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和你姐姐两情相悦
耳边四周所有的东西都模糊起来,天地间仿佛只能看见微微在她面前,她所说的话就像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令她瞬间酒醒过半。
江鲜是什么人?她其实比微微还要清楚,更不需要别人的提醒,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因那个人露出的本来特质而变得不开心,或许是酒喝多了吧,她胸口闷闷的,有点儿难受。
可是越是难受,她越是想看清,江鲜究竟和那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人在做什么。
尽管微微站在眼前,她还是抬头去看,此时江鲜也看了过来,她原本被那女人亲得有点不好意思,却在她看过去后,并没有表现出抽离的姿势,而是依旧和那个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静潋柳眉一压,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
微微见静潋眼神始终落在江鲜身上,心中下意识打颤,心道,姐姐和那个女人不是假情侣?为何姐姐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难道姐姐真的动心了吗?
她眼中的占有欲望愈发强烈,于是横过身去,站在静潋与江鲜的视线中间。
静潋将眼神收回,重新落在微微身上。
眼中带着几分闪烁,就像有小珍珠在打转。
身体也因为醉酒而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她轻轻往前一扑,落在微微怀中。
姐姐柔软的发丝和滚烫的肌肤紧贴在她脸上,她轻轻搂住她的腰身:“姐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挽着静潋,徐徐转身,慢慢走出观鹭阁。
江鲜原本被顾盼搂着,但她视线一直斜睥睨着两姐妹,见两姐妹转过身去,她才将头转过去,正对着她们的背影,目送她们走出大厅。
那踉踉跄跄的背影,真叫人不省心。
她寻思了一阵,才与难舍难分的顾盼松开手:“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顾盼也拢了拢头发,低头笑道:“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江鲜没与她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微微没有送静潋回她的房间,而是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推开门,清风阵阵,吹得房间风铃响起,抱着她的身,轻轻放在床头,再将被子拉过来,盖住静潋的身躯。
双手碰过静潋的头,调整她入睡的姿势,待调整好,她又慢条斯理整理她凌乱的头发,将她耳边的碎发往她后面勾,露出她完整的面庞来。
静潋熟睡中,嘴唇缓缓翕动着,双眸也不自觉蹙起来。
整个身体也因为难受而蜷缩在一起。
微微抬起手,掌心落在她发丝上,大拇指轻轻揉着眉头:“难受吗?”
对方像是明白了她的肢体语言,嘴唇轻轻颤抖,从喉咙间发出嗯的一声。
她手指微顿,心道:“好在发现得不算太迟,姐姐,从现在开始,斩断那份因为依赖而产生的执念,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站起身,匍匐在静潋之上,衣服相距不过一个拳头距离,嘴唇对着静潋的额头,也不过一个巴掌距离。
她闭上眼,慢慢地朝她额头靠近,靠近,近到似乎能闻到她额头汗珠的味道,还有肌肤上那一层绒毛的触碰。
她停住了,连忙将唇挪开,用手揉了揉静潋的头,哀叹一口气,与她拉开距离。
一个小时候,静潋从醉酒中醒来,入鼻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清香。
她知道,妹妹每天都需要给房间消毒,所以四周弥漫着乙醇的味道。
她不在自己的房间?
静潋缓缓坐起身,额头上的一方湿答答手帕顺势掉落,砸在趴在床头的微微头上。
微微也醒了,抬起头来,和她对视着。
原来是微微一直守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是江鲜来着。
她一手扶着额头,掀开被褥,要从床上下来。
微微连忙扶着她的肩,单手在她身前摇来摇去:“你就睡这。”
静潋摇摇头:“我怎么好占用你的房间,我得回去。”
肩膀被她一手按住,她欲起身,却被微微按得紧紧地。
“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微微直视着她的眼睛,用手指着心口,再指向她。
静潋端正坐直,点点头,示意她说话。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微微眼眸泛着光,左手与右手啪嗒起响声,大幅度动作带着衣服擦出声音,她似乎有些激动。
静潋垂眸:“我隐瞒你什么?”
微微露出一个苦笑表情:“我都知道了。”
两人僵持下来,空气也凝固起来。
微微说道:“我知道,姐姐和那个女人,并不是真正的情人。”
静潋屏住呼吸,下意识看向她:“你监视我们?”
微微没有否认,还主动提及窃听器的事情,当然,在知道她们不是情人之后,她便将窃听器取走。
知道了最为重要的信息,那么其他的信息便已经不重要了。
静潋本想指责微微,不应该做那样的事,她年纪小小,不学好,偏偏和江鲜一样,学了喜欢监视别人的事。
然而微微似乎比她还要激动,她的不满压制住了静潋的脾气,她不停地问她,为什么要隐瞒她,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不信任她。
“姐姐没有把我当作自己人!”
“比起那个陌生的女人,姐姐更不信任我!”
“姐姐是不是不再要我了!”
