面秒接,静潋赫然出现在手机屏中。
她梳着公主头,戴了顶银色皇冠,虽然看不见衣裙,但依稀知道,她穿着法式连衣裙。
“江鲜,你在哪儿?”
静潋的声音有些着急。
她伸手去摸她的脸,却摸着冰冷的屏幕。
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丢弃她的玫瑰。
只是她不能说话,只是干看着她。
“江鲜,你说话啊,你在海边是吗?我现在就来找你。”
别来找我。
她心想,她把电话放在围栏上,手撑着围栏,跳了上去。
悬崖之上的灯塔风声猎猎,鼓起她的衣袖和裙摆,黑色的旗袍像两瓣花朵不停翻飞,发丝在腰间纠缠,手臂垂落,手掌握着一支即将凋零的红玫瑰。
静潋隔着屏幕正好看见,她十分惊慌:“阿鲜,你在干什么,你快下来。”
江鲜不说话,她低头转了转红玫瑰,旋即一松,玫瑰掉落在手机屏幕上。遮挡住静潋视线。
她纵身一跃,消失在手机画面中。
第44章 原来她还有个好妻子
救护车与搜救队第一时间来到露明灯塔海域,因为事发时间短,此时海上又无风浪,搜救队便在百米范围内,顺着海流往下搜寻。
静潋与微微赶到时,事发地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按理说,一旁的人不能进去干扰,奈何架不住静潋一而再再而三请求,她直接冲破了警戒线,朝灯塔方向跑去。
到了灯塔之上,三两个警察正围在周围采集证据,一个警察转身看见了她,前来交涉。
并把对方的物品递交给她。
一个手机,一朵玫瑰。
静潋双手捧过,视线落在那朵玫瑰之上。
脑海中忽然闪现白天的境况。
那时生日宴还未开始。
她刚刚穿上蓬蓬裙,从二楼下来。
微微身穿一身深色长裙,她忽然之间朝她单膝跪地,手捧一朵玫瑰花,又从蓝色丝绒盒子里取出一枚红宝石钻戒。
深情地朝她诉说自己的心意,请她允许她照顾她,照顾她以后的生活。
并且诉说了红玫瑰的由来,红玫瑰是她鲜血浇灌而成,不是别的地方开的,说完,还将手腕的伤口给她看。
她一把拍开微微手上的戒指和玫瑰,宝石钻戒蹭的一声弹落在大理石上,响声回荡。
红玫瑰坠落在地,静潋冷声道:“这样荒谬的话你也信,我从不需要什么红玫瑰。”
说完,她一脚踩在玫瑰花上,迤逦远去。
眼前,这朵带着脚印的红玫瑰,为什么会在江鲜这。
她没时间去想这件事,先把红玫瑰用保鲜袋装起来,放入包里,再向民警询问江鲜的信息。
搜救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目前还没有发现江鲜的人影,也没有发现其他类似衣物、鞋子一类的东西。
搜救队队员说:“悬崖之下,除了一团带泡沫的血,其他什么也没有。”
静潋心中一慌,这附近海域是有大白鲨的,倘若江鲜遇见了鲨鱼,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江鲜是会游泳的,她自小住在海边,怎么不懂海中的习性。她一定是躲起来了。
民警也是例行公事,劝告她回去等消息,若是百米范围搜救不出来,他们一定会扩大搜救区域。
三百米高的悬崖跳入海中,究竟是什么结局,大家都已心知肚明。
在搜救到尸体之前,民警不会武断说出结果而已。
目的也是给她一点缓冲时间。
时间一长,她也就慢慢接受了。
深圳市,罗湖区某高级私立医院。
九月份的天气燥热,天空湛蓝,阳光洒在道路两旁种植的椰树、芒果树上。
秋蝉扯着嗓子躲在叶片下肆意地喊叫,让原本燥热的人心更添几分慌乱。
身穿粉白短袖短裤的护工围着一名戴着眼镜的白大褂中年男人,着急忙慌往vic病房赶。
“据顾小姐说,李小姐动了动手指。”
“还眨了眨睫毛。”
“眼泪也落下来了。”
男人叹一口气,翻开病人病历,轻点一下她的名字。
李渔。
年龄二十七,本是上市公司集团老总的独生女,未来要继承百亿公司的人,却很不幸,三年前因车祸成为植物人,已经在此医院躺了三年,这三年中,医院一直用顶级的营养液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她有一个妻子,名字叫做顾盼,生得端方美丽。也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女,据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出国留学,回来后订婚,然而在结婚前三个月,李渔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顾盼不但没有离开她,还坚持要和她在一起,于是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和她完成了婚礼,虽然在法律上,两人还没领证,但是所有人都默认她们的婚姻关系。
毕竟,世界上很难再找出对一个植物人老婆尽心尽力的妻子了。
顾盼眼看着妻子有了动静,连忙按了抢救鈴。
男人便马不停蹄往病房赶。
之所以叹气,原因是,植物人流眼泪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很有可能,李渔的生命就要到此结束了。
哎,这世界上又要多一对伤心鸳鸯。
走入病房,几人连忙将李渔围了起来。
男人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瞳孔,心中一惊,这是有救啊。
他心中跌宕起伏的,忙收起电筒,安排轻电击疗法,试图将人唤醒。
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便立即吩咐护士去准备机器。
顾盼立在床侧,听医生的意思是,人能苏醒,她惊喜地拉着李渔的手,轻抚她的面颊。
“阿渔,你有救了。”
十分钟后,电击机器人被推进来。
医生做了清场处理,除了护士和他之外,病房里再无其他的人。
护士将连接电线端的贴片轻轻贴于李渔额头两边、胸口两边、掌心,一共六处,身体较为敏感脆弱的地方。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医生按下开关,循序渐进地释放电流。
那些电流能通过皮肤浅表,到达人的神经末端,从而唤醒她的记忆,让她从沉睡中惊醒。
江鲜从悬崖跳入海中后,灵魂从身体抽离,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里。
一开始,这个世界四周都是黑暗的,冰冷的,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屋子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系统也不在了,她怎么叫,都没人回应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感觉黑暗中闪烁着一丝光线,又记忆源源不断涌入脑海。
“李渔,我们结婚吧。”
“早晚都要结婚的。”
“李渔,顾盼和你挺配的,该把个人大事定下来了。”
“渔渔,结婚不结婚看你自己,你要过得好就好。”
梦境中,她又开着车,车子行驶速度很快,前方猛然跳出一只猫咪,她为了躲避猫咪,将方向盘狠狠一转,喷的一声,车子撞上一旁绿化带,四轮朝天翻了过来。
她记得,之所以提速,是因为有人和她意见不合,在车上发生争论。
只是想不起来了。
她蹙眉深想,越想越是头疼,太阳穴,胸口,就连手心也疼起来,酥酥麻麻的,她浑身肌肉绷紧,一股冷汗从额头淌下。
她一个惊呼,猛地从床上坐起。
醒来时,面前站着三五个人,一个个神色惊喜望着她。
医生手里还握着电击机器,见她醒来,立即笑弯了眼:“医学奇迹,快去通知院长!”
沉睡三年的植物人苏醒,这样的病例别说能震惊全院,就算是震惊全球,也不为过。
江鲜蒙蒙地,坐在床上,护士们前来替她摘掉身上的电极贴片,又问了她一些常规问题。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你已经沉睡三年了。”
“你叫李渔,你的妻子还在外边等你,过一会儿做完了基础检查,我们就请她进来。”
李渔?
妻子?
她依旧一头雾水。
直到护士小姐姐点开手机,替她百度了一下她的资料。
没有照片,但是她对自己的身世了解了一个大概。
原来她是拥有百亿资产的继承人李渔啊,怪不得系统说她完成任务,就能获得这么多资产呐。
那忙活了半天,还不都是自己的,岂不是白忙活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或许就是要做完任务,她才能平安苏醒,否则,她会一直以植物人的身份存活下去。
既然回来了,她又有自己的妻子,那么从前种种,她都应该断了念想,从今以后,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没过一会儿,院长来到了病房,对她进行了基础检查后,发现她身体以及精神都良好,就是需要多注意运动。
叮嘱了两句,便带着一行人走出病房。
房门还未关上,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黑色包臀裙,打扮性感的女人朝她看了过来。
她留着一头浓密的秀发,画着淡淡烟熏妆,戴了一对银色圆圈耳环,倚在门边,双眼含秋波深深凝望着她。
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鲜脑海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那个女人便不管不顾朝她抱了过来,她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发现自己正埋在她身前,鼠尾草香水味扑鼻,她被挤压得脸部变形,快要喘息不过来。
“阿渔,我等了你三年,你终于醒了。”
听这个声音,她愈发觉得熟悉。
虽然,眼前的人是妻子,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和她这般亲密相拥时,她没有觉得甜蜜,反而有点尴尬。
难道是因为,她做植物人这些年,移情别恋了静潋,所以才会出现排斥妻子的迹象。
她可真是渣啊!
渣就渣了,她双手抱着对方手臂,把脸从她身前抽开,仰头笑笑:“别这样。”
对方也听得懂她的意思,没有再激动地搂着她,而是擦了擦激动的眼泪,坐在她面前,她坐下后,一直对她嘘寒问暖。
她这才有时间看清眼前的人。
原来她叫顾盼。
顾盼,顾盼。
名字和人脸顿时重合,她貌似在玫瑰庄园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她啊。
江鲜一时无语,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吗?
她的原身的妻子,竟是静潋公司的合作伙伴,之一。
那这么说,以后还有可能遇见她咯?
不,不不不,她以后可不愿意见到她。
她掐了掐太阳穴,单手扶着顾盼起身:“我有些闷,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散步。”
“嗯嗯。”
对方见她并没有亲密的举动,便也克制了自己的亲密举动,两人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好友。
不过,李渔看得出来,顾盼是喜欢她的。
把她时小心翼翼的手,还有时不时盯向她的眼睛,言语的关切,这一切都隐藏不了她对她的喜爱。
外面天气很好,阳光倾泻下来,两人走在阴凉的小道上,闲聊着从前的事。
她说不太记得请过去的事了,顾盼就一一说给她听。
这里是深圳,她们居住在罗湖区临海的一排别墅中,自小便是邻居,两人一起上学,一起赴英国留学,留学期间,两人游历了欧洲大小国家,感情愈发深厚,回国以后,便订了婚。
“没想到,你忽然出了车祸。”说着说着,顾盼深情望着她,眼中包含一汪热泉。
李渔看着眼前光景,心中本该有所反应,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她不得不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手指轻轻触碰到她脸颊,顾盼嘤嘤了两声,投入她的怀抱中。
李渔心跳飞快,她知道,不是心动得快,而是有些尴尬。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妻子,是她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干什么呐,还不对大美女上点心。
于是安慰她:“别怕,我不是回来了吗?”
她紧了紧她的手,顾盼竟显得受宠若惊,看了她一眼,而后再次贴在她脖颈,小声道:“太好了。”
她的唇抵在脖颈上,温润发烫,头上秋蝉叫个不停,她觉得心浮气躁,找借口把人推开:“对了,通知我父母了吗?”
顾盼以为她对她有话说,并不是排斥她,一双眼睛笑吟吟:“通知了,你表妹也会来。一听说*你醒了,她们都可开心了,其实,我也不是一直都在,你的母亲,还有你表妹,也时常守着你,只是刚好,今天你母亲带着表妹去看牙医去了。”
李渔明白,她躺了三年,哪有人一直守着她呐,更何况她不缺钱,基础护理找两个护工就能解决。
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哪里就要时时刻刻守着她。
她笑道:“我们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她见不到我,该着急了。”
vic重要病房,李渔站在卫生间,她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面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她和江鲜有一些挂相,只是她的眉眼没有她的深邃,皮肤也比她白皙,头发更是敞亮露出额头,长发到肩,不是大波浪。
她的气质也比较肃冷,并非江鲜高傲姿态。
不过打眼一瞧,还有一点类似,仔细一看,就不像了。
难怪顾盼会错认她。
她正沉思着,门外传来热闹动静。
首先听见的便是母亲和表妹的声音:“小鱼”“表姐”。
两人兴奋着喊着她走了进来。
李渔从卫生间转出来,迎面看见梳着麻花辫的表妹还有穿着黑旗袍的母亲。
熟悉感一下扑面而来。
她竟主动上前抱起了表妹,和母亲攀谈起来。
“你去看什么牙?”
表妹张开嘴,露出钢牙,龇牙道:“”今天去做纠正了,还痛呐。
她摸了摸她的头:“你长高了不少。”
说罢,脑海里竟自动填充了表妹的记忆。
好神奇,她对表妹为什么就能放得开,对顾盼却不能?
这让她更加自责了,难道真的是她移情别恋……。
顾盼站在一旁,望着她和家人愉快互动,也笑着凑上来:“阿姨,叔叔,我去给你们削个水果。”
两人笑着点点头。
李渔这才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男人身着一身polo老头衫,气质内敛,不怎么说话,进来后,要么站如松,要么坐如钟,但是他目光慈善,不时朝她看来,偶尔也问她几句话,都是挂心身体上的事,她说没事,对方也就不再问了。
男人情绪收敛,并不外放。
母亲则眼含热泪,拉着她的手说长说短,不时拉着她哭一哭。
她安慰着她:“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以后天天和你们见面,可好。”
“好好好。”母亲拍着她的手,不时看向门外,见顾盼没有回来,她说:“你既然醒了,我不得不给你说,等你身体好以后,抽个时间和小顾把证办了,我们也好替你们办婚礼。”
李渔听不懂了:“扯证?我还没有和她办结婚证吗?”
母亲哎一声:“没办,你们刚刚订婚,你就出事了,婚礼都是你在植物人的时候办的,那个时候她身穿白色婚纱,说什么都要嫁给你,你说说,人家好端端一个女娃,嫁给你一个植物人,那时候你躺在床上,哎哟,不知道别人怎么议论她的。都说小顾贪图我们家的钱财,但是我知道,人家小顾不缺钱,人家就是喜欢你。都三年了,她还是对你尽心尽力,你要……”。
她叽里呱啦说着,父亲忽然打断她:“小渔才醒,你给她说这么多干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扯不扯证自己知道。”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也就是说,她和顾盼没有结婚。
那么,她们应该没有……没有那个过吧。
在脑海搜寻了一圈,两人除了拥抱和牵手,似乎没有别的更为亲密的举动了。
她想象不出来,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沉睡过久,她忘记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发生过。
不过一盏茶功夫,顾盼带着切好的水果回来,她说:“刚刚和主任医生简单沟通过了,他说今天就可以办理出院。”
李渔自然不想待在医院,回答:“那就办理出院吧。”
当天下午,一家人开开心心带着李渔回家,埃尔法载着她们,前往深圳罗湖寸土寸金的地段,到了一排别墅区域前,车子速度放缓,再从停车场进入小区。
车子停下,几人陆续下车,往家走去。
不同于其他别墅区,李家别墅不管是从内,还是从外,都极具浓浓的中式风格,室内装潢和家具又结合了现代审美,看上去既有内涵,又不失优雅。
一家人走在沙发前,管家为她们各自上了茶水。
李母李父喝的是蒙顶山春茶,顾盼喜欢喝咖啡,小表妹喝的葡萄酸奶,而李渔则要了一杯白开水。
谈笑间,李母望着顾盼:“今天这么晚了,吃过饭,就留下来休息吧。”
李渔端着水杯的手一顿,斜瞥着顾盼。
顾盼很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她拢了拢耳发,朝李渔瞥了一眼:“这,那我住哪儿啊。”
“还能住哪儿,你和小渔是夫妻了,自然是住在一起的。”李母很喜欢这个女儿媳妇,她一百个满意,在她心里,她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人。
李渔也这么认为。
只是她目前还没有喜欢上眼前这个人,李渔不是一个能装的,不管从前她和顾盼有多相爱,经历过多少,但是目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她可以说自己很渣,但她不能欺骗自己。
于是她打断道:“妈,盼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怎么好留她过夜。”
她转过头看着顾盼,笑着说:“是吧,盼盼。”
顾盼脸上流露出意思尴尬,她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用过晚餐,李渔将顾盼送至停车场。
两人站在路灯之下,面对着面。
顾盼双手搂着包,仰起头看她:“为什么没有让我留下来?是不方便吗?”