她越比划越是激动,脸颊连着脖子都红了起来,就连那单只眼睛里,也冒出委屈与可怜来。
她说完,半蹲在床头,双手抱着头,埋在床沿上,呜咽呜咽地,抽泣起来。
然而她并没有哭声,有的只是身体的抽搐,和吸鼻子的声音。
这一系列的操作,犹如一桶冷水浇下,化解了静潋心中怒火。
怒火消散,怜爱升起。
静潋将手落在微微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微微抬起头来,眼睛上布满泪痕,还有泪水从眼眶出来,床单湿了一片。
静潋叹口气,微微主动把头靠在她小腹上,双手抱着她的腰,寻求安慰。
过了片刻,终于将她安慰好了。
微微抬起头来:“姐姐你又不喜欢她,做什么还和她睡一个屋,姐姐以后和我睡一个屋吧。”
微微知道两人不是情侣的关系这件事,江鲜还不知道,静潋也不知如何与她解释,只说道:“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今天的事,你就装作不知道,不然有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难道要说微微监视了她们,那到时候江鲜又闹怎么办。
静潋已经没力气去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了。
微微又说:“姐姐,我听你的,现在我也懂姐姐,姐姐因为受了她的恩惠,所以对她有所依赖,对我有所隐瞒,这都是有章可循的,说明姐姐是个重感情的人。”
“但是,姐姐你其实并不喜欢她的。”
微微故意这样说,目的便是给静潋洗脑,让静潋明白,她目前感受到的情绪,并不是感情,而是一种信任与感激。
静潋似乎也被她说动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鲜回到房间,见房间空空荡荡,没有静潋的身影,猜测对方在微微那,她静静地望着空床出了会奇,才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长吁一口气。
刚要脱下西服,见左手袖口处的纽扣掉了一颗,露出白色线头,她摸了摸袖口,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掉的。
正在此时,房间门从外打开,静潋走了进来。
江鲜把纽扣掉落一事忘在脑后,很自然站起身,怔怔望着她。
静潋握着手心的纽扣,往前走了两步。
两人都有些尴尬,江鲜主动打破僵局:“你刚刚去哪儿了?”
静潋走到床边坐下,和她并排,中间隔着五十厘米的距离:“刚刚喝多了,去妹妹那里休息了一会儿。”
她倒是没避嫌。
江鲜哦了一声,点点头。
静潋转头看向她,她半垂着头,侧面的五官立体而深邃,长睫毛低垂,纵然没有望着别人,也别具一番诱惑力。
难怪那样吸引女人的喜欢。
江鲜花心这个事板上钉钉。
她越想越纠结。
但又看见她袖口处的线头,想起江鲜对她的付出,十分矛盾。
江鲜对她也是非常好的。
是真心的。
只是真心与花心并不是分开的,或许她对她真心,但她也十分花心。
静潋暗自下定决心,只要不是唯一的好,她便不要。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她顿时被自己惊到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在意江鲜是否花心了?还在意对方是否对自己真心?
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
她又想起微微说过的话,她是因为依赖,才会对江鲜有其他的感情,但那种情感并非喜欢。
她并不喜欢。
想到这里,静潋好受得多,拽紧纽扣的手也慢慢松开。
她没有追问江鲜那个女人与她的关系,也没有追问江鲜是不是在第一时间救的她,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
江鲜要比她冷静许多,她将话题一转:“对了,今天的事,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好端端的,为什么电线会短路,为什么水晶大吊灯会砸下来。
这一些巧合来得太过突然,并且凶手的指向也很明确。
静潋不作怀疑,直接说道:“那只老狐狸怕是没耐心了,我一接手申氏,他就没机会翻盘了。更何况,他也会担心我想起什么,毕竟,我是目击他杀害母亲的证人,他出手快,是自然的。”
这就意味着,留给她们时间并不多了。
接下来,她们需要进一步查清,实验室的秘密才行。
江鲜对实验室一类的事务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如何推进,她只能望着静潋,等她出主意。
静潋掐着下巴,在房间来回踱步,优雅的步伐蹬蹬传入耳边,修长的影子慢慢摇晃,她紧锁的眉头在脚步停顿的一瞬间,微微荡漾开来。
像是有什么事情想通了。
江鲜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在她停顿下来,转头看着她时,她飞速低下头,心里莫名一跳。
心想,静潋好像一只优雅的小猫,*穿着这一身黑色的礼服,更显得庄重。
认真思考的表情,也别具一番韵味。
静潋看向她:“实验室最重要的,便是那些流动的液体。”
江鲜疑惑:“那些不是营养液吗?”