李渔深吸一口气:“顾小姐,不知道我这么说会不会伤你的心,但是,我必须给你说清楚,在我沉睡的这些时间,我好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并且,我也忘记了我们之前的事,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有你照顾我这几年,李某感激不尽,我可以在金钱或是其他方面去弥补你,但是……。”
顾盼听她如此说,顿时眼含热泪,激动打断她:“我不要你的钱,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睫毛颤抖,像是在笑:“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记得我们从前的事了。”
听她语气,不像是遗憾,只是疑问。
她点点头,不记得了。
顾盼屏住呼吸,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绽放出轻微笑意:“没关系的,忘记了也好,忘记了,我们现在可以从零开始,李渔,我可以等你的,我已经等了你三年,哪怕再过三年,我也是愿意等你的,我相信,再过三年,你一定会重新喜欢我的。”
她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
眼前女人,温柔端庄,通情达理,生得花容月貌,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
况且,对方并不着急。
李渔愈发自责,觉得自己伤害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于是,她没有再说残忍的话,只回答:“好吧,或许过不久,我就能想起你我的从前,重新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不是安慰对方,她是真的觉得,顾盼是一个好人。
第45章 那个人是静潋
白玫瑰庄园。
静潋一袭乳白连衣裙立在花海中,手握玫瑰花,沿着玫瑰小径,徐徐走着。
手中鲜红的玫瑰,在众多白玫瑰中,尽显娇艳夺目。
远远看着,像一片白丝绒上,染了滴朱砂痣,那是代表爱意的朱砂痣。
她有一件事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微微的那朵红玫瑰,会出现在江鲜手里。
她说,那是心头血浇灌的红玫瑰。
起初,她以为是微微故意诓骗她,毕竟鲜血染红的玫瑰和自然生长的红玫瑰不一样,鲜血如何染,染了也会留下血腥气息。
而手里的这朵玫瑰,不但没有血腥气息,还散发着馥郁香气,它和普通世面的红玫瑰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更为娇艳,更为可爱。
微微神经有点问题,她听信梅玲的传言,故意割腕,故意买朵红玫瑰诓骗她。
起初,她便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这朵红玫瑰到了江鲜手里,还是她临走前唯一握住的东西,那么说明,这朵玫瑰很重要。
或许,这朵玫瑰,就是从这片花海来的。
她沿着玫瑰花海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团团簇簇的玫瑰丛中,找到了被掐断花茎的截口。
将红玫瑰根部怼上去,两截断掉的口子,正好重合在一起。
静潋深吸一口凉气,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一阵风吹过,透骨寒意从背脊传来,她不可置信看着手里的玫瑰,疑惑,这朵白玫瑰是如何变成红玫瑰的。
她开始相信那个传言,真爱能让这片土地开出红玫瑰。
至于,究竟是谁让这朵白玫瑰变红,有待考究。
微微说是她,那为什么,红玫瑰又出现在江鲜手中。
如果是江鲜让它变红,那为何一开始在微微那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相信通过询问,是得不到回答的。
她开始对微微有所怀疑,她不再信任她,她也不会再问她有关玫瑰的事。
她转过身,刚要把玫瑰藏起来,梅玲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红玫瑰,嘴里哼哼唧唧。
见静潋眼睛肿如桃子,梅玲说道:“乖,怎么哭了。”
静潋被这么一问,鼻头发酸,眼中泪花打旋儿落下,滑过脸颊,落在玫瑰花上。
“别哭,还活着。”
梅玲伸手拍她的肩:“玫瑰花还活着,她就还活着。”
静潋愣怔一秒,有些惊恐望着她。
梅玲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是谁?”
“是你心中的人。”
梅玲手指指着玫瑰:“是喜欢你的人。”
梅玲虽然疯疯癫癫,但她似乎什么都明白,她生活在另外一个维度,那个维度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比如她就知道,玫瑰花可以变成红色,她又知道,江鲜还活着。
静潋从前不信,以为她疯癫,如今不得不信。
她道:“梅姨,你一定知道什么,告诉我,她在哪儿?”
握着梅玲手腕:“我真的,真的快要疯了。”
梅玲拍了拍她,抽开手腕,安慰道:“只要玫瑰不凋零,你们就能重逢,不要着急,时间一到,自然会重逢。”
三年后。
一则爆炸性新闻铺天盖地袭来。
惊!知名女艺人江鲜的豪宅开始拍卖,起拍价1.2个亿。
新闻一出来,评论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神评论开始盖楼。
【江鲜,就是那个失踪了的女艺人吗】
【是她,据说她是跳海自尽的,警方至今都没有打捞到尸体】
【我靠,这房子也太贵了,明星房子都这么贵的吗,动不动亿来亿去的】
【这还贵?你不知道,她一失踪,别墅佣人顿时没有了收入来源,手底下的人临走前险些把别墅掏空,就连一块窗帘布都要扯下来做连衣裙。搬空后别墅还有个什么,身价直接掉了一半,加上女主人跳海,寓意不好,又活生生降了一半价格,所以,这里原来至少要值5个亿呐】
【五个亿,这么贵,我不吃不喝从秦朝开始打工一直打到2025年,估计就能……】
【能怎样】
【能在别墅旁边盖一个厕所】
【没意思没意思,人傻钱多的才会去买,哈哈哈,看着吧,拍卖会那天,估计一个人都没有】
拍卖会当天全网现场直播,小小的拍卖场,原本只能容下500名观众的,硬生生挤进去了1000个人。
且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来拍江鲜的豪宅的。
谢玉站在拍卖场上,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媒体人将闹哄哄的现场完全展现了出来。
直播间观看人数一百万加,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曹,怎么那么多拥有1.2亿的人,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那些有钱人钱多烧得慌,偏偏要买一个死过人的豪宅】
【你懂什么哟,人家还不是为了借助江鲜的气运,她虽然失踪了,但这一生过得十分顺遂,谁不想来沾光】
李渔坐在劳斯莱斯幻影后座,看着车载屏上的直播,一边和小助理通话。
“喂,李总,现场人有点多,我担心今天竞争十分激烈。”
她红唇轻启,跷起二郎腿道:“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套别墅拍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不管怎么说,那里曾是她居住过的地方,也是原主生活过的地方,于情于理,她都想要把别墅买下来。
纵然她不去住,也能还它一个清静。
另一边,白玫瑰庄园,静潋站在一玻璃器皿前,器皿笼罩着一朵红色玫瑰,玫瑰花瓣铺在器皿四周,花骨朵掉落得仅剩下一瓣。
她眉头蹙起,心想是养护方法不得当,所以才会导致玫瑰花不停凋零,凋谢。
所以,她需要给玫瑰花找一个最适合生长的地方。
“就算倾尽全力,也要将别墅拍卖下来。”
静潋手握电话,强硬地说道。
她要拍下那栋别墅,将玫瑰移植过去。
那里留存的江鲜的气息,最是滋养它。
大屏幕上。
谢玉站在正中,她身着一套黑色小香风礼服,白色珍珠项链耳环做配饰,头发剪短成及肩,她拢拢耳发,依稀可见两鬓染霜。
“尊敬的各位来宾,你们好。”台下安静下来。
“相信各位都已经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和我要拍卖它的原因。”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台下也跟着沉重起来。
谢玉是江鲜的经纪人,也是江鲜唯一的亲人,失去亲人的她,还要拍卖属于亲人的房子,相信她做了很大决定。
“三年了,我等了她三年,还是没有她的消息,这三年来,别人都问我,你怎么一点没有变,是的,我没有变,没做出新的成绩,没有带新的人,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好像只有我,停留在她消失的那个雨季。”
说到这里,共情能力强的人,在台下悄悄抹着眼泪。
这里边不乏江鲜的富婆粉丝,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的爱她。
谢玉强忍着眼泪,长长叹口气:“从今天开始,我也要走出雨季,重新出发,所以,我决定了,要拍卖掉我手下最厉害的艺人,也是我的养女,江鲜的别墅,现在,我们把时间交给拍卖员。”
说罢,拍卖员接过话筒,站在镜头正中。
李渔望着这一幕,心中不免感动。
原主有这样好的养母,也算没有白活一世。
拍卖会开始,起拍价1.2亿。
台下争前恐后地相继举起牌子,1.2亿,1.3亿,1.5亿……从1.2加到5亿,现场丝毫没有疲软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激烈。
原来她以前住过的地方这样抢手。
李渔笑笑。
屏幕上网友点评更是可笑。
【老天爷,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就从1.2亿飙到5个亿了,a股都没有你们这么能玩】
【太伤心了,江鲜一走,实在太让人难过了,尤其是对我们观看直播的一千万人来说,太令人痛心了,原来我们这么穷】
【对呀,这简直是一场华丽的炫富】
网友议论间,别墅的估值又翻了几倍。
“8亿,8亿,有没有人继续跟,8亿一次……8亿两次。”
【8亿是小狗的名字吗,为什么拍卖员如此淡定】
【又不是我的钱,我肯定也淡定】
在即将喊第三次的时候,有人举牌:“我出十亿。”
李渔沉默了一瞬,听见电话里那边问话:“李总,就是那个人,一直在和我抢,抬价也抬得厉害,眼前这都翻了十倍了,您看是不是。”
要放弃。
助理不敢说那么直白。
李渔淡然地说:“十五亿,再加一句,无论对方出多少,我们都继续跟。”
静潋听见电话里的十五亿,她转了个身,背脊贴在墙上:“二十亿。”
李渔双手交叠,冲着屏幕:“二十五亿。”
静潋纳闷,为什么会有智力障碍者出这么高价钱,去买一个与市值完全不符的别墅。
李渔沉思,为什么会有蠢人和她一样,去投资一个不值钱的凶宅。
沉思间,拍卖员飞快地说:“二十五亿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她不敢继续喊下去,生怕这场拍卖会闹到最后出大麻烦。
于是见好就叫停。
静潋听见对方拍卖成功的声音传来,心头顿时一紧。
屋漏偏逢连夜雨,别墅被拍走的同时,眼前,玻璃器皿的最后一瓣玫瑰,也在瞬间凋落,轻轻地,轻轻地飘至地上。
她闭上眼:“小玲,务必要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我去会会她。”
雾色酒吧,李渔一身素黑色长袖裹身连衣裙低调出场,作为豪门继承人,她的穿着打扮以素雅高级为主,连衣裙通体黑色,没有夸张的设计,仅有胸口一朵玉兰胸针作为点缀,她妆容清淡,耳朵上仅戴了一对钻石耳钉,手腕上戴着一块细条圆形手表,再无其他配饰。
尽管如此,长相优越的她在进入酒场时,依旧引来不少人侧目。
但无一人敢上前搭讪,因为她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酒吧灯光昏暗,舞台上四名民谣歌手正在唱歌。
李渔在里边找了一圈,酒桌上男男女女相聊甚欢,最后,她将目光落在远处一个女人身上,女人身着一件半透明黑色渔网上衣,配白色小吊带打底,裤子宽大拖地,腰间还系了一条银色的腰链,她浓妆艳抹,耳朵上挂着十字架,整个人极具朋克风。
这是李渔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名字叫徐云飞,从前她不是这样打扮的,去了趟美国留学后,爱上一个潮女,为了追那个女人才改变穿衣风格。
最后女人没有追到,身上的孔却多了好几个。
回国以后,她天天在酒吧找乐子,这会儿身边还坐着四五个性感的美女。
美女们都身穿清凉小吊带包臀裙,长着差不多的科技脸,一个个笑得十分谄媚,正在和徐云飞玩骰子。
李渔走上前去,手握着拳头,捂嘴咳了咳。
徐云飞这才眯起眼角,见她来了,连忙笑着拉她坐在中间,还介绍了其他几个漂亮的mm。
其他几个人见李渔来了,各自眼前一亮,害羞起来。
寒暄之后,徐云飞拉着她开始询问:“你真的要和顾盼结婚啊。”
李渔点点头,顺便从包里掏出一请柬,递到她手上,她轻轻拍了拍:“三月二十我的订婚宴,你那天可别来迟到了。”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谁知徐云飞一把拉着她,不叫她走:“你都快结束单身生活了,还不赶紧和我一起玩玩,回去干什么,有什么意思,今天晚上,你别想走。”
她仔细想想,犹豫地坐了下来。
“话说,你喜欢她吗?你就要和她结婚。”徐云飞叉了一口雪梨,递给李渔。
她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梨子,梨子清甜,然而此刻听见她的问话,口中却觉得苦涩。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徐云飞一眼看出问题,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脖颈勾了些过去,她浑身散发着酒味,但是目光如炬,十分清晰,她在审问她:“我总觉得你和她关系怪怪的,情人之间,从没看见你们单出去吃过饭,看过电影,你们总是拉着我当电灯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和你谈恋爱呐。也不见你们有多亲密,就算是亲密,也只是貌合神离。快说,你究竟爱不爱她。”
李渔被她这极具压迫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她耸耸肩,把对方的手从肩膀甩下去,吞咽了一口梨之后,才说:“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很合适,她对我也很好,父母都很满意,我们相处起来虽然不心动,但是胜在性格合拍。我很喜欢目前这种状态,情绪稳定,我不用受情绪困扰。”
徐云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旋即一拍大腿:“我就说哪里不对,你不喜欢她,不心动的。”
李渔不说话:“这都三年了,我要心动早就心动了,何必等到现在。还有,我对其他人也不心动,不会为了任何人,心生涟漪。”
徐云飞啧啧两声,感叹她无情,修的是无情道。
此刻,一旁听她们聊天的小姐姐插话了:“李总,你要和不心动的人共度一生啊?”
不等她肯定回答,另一个小姐姐搭腔:“千万别这样,李总,人这一生很长的,你要是和一个不心动的人在一起,每天看着她,做什么都没有劲儿的,你想想,回家后,看见她饭不想吃,觉不想睡,一想到余生要和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人在一起,连上吊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是,而且你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因为你不喜欢你的妻子,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觉得不符合你的心意,生活中你做不到处处忍让,或许哪一天,你会因为她涂抹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口红颜色,而和她分手,这样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徐云飞听得连连点头,意味深长盯着她。
她叉起一块梨,说道:“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多心动,大多数都是搭伙过日子。”
李渔无法想象自己余生一个人过,所以,有顾盼的陪伴,她觉得也不错。
她也不会动不动就挑剔顾盼的错,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徐云飞叹一口气,哎了一声:“若是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李渔沉默半晌,顿时嘲讽她:“你不也没有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云云,你比我更清楚,爱一个人,不是说只有快乐,喜悦,爱一个人,最开始来的情绪,不是这些美好的情绪,而是妒忌,猜疑,自卑,是躲在暗中观察的恐怖眼神,是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冥思苦想,是想通了决定不爱她,但是又瞬间沦陷的摇摆不定,你爱一个人,感觉就不是自己了,感觉是一个精神残疾。”
听她这么说,徐云飞认真望着她,眼神带着疑惑:“不是吧,李渔,你爱上谁了?”