她摇摇头:“我们仅凭肉眼如何得知那是营养液,必须经过化验才能知道。”
液体所含的物质,主要用来做什么,必须弄懂这个问题,才能进行下一步打算。
江鲜会意:“这个简单,我夜里上山去取些回来就行。”
静潋没有否认:“夜里,我们三人一起去。”
江鲜摇头:“你就别去了,拖延时间,我和你妹妹去就行。”
进入实验室需要微微的指纹,她一人去是不行的,必须有微微在身边。
静潋沉思了会儿,说道:“也好,我去了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一会儿我跟微微说,你们早去早回。”
江鲜点点头:“那我先洗个澡睡一觉,到晚上叫我。”
她脱下西装外套,拿起浴巾,朝浴室里走。
静潋忽然叫住她:“对了……。”
她转过头,看着她,等她说话。
静潋本想告诉她,微微知道了她们是假情侣的事,但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开口,便说道:“没什么,你先去洗澡,我去找微微。”
江鲜睡到六点半,闹钟响起,她起身换上登山用的迷彩服,洗了个冷水脸,叫自己清醒过来。
微微也准备好了,早在房门外等着。
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很默契地别开眼,都没说话。
毕竟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江鲜已经预感到一会儿登山有多尴尬了。
不过微微都不介意,那么她也不介意。
和静潋依依惜别后,两人打着手电,迈入了森林里。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主要原因在于,微微是小哑巴,而她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
加上上山费力,若是没话找话说,更是吃力不讨好。
于是两人埋头前行,丛林四周,只有两人脚步声和喘息的声音。
两人再次来到岔路口,微微忽然停了下来,用手机语音打字:“江小姐,上次你是如何从蛇堆里逃走的呐?”
江鲜本来走得好好的,耳边忽然传来一正宗的女播音员的声音,吓得她原地站住脚。
反应过来,是微微正用手机语音和她对话,她顿时丢了的三魂又回归了两魂。
吓死个人,大半夜的,忽然跳出这么一句话。
她拍拍胸脯,回答道:“那还不是靠我精湛的武力。”
见微微主动与她破冰,自然热情地回应过去。
微微又说:“能给我讲讲过程吗?上一次,你说得很笼统。”
江鲜没把她当外人,于是将自己如何遇到蛇,如何击退蛇,把自己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说到重点处:“本来啊,我都被它们包围起来了,眼看着进入了死胡同,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些蛇竟都没有咬我,而是从我身边掠过去了,你说,它们是不是被我强大的攻击力吓到了。”
微微很会抓重点,从她刚刚的话中,摘选出最重要的关键点:“你是说,那些蛇在闻到你的血腥气息后,才停止攻击你的吗?”
江鲜点点头:“对,它们一定是感受到了血脉的压制。”
说这句话,她一手拍在微微肩上,笃定地望着微微。
微微的单只眼睛在静谧的夜色中稍稍放大,闪过一丝诧异。
她盯着江鲜看了看,心中生起了几分怀疑。
那些人的确会惧怕微微的鲜血,只因那些蛇自小由她喂养长大,如果她不喜欢某一条蛇,便用自己的鲜血喂养那条蛇,她的鲜血经过无数实验,早已成为了世间最毒的毒品,那些蛇一触碰,便会就此死亡。
对她鲜血的惧怕,便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但是它们又怎么会惧怕江鲜的鲜血。
难道是江鲜在故弄玄虚?
微微深吸一口气,不再与她说话,抬脚往山上走。
江鲜紧跟她其后,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便一路和她聊起来。
微微虽然是小哑巴,但是她打字速度很快,表达能力也强,丝毫没有自闭的症状。
一路上,微微把她和静潋的故事说给了她听。
两人从儿时相遇,重组家庭的她们一开始关系并不友好。
转折点在于学校的某次事件。
静潋见她被学校的孩子欺负,便主动站在她身前,帮她骂退了那些欺负人的小混混,然后拉着她从泥巴爬起来,拍干净她小裙子的灰尘,说她是她的姐姐,以后她罩着她。
从此,两人关系好了起来,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
简直就是穿着一条喇叭裤长大的。
言而总之,两人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感情,哪里是别人能轻而易举取代的呐。
说到这里,微微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朝江鲜瞥了一眼。
暗示她,几个月的相识如何能打败十来年的真情。
江鲜呵呵一笑,得了,她自讨苦吃。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心想,这种情况,不能认输。
便主动提及她和静潋的事来。
“其实,感情的事,怎么好说呐,亲情就是亲情,爱情就是爱情,就好比,你姐姐对我一见钟情。”
下意识去看微微,微微脸上并没有露出嫉妒的神情,而是带着几分笑意:“姐姐和你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江鲜用电筒抵着下巴,电筒那一圈光晕照亮她的脖颈,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第一次见面,我们两个天雷勾地火,她爱我,我爱她,情不自禁就接吻了。”
哼,小屁孩,看不嫉妒死你。
她等着微微变脸。
然而,微微眉眼没有半分变化,嘴角只是轻轻挂着一丝不咸不淡的微笑。
哼,她就强撑着吧,其实内心早就妒忌死了。
微微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
江鲜鼻息一叹,哼哼道:“也是第一次,天雷勾地火,你姐姐说喜欢我的身体,我就给她了。”
你就哭吧,江鲜死死望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寻找到悲伤神情。
然而并没有。
这小孩儿内核还挺稳,居然没反应。
她纳闷起来。
微微嘴角轻微咧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虎牙在手电筒灯光下十分尖锐。
江鲜看得毛骨悚然。
林子十分寂静,就连鸟兽虫鸣声都没有,仅有阴冷潮湿的风从耳边刮过。
旋即,她听见一个女音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一句叫她后悔到以头捶地的话。
四周的空气凝滞了,天空旋转起来,满天的繁星就像凡高的星空,在她面前旋转。微微笑起来,那一对虎牙愈发尖锐,忽然之间生长起来,变得像狼牙齿那样,张着血盆大口,朝她脖颈的大动脉咬住,鲜血从脖颈滑落,一部分进入到微微的嘴里。
渐渐地,她的热情,她的骄傲,她的饱满,都被那张口吸食吞并,她精心筑建起来的美好形象,被对方吸食得一干二净,徒留一个枯架子,撑着那身迷彩服。
被吸食干净后,她就像垃圾一样丢弃在地上,微微转过头,潇洒离去。
当然,这一些都是幻想。
江鲜回过神来,见微微已经朝前走远。
仅留下一阵风在她身后,树上飘落一片树叶,落在她眉宇。
她自嘲,npc就是npc,脑子不够发达,玩不过心思缜密的主角。
微微是一个擅长捧杀的人,她先行套出她的话,然后夸赞,最后从她话里找出遗漏,釜底抽薪。
“江小姐,我知道你们是假情侣哦。”
“姐姐早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了,她还没有跟你说过吗?”
“姐姐真的太不小心了。”
那句话在耳边回响,过了许久,她才问她:“她何时告诉你的?”
微微答:“我早就知道了,我们无话不谈。”
又来她面前炫耀姐妹情。
江鲜心中隐隐闷痛。
这么大的事,静潋居然不告诉她。
先前还说,要瞒着微微,这个秘密,只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她自己守口如瓶,连经纪人都没有告诉。
静潋说得好听,只给她一个人讲,结果转头就告诉了妹妹,真的是个大骗子。
第32章 她一下就被静潋哄好了
江鲜将从实验室取来的营养液滴灌取出,依照顺序置放于冷藏箱,幽蓝色液体在遇到冷空气后凝固起来。
关上冷藏箱门,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后静静躺在床上。
回来时刚巧凌晨三点,她睡不着,便双手抱在小腹前,静静望着天花板。
静潋就睡在她身侧,小脸陷在白色天鹅绒被褥中,白皙娇小的脸被头发遮住大片,仅有那琼玉一般的鼻梁挺立,呼吸间发丝隐隐晃动,沙沙作响。
不过一盏茶功夫,静潋或许是感觉到身旁有人,才缓缓睁开眼眸,鸦羽一般的眼睫翘起,露出晶莹的黑曜石眼睛。
江鲜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静潋绵了绵唇,声音细软:“你回来了。”
她点点头:“嗯。”
静潋隐隐感觉她不对劲:“回来了怎么不继续睡觉,你睁着个大眼睛坐这干什么。”
她错开眼眸,似乎听见了静潋的话,将身体倾下来,两人并排躺着,虽然盖的不是同一床被子,但还是有些暧昧了。
“你是不是把我们的事告诉你妹妹了,假情侣的事。”江鲜没打算瞒着她。
静潋稍微一顿,下巴从被子里抬了些出来,仰头道:“她都跟你说了?”
江鲜忽然觉得好笑。
静潋这个反应,十分的无所谓。
她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她与妹妹两个人谈论这些,不是很正常吗?她难道还需要给她报备吗?
她用什么身份去质疑她呐。
江鲜一口气堵在心口,难以咽下。
笑死了,一路上她憋一肚子气,本想着回来找静潋发一发,结果人家根本没拿这个当回事。
现在好了,她被人看了笑话,回来连质问对方的立场都没有,简直就是笑话中的笑话。
她不再与静潋交流,只抓着被子翻过身,背对着静潋,气呼呼地就要睡。
闭上眼睛,四周一片黑暗。
脑子却休息不了,一直想着自己如何被羞辱的事。
心脏扯的耳鼓膜也跳动起来,敲锣打鼓的,噔噔噔。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靠近。
须臾,一张小手落在她肩上,静潋半支着脑袋,轻贴她耳垂:“你生气了吗?”