“起开,我谁也不爱。”她打开她的手,继续炫果盘。
谁也不爱,竟这么懂爱情里的门门道道?
徐云飞是不信的。
不过,她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到别墅拍卖的事情。
“你真的把江鲜的别墅拍下来了。”
“多少钱拍的。”
“你可真有钱啊。”
“不过你拍下来干什么,又不过去住,难道你想,金屋藏娇?”
李渔没回答她,但是她的问题,又勾起了过去的一些记忆。
金屋藏娇,她曾经却是那么做过,不过,她养的不是一只听话的金丝雀,而是一只会反咬人一口的冰冷的蛇,毒蛇,最毒的那种。
想到这里,她不由转了转面前的玻璃酒杯,鲜少喝酒的她,为自己倾了半杯威士忌。
她晃动了一下酒杯,深色的液体伴随着冰块发出清脆的声音。
“来,干杯。”李渔将酒杯递过去,主动和徐云飞碰杯。
徐云飞极少见她饮酒,今日见她兴致浓,便决定舍命陪君子,势必要和她喝一个不醉不归。
为她成功拍得豪华别墅一套,也为她即将结束单身生活而庆祝。
李渔虽然喝酒喝得少,但是她酒量生来就好,可谓千杯不醉。
徐云飞便不一样了,三杯两盏淡酒下去,她早已经红了脸,但是她没有见好就收,越喝越来劲,越来劲越喝。
菜就多喝。
她举着酒杯,双眼泛红,身体摇摇晃晃,话还没完,只觉胃中一股呕逆之气袭来,身下膀胱同时一紧,连忙撂下杯子,狼狈往厕所逃窜而去。
江鲜笑着望向她的背影,目视她远去。
酒过三巡,她感觉身体浮热,本想出去透气,又担心徐云飞,于是依旧坐在卡座上,单手摸向胸口,松开两颗纽扣,让风灌进去。
她本想休息一会儿,不再喝酒,奈何徐云飞的五位美女朋友顿时朝她围坐过来,个个热情大方,与她推杯换盏,她哪里好意思拒绝,于是端起酒,与她们玩乐起来。
酒吧氛围很好,也十分吵闹。
美女们和她聊天时,难免会与她交头接耳。
她双手扶在卡座座椅上,背靠座椅,十分放松地仰着头,左右两边的美女还在嘻嘻哈哈和她说着什么,时不时替她整理一下衣领,或是头发。
她醉眼惺忪,体态放浪,看上去,就像个左拥右抱的大渣女。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做回了江鲜。
想她两世为人,一个过得严肃拘谨,一个过得放浪形骸,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长长松口气,直着腰站起身,打算去厕所找徐云飞。
刚站起身,晃眼一瞧,正对卡座的楼梯口迎面下来个白色人影,那个人正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她匆匆瞥了一眼她的脸,顿时觉得那个人有些熟悉。
像静潋。
只觉得像而已。
目光没有一丝停留,快速转过身,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否是酒喝多了,她刚一抬脚,便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发热,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伸手紧紧压着心口,努力站稳,却还是抵挡不住生理性的难受,耳鸣、恶寒、沉重。
她走不动路了。
耳边有个声音提醒她,那个人是静潋。
第46章 她早已泣不成声
拍卖会一结束,静潋便第一时间要到了李渔助理的联系方式,并拨通了她的电话,说明来意。
她想要见她老板一面。
小助理自然是不愿意的,老板岂是她一个陌生人说见就能见的。
她说的时候斩钉截铁。
可当静潋提出要送她黄金手镯时,她立即露出笑脸:“老板在露色酒吧,别说是我说的。”
于是静潋手握李渔联系方式,马不停蹄赶往露色酒吧。
酒吧坐落于一商场外摆处,一共两层,楼上楼下均有安排客人座位。
静潋先进的商场,一路上询问了好几个店家,终于到了酒吧二楼。
起初,她先拨了两个电话,但是对方一直没有接,她便想着,对方一定忙于玩乐,不便接电话。于是便想通过她的衣着外貌来找她。
根据小助理的描绘。
黑长直,长发及肩,通身黑色裹身连衣裙,身高一米七八,气场两米,浑身上下肃静到几乎没什么首饰,气质超群,不近女色。
“总而言之,你就奔颜值最高的那个人去,绝对错不了。”
静潋带着这个信息,走进了酒吧。
酒吧热闹非凡,但不算吵闹,一楼演艺厅有民谣歌手正在弹唱,她先在二楼巡视了一圈,不见所谓的气质超群的人,也不见身材高挑的女人。
于是她扶着二楼栏杆,低头在楼下找。
室内灯光昏暗,她依稀看见一个人,那人外形条件和小助理说得相差无几,黑长直,一米七八,气质超群,只是,她近女色。
左右拥抱的。
看来小助理对她老板一无所知。
不过这不是静潋应该考虑的,别人的私生活,她无权干涉,她只需要和她商议,别墅的事情即可。
一路风尘仆仆,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才走到楼梯口,逶迤下楼。
好巧不巧,楼梯转弯处,正好正对李渔所坐的吧台。
静潋扶着扶梯,一个转角,见李渔站起身,迎面朝她走来。
酒吧的灯光闪烁,一束橙色光芒打在李渔的脸上,照得她五官轮廓分明。
“江鲜……。”
刹那间,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浑身血液直冲脑门,耳鸣声占据整个大脑,直接按下了暂停键。
仅有面前的人在移动。
她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像不认识她那般,带着冷漠的眼神离开。
一直到人消失在视线,她才反应过来。
江鲜,是江鲜,那个人就是江鲜。
虽然她换了衣服,换了发型,但是那个鄙夷的眼神,目中无人的眼神,只有她才会有。
三年了,她第一时间认出了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对方没有认她,是没有认出来她,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仔细想想,应该是第二种吧,她逃跑了三年,三年里对她不闻不问,可见她并不想见她。
她知道,对方还在生气,生气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她。
所以,她装作不认识她。
脑海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但是光凭想象,她是不会得到正确答案的。
望着那个远去的人影,她轻提裙摆,光速追了过去。
酒吧卫生间是单独的隔间,一个隔间3平方米左右,马桶旁边自带洗漱台,洗漱台上置放着各类香薰以及补妆用的工具。
李渔用过马桶后,折回洗漱台,她双手掬起一捧水,狠狠洗了两把冷水脸,总算清醒了些。
她抬起头,将镜子面前水雾擦干净,一张素面倒映在镜子中,水珠徐徐从她脸颊滑落,她眉眼微微跳动,脑海里还在想,刚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静潋。
难道是她看错了。
也许是看错了,静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呐,她应该和她妹妹在别墅双宿双飞。
不过,她并不介意静潋在做什么,就算她死在某个女人怀里,她也一点也不会嫉妒,因为她已经放下了,已经不爱了。
不管曾经有多喜欢,如果当时因为没有在一起,后来重逢了,误会解开了,那也不会在一起了。
因为最爱的心气已经不在。
如此想着,双手放在水龙下,已经冲了许久,手指指腹都已经冲出了褶皱。
她回过神来,用纸擦干净双手,拧干反锁扣,正要开门,门一瞬间从外面打开,忽地进来一道身影,她飞速关上门,再次反锁洗手间。
洗手间黑乎乎的,仅有一盏射灯从头顶下来,但那光线葳蕤,什么也照不见。
李渔望着那道人影,白缎旗袍,金玉镯子,一头长发分三七分散落,不用看脸,光是看那亭亭的姿势,便知道她是静潋。
不愿意让她看见她,她心慌地转过身,面对着镜子,谁知镜子将她的音容笑貌照得更清楚了。
静潋站在她右侧后方,慢慢地出*现在镜子中,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她。
她错开她的眼眸,伸手摸向门把手,静潋同时伸手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阿鲜。”
冰凉的小手摸在手背,犹如触电,她下意识弹开,将手收回。
“这位小姐,你认错了人了。”
说罢,她再次摸向门锁。
静潋这才转过身,用背抵在门上,不让她开门。
“阿鲜,我知道是你。”
李渔颇有些无奈,她不知道静潋是如何认定她就是她的,但是,据目前来看,她的五官和江鲜出入十分大。
于是她说:“我不是你的什么鲜,我叫李渔,还有,你打扰到我了,请你让开。”
再往前走,静潋一下扑了上来,她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胸口上,好长时间不见,静潋又瘦了一圈,身体十分纤细,双手就像麻绳一样将她绑得绑紧,下巴也像是一把刀,要戳破她的心口,把她心掏出来,逼她承认她是江鲜。
“是你,一定是你,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李渔有那么一瞬间想甩开她,但是于心不忍,她怕她如此瘦小,被她这么一甩,摔在地上,估计骨头都要碎裂,于是她礼貌地说:“小姐,你要不要先看看我的脸,看清楚了再认人。”
或许是听她这么说,她拥抱她的手慢慢放松。
她的小腹得以放松,喘了一口气。
啪嗒嗒几声,她划开手机电筒,对准自己的脸,她凑上前,正对着她:“你看清楚了。”
慢慢凑近,她的瞳孔也渐渐缩小,放大褐色瞳仁,显得眉眼凌厉。
静潋仰头望着她,慢慢凑上前来,一双眼睛在她脸上逡巡,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张脸不是江鲜,但是她依旧依依不舍,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江鲜的影子。
越是不像,她越是怀疑。
静潋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绒毛,呼吸喷洒在脸上,红唇就快要吻过来了。
李渔屏住呼吸,立即转开头:“小姐,你失态了。”
静潋落寞地吸了口气,慢慢后退,整个人的热情也一下冷却,她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是江鲜。
“对不起,她不会像你这般礼貌待人。”
李渔:“……”。
说人就说人怎么还骂人呢。
她很想反驳,但是压制住了。
于是咳了咳:“既然如此,我可以出去了吗?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静潋连连抱歉,让开了路。
走出洗手间,静潋依旧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不疾不徐。
她深知对方还有一丝希望,但是她没有回头,目不斜视往前走。
回到卡桌后,徐云飞已经回来了。
她刚刚在厕所吐得昏天暗地,现下脸色好了些,但是已经玩不起了,说着闹着就要回家。
李渔和同桌的人道歉以后,一手扶着徐云飞,往门外走去。
徐家的司机正在停车场处等她,她搀扶着将人送上了车,这才拍拍双手,目送车子离开。
四下一片安静,她转身看了一圈,见静潋没有跟过来,顿时松口气。
刚抬脚一走,面前一只三花猫猛地从草丛窜出来。
李渔之前出过车祸,车祸起因是一只小猫,所以,她本能是害怕小猫的。尤其是忽然窜出来的小猫,这会让她第一时间想起出车祸的瞬间。
要说从前,她遇见小猫会吓得叫出声,但是眼下,她压抑着本能,没敢出声。
因为她认出了这只小猫,它是静潋的小猫,花花。
如果她没猜错,是静潋故意试探她来的。
她知道她怕猫,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
李渔立在原地,静静地盯着小猫。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抱歉的声音:“没有吓到你吧,李小姐。”
静潋从身后转到跟前,弯腰将猫抱起来。
她握着小猫的爪子,热情和她招呼:“它叫花花,不会伤人的。你可以摸摸它。”
凑上前来,小脑袋对着她。
李渔起了满手的汗,她在身上擦了擦,上去摸它脑袋:“我不怕小猫,很喜欢的。”
静潋望着她的小动作,小声询问:“李小姐,有时间聊聊吗?”
她撸猫的动作一顿:“聊什么,我们刚刚不是聊过了。”
对方调整为淡定姿态:“刚刚的事是误会,李小姐,我来找你,是有其他的事。”
说完,她瞪着一双眼睛,真挚地望着她。
李渔四下望了望,见街上门店已关,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十分不易,于是她带着静潋上了车。
夜里风凉,上了后车座后,叫司机打开了星空灯,也将车内温度调至人体适应温度。
她望着前方:“不知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静潋说了一个五星酒店名称,司机点开导航,前往目的地。
“小姐,你有什么事找我。”李渔转过头看她一眼。
静潋抱着小猫:“想打听江鲜别墅一事。”
问出这句话,她依旧望着她的眼睛。
她一听见这个名字,就知道对方用意不纯,看来还是在试探她。
她啧声:“你说的是知名女艺人江鲜的别墅吗?怎么了?”
静潋半侧着身:“李小姐买下它了是吗?”
“是。”
“你买它做什么,而且还花那么大的价钱,据我所知,李氏一家在投资上十分谨慎,你怎么会出多于五倍的价格买下江鲜的别墅,难道说,你和江小姐认识,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静潋凑上前,一双眼睛就像巡视猎物的猎人,不肯放过她一丝微表情。
李渔咽口唾沫:“小姐,你靠我太近了。”
静潋眨眨眼,慢慢缩回身体,只是眼神依旧盯着她:“我只是随口问话而已,李小姐不用紧张。”
“没紧张。”
李渔擦了擦手汗:“你说我为什么要买江鲜的别墅,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喜欢海边的别墅。”
好的别墅多,好的海滩也多,可是两者组合起来,那就不多了。
李渔细细解释,江鲜的别墅虽然地理位置不好,需要乘船过去,但是那片海域干净,发展成旅游业,一定会很受欢迎。
静潋望着前方,嘴唇嗫嚅:“是吗?”
车内安静良久,静潋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渔才问:“小姐你呐,和江小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寻找她,为什么把我认成她,为什么……询问她。”
出于无奈,她才问静潋的,绝对不是因为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
问出口以后,她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让静潋帮忙拧干,打算喝一口。
只是水刚刚到嘴里,就险些被呛出来。
静潋说:“因为,我们曾经是恋人。”。
“两人,我怎么没有听说。”李渔强忍着把水吞进去,故作轻松道。
静潋双手落在膝盖上,小手交叠,做出害羞样子:“或许是你不关注圈子的事吧,她曾经对我说过,我是她最喜欢的女人。”
李渔:“她没那样说过吧。”
她却是没有说过。
静潋横眉一压:“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她心虚地移开眼:“不是,我胡乱猜的。”
她决定了,不再和静潋闲聊,再聊下去,保不准静潋会套出点什么东西。
静潋却聊上头了:“我们曾经很相爱,她替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却离开了。”
李渔疑惑:“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离开前,她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只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跳海了,跳海以后,搜救队没有捞到她尸体,我才想,她已经逃走了。”
李渔沉默了半瞬,不由道:“静潋小姐,那么高的悬崖,人跳下去早摔碎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听着她说,静潋眼尾闪过一丝微光,但她压抑着:“李小姐也知道她跳崖的一事。”
她点点头:“知道啊,当年很著名的一个案件,露明灯塔嘛,现在都已经成为网友拍照打卡的著名景点了。”
静潋咬着下唇,忍着内心的激动,她扣着手指:“那么李小姐,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单身吗?”