江鲜耳朵的小蜜蜂顿时安静下来,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说道:“谁生气了。”
胳膊肘一怼,将静潋从肩上甩下去。
静潋没有因此后退,再次将手落在她肩侧,小脸凑上来,似乎在看她的表情:“我知道,这事原本不该让她知道的,只是她太聪明了,竟然一下就猜到了我们的关系。”
静潋没有说微微置放窃听器的事,而是用一种江鲜更能接受的方式。
江鲜听闻,眼眸缓缓睁开了些,又说:“谁在意了。”
静潋笑着说:“总而言之,这事不是我主动告诉她的,毕竟我答应过你,这事只能你我知晓,我便断然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原来,静潋真的有把她们的秘密藏在心里。
江鲜心口的淤积一下散开,她抿起薄唇,克制着自己的笑意,而后说道:“我本来就没生气,睡觉吧。”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好哄。
翌日一早,一辆白色的汽车拐进别墅,从外形上看,像是救护车,但是它并不是救护车,车身上的几个大字显示它的身份:“申氏生物科技公司专用。”
车子停在庄园喷泉池旁,从上面下来两个身穿实验室白衣的年轻女人。
两人刚一下车,就与站在旁久等的静潋打了招呼。
“申总好,我叫小禾,她叫小段,是公司负责实验科的负责人。”
静潋对她们有印象,实验室做实事的人,不喜打扮,不施粉黛,但她们看上去十分年轻,因为打在身上或是脸上的营养液,足以让她们素颜也能秒杀一大波浓妆艳抹的美人。
光是看外在,她们也就二十来岁,但是一听声音,她们的年岁应该已经上了三十了。
静潋礼貌与她们打招呼:“段姐,禾姐,一切都要麻烦你们了。”
将白色冷冻箱从江鲜手里顺下来,递给实验科负责人。
两负责人提着箱子,立即绕到车后,打开后车厢,轻轻跳上去。
原来,后车厢并非空着,而是放着一套精密的实验机器。
江鲜看不懂,那个长得像显微镜一样的东西,且就叫它显微镜吧。
两负责人一左一右坐下,打开冷藏箱,从里取出一罐蓝色的营养液,再用试管取出一两滴营养液,滴入纯净的白色玻璃片上。
一个负责观察玻璃片上的营养液。
另一个把滴管里的营养液,放入白色的传送感应机器里。
不一会儿,显示屏上呈现出一串数字加英文的代码。
段红玲看了一眼,把滴灌的营养液收回。
另一边,小禾的观察也结束了。
两人收拾整理好,从车上跳下来,双手抱在腹前,恭敬地给静潋回话。
“申总,已经初步检测了,这是用于重生细胞的实验用品,并且在这里边查到了o型血液,目前,我们需要更多的新鲜o型血液,来与它混合重组,看看能得出什么结果。”
重生细胞?这么高大上?
江鲜掐着下巴,回想起那十八个未出生的婴儿,还有那个神秘的女人,不由想着,难道是想要那个女人供养十八个婴儿?
还是说,让十八个女婴儿供养那个女人。
让她们都重生,都复活?
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难道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她竟什么都不知道。
静潋和微微却显得冷静许多,她们并不感到奇怪,只说道:“抽我的血吧。”
两姐妹异口同声,都把细白的胳膊伸了出去。
段红玲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申总,实验一旦开始,抽血验血不是一两次,并且,只能抽一个人的,这样才能保证实验的稳定性,所以你们决定一下,是抽谁的比较合适。”
微微很自然往前站一步,她转过身,强情绪强激烈地冲静潋比划一阵。
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让抽她的血。
望着微微瘦弱无骨的模样,又看她一身病痛,静潋严词拒绝:“不可能,你不行,你身上还有一处好的地方吗?”
微微天生体弱,她怎么能安心。
静潋望向实验室人员,抬起手臂:“用我的血,我也是o型血液。”
这边微微也不乐意了,原因和静潋差不多。
静潋瘦小,气血不足,长久抽血的话,会导致她体弱多病的。
两姐妹就这样争来争去,一时没有决定下来。
江鲜手叉着腰,缓缓走到二人身边,她叹口气,轻轻撩了撩衣袖,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手臂。
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长期居住室内,她又没怎么晒太阳,手臂竟要比从前白皙了许多。
几条紫绿色的血管从手腕蔓延到臂弯,鲜艳夺目。
“我也是o型,我来吧。”
不等两姐妹反应,江鲜转身,跳上后车厢,主动坐在实验座椅上。
静潋本想上前阻拦,却被微微一把拉过,她不再往前,最终看着江鲜,点点头:“那你小心一点。”
江鲜笑了笑:“你们放心,我皮糙肉厚的,被抽几管血有什么,多吃两顿猪肝就补回来了。”
段红玲女士十分温柔地勒紧她手腕,用碘伏在取血处消毒,细针刺破肌肤,就像蚂蚁在皮肤上夹了一下,并不疼痛。
鲜血有些发乌,顺着细管滴入滴管中。
一滴,两滴,一管,两管……一共五管。
江鲜或许是有些晕血,看着自己流动的血液,嘴唇在不知不觉中白了许多。
抽完血后,从后车厢下来。
江鲜一条腿迈下来,只觉得恍惚,一脚险些踩了个空。