李渔不明白,为什么聊着聊着,话题转到她身上来了。
她咳了咳,没打算和她多聊:“这个问题,我想和你没有关系吧,一会儿我送你回了酒店,过了今夜,我们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她语气肃冷,丝毫不是商量的语气。
静潋却不因此难过,她依旧保持着平淡的语气:“李小姐话别说得那么绝,你我两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只是不曾见过面而已,如今见了,我对你是一见如故,如果你是单身就好了,我也是单身,我想我们商业联姻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不是,静潋曾经可是一个矜持的人,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怎么一见了她,就开始跟她说这些。
还有,她是单身吗?
她不是和微微在一起吗?
为什么还是单身。
难道中途出现了什么问题。
李渔脑子一万个为什么,但她没问,因为她不感兴趣。
“抱歉,静潋小姐,我不是单身。”说罢,她抬了一下左手,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黄糖宝石钻戒,在星空灯照耀下,十分夺人眼球。
“我有未婚妻了,订婚宴在3月20日。”
说到这里,静潋才彻底安静下来。
她感觉周围的气压在一点点变冷。
李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看见她低垂着眉,一双眼睛一动不动,长睫毛宛若蝴蝶的翅膀颤动着。
良久,静潋嘴唇翕动:“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渔的手轻轻敲着膝盖:“她长得美艳端庄,身材十分丰满。”说完,看了静潋胸前一眼,表示她的不行,又说:“她性格温和体贴,最重要的是,她很爱我,就算我躺在床上做了三年植物人,她也没有一次抛弃过我。”
静潋掐着手心,瞳孔放出一丝哀伤,她果然还是在怪她,怪她抛弃过她。
不过,她更好奇另一件事:“你做了三年植物人?什么时候的事?”
话音一落,车子倏地停了下来,静潋也因为惯性,身子往前一送,将两人的谈话打断。
李渔没有回答她:“静潋小姐,酒店到了。”
静潋方才抬起头,朝右侧方望了一眼,旋即,她才依依不舍松开安全带,抱着小猫:“今晚谢谢你。”
轻开车门,一脚踏出后车座门,纤细的脚刚落在水泥地上,她弓着身探出去,后背瘦削的肩胛骨凸出来,就像两把锋利的倒钩,勾住她的视线。
李渔不自觉地望着她的背影,望到出神。
忽然之间,静潋放出去的小腿又收回来,她转过脸来,凑到她跟前,吊着一双黑瞳仁,直勾勾盯着她,似乎早已经把她盯穿。
她满眼委屈,又带着疑惑:“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耳朵里,就像话筒故障出现了蜂鸣,她脑海一片空白,喉咙心虚地发出沉沉声音:“哎?”
对方似乎看透了她失态的模样,步步紧逼:“你叫了我三次,静潋。”
被人当面拆穿谎言,她紧张得呼吸一屏,但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她看回去,目光中透着冷意,一手握着静潋的手腕,挑眉道:“因为刚刚小姐你说,你我两家也算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我想过了,与我李家有生意往来的,除了顾家,徐家,还有就是申家,而申家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那人就是申静潋,难道我没有猜对?还是说,你是申静潋的妹妹,夏微微?”
静潋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本想打得她措手不及,叫她露出破绽,没有想到,她竟表现得滴水不漏。
但是,越是滴水不漏,她越是确信,她就是江鲜。
“阿鲜,你弄疼我了。”
李渔潋眉,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背靠着座椅枕头,整个人显得放松自然:“申小姐还是不要这样叫我,我不是你的阿鲜,还有,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再这样纠缠下去,难道是要知三当三吗?”
被她这么一说,静潋自胸腔里狠狠吸一口气,不到一秒时间,她眼眶里充盈着泪水,泪珠儿随着她身体的抽搐而颤抖,下一秒,似乎就要流下来。
就在眼泪花滴落的瞬间,静潋猛地拉开车门,抱起小猫,落荒而逃。
隔着车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静潋不停抽搐,那对蝴蝶骨委屈地颤抖,似乎要冲出身体,她知道,她早已泣不成声。
第47章 婚宴如期举行
静潋回到酒店,哭过之后,瞬间冷静下来。
她不能继续萎靡下去,因为她没有时间萎靡不振。
她第一时间联系小助理,一边夹着手机和她通话,一边解着旗袍纽扣:“小玲,帮我查一查有关李渔和她未婚妻的信息,我全部都要。”
小玲:“具体是哪方面呐?”
旗袍纽扣解到腰间,身前的一片花瓣自然掉落,露出雪白肩膀,腰肢,小腿,堆积在腿间,就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背过手去解内衣带子:“都要,她们两个认识时间,恋爱时间,以及……李渔出车祸的时间,醒来的时间,都要。”
小玲:“明白。”
说完,静潋挂了电话,另一只手也从后背解下内衣。
她光脚站在落地穿衣镜前,一双眼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身体,这三年来,她又瘦了不少,锁骨以下的胸骨骨骼分明,手细腿细,浑身上下本就没有什么肉,更别提身材丰满了。
丰满,江鲜是喜欢丰满的,那她真的喜欢她的未婚妻吗?
三月二十日,订婚宴。
只是订婚宴,她还有机会挽回。
不,就算结婚又如何,结婚了,还可以离婚。
静潋眼神笃笃,十分坚定。
这一次,谁也别想让江鲜从她身前离开。
翌日一早,静潋六点钟便起床梳洗装扮好。
她坐在酒店大堂用早餐,一面等小玲的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响起,她放下手中的刀叉,接听电话。
小玲连夜查出了李渔的基本信息:“申小姐,据密探来报,江小姐和顾小姐两家是世家,自小就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人在高中以前没有早恋,高中以后便赴英国留学,两人应该是留学期间确定恋爱关系的,回国以后,便打算订婚,订婚前夕出的车祸,车祸后她躺了三年,直到三年前才醒。”
静潋眸色闪动:“三年前就醒了?”
三年前,也就是江鲜失踪的时间,这个时间完美贴合,她继续追问:“那么,三年前就醒了,为什么她那个时候没有和顾盼结婚。”
小玲说道:“据密探说,她们在英国留学期间关系很微妙,她翻遍了李渔的社交软件,留学期间,李渔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是有女朋友的状态,然而顾盼所发出来的内容,十分具有迷惑性,她虽然从未点名过李渔是她女朋友,但是社交状态似乎又在暗示。所以,密探对两个人的亲密关系持怀疑态度。”
电话那端的人喘了口气,继续:“并且,如您所说,李小姐醒来后没有及时和她结婚,想必也是这个原因,或许两人感情早就出了问题。”
静潋听闻惊喜道:“那可查到,她们出车祸的原因?”
小玲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属于刑事案件了,估计要去警察局查档案,才知道怎么回事。”
静潋了解基本情况后,挂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是3月17日,距离李渔的订婚宴还有三天。
要想从警察那里获取六年前的档案,不算难,但也不容易。
因为静潋没有身份去查看李渔的案件,不过,她虽然不行,但是她的父母行。
晚饭之前,静潋梳妆打扮好,身着鹅黄蛋糕裙,头戴白色波奈特碎花缎带帽子,提着两袋礼品,前往李渔别墅家拜访。
到了李家,敲开房门,知道来人是申家大小姐申静潋,二老顿时热情把她迎接进去,她将长白山野人参和阿胶补血膏放在玄关台上,小心翼翼换了鞋,才趿鞋入门。
进去后,二老吩咐管家给她沏茶,她要了一杯白茶,乖乖巧巧坐在座位上。
李父,李母坐在她对面,上下打量着她。
见她生得乖巧,性子沉静,又特别会待人处世,便十分欢喜。
两两寒暄了几句,又提起静潋逝去的父亲母亲,诉说她小小年纪,一个人打理那么大申氏集团,实属不易。
说着说着,李父愈发生出怜惜:“我和你父亲本是同一个村的,打小就认识,谁知你父亲去得那么早,前些年,你母亲也跟着去了,你又是一个女娃,我因为生意上往来繁忙,没去见你,你不要多心。”
深圳的村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村,这里的村和城市建设并无不同,甚至很多村富得流油。
静潋的父亲和李父家庭便是,从小就拥有自家产业,这是原生家庭条件,并不多提。
又说到两家人的关系,同为四大家族,当初静潋的父亲还在世时,两家关系亲密,也有往来,但是自从她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两家虽有生意往来,却不曾走动了。
如今忽然走动起来,怪叫人尴尬的。
静潋知道,叔叔对她心有歉疚:“叔叔说得哪里的话,现如今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你心里牵挂着晚辈,晚辈知道就好了。”
一句话,立即化解了李父心中的歉疚。
前面寒暄完了,静潋才开始切入正题:“我听说,李姐姐买下了江鲜的别墅,可是真的?”
李父李母对看一眼,点点头:“是买了,我们都拦不住她。”
静潋笑笑:“李姐姐真是一个好人,听说她要订婚了。”
这两句话其实毫无逻辑,但是李父李母并未怀疑,只点点头:“是,和顾家的那位小姐,你应该认识。”
顾小姐,顾盼,她依稀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是记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李母又说:“一会儿她们该回来了,正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一会儿就要回来,她们?
静潋心中一动,她们这么亲密了?婚前同居在一起?
脑海里充斥着混乱信息,但她没有时间处理,眼下,其他事情更为重要。
她话锋一转:“我听说,李姐姐之前出了车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呐。”
这话问得并不算冒犯,因为李渔已经醒了,过去的事,她们自然可以摊开说。
说到这,李母的话多起来:“哎,说这么多,都是劫,当初两人本来就要结婚了,结果出了这么个事儿,硬生生拖了六年,六年,人生多少个六年啊,白白蹉跎了青春,不过,好在苦尽甘来。两人都修成了正果。”
李母又是欢喜,又是愁的。
“至于车祸原因,好像是天桥底下忽然钻出一只猫,小渔为了躲那只猫,忽然踩急刹车,一下翻车翻到绿化带上去了,小渔被摔成了植物人,盼儿还好,她轻伤。”
静潋细细听着,端起白瓷茶杯,轻轻呷了口,随意道:“行车记录仪看过了吗?”
这句话,一下把李母问住了,她朝李父看了一眼,像是在询问他:“你看过?”
李父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他摇摇头:“我以为你看过了。”
李母:“我哪里有看过,当初不是你去看了吗?”
李父这才坐直身体,摇摇头:“没看过。”
没看过,发生这么大的事,估计当时二老都顾着江鲜的生命安全,谁还会注意真正的车祸原因。
所以没有看过,并不稀奇。
但是,警察那里肯定有行车记录仪的备份。
她紧了紧白瓷茶杯,说道:“没看过吗?那当时出事的车辆可还在,还在用吗,最好去查一查,是不是车子本身就有问题,要不然,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二老才开始着急。
出事车辆是一辆全球限量的兰博基尼,事发后,车子玻璃窗碎了,引擎也被撞摔得稀巴烂,后面经过维修,也算是维持了它原来的样貌。
车子一直停在地下停车场,还没有人用过。
李父立即紧张起来,他电话给司机,叫司机去调取那辆兰博基尼的行车记录仪。不一会儿,司机回电话:“行车记录仪被删除了。”
李父李母得知这个消息,瞬间警铃大作:“该不会真的有人要害我家小渔吧。”
静潋也有所怀疑:“或许是早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最好叫李小姐先不要用那辆车,还有,伯父伯母也可以去警察局查看行车记录,车子上的虽然被删掉了,但是警方肯定保留了记录。”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点点头。
静潋会心一笑。
没一会儿,别墅门铃响起来,管家打开了门。
静潋望过去,只见门缝里泻出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
她身穿一件蓝色吊带长裙,拥着一件驼色蚕丝披肩,长发慵懒地垂在肩上,身材风韵,五官艳丽。
打眼一瞧,就是人群中不可忽视的明艳美人。
顾盼,原来是她。
在白玫瑰庄园的时候,她曾经出现过。
那个时候,她就浅浅吃过她的醋。
她走进来后,江鲜也随同她后脚入门,两人站在门口,身高身段,穿衣风格,都无比统一,活脱脱一对璧人。
静潋望着两人,胸口顿时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来来来,家里来客人了。”李母站起身,招呼顾盼和李渔,同她们介绍静潋。
“这位是申氏集团公司董事,申静潋。”
随着李母的介绍,申静潋站起身,转而面对着她们,点点头。
李渔很明显愣了下,她似乎没有想到静潋会出现在家,下意识僵硬住了。
顾盼则表现平常,她热情地冲她笑了笑:“静潋小姐你好。”
静潋微笑回应,看了一眼顾盼后,眼神快速落在李渔身上。
脑海里开始回忆,两个人进门的时候,有没有手牵手。
好像并没有。
李渔见她直勾勾盯过去,心虚地别开眼,看向别处。
静潋收回眼,转过身,笑着说道:“叔叔,阿姨,叨扰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就要去拿沙发上的包。
手腕一伸过去,包没有拿到,反而被李母一把拉住:“回去什么回去,就在这吃晚饭,也热闹些。”
“那多不好意思。”静潋顺势坐下来。
“什么不好意思,添一双筷子的事,说完,便叫管家开始摆饭。”
管家摆好饭后,众人到餐桌入座,为表示款待,李父李母特意没让小情侣坐在一起,而是让李渔和静潋坐在一起,顾盼坐在对面。
静潋是客人,情侣坐在一起很容易怠慢客人,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落座后,几人开始用餐。
饭桌上十分安静,起初没有人说话,房间内只有餐盘和刀叉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李母才打开话匣子,说起李渔和顾盼订婚的事情。
顾盼说道,都准备妥帖了。
静潋听到这里,胃中泛酸,顿时没了胃口。
顾盼朝她看来,忽然说道:“静潋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静潋点点头:“见过,在玫瑰庄园。”
顾盼这才哦一声,眼睛发亮:“你是江鲜的未婚妻。”
提到此事,李渔夹鱼的动作一顿,筷子清脆碰在一起。
静潋瞥了她一眼,她又当没事发生,继续夹起了一条小黄鱼。
“是,我是她的未婚妻。”
顾盼颇为遗憾,又有点愧疚:“不好意思,我不该提及此事,毕竟江小姐已经……。”
已经失踪了,或者说,已经去世了。
静潋摇摇头:“没事的,顾小姐。”
李母见两人有些尴尬,瞬间岔开话题:“对了,小顾,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住在家里,这么久以来,你还没在家住过呐。”
这句话一下暴露了两人并不同居的事,静潋悄悄抿住了唇,努力压制住自己要上扬的嘴角。
顾盼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要看李渔愿意不愿意。
她看向李渔,像是在询问她的用意,以往,李渔都是不同意的,吃完饭就要送她回家。
想必今天也……。
静潋竖起耳朵,斜瞥着李渔,希望她说不。
结果,她忽然开口:“盼儿今天晚上就住下吧。”
静潋一听,就像一朵蔫了吧唧的花。
与她相反,顾盼眼神亮起来,喜笑盈腮,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李渔会忽然改变主意。
饭后,李渔负责送静潋回酒店。
同一辆车,同样的两个人。
李渔坐在驾驶室,安静地开着车。
静潋静静地看着她,很久很久都不说话。
李渔原本右手握着方向盘,忽然换成左手,她空出右手来,伸手掐着静潋下巴,把她的脸移到前面去:“你看得我头皮发麻。”
静潋望着前方:“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李渔不说话。
“你和顾盼没有同居过,也没有睡过吧。”
李渔嗤笑一声,眨眨眼:“和你无关。”
“没有睡过,因为我能闻到气味。”
说完,她凑到李渔肩膀上,嗅了嗅,像是小猫看见喜欢的猫,试图把它身上的气味记下来,她猛吸一口气,然后叹息:“你身上还没有她的味道。”
李渔啧了一声:“所以你是决定好了,要做小三?不过,我可不会出轨。”
她一甩方向盘,试图把静潋从自己的身边甩开,静潋不但没有被甩开,还死死抱住她的手:“我不是什么小三,你是我的未婚妻,江鲜。”
李渔深吸一口气:“别妨碍我开车。”
静潋忙松开手:“你究竟怎么才肯认我。”
对方眼神凛冽,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你究竟怎么才能认清事实,我不是江鲜。”
罢了,她不会承认,与其纠结这个事,不如说些其他的。
静潋深吸一口气:“你可记得,你出车祸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渔几乎不记得了,不过也不重要:“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难道你不想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吗?为什么车子翻车,你成了植物人,顾盼只是轻伤,她明明坐在更危险的副驾驶,你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静潋这一席话,本是正常推断。
但是在李渔看来,她会认为,对方是因为嫉妒到发疯,从而开始抹黑她身边的人,做出的挑拨离间的行为。
“静潋小姐,你越界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那么腹黑又心机。”
这是实话,李渔从没见过静潋这样的人。
静潋挑高音:“你为何说我腹黑又心机?难道你和我相处过?”