好在她后腿反应快,不然立即能摔个狗吃屎。
她踉跄了两步,跌跌撞撞往前跑。
静潋忙走到她跟前,伸手扶住了她。
但是她太过娇小,还是被江鲜高大的身躯压住,她像是找到了支撑点,一整个人将她抱住,手臂勾着静潋的肩,把头埋到她跟前,晕晕乎乎中,看不清静潋的五官,却觉得她十分可爱。
“谢谢你啊。”
江鲜笑道。
静潋被她这样搂在怀中,又被她这样看着,周围的人都以为她们是那样的关系,便明里暗里地笑她们。
她腾一下脸红了些:“你站好了。”
“没力气,挂一下。”江鲜耍无赖。
静潋不再挣扎,由着她拥抱。
微微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现如今,她知道静潋与她并不是情侣,所以脸上没有嫉妒神情,反而觉得江鲜十分可笑。
她没有阻拦两人,而是走到两人跟前,比划了下:“我去吩咐小厨房做饭。”
而后,转过身去,径直离开。
夏日,蝉在银杏树叶上扯着嗓子叫唤。
银杏树叶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浓荫,静潋与江鲜沿着两旁的浓荫下行走,步履缓慢。
道路两旁还种满了白玫瑰,几只蜜蜂在花丛中辛勤劳作,热闹非凡。
江鲜走在靠玫瑰花园的一面,她一手按着棉签,神色淡然。
静潋从包里翻出一颗粉色糖果,递到她跟前:“吃个这个,对低血糖有好处。”
江鲜艰难抬了抬手臂,示意自己不方便,要她喂。
静潋眼眸往下一瞥,徐徐将手缩回,撕开糖衣,露出雪白圆润的糖果,那糖像珍珠一样,在阳光下闪着莹润光芒。
她将糖果重新递到她嘴边。
江鲜歪下脑袋,张嘴朝她手里的糖咬去,舌头舔舐糖果,用牙齿咬住,嘴唇不小心蹭到她手指的肌肤。
静潋慌忙缩回了手,动作十分明显。
江鲜微微纳闷。
继续吃着糖果:“好甜。”
静潋将糖衣攥在手心,和她肩并着肩:“江鲜,谢谢你,你又替我做了一件事。”
江鲜一向不自谦,这次也不例外:“你要谢我的事多着呐,你都不知道,我背地里还帮你做了好多事,你以后可别害我啊。”
这话算是给她打预防针,以后完成大事了,别忘记她这个小妹。
静潋却十分纳闷:“我为何要害你。”
“难说,谁知道你哪天翻脸不认我了。”江鲜回答。
对方觉得她无理取闹,摇摇头,大步朝前走。
走到一片玫瑰花海处,见大太阳底下,一个穿着蓝白保姆服,头戴遮阳帽,肤色白皙的中年妇人正在田坎儿上唱歌儿。
她不时摘了一朵蒲公英,将花团递到嘴旁,轻轻一吹,无数的长了钉子的棉絮四下飞舞,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静潋朝她叫了一声。
那妇人停止动作,朝她看来,一见了她两人,便挥手着奔跑过来。
“梅玲阿姨,小心啊。”
“静潋小姐,静潋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夫人在家等你多久了,对了,作业做完了没,没做完我替你看看。”
跑上前来,顺过静潋手里的包,在她包里找作业本子。
那双眼睛在包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便显得疑惑起来。
静潋安慰道:“作业我都做完了,梅玲阿姨,你在这做什么?”
梅玲不见她的作业,便将包合起来,夸在她自己身上。她没有听静潋说什么,而是转头看着江鲜:“静潋小姐,这是你班里的朋友吗?”
江鲜也习惯了配合梅玲的思维惯性,说道:“你好,梅玲阿姨,我是静潋的同桌,也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说话间,她松开手,带血的棉签落了下去,正好砸在白色玫瑰花瓣上。
尚未干透的乌红鲜血,竟一下将玫瑰的一瓣花染红了。
梅玲目光紧紧落在那染红的玫瑰花瓣上,她忽然眼睛一亮,将头凑上去,一双眼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盯着那花,随即跳了起来,口中喊道:“哎呀呀呀。”
后退好几步,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再次望向江鲜。
“是你,你就是拥有真爱之心的那个人。”
她竖起手指指着江鲜鼻子,十分惊喜地捧着江鲜的手掌:“是你啊,你能拯救玫瑰庄园,能让白色的玫瑰开出红色的花来,是你,是你,是你……。”
她过分激动,拼死抓着江鲜的手,似乎要将她手腕捏碎一般。
激动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往下流,她没有纸,就着江鲜的衣袖和手背就抹起来。
江鲜十分尴尬,知道面前的人胡言乱语,所以她没有给对方浇冷水,也没有甩开她。
静潋则在一旁劝梅玲,劝她不要一直拉着江鲜,还把眼泪鼻涕都留在她身上了。
江鲜洁癖,换作以前,她早就发怒,一把甩开梅玲了,然而这一次江鲜却十分有耐心,她也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
直到照顾梅玲的管家来将人哄走,才让二人安静下来。
静潋尴尬冲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江鲜,梅玲阿姨她……。”
江鲜赔笑,摇摇头:“没事的。”
庄园随处可见洗手池,她站在洗手池旁,用山泉水清洗着手。
一面问她:“梅玲说的真爱之心,可以开出红玫瑰,那是什么寓言?”