李渔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她的圈套,继续发泄自己的愤懑,从前种种,也借着此时说出来:“对呀,不然怎么解释,知名艺人跟了你以后,会不知所终,这足以证明,你不仅有心机,你还会给人带来灾祸,请你务必一定要远离我。”
这样的话,足够刺痛人,但是静潋却并不难过,她反而一脸开心。
李渔看着她的笑,觉得头皮发麻:你笑什么,好多话听不出来,我不喜欢你,请你远离我。
她回答:“你这样尖酸刻薄,反而证明,你就是江鲜。”
李渔沉默,被她弄得彻底无语,她回过头,专心开车,不再同她搭话。
将静潋送往目的地后,李渔驱使着她下了车,二话没说,掉头就离开。
静潋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深深叹口气,她要怎么做,对方才会认她呐。
翌日,静潋和李母约好来到了警察局。
两人说明来意,说要查看六年前有关李渔车祸的档案。
警方的整理归档十分严谨,只要获得家属的需求,就立即调出了当年的档案,以及行车记录视频。
静潋先翻看了档案,确认好事发地点、车辆、时间以及人员,才开始观看行车记录。
行车记录从事发后开始倒放,记录里面先是一阵爆炸声,伴随着车辆熄火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后,小猫从右侧方跳出来,两声啊的尖叫,车辆才开始稳定前行。
静潋站在旁边说:“能倒回去十分钟吗,我们要看正回放。”
警察又调真正回放。
行车记录仪里边,兰博基尼起初稳定前行,一路上车来车往,李渔开得十分平稳。
五分钟后,两人开始对话。
李渔:“顾盼,我有事同你商量。”
顾盼:“阿渔,你说。”
“我们取消婚礼吧。”
画面中声音静止了几秒,顾盼说:“为什么。”
李渔:“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对你并不心动,我对你,是朋友的感觉。”
顾盼忽然激动起来:“我不信,阿渔,在英国的三年,我们相依为命,难道不是爱情吗?”
李渔:“我十分确定,那不是爱情,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陪伴。”
画面开始晃动起来。
李渔说:“盼儿,不要拉方向盘。”
“停车,我要下车。”顾盼丝毫不顾忌。
李渔:“这里是快车道,又在高架上,下了桥就停。”
车子开始提速,下坡速度加快。
顾盼的声音再次传来:“不退婚行不行,我真的十分喜欢你。”
李渔沉默几秒,言语残忍:“可我不喜欢你,我感觉你更像我的妹妹。”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一想到余生,我清醒的状态下,要和一个我并不爱的人在一起,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一落,顾盼的尖叫声开始传来:“我不听我不听,你清醒着不能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去死,死了也要和我在一起,我不管。”
说完,又开始出现抢方向盘的声音。
李渔努力维持着镇定:“顾盼,你不要激动,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盼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激动地说道:“你去死,你去死,你。”
你去死,三个字回荡在室内,回音从墙面传来,一直到最后,车子嘭的一声,安静下来。
警察按下暂停键,沉默地望着行车记录画面。
李母听了刚刚的对话,脸色一沉,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静潋心中一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走出警察局,静潋和李母肩并肩,静潋安慰着李母:“阿姨,你不必难过,现在两人还没*有订婚,应该还来得及……。”
李母神色异常,笑着道:“没什么,我没什么好难过的,申小姐,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说出去,我回去要和她爸商量商量,也和孩子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她也顾不及礼貌,匆匆和静潋分开了。
静潋叹一口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道,李渔不容易,不对,是江鲜,江鲜也是不容易。
要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今天是三月十九日,她心想,应该还来得及悔婚。
于是左等右等,上等下等。
然而,并没有等来取消订婚的消息。
而是订婚宴如期举行的通知。
第48章 还真是阴魂不散
订婚宴由顾盼全权安排,邀请的嘉宾都是李、顾两家沾亲带故的人,毕竟不是结婚,不需要弄那么大的排场。
静潋本没有理由前去她们的订婚宴,因为,她没有被邀请。
但是她不得不去一趟,她需要告诉李渔真相,有关顾盼的真相。
中午十一点半,白色宾利车停在福田文华东方大酒店。
迎宾身穿深蓝制服,手戴白手套上前开车,见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白色法式连衣裙的女人,胸前系了一条酒红色黑波点蝴蝶结,长发垂肩,化了很淡的妆。
气质十分清冷高贵。
静潋看了一眼酒店正前方,见酒店建筑呈矩形内收,左上方悬着酒店logo,一把白色展开的折扇子,精巧可爱。
便是这里了。
匆匆收回视线,抬步往里去。
她乘坐电梯来到六十六层,根据侍者指引,穿过一条幽深暗黑的走廊,走廊设计感十足,头顶悬着千纸鹤艺术设计,高跟鞋回荡在耳边,走廊尽头右拐,便豁然出现一条明朗的大道。
热热闹闹的声音从大道尽头的大厅传来,静潋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往里走,走到门口处,见门缝开了一角,四十五度左右,她刚好能透过门缝往里看。
她们定的是一张六十六人巨型圆桌,桌子上坐满了人,来人都打扮非富即贵,所有人都同时望向订婚台上的两个人。
按下手印,就能确定两个人结婚时间了。
静潋险些来晚,原来她们早已经商讨好结婚时间,嫁妆,拟邀嘉宾等等烦琐事宜……。
目前就差最后一步了。
顺着嘉宾看向订婚台,两人都穿着传统中式服装,以喜庆的红色做点缀,看上去十分般配。她的心似被人抓了一下,闷得喘不上来气。
就在两人要按下手印时,静潋一个趔趄,推开了门,门嘎吱一声响起,余音在大厅回响,引得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来。
狭窄的门缝,她拘谨地缩在门缝,表情呆滞,带着哀伤,像一只受伤的鹌鹑,可怜又可悲。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
“长得还多乖呐。”
静潋有些慌张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处遁形,她伸手扣紧门,指甲落在木门上,刮出浅浅的声音。
李母见状,本想从座位上站起,却被一旁的李父拦了下来,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年轻人的事。
顾盼和李渔也早早看见了她,李渔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匆匆看了她一眼后,立即装作不认识,把头别开。
静潋见自己被无视,手指不由攥紧了几分,腮帮子都咬得十分紧。
顾盼倒是来事,见她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往她这边来:“申小姐,你好,你也是过来参加我们订婚宴的吗?请里边来。”
静潋知道她伤害了李渔,尴尬地冲她摇摇头:“我不是来参加订婚宴的,来找李渔的。”
顾盼看她行为怪异,心道:“不是来找李渔的,而是来抢李渔的吧。”
“可是……。”顾盼还没有说完,静潋抢道:
“我有事跟她说,五分钟就好。”
静潋抬头看着她,嘴角深深抿住。
她不是在请求她,而是在通知她。
李渔站在顾盼身后,早已经听见了静潋的来意,她迟疑了几秒,快速走上前来,轻轻拉着顾盼,将她挡在身后,站在静潋身旁。
她就像保护自己的小妻子那样,保护着顾盼。
同样防狼一样,放着静潋。
静潋浅浅呵一口气,默默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眼中悬着泪珠儿,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落下。
“有什么事,我跟你去。”
江鲜看了她一眼,匆匆从她身旁经过,像一阵冰冷的风,走出大厅。
静潋朝众人致歉,很快跟了出去。
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看见深圳的景观,李渔很自然扶着窗边,眺望远方,身影冷冷的:“你要说什么,请尽快,我还要回去继续我的订婚宴。”
静潋站在她左侧后方,望着玻璃窗倒映过来的李渔的面容,她面色阴沉沉的,分明不开心。
她鼓起勇气道:“阿鲜,你不能和她订婚。”
李渔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道:“我不是阿鲜。”
静潋说:“三年前你醒来,和阿鲜失踪的时间一样,所以,你是阿鲜。”
李渔被她整笑了:“静潋小姐,你晋江小说看多了吗?才幻想一些重生、穿越一类的事。”
她知道,对方不会承认,静潋不再咄咄逼人:“阿鲜,我来找你,是又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说着,她拿出手机,将保存的视频打开,递给她看。
李渔身体没有转过来视线却落在她手机上,她静静看着里边的内容,从头到尾,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表情,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静潋略显慌张:“你你看了吗?还是你没看。”
李渔掀起眼皮,淡淡道:“我看了,我不仅看了,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订婚,静潋脸色顿时发白,嘴唇嗫嚅,声音颤抖:“你……你既然看了,为什么还和她在一起,她曾经伤害过你……。”
李渔有些生气,她横眉一挑:“她不是有意的!”
“什么?”静潋睁大眼睛。
“她并非有意,那场车祸,本就是一场意外。”李渔十分冷静,看来,她和顾盼早就提及过此事。
原来,李母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希望女儿来决定此事。
李渔知道了此事,也是第一时间和顾盼交涉,一来一去,她又被顾盼哄好了。
原来,静潋才是那个小丑。
她一心帮她找真相,费尽心思,别人却三言两语哄好了。
她苦笑着,眼泪跟着掉下来,落在手背上“可是,可是当初你并不喜欢她,你不是要和她离婚的吗?”
她声音带着颤抖,带着委屈,就连手也忍不住上前去拉她。
李渔挥手打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她看着她的眼泪,直接无视:“我从前是不喜欢她,可我现在喜欢了,人是会变的,你难道还要纠结一场六年前的车祸?”
江鲜如此斩钉截铁,叫她彻底输了底牌,她无视她的证据,她无视她的眼泪,她无视她的情绪。
她真的不要她了。
她咽口唾沫,泪痕斑斑:“你能原谅她,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李渔被她问住,心道,这两种能类比?
一个是意外,一个是故意而为之。
孰轻孰重,她不知道?
但是她没说话,用沉默否认自己是江鲜。
静潋抽咽着,眼睛红了又红:“结婚,你们结婚,是在什么时候。”
李渔轻轻启唇道:“这个月底,彼时,也会邀请申小姐前来参加我的婚礼,到时候,烦请申小姐不要砸我的场子。”
话已至此,申静潋彻底心碎,她愣在原地,轻轻拉着李渔的衣袖:“能不能,不要和她结婚。”
呜呜呜,呜呜呜。
李渔没有看她,她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手上,将她拉着衣服的手拽开,转身离去。
高跟鞋踩着冰冷的大理石,脚步声回荡四周,渐行渐远。
静潋的视线渐渐模糊。
回到车内,静潋没有叫小玲把车开走,而是坐在后车座,失控地哭了起来。
说起来也好笑,她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控过,眼下,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尤其想着,李渔和顾盼在楼上开心吃着饭,而她独自坐在宾利车里哭,这样惨烈的对比,叫她哭得更难过了。
手中的蚕丝手绢湿了一大片,都快没地方抹眼泪了。
小玲坐在驾驶室,手里握着一叠资料,从后视镜往后看,见她哭得厉害,没敢把资料递过去。
过了一会儿,待静潋哭声小了,由大哭转为啜泣,她才转过头:“申小姐,别难过了。”
把资料递到她跟前:“这是我找密探查的最新资料,是有关李小姐的。”
静潋擤擤鼻子,伸手接过,还未翻开,便听小玲从旁解说:“据我所知,自从李小姐醒来后,她与顾小姐便是所谓的情侣关系,可惜,却从未看见过她与顾小姐亲密的八卦,包括最近,密探一直紧密跟踪,失踪没有拍到两人亲密的画面,有的就是两人在路上行走,行走时也并不拉手,而是一前一后,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静潋翻开资料,里边有几张两人照片,照片中李渔和顾盼在不同的场合出现,但都没有出现拉手、亲吻、拥抱的画面。大多数以李渔走在前面,顾盼在后面跟着的画面为主。
静潋平复下心情,说道:“你的意思是?”
小玲虽说年纪比较小,装扮和长相属于甜美形象,但她经历过的感情那叫一个丰富,因为她长得这样,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她十分容易得手,好欺骗,故而有许多人亲近小玲。
小玲经历得多了,自然而然懂得感情里的门门道道。
她说的话,颇具权威。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她们的关系不好,但是依据我多年的海王经验,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亲近,或者说,是一方一厢情愿,在推进这样的关系。”
静潋心生希望,不禁激动:“你是说,是顾盼一厢情愿,李渔被动接受……。”
是呀,她怎么没明白过来呐,李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顾盼,她本想拒绝她的,出了车祸以后,顾盼又照顾她三年,于情于理,她都要承顾盼这一份情。
但这绝对不是爱情。
仔细衡量后,静潋眼中闪烁出希冀光芒,但是很快,那双黑色瞳仁又黯淡下去,声音萎靡:“可是她都订婚了。”
小玲见她情绪不定,知道她是一个道德水准极其高的人,她说道:“订婚了,又不是结婚,结婚了都有离婚的呐,静潋小姐,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静潋垂着眸叹息,她不爱她,为何要与她订婚呐。
小玲见她迟疑,又说:“静潋小姐,你和李小姐做过了吗?”
这话问得简单直白,静潋羞敛摇头:“没。”
小玲震惊望着她:“那你都还没有使出自己的撒手锏,谈什么放弃。”
“撒手锏?”静潋对这一切尚处于懵懂状态,她不好意思:“是什么?”
小玲差点翻个白眼,但是想到静潋是她的老板,她压抑住自己的行为,歪过身说道:“当然是身体,是性啊,你要用这个去唤醒她对你的爱啊。”
她咽口唾沫,倒是从未想到过用这样的方式。
“可是,她都不愿意见到我,还无视我的眼泪。”静潋依旧有所保留。
对方啧了一声:“眼泪有什么用,你得让她快乐,在床上放弃不了你,看见你的身体就迫切地想要,天天都想要,这样在一起,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静潋越听越是害羞:“可是,她对我没有什么感情,我要如何才能上她的床呐。”
小玲哎哟了一声:“这种东西,前往别你主动,你得勾引,得让她主动。”
她越听越是云里雾里,对方对她没感情,还能主动。
小玲开始传授她丰富的知识,静潋从旁听着,面红耳赤,什么释放性张力,不经意的触碰什么的。
她哪里听过这些,就跟村姑进了城一样,一窍不通。
小玲又说:“我给你看几个片,你自然就懂了。”
青天白日的,她哪里能当场就看,只叫小玲分享给她,她打算回去慢慢看。
“我们回去吧。”静潋说道。
话音一落,只见酒店大门也有了动静。
一行人丛里走出来,李渔和顾盼也在人群中。
她们微笑着送走客人后,旋即一前一后,相继走了。
李渔个子高挑,步伐大,走得自然靠前一些。
顾盼在她身后跟着,需要小跑才跟得上。
如此看来,两个人的感情真的有问题。
静潋重拾信心,打道回府。
李渔和顾盼回到别墅,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和家人愉快地聊着天。
李母欢心地叫顾盼把行李也搬过来,两人也该提前试婚,同居一阵子了。
距离婚礼也就十来天的时日,早晚都要搬的,还不如早一点搬。
她们愉快地说这事,李渔却像是在状况外。
她一直盯着手机。
没一会儿,小助理打来电话。
李渔接通电话,走到一旁去接听。
小助理说:“李总,别墅那边已重新修整理完整,也发了一些照片过去给您,你看看怎么样,还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也请您过来验收一下。”
她点点头:“知道了。”
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刚巧李母提醒她,要她同顾盼一起去搬东西过来。
她低头翻看手机,翻看小助理发来的照片。像是没听见李母的提醒。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抬手:“妈,我最近还有事,需要去一趟幽月岛,搬家的事,等婚后再议吧。”
此话一出,刚刚还热络的顾盼顿时安静下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李渔抬起头,看着她说:“别墅已经修好了,我需要去验收一下。”
顾盼十分不解,两个人刚刚订完婚,也该好好增进一下感情,不承想,她又要走。
心中难免生出埋怨,但是她不好表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李渔翻看着手机相片,头也没抬:“那边太阳毒辣,你去仔细晒伤你的皮肤。”
这话旁人听了,都以为是关心她,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李渔又在躲避她。
李母见两人情况不对,撑着懒腰,借故要去午休,走的时候把一旁管家也叫走,只留两人在客厅。
李渔还没发现异样,她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红茶。
顾盼侧身对着她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李渔有些诧异抬头,看见顾盼端正坐着,头发歪歪斜斜盘在后脑勺,一对扇子耳环吊在脖颈处,轻摇慢晃。
她盯着她的耳环,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顾盼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还在意出车祸的原因,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天,李母从警察局回来的时候,便拉着她们把此事说开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李母认为,只要李渔人醒了,加上顾盼照顾她三年,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但是感情的事不一样,若是李渔真的不喜欢顾盼,两个人强行在一起,实属于耽搁。
顾盼也以为李渔会和她退婚,没想到李渔并没有和她退婚,而是选择原谅了她。
订婚宴和婚礼如期举行。
她本松一口气,可是见李渔的态度愈发冷淡,她不由心慌了。
“你也说过,过去的事不再提,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躲着我。”
面对顾盼的,还有质问,李渔显得十分平常,她淡然地望着她:“盼儿,你也知道,我对你有几分感情。在你我订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可能会因为忙工作,而疏忽你,这一点,我早已与你提过。”
顾盼一脸失落:“是。”
李渔又说:“我也跟你说过,我会努力去喜欢你,但很有可能,我一直都是目前的心态,你也答应了,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我什么心态,你都接受。”
这的确是她卑微求来的,顾盼不置可否点头。
李渔说完,继续埋头干她的工作。
顾盼深喘了几口气,道:“可是,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我们结婚以后,还得睡在一起,你有想象过吗。”
“想象过。”李渔侧过脸来,一脸正色:“我会履行好自己的义务,也会做一个好妻子,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顾盼听她这么说,十分不满:“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相敬如宾,我想要你心里有我,我要你热烈的爱。”
“我做不到。”李渔十分果断。
这一声做不到,已经将局面变得十分尴尬。
李渔又说:“如果你不能忍受,我们也可以退婚的。”
这种事情,就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答应和她在一起,本就是出于亏欠。
和她在一起,能相敬如宾,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已经很好。
但是对方再要其他的,她没有。
曾经两人说得好好的,顾盼也答应了她,但是一订婚,对方就开始对她有所希冀,想要掌控她的情绪,这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两人是可以退婚的。
这话一说,顾盼彻底安静下来。
李渔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到房间,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幽月岛。
阳春四月,草长莺飞,海岛岸边绿草如茵,一眼望去像一块绿色地毯,毛茸茸的。
时隔三年再故地重游,不承想这里依旧碧海蓝天。
李渔沿着羊肠小径往里走,见两旁椰树随风摇曳,微风拂面,心情十分舒畅。
抬脚踏入别墅大门,心头忽地一沉,只因别墅一楼空空荡荡的,左边的餐桌布置去了哪儿,右边旋转楼梯下的钢琴也长腿跑了。
往日迎接她的是一排身着制服的管家,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今日迎接她的却是大厅空荡的回音,好一个物是人非。
李渔自腹中叹出口气,抬眸看向二楼,二楼倒是没什么变化,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转左手,她站在走廊最末尾的那一间房门前,轻轻推开门,眼神往里一放,见里边的床品依旧,白色蝴蝶撒花公主帐子,银色倒钩勾开床帐,柔软的天鹅绒被子带着荷叶边边,阳光透过窗折进来,照得小床熠熠生辉,就好像梦幻里的公主房一般。
公主房依旧,只是不见公主。
李渔徐徐关上门,回过头来,询问小助理:“主卧布置好了吗,我今晚要住下。”
小助理点头:“都已经布置好了,就差小姐你来住了,对了一楼的餐桌和钢琴已经托人找过了,据说餐桌已经找回来了,钢琴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要先换其他钢琴放置着,等原来地找到了,再换回去。”
李渔抬手:“先空着吧。”
小助理点头,又说:“也打听过了,之前给江鲜服务过的那些管家,走的走散的散,有地去了好的人家,有的运气不好,至今还在待业,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她们说隔日就能来报道。”
李渔点点头:“很好。”
抬步往门外走。
小助理跟在她身后,好奇道:“李总你的审美真独特,买了别人的别墅不说,布置装扮都要和从前的一模一样,连管家都还要从前的,真是独特。”
李渔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说奇怪吧。”
小助理摇头如筛糠:“不敢不敢,或许你和江小姐有什么渊源,又或许你念旧。”
还未听完小助理的话,李渔晃了一眼,别墅走廊转角处,一个白色人影立在那。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把人看清。
椰树下,静潋站在墙角,双手拎着一个香奈儿粉色手柄包,冲她笑了笑。
李渔脸色一沉,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49章 勾引不成反被引诱
李渔无奈叹一口气,与小助理作别后,迎面走了过去。
从前,她无法想象静潋是如何缠人的,如今她知道了,原来她纠缠人的时候,就是一直盯着你,各种监视你,用那双阴暗潮湿的眼神,朝你放射出无尽的思念。
以至于她不能直视静潋,走过去时,她眼自然下垂,躲避她的眼神,到了她身前一米处停下“擅长私人别墅,就不怕我报警吗?”
李渔的音色带着天然的距离感,本能地在两人中间筑上一堵冷墙,她休想进来,她也不会越过去。
静潋轻咬下唇,把眼一抬,依旧是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眼睛盯穿。
她无法承受如此热烈的直视,又转了半个身。
“我没有擅闯私宅,这里是我以前居住过的地方,我只是来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她对这片海域还有惦念与感情?
还是对这所别墅有感情,抑或是舍不得这里的一花一木……。
不过不重要,李渔并不在意她的心思。
就像她真的做到了,没有去关注她这三年过得如何。
她不想。
“故地已经没有了故人,这里早就物是人非,还请申小姐回吧。”
申静潋不说话,她又说“江鲜出事以后,这片区的旅游景点也荒废了下来,下午之前你若是还不赶上回港口的船,恐怕今晚你要露宿街头。”
说完,她转过身,朝别墅里走去。
申静潋从来孤傲,怕是听不得她这般说她,然而她却没有被她冷走,而是继续跟在她身后。
她也不敢跟太近,两人就距离个两米远。
她走一步,对方跟一步,她停一步,她便也停下来。
“申小姐还要跟多久。”
静潋:“我只是想参观一下曾经住过的房子,参观完就走。”
李渔颇为无奈,本想拒绝,但听她言辞有所退缩,自己也退一步“请,不过,请你参观之后,马上离开。”
“一定的。”
静潋从她身旁走过,努力压制扬起的唇角,走到了她跟前去。
到了一楼餐厅位置,她站了一会儿,伸手指着它:“这里,曾是我和阿鲜一同用餐的地方。”
又指着一旁钢琴摆放处:“那里,摆放着她最擅长的钢琴,每一次饭后,她都会站在钢琴处,手指随意落在琴键上,就能谱成美妙的曲子,整个大厅回荡着她优雅的琴声。”
说着,她又指着另一处:“还有这”
李渔不由打断了她:“申小姐,她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在这追忆过去,更何况,我是一个外人,并不想知道这些。”
她转动脚尖,沿着扶手上二楼,静潋也转过身,紧跟她后面:“你怎么知道,她不在。”
李渔本能地呃了一声,脚步也停下来。
静潋从她身旁经过,斜瞥了她一眼,很快,走向二楼,往西边最里边的房间走去。
李渔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旋即想起静潋房间的布置,连忙抬步跟着她过去。
要是叫静潋看见她的房间布置可不好了。
就在静潋快要摸到门把手时,李渔一个快步闪到门前,用身体挡住她。
静潋的手正好抬起,指尖轻触她的衣角。
她气喘吁吁,低头望着她:“这里不能看。”
静潋没有收手,而是顺藤摸瓜,牵起她的衣角,顺着纽扣,一颗一颗往上摸,她那双眼睛也顺着往上抬,最终与她对视:“为什么,这里曾是我的房间。”
李渔手扶着门框,始终不叫她进来:“现在不是了。”
两人对峙着。
静潋忽然凑上前,踮脚望着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中湿漉漉的,瞳孔因为光线减弱,慢慢朝四周扩散,睫毛根根竖起,立在眼前。
李渔一瞬间脑海宕机,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很快,她双手像水蛇一样缠着她的腰,朝她拥抱过来。
她的头依旧仰着,静静地望着她。
李渔屏住呼吸,心跳兀地一颤。
静潋趁此机会,手利落地摸向门把锁,轻轻往下一压,叩开门锁,推开了门。
李渔原本靠在门上,因为惯性,身体不由往后倒去,她后脚抵着门,试图站稳,然而身后没有依靠,身前又压着静潋,她瞬间没有了折力,只好摩擦着门慢慢滑落在地。
好在房间内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她的后背落上去,并没有摔疼。
只是姿势略显不雅。
她平躺着,半曲着腿,静潋则叉坐在她身上,下身穿着一条透明包臀网纱裙,白色玫瑰做点缀,内衬的白色底裙原本刚好遮住秘密点,但是这么一坐,内衬彻底揿上去,紧紧留下一层透明网纱遮身体,一条纤细的腿弯曲着,贴着她,肌肤雪白娇嫩。
还不如不遮呐。
匆匆扫一眼,便收回眼神,她声音带着颤抖:“还不起来。”
静潋丝毫不动,说话时气息在脖颈萦绕“疼吗?”
薄唇凑上前,似亲非亲地在她肌肤上逡巡。
李渔只觉嗓子干涩,噎口唾沫:“从我身上下去。”
静潋腿颤了颤,颤抖的触感夹在月要间,落下一股电流。
她没动,直接把脸侧过来,贴在她身上。
胸前开了两颗纽扣,衣领半敞,她的肌肤柔软地贴着她的胸口,滚烫,而细腻。
“动不了。”
静潋的声音从她胸腔传来,震得她头晕目眩。
“我受伤了。”
她继续说。
李渔低下头:“你怎么了?”
难道是刚刚倒下来时,她的双手先触地,发生了骨折。
不免有些紧张。
正当她一本正经问她时,静潋却说道:“心受伤了,痛得发颤,连带着四肢也颤抖起来,动不了。”
脸蛋儿蹭着她的肌肤,像是撒娇。
李渔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她伸出手,扶着静潋的腰,用力将她握住,把她从身上端起来,挪到旁侧。
静潋身上的裙子慢慢褪下来,遮住她的体面。
李渔目不斜视:“参观过后,请你自行离开。”
说完,她站起身,离开了卧室。
静潋曲着腿,抬起头正要说什么,见门缝就剩下一片虚影,早不见她人影。
她就那么不讨人喜欢?
她叹口气,转头看向房间,见房间摆放,布置,床品用具,一如从前,刚刚黯淡的眼神,再次燃起了希冀。
李渔刚走出没两步,静潋又跟了上来,她丝毫没气馁,依旧说道:“别墅这么大,你一个住不害怕,孤独吗?不如,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她大跨步走在前,不想理她“不需要。”
静潋小跑着跟她:“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学会了做粥,市场上有各类小海鲜,我给你做一个海鲜粥吧。”
李渔沿着楼梯下来,往别墅外走,一面回答:“我自己会做。”
静潋双手攥紧,一直跟着她往前,走出别墅大门,走出别墅前的花园,走到停车场,她一直不停示好。
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不需要。”
到了停车场,李渔招呼了一辆旅行巴士,拉着静潋的手,把她推上小巴士,对着司机说,送她去码头。
静潋被她强行推上车,又被绑好安全带,还没坐稳,车子就载着她开走了。
她不能跳车,只好回头看李渔,李渔站在原地,看向别处。
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她便一直望着她,望着她,直到车子开了老远,视线中,李渔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她才依依不舍转过头,吸了吸鼻子。
李渔回到别墅顶楼,抱臂站在高处,看着旅行小巴士载人远去。
沿海的公路呈半月牙状,道路蜿蜒曲折,小巴士一路爬坡上坎,很快,消失在山那边。
夕阳落在她脸上,勾出她显得落寞的轮廓,她踮脚试图看更远,然而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就是这样,看见了就躲,看不见又找。
她在找什么呐。
月升日落,夕阳勾出的长条身影渐渐缩短,人影变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圈住她的双脚。
她竟不知自己已经画地为牢,站了许久了。
李渔回到大厅,只觉四周安静诡异,就连自己喘口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一下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将别墅所有灯打开,在音乐公园处放起了音乐,独自搬出烧烤架,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海鲜。
坐在喷泉池旁,听着音乐,看着夜景,烤着烧烤,暂且将孤独驱散。
月亮爬上了椰树顶,从上方落下来,撒在花园白色围栏上,围栏爬满了绿色蔷薇叶片,正是四月,有几朵蔷薇花点缀在周围。
李渔望了一眼风景,又低头往生蚝上浇了勺蒜蓉汁,烤了没一会儿,生蚝肉被烤得滋滋作响。
她拿出夹子,刚把生蚝夹到餐盘,还没来得及吃,便听见花园外传来石子声。
李渔抬头看去,见花园栅栏外,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洁白的衣服,猫着脑袋,从栅栏顶部,放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烤生蚝。
李渔讶异地张了张嘴,缓缓起身,走到花园门前,隔着栅栏看她。
“你怎么还没有走。”
静潋视线从烤生蚝身上落在她身上,她抿唇咽口唾沫,而后说道:“因为,最后一班船已经开走了,巴士司机也下了班,我只能走过来了。”
走?