静潋靠在洗手池旁,神色安定:“是一句传言罢了,早在二十年前,这里开的是红玫瑰,只是在实验室建立以后,这里开的便是白玫瑰了。母亲说,这里地质土壤受损,再也开不出红玫瑰了。红玫瑰代表爱情,这意味着,整个庄园不再发生爱情故事,也不会有真爱出现。但是一旦有真爱出现,必定能让白玫瑰生长成红玫瑰。”
说完这句话,静潋沉默了,她嘴角轻轻勾起,过了一会儿又说:“很滑稽吧,这个传说。”
微风吹过静潋的发丝,她眼里闪烁着几分希冀。
江鲜说道:“你希望获得一支红玫瑰吗?”
静潋啊了一声,她睫毛垂下来,眼神晃动了几分,过了许久,嘴唇翕动:“每个人都希望能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玫瑰。”
一周后,实验科的段姐禾姐再次出现在别墅。
这一次,她二人带着检测结果来的。
别墅的会客厅,两个身着白大褂,坐在铺满锦缎的麂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银色铁皮箱,箱子打开,里面还残留着几罐蓝色营养液。
静潋,江鲜、微微,三人面对她二人坐下。
“检测结果出来了,申总。”将检测报告递到静潋面前,一面解释:“这种营养液确定是人体组织重生细胞,用此营养液,可以帮助人体器官恢复,比如器官生长,生命延续等,但是要维持这一营养液的作用,需要不时朝里边输送新鲜血液,也就是o型血液,不过,就目前来说,这个营养液的组成部分已经足够支撑起人体细胞重生,所以暂时不需要添加血液。”
话音一落,三人陷入沉思。
江鲜联想起那些营养液和微微的关系,自然认为,那些液体便是用来帮助微微恢复嗓子和眼睛的,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通,为什么还要用死去的母体还有十八具不相干的婴儿尸体。
难道说,那些人的血液是o型?
这么想来,她就能理顺了。
原来如此。
不过,这样做违法吗?
这个疑问刚在脑海形成,静潋便脱口而出:“这样做有违法律吗?”
段红玲沉思道:“运营这项技术并不违法,此营养液可以用在医学上,用于帮助病人恢复受损的皮肤、器官,甚至是延长生命,不但不违法,还是对社会有所贡献,申总,我们公司早就有这项技术了,只是,前任总经理说这种技术用得好还好,用得不好了,便会被人利用,所以一直搁置着。”
申静潋眨眨眼,凝神片刻道:“所以,是不违法的吗?”她语气有些失落,脑袋也垂下来。
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红玲见状,找补说:“当然,如果有人拿活人去进行实验,这样是有违法律的。”
大厅内静默几秒,光影投射在静潋脸上,她苍白的神色愈发显得她庄严沉重:“知道了。”
她说:“送两位老师回公司吧。”
段红玲收拾好实验皮箱,拎着它站起身,与小禾恭敬朝三人作别。
刚走出没几步,段红玲又说道:“对了,江小姐,那天抽了你那么多血,你需要多多注意休息,静潋小姐,你要的驴皮已经到货了,若是能服用一支驴皮营养液,那将对江小姐的身体大有好处。”
江鲜听不明白什么是驴皮营养液,但依稀觉得很厉害的模样。
静潋点点头,看样子她是懂的,她自然没再说话,目送两人远去。
江鲜转过头来问她:“什么是驴皮营养液,好喝吗?”
驴皮营养液是申氏集团新研发的补血剂,专门用来帮助病人治疗失血过多的。
静潋朝她解释了一番,她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么厉害。”
联想到这些是静潋刻意为她做的,她不由笑道:“想不到你对我这么上心。”
静潋垂下眼睫,伸手抚摸着小脸,并不接她的话。
站在一旁的微微默不作声,也没有继续比划。
眼神落在一旁地留下的红色盒子上,心中闷闷的。
她的姐姐,对那个女人,还真是上心呐。
恍然出神间,静潋转身将红盒子托于掌上,示意江鲜:“这样的驴皮万里挑一,不能浪费了它,一会儿你就跟我去负一楼实验大厅,把它研磨出来,给你用了。”
江鲜听闻,眼睛亮了亮,她双手碰过铁盒子,发现盒体十分冰凉,她下意识说道:“好凉,给我拿吧。”
伤到静潋怎么办。
她顺过铁盒子,双手不经意与静潋的肌肤相碰。
静潋感受到一阵温暖的痒意滑过,显得不大好意思,把盒子送了出去。
两人这点肢体接触的小动作,微微尽收眼底,尤其是静潋的神色,闪躲、羞敛,又带着几分别扭的劲儿……她愈发不敢深想,姐姐对那个人的心思。
不过看江鲜,她似乎还是一个木头。
她对姐姐又有几分真心?不过是贪图姐姐的皮貌,还有钱财。
江鲜被铁盒子冻得十指疼痛,她找了一块布,重新将盒子包起来,和静潋打算往负一楼实验大楼去。
临走前,询问微微是否要一起去。
微微眨眨眼,冲她们比划:“不去了,你们去就好。”
第33章 一针下去,她晕了过去
实验大厅并非山顶的实验室,它位于别墅的负一楼,地处偏僻阴凉,需要往下走三十二道台阶。
通往实验大厅的台阶上长满了绿色青苔,台阶湿滑,每一步都需走得小心翼翼。
江鲜一手捧着铁盒子,走在前面。时不时朝身后看一眼。