这得走一个小时吧。
李渔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晒得微微泛红,满脸汗液,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贴在脸颊上。
看上去十分可怜。
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显可怜:“太晚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可以暂住在你的别墅里吗?我给你付房租,一天晚上,一万,如何?”
旅游景区附近的别墅大多价格在1000元到5000元不等,她这是给了她双倍的价钱。
李渔望着她,沉默不言。
静潋拢了拢耳发,眼神幽幽:“或者你要别的什么服务也行。”
李渔扬起手里的镊子:“你会什么?”
她眼睛放出光芒:“会修剪花园,会端茶递水,会收拾海滩垃圾,洗衣做饭,也可以……陪床。”
说完,她咬着下唇,眉眼低垂,就像是等待人牙子主人发话。
李渔嗤笑一声:“申小姐如此贱卖自己,申氏集团的股东答应吗?”
静潋沉默不说话,继续低眉顺眼。
李渔心里想着,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海边,出了事可不好了,说道:“进来吧。”
她拘谨着推开*花园门,慢吞吞走进来,走到烧烤台处,打算做点什么。于是拿起蒜蓉汁,一勺一勺浇在生蚝上。
她皮肤本就晒得通红,被火那么一烤,又热又痒,于是一边烤,一边用手肘在裙子上轻轻摩擦。
李渔看见了,站到她身旁,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生蚝汁,轻轻撞开她:“你去吃东西吧。”
静潋犹豫了会儿,才哦的一声,折回到小桌上。
原来,她还是关心她的。
静潋朝她投去一瞥,见她长身玉立,卷起衣袖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小手臂,手指纤细,骨骼分布匀称,灵活地用着夹子,不知不觉看直了眼。
李渔搅好了蒜蓉汁,这才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拿起一只生蚝,将肉挑起来,对着它吹了吹,吹凉了,递到李渔嘴前:“你吃这个,这个大。”
低姿态,低自尊,那个高傲的申静潋,也有今天。
李渔顺着她看过去:“这算什么。”
静潋眨眨眼:“算服务,我付的房费。”
她饶是有兴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个行为,已经算得上勾引了。”
勾引?
这就算勾引了?
静潋眉一挑,似乎不认她这个理,她背靠着座椅,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双腿朝着她,分开了些,从这个视线,隐隐能看见双膝之间,再往里看便看不清了,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底的深渊。
便是这样的看不见,才足够吊人胃口。
“我什么也没有做,李小姐你想多了。”
身体前倾,凑得越来越近。
李渔本能后退:“申小姐,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申静潋耸耸肩:“可惜你并不爱你的未婚妻,你知不知道,这样和她在一起,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李渔调侃:“这个嘛,不用你管,就算我真的不爱我的未婚妻,我也不待见你,和你不会有任何关系。”
静潋缩回手,慢吞吞地想了一会儿,看来,她还是要使出杀手锏才行。
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勾引。
勾引,是要怎么开始呐?
如果对方很排斥自己,她又要如何开始。
饭吃到尾声,两人简单收拾好残局,往室内走去。
李渔瞥了她一眼:“别墅构造你比我清楚,你回房洗洗就睡吧。明天一早早点回去。”
洗洗就睡?明天回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怎么会轻言放弃。
她问道:“你去哪儿。”
李渔说道:“天气热,我去游游泳。”
游泳?
静潋眼前微微一亮,她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回到房间,她兴奋地踮脚在房间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套穿白连体的泳衣,换好衣服,站在落地穿衣镜前,仔细端详自己。
衣服还算保守,前胸成u领设计,双肩带着荷叶边边,下身是一条四角荷叶边边裤子,正好包裹住臀形,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双腿泛着珍珠般莹润光芒。
她将头发挽起,露出整个额头,凑到镜子面前,在淡淡的白唇上点了殷桃粉的口红。
这样看着便有气色多了。
静潋深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朝顶楼泳池走去。
顶楼泳池设计别致,不同其他的泳池,泳池成半月形状,边缘红色火焰熊熊燃烧,中间盛着黝黑的水,看着就像一团火包围着月牙泉。
静潋看了一圈,见一旁蓝白条纹躺椅上放着浴巾和手机,却不见李渔的人。
她慢慢走到月牙边缘,望向水中,星空倒映在泳池中,她水波晃动,看不见里边有什么人影。
奇怪,人呢?
她蹲下,将头探出去,在水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须臾,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飞速从水底蹿上来,水唰啦溅她一脸,她下意识闭了眼,用手捂脸,挡住部分水滴。
耳边有人笑了笑,她张开指缝,看向泳池的人。
江鲜穿着一套黑色潜水服,头发全部倒在脑门后面,湿答答贴在头上。
整个脸全部露出来,面颊饱满,五官立体,高挺鼻梁顺下来,露出清晰下颌角。
水从她脸上一滴滴往下滑,顺着脖颈线条滴落身体,她虽穿得紧身,但看得出她胸脯鼓鼓,腰肢纤细,看上去,身材比她要好多了。
她默默吞着口水,心想,勾引人不成,反被人勾引了。
李渔单手支在泳池边缘,仰头看着她,大半个身子露在外边,她笑着问她:“你要下来游泳吗?”
静潋眼睛眨了眨:“可以吗?”
“自然,我还没有小气到,不让你游泳的道理。”
说完,她眼神直勾勾看着她。
静潋借此机会,挺了挺她并不存在的胸,坐在泳池边缘,将双腿垂下去,落在水中,慢悠悠晃动着脚丫。
清水荡开一个个涟漪,她故意弯腰,双手掬起一捧清水,往自己脖颈浇灌,发感叹,好舒服啊。
水顺着脖颈流向锁骨,流向胸口,流向腰肢,沾湿了一身衣服,薄薄衣服被打湿,透出一痕肌肤。
静潋手拖着鳃,朝她放出一抹羞敛的目光。
李渔眨眨眼,伸手朝她勾了勾。
她凑上前,李渔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的目的很明显,你的行为很……可笑。”
说完,她还没来得及脸红,只听一阵水响,李渔已经仰泳游走了。
静潋羞得心跳飞快,脸上连着脖子红成一片,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这才开始第一步,不能退缩。
冷静好后,她顺着泳池往下滑,整个人没入水中。
她见李渔去哪儿,她便跟着去哪儿。
但是李渔游得飞快,见她来了,便滑溜地游向一边,丝毫没有给她近身的机会。
或许是池水太凉,抑或许是皮肤晒伤的缘故,静潋感觉身上又疼又痒,她不打算再去追李渔,折回岸上,检查自己发痒的部位。
李渔在泳池自由游着,本沉浸在和静潋你追我赶的游戏中,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池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游,而另一个人已经上岸。
静潋坐在躺椅上,露出难受的神情,小手不停地抓着胳膊四周。
李渔停下游泳的动作,水响声倏地一停,周围的涟漪也渐渐平息下来。
她怎么了?
不会是在耍什么心机吧。
李渔观察了一会儿,见静潋不像是在耍她,且不停地哼哼唧唧着,她才徐徐上岸,走到她身侧蹲下。
“怎么了。”
静潋眼尾微红,红唇轻咬着,手不停抓着胳膊,胸口,还有后背。
一条条斑驳的红痕凸起,在雪白的肌肤上万分刺目。
“别抓了,小心留下印子。”
李渔抓着她的手腕,制止着她。
静潋抬起双眸,眼尾红且湿,她嘴唇翕动:“可是,好痒啊。”
李渔无奈看着她,鼻息叹出一口气:“谁让你不做防晒就走回来的,不晒掉你一层皮,你是不会长记性。”
对方咬着唇,无辜地望着她。
“房间里有晒伤药,回去自己上。”
说完,她抬步走在前面。
打湿的潜水服紧紧贴着她的腰肢、臀部、大腿,勾出她曼妙曲线。
静潋望着她的背影,痴痴跟了过去。
简单冲洗了一下身子,换好干净睡衣,静潋坐在床边,等李渔拿药来。
没一会儿,李渔敲开了门。
她站在门边,换了一身蓝色蚕丝交领睡袍,纤长的手指夹着支白色药管,随意转动了下:“过来拿。”
静潋双手抱着肩,湿答答的头发遮着一半眼睛,她抬起眸,朝她道:“走不了,你帮我递过来。”
李渔明显不想进她房门半步,她将药管扔在床上,就要转身离开。
静潋哎的一声。
“又怎么了。”李渔背对着她,无奈地叹气。
须臾,耳朵后面传来一声请求:“我擦不到背,你能帮帮我吗?”
李渔犹豫再三,最终转过身来,大步走向她床边。
“转过去。”
她歪歪头,命令静潋。
对方乖巧听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重新拾起药管,坐在床沿,她抬手,将她头发拨开,露出一整块光洁的背,背部肌肤白皙,瘦削到可以看见蝴蝶骨和脊骨,蝴蝶骨周围洇着几处晒红的痕迹。
她一面几擦药膏,用手指涂抹在她伤口处,一面说:“怎么这么瘦。”
静潋被她戳着骨头,后颈脖不忍缩起来,她有些害怕:“自从你走后……。”
李渔的手在脊背上一顿。
静潋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即停住了。
改口:“自从阿鲜走了以后,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自然瘦了。”
切。
李渔继续涂抹:“想不到静潋小姐还是重感情的人,你的妹妹呐,没和她在一起啊?”
静潋见她忽然问起妹妹,便知道她是吃醋,于是说道:“她是我妹妹,我和她在一起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她。”
说完,又补充道:“快到月底了,每次一到月底,她的月经期间,眼睛和嗓子都会发病,估计正在医院,接受着治疗。”
“发病?发什么病?”
静潋侧过脸:“也不是什么病,她的右眼和嗓子是从捐赠者那里拿的,器官和她的有些不匹配,所以,每到她经期,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她的右眼和嗓子都会疼痛,据她所说,病发的时候,宛如蚂蚁撕咬,蜜蜂扎喉咙。”
这么严重。
李渔暗自庆幸,这不活该吗?
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说她的眼睛和嗓子是受人捐赠的,那么请问,是谁捐赠给她的?”
“据说,是一个临时主人捐赠给她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了。”
看来,当初她的推断是对的,静潋果然不知道她自己被微微囚禁起来的事。
更不知道她的眼睛和嗓子被换的事。
不过,这也不足以让她原谅她。
李渔涂抹好她的背,说道:“捐赠者是谁都不知道,该不会是非法买卖的器官吧。”
静潋背脊挺直:“怎么可能?”
她转过身,望着李渔:“你难道知道些什么?”
李渔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不过你说她月经期间发病,疼痛难忍,犹如蚂蚁撕咬,蜜蜂蜇喉咙,我就想着,这便是现世报,活该。”
最好那眼睛和喉咙在她身上也用不了多久,必须取出来才好呐。
静潋狐疑起来,江鲜虽然不喜欢微微,但也不至于咒她活该,难道两人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
她不由道:“你这么不希望她好?”
李渔哼笑一声,把药管塞她手中,从床上下来:“她好不好,与我何干。我只是觉得,她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该遭罪了,这点痛算什么,那被她取了眼睛和声带的人才痛呐。”
说完,转身便走。
静潋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微微漂亮的眼睛和熟悉嗓音,陷入了深思。
第50章 这次是她被丢下
夜里,静潋将天鹅绒背拉至胸前,将两条胳膊撩在外面,一边想着白天的事,一边沉沉睡去。
尸狗魂魄再次调皮地将她带到露明灯塔附近,她于一片灰蒙蒙的雾色中,沿着悬崖的人工石梯,逶迤往上爬。
灯塔之上,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旗袍背对着她,海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撩乱她的头发,她手里握着一枝红色玫瑰,玫瑰刺入掌心,有鲜血顺着玫瑰根部滴落下来,她闻到的不是玫瑰馥郁的香气,而是新鲜的血液气息。
“阿鲜,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危险,快下来。”
不知道怎么的,静潋的双脚被钉在原地,就像钉子将她禁锢起来,她不能行动,只好冲着江鲜呼喊。
“别乱动,危险。”
江鲜踩着仅有十厘米宽的台阶上,原地转了个身,面对着她。
她原本低着头,三七分的刘海盖住她右眼,只露出下半张精致的小脸。
忽然只见,她右边脸颊滑落一道鲜艳的红痕,静潋屏住呼吸,仔细一看。
江鲜徐徐抬起头,微风一吹,露出右边眼睛,眼睛已经不在,仅剩下带着血洞的眼睛。
她的视线一下被卷入漩涡中,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破碎的右眼:“微微?”
对方没有说话。
“不,你不是微微,你是江鲜,你为什么不说话?”
江鲜轻轻扯起唇角,似是无奈地笑着,发出一丝低哑的轻叹,像是哭泣。悬崖上的风越来越大,海浪滚滚,掀起嘶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人前去。
江鲜将后背一扬,脚下趔趄,整个人顿时朝后倒去。
静潋疯狂地喊着,不要,江鲜,不要,她冲出了禁锢,跑上前去,试图去抓着她。
然而她什么也没抓到,海底发出一声嘶吼,澄澈的蓝色海水顿时被鲜红的泡沫渲染,回过神来,只见地上遗留一朵红玫瑰,再不见江鲜。
静潋从梦中醒来,醒来时,眼角衔着滴泪珠儿。
三年来,她无数次被同样的梦惊醒,而这次不同,这一次,江鲜转过了头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右眼不见了,为什么她没和她说话。
她从床上坐起,翻开手机,将她与江鲜最后一次视频通话翻出来。
同样的穿着,同样的地点,江鲜没有说话,她没有转过头来,所以,她看不见她的全貌。
什么意思,江鲜的眼睛和嗓音都出问题了?
而与此同时,微微的眼睛和嗓子都好了?
难道……。
结合李渔昨日给她说的话,什么,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难道,微微的眼睛和声带,都是江鲜的?
她不敢深想,也不敢贸然去问微微,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切不能打草惊蛇。
半夜,她掏出手机,给小玲发了微信:“小玲,帮我查个事。”
简单说了两句,便没有再打扰。
她靠在床头,无心睡眠,一直望着梳妆台上的玻璃器皿笼罩的玫瑰枝条,窗外幽蓝冰冷光芒反射在透明器皿上,渐渐变得柔和,柔软,金黄。
翌日到了。
静潋早早洗漱装扮,穿好蓝白法式连衣裙,将玻璃器皿捧于掌上,守在李渔门口。
早上七点半,李渔准时从房门出来,她一拉开门,准备沐浴一下清晨的阳光,却不想门一拉开,一阵馥郁的玫瑰香气袭来,静潋站在门口,冲着她微笑,身上自带柔和光芒。
李渔眼神凝固了一会儿,才挪开,语气几乎不留情面:“你怎么还没有走。”
静潋已经对她的冷淡无所畏惧,她不再是那个别人恨她一眼,她就逃走的人。
她朝她上下打量一眼,见她穿着休闲的灰色休闲套装,说道:“你今天也休息对吧。”
李渔嘴角抿平,出来后关上门,绕过她,打算往楼下去。
静潋一手捧着玫瑰,一边提着裙子,小跑着追着她。
李渔觉得她阴魂不散,下了楼后,她倏地停下,转身。
对方正好撞入她怀中,哎哟地退了两步,一面护着手中东西。
她朝她怀中的东西看了一眼,说道:“你端个树枝做什么?”
那树枝种在培育土中,树干干枯,树叶枯黄,就连花骨朵儿都掉光了。
静潋忽地把它凑到她眼前:“这个是江鲜临走前送我的玫瑰,我养了它三年,一直带在身边。”
养了三年,带在身边?
李渔不可置信地望着它:“三年?三年的树枝都还能活着,你骗谁呐。”
当初她弃之如敝屐,如今又为何养在身边。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无聊。
静潋没和她争论,只说道:“你能给我一滴血吗?就一滴。”
干吗?
又来测试她是不是江鲜。
且说她就算是江鲜,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可不是江鲜了,那鲜血不一样了,重新浇灌上去,花能开吗?
她摇摇头:“我如此金尊玉贵的人,你让我给你的花当化肥?”
静潋解释:“不是的,因为这里很适合它的生长,原本,它已经枯死,可昨天我带着它来这里以后,它竟开始吐芽了。”
说完,手指着枯黄叶子缝隙那儿豆芽似的叶子。
“说明,别墅很适合它生长,别墅主人的气血,是能让它重新开花的。”
李渔无语地瘪瘪嘴:“不给。”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往门外走去。
静潋并不气馁,看对方神情,定是知道这玫瑰花的来历。
她之所以想要一滴血,只是想要知道,她是否还爱她。
如果爱,玫瑰便能重新开花。
她将玫瑰花重新置放好,跟了上去。
深圳罗湖区仙湖植物园,弘法寺。
临近月底,前来烧香的人络绎不绝。
香客依序进入庙中,各自分流去往不同的菩萨那进行拜谒。
微微身穿黑金新中式连衣裙,手里掐着一圈翡翠十八子,她自门口领了香,依次进入庙中,前往药王菩萨那拜谒。
上香,敬四方天地,跪拜药王菩萨,行三拜之礼,她心中默念,祈求本月的折磨来得轻一些,让她平稳度过发病时期。
耳边的钟鸣余音缭绕,似乎将她的心愿带给了菩萨。
行了拜别之礼,她才徐徐起身,从寺庙出来。
每年都要捐赠三百万给寺庙的香客,自然是由方丈送出来的。
方丈笑吟吟送着她到门口,与她寒暄着几句。
小猫跳到她身旁的台阶上,微微一面摸着猫,一面说:“小东西们都有住的地方了吧。”
方丈打了个揖:“都有了,这四周的流浪小猫,都有我们寺庙保护着,它们是吃得好,住的也好。”
“劳烦方丈了。”
说完,微微与她作别。
走之后,四下的香客都议论起她来,说她是个大善人,是深圳市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
走出寺庙,微微刚上了车,面色沉静下来。
小助理在前面开着车,一面向她汇报:“夏小姐,申小姐最近在罗湖一带活动,她似乎。”
微微掐着翡翠子,响声忽地一停:“有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助理点头:“她似乎迷恋上了一个女人,正在努力追求那个女人,且已经和那女主住在了已经逝世的女明星的别墅里。”
后视镜中,微微垂下的眼睫一掀,放出凌厉可怖的眼神,她紧紧掐着翡翠佛珠,眼中的怒意愈发强烈。
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她一次又一次输给别人,为什么轮到了一个陌生人,都轮不到她。
她双手拉紧翡翠珠串,将细线绷断,珠子顿时呈滚珠落在车上,一颗又一颗。
小助理不敢出声,静默地望着前方。
“去找她。”须臾,微微望着自己被线勒得发红的手指,冷冷地道。
“是。”
罗湖李家,顾盼正在为婚礼筹备准备请柬。
她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为确保诚心诚意,每一个嘉宾的名字,都由她亲自提笔书写。
李父坐在一旁喝茶,李母则在一旁将她写好的请柬装入信封中。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过一上午工夫,顾盼就已经写了百来个嘉宾的邀约函了。
李母说道:“盼儿,歇一会儿吧,已经差不多了。”
“好。”
顾盼搁下笔,起身去煮咖啡。
没一会儿,电话响起,她见是钢琴助理打过来的,便接起来,夹在肩膀上,一面萃取玫瑰花露在拿铁咖啡中。
“顾老师,不好了,我发现李渔养小三了。”
顾盼听到这,调试咖啡的动作一顿,她放下咖啡勺子,拿起电话,匆匆往门外走去。
走到花园,确定无人在听后,她才继续问:“怎么说。”
“李渔最近不是买下了江鲜的别墅吗?昨天她到了别墅,小三也跟着去了,据目击证人说,两个人还在海边烤了烧烤,听了音乐,游了泳,关系可亲密了。”
听到这些,顾盼四肢颤抖,她险些没有握紧电话,声音也颤抖起来:“别墅在哪儿,发个定位过来。”
挂了电话,她才想起来,为什么李渔要买下一个别墅,原来是想金屋藏娇。
为什么,她从没听说过李渔有喜欢的人,看来,是她保护得很好了。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色,能赢得李渔的心。
这件事情,还不能让二老知道。
顾盼重新整理好心情,回到房间,找借口朝二老告别:“有个学生说,有一小段不知道怎么弹,我过去看看。”
李渔走出别墅,到停车场,打算开旅行宝宝巴士绕幽月岛逛一圈,再选一个海风和煦,沙滩干净的海湾躺平。
她选了一个外形是小猪佩奇的宝宝巴士,坐上驾驶室,还没开出去,副驾驶便蹿上来一个人。
宝宝巴士旅行车十分小,静潋腿和她的腿挤在一起,她自顾自系好安全带,整理好裙摆,做好出发的姿势。
李渔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跟上来做什么。”
静潋拢拢遮阳帽:“因为,这里没有其他的车了。”
海湾道路狭窄,只有旅行巴士能通过。
且这辆宝宝巴士只有两个座位,所以,她只能坐她旁边。
李渔笑了一下,单手打着方向盘,轻点一脚油门出去:“也好,我送你去码头,你该回去了。”
静潋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按开她方向盘的音乐播放键,宝宝巴士上播放着儿歌《两只老虎》。
就这样,宝宝巴士一边放着儿歌,一边载着两个人,往幽月岛海岸线开去。
海岸线崎岖不平,爬坡上坎的,宝宝巴士不同于小汽车,底盘十分不稳,就算是撞到一个小石子,也会十分震动。
静潋体重小,好几次险些被弹起来,好在她系了安全带,每一次还未弹出去,就被安全带抱了回来,撞在坚硬的座椅上,屁股生疼。
前方又是一个巨大的陡坡,静潋咬紧牙关,双手掐着座椅,指甲剐蹭在塑料座椅上,发出刺挠声音。
就在上坡时,李渔忽然伸手过来,大手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固定住:“你或许可以抓着我。”
目视前方,准备提速。
静潋眨眨眼:“是可以的吗?”
她没有问,只说好。
然后把身体倾斜过去,双手抱着她的腰,把头也埋在她的怀里
让她抓着她,不是抱着她。
算了。
她一脚油门踩到底,宝宝巴士冲上坡,轻跃开地面,静潋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她闭着眼,小脸揉进她的怀里。
车子落地以后,怀中的人跟着惯性弹了弹,车子停稳,她方才憋着的一口气,才徐徐吐出,喷在李渔胸口。
胸口痒痒的,像是小爪子挠了她一下,伴随着《两只老虎》的歌声,李渔匆匆摇摇头。
两个快奔三的成年人,真是可笑。
“谢谢你。”
静潋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腰,抬头朝她瞥了一眼。
宝宝巴士到了码头,李渔点了一脚刹车,歪头看了眼海上轮船,冲着静潋道:“下车。”
静潋迟疑地看着远处,低声道:“你一会儿,要去哪儿?”
她抬了抬下巴,盯着远处柔软似面粉的白色沙滩:“度假,不过,你该下车了。”
她以为,厚脸皮的静潋会继续缠着她,本想着,她缠她一下,她就勉为其难,带着她一起躺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一个人陪伴也是好的。
没想到,静潋低头哦了一声,她松开安全带扣,跳下宝宝巴士,朝着码头走去。
李渔原本靠在巴士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叹她应该松口气才是,为什么,竟有些不舍。
她盯着她远去的身影,静潋忽然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她匆匆撇开眼,装作没有看她,点了一脚油门,往前面开去了五百米远。
车子停在白色沙滩处,李渔跳下车,往蓝白躺椅上走去。
一直没有回头。
别回头,她心里想着,最好以后对方都不要再来纠缠她,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心,不能被她搅乱。
找了一处躺椅躺下,戴上太阳眼镜,李渔双手枕在脑后,惬意地欣赏着海景。
瞧瞧这天,这海,这风,让她感觉无比歉意与自由。
没有静潋打扰真是好啊。
她迎面趴了一会儿,又翻面,匍匐着趴了一会儿。
浑身放松,只觉得身体懒洋洋的,就是有点渴,要是有椰子水喝就好了。
没一会儿,耳边传来脚步声,一个椰子瞬时递到她眼前。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幻觉,于是伸手勾开太阳眼镜,看清楚了,的确是一个椰子,上面插着柿子。
而握着椰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静潋。
“给你。”
李渔瘪瘪嘴:“你怎么还不走,咳咳。”
她坐起身,接过她的杯子喝了起来。
静潋就着她旁边躺椅坐下,手里也抱个椰子。
她脱下鞋,光着一对小脚,摇摇晃晃地:“因为,我看你很孤独,所以过来陪你。”
说完,她歪着身体,捧着椰子冲她一怼:“干杯。”
李渔觉得她十分幼稚,这么幼稚的事,她才不会做。
手却鬼使神差端起椰子,和她碰了一下。
静潋笑得十分开心,她转动着吸管,一面说道:“我们拍照吧。”
李渔还未答应,只见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天气本来热热的,那人站在她身旁,高挑影子笼罩在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
静潋顺着影子看向那人,她穿着十分清凉,一套纯白色的比基尼,外罩半透明撒花披肩,身材若隐若现,看得出来,熊大臀翘。
静潋纳闷,这人是谁。
女人旋即勾开太阳眼镜,露出那一双妩媚的眼。
顾盼。
静潋坐直了身体。
李渔掀眼皮看了一眼来人,也怔了一会儿,她没动,半躺着问她:“你怎么来了。”
还穿成这样。
顾盼笑吟吟,心道,还好意思问她她怎么来了。
她来捉小三来了!
只是她没表现出来,眼神直溜溜盯着静潋,笑着说道:“我听说,我家阿渔和一个朋友来了别墅度假,本想看看是谁,不承想,原来是申家大小姐啊。”
朋友,两个字,她加重了音调,很明显是讽刺她来的。
静潋本就不占个好,如今被她讽刺,她没话说,只友好地同她打了打招呼。
“顾小姐。”
顾盼上下扫了她一眼,心里想着,这是第几次看见申静潋了,一次是在订婚宴上,还有一次,她记不清了,但是似乎每一次见她,她都和李渔牵扯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如今看来,这个申小姐的确对阿渔有点那样的心思。
阿渔呐?
顾盼心中发慌,阿渔既然能带静潋在海边度假,不带她,足以见得,两人关系匪浅。
但是目前来说,似乎还没有到情人的层面,不然,刚刚她看到的就是两人在海边激吻的画面了。
不管怎样,她才是阿渔的正牌未婚妻。
这样想着,顾盼轻轻掀开身上披肩,露出曼妙的身材,很自然往李渔身旁坐。
李渔见她坐下来,稍微挪了一下身子,空出半边躺椅给她。
顾盼轻轻靠在她身前,挑眉看向静潋:“申小姐,能帮我们拍照吗?”
拿出手机,点开了照相机,把手机递给静潋。
李渔没什么动静,她手肘撑在躺椅上,半躺着,侧面看着静潋。
面对顾盼的接近,她没有表现出排斥和抗拒,而是欣然接受。
静潋收回了眼眸,从她手里接过手机,对准两人。
顾盼双腿也抬上躺椅,一只手勾着李渔的脖颈,故作依偎。
一张,两张,三张,顾盼要拍什么,李渔都十分配合。
两人在一个镜头里,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
但是,静潋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
拍好了,静潋放下手机。
顾盼开心地过来,谢过她后,拿回手机,转身和李渔分享。
“阿渔,你喜欢这样吗?”
凑上去,和李渔亲密着。
李渔也想借此机会,让申静潋知难而退,她没有拒绝顾盼的靠近,倒是很自然把手落在她肩膀上,凑到一起选照片。
静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手足无措,想要离开,又显得欲盖弥彰,想要开口,话刚刚到嗓子眼,她却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于是压着嗓音,没有说话。
她不是不喜欢顾盼的吗?为什么,还那么亲密。
她们,有过关系了吗?
成年人,有过关系很正常的吧。更何况,顾盼身材那么好,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边,李渔能忍得住吗?
她们在床上,是什么样的啊?
静潋眨巴眨巴眼,脑海闪现两人亲密画面,不由自主地,脸越来越红,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短短一个小时,她却像是过了许久许久。
顾盼依偎在李渔身旁,见李渔脸上没什么神情,倒像是有意和静潋疏远,这样的举动不由叫她生疑,李渔是为了避嫌故意这样的吧。
总而言之,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她才能确定。
所以,她决定留下来。
中午时分,太阳十分毒辣。
顾盼重新拢了拢披肩,用手扇着:“阿渔,我们回别墅去吧,这里太晒了。”
李渔坐直身体,点点头。
顾盼看向静潋,没有遗忘她:“申小姐,我们走吧。”
申静潋麻木地站起身,气息奄奄的,点点头,跟在两个人身后。
顾盼挽着李渔,她则挽着小挎包,孤孤单单地跟着。
到了停车场,顾盼才惊呼:“哎哟,这个宝宝巴士只能坐两个人,怎么办。”
她瞪着眼睛,朝静潋看道:“申小姐,你一会儿跟着旅行巴士回来可以吗?我和阿渔先回去。”
也不和她商议,就直接把她排除在外。
静潋朝李渔看了一眼,李渔垂着眸,并没有看她,看来,是默认要把她丢下。
她咬着腮帮子,努力保持着音色的平和:“嗯。”了一声。
顾盼垂眸望着她,似乎在发笑:“那么,委屈你了。”
不委屈……。
两人开着宝宝巴士,扬长而去,留下一丝灰尘给她。
李渔望着后视镜,见小小的身影倒映在眼前,她十分瘦小,单薄无依,垂头丧气,看着十分可怜。
她心中一动,轻点了一下刹车,本想折回。
却看见镜子中多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中式裙子,站在申静潋身旁,用手扶着她的肩。
瞳孔猛地一缩,她认出了那人,是夏微微。
“怎么了?”顾盼见她忽然停下车,转头问她。
李渔屏住呼吸,手紧了紧方向盘,咬着下唇摇头:“没什么。”
轻点*油门,重新上路。【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