静潋穿着及踝的绿色四叶草撒花百叠雪纺裙,下台阶时,长裙及地,她提起裙摆,迤逦下楼,还要顾着手里的贝壳手拿包,看上去十分不方便。
江鲜立在她下两层台阶上,抬起另一只手来,示意她搭上来。
静潋往前走了一步,见一只手递上来,横在眼前。
她稍作诧异,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江鲜见她下意识逃避,便知道她心中依旧不依赖她。
她心里虽有落寞,但没有收回手。
她的手依旧停在她眼前。
静潋微微吸一口气,才徐徐将手落在她掌心,江鲜轻轻握着她的手背,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到了实验厅门口,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
江鲜看向实验厅大门口。
静潋用左手按着右手手背,抚摸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这门怎么开。”
江鲜对着反光镜玻璃,看见静潋摸手的动作,故意转开话题。
静潋这才自然走到玻璃门前,摊开手掌,在门前一个纯白色的感应器上划了一下。
叮的一声,掌心解锁成功。
门从两边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门口悬挂着白色消毒服和消毒帽子,一次性手套,脚套。
两人将衣服穿好,双手举在半空,往里走去。
进去时,还要过一道消毒门。
门内照射着幽蓝色的光,四周有酒精似的东西朝她们喷来,将她们从头到脚消毒好。
走出消毒门,江鲜笑起来:“不是吧,弄个营养液这么麻烦。”
静潋严肃道:“营养液制作过程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感染了病菌,可就不好了。”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道,静潋还挺细心的嘛。
说话间,走到一架实验台前。
这里边的用具都是经过低温消毒的。
静潋在置物架上取了两个白色盘子,又拿出一个鹅卵石一样的铁棒放在盘子上,然后说道:“可以将驴皮取出来了。”
江鲜哦声,用毛巾擦了擦红盒子,打开盒盖,从整齐的驴皮中取出两块。
驴皮像是红糖,她一个盘子放一块。
静潋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住遮目面具,她先自己戴上。
然后转向江鲜。
见江鲜双手已经沾染了驴皮碎末,她便说道:“我来给你戴。”
她点点头,举起双手,把头往下埋了埋,与静潋的头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
静潋见她猝不及防凑上来,一张脸近在咫尺,鼻梁高高立在眼前,眉眼深邃,直勾勾望着她,她不敢看回去,飞速垂下眉,双眼在她嘴唇周围逡巡。
她举起护目镜,拉开后面的弹簧,朝江鲜头上罩下去。
江鲜的头发好黑啊,还多。
她恍惚出了神,手指轻轻一松,弹簧正中江鲜后脑勺,疼得她眨了眨眼,低声叹息。
静潋双手僵硬地竖在她耳边,想要去捧她的脸不是,不捧也不是,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她只好装作没事,转身拿起鹅卵石一般的棒子,开始捣起驴皮来。
将驴皮捣碎,研磨成粉,乌红的粉末顺着鹅卵石画成圆圈。
实验室安静得只能听见鹅卵石研磨瓷盘的声音。
江鲜时不时朝静潋看一眼,她研磨的样子十分认真,也十分惹人。
感受到江鲜目光,静潋也朝她看来,两人隔着玻璃护目镜对视一眼。
静潋说道:“对了,你有小时候的记忆吗?”
江鲜思考了一会儿,她本不是原主,对原主的记忆开发本就稀少,更别提小时候了。
她摇摇头:“五岁以前,就跟失忆没什*么两样。”
静潋研磨的动作放缓,那刺耳的声音也渐渐淡下来:“那这样的话,不好寻找你父母,如果你有记忆,就要好办得多。”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刺激我想起来呐。”江鲜问道。
沉思几秒后,静潋将研磨好得驴皮粉末倒入一纯净的玻璃试管中,说道:“有,那就是走儿时走过的路,吃儿时吃过的东西,或者重新经历儿时经历过的事。”
话说得十分好听,但是无法实现。
江鲜说道:“那很难了。”
静潋将一装满绿色液体的滴灌滴入粉末中,将两者稀释在一起。
红色和绿色混合后的颜色,就像是中毒的污血一般。
看起来,也像流动的血液。
静潋将玻璃罐放进一个箱子里,静置起来:“好了,一会儿就能用了。”
江鲜啊的一声,眉头皱起,有些嫌弃。
她掐了掐鼻子:“这味道也太奇怪了,一会儿就要用?”
她能喝下去吗她,她宁愿喝带血的猪肝汤,也不吃这劳什子。
静潋却一脸淡然点头。
见她这么诚恳认真,江鲜又怎么好意思拂她好意。
她一会儿捏着鼻子吃就完事了。
刚想着,静潋绕到她身后,伸手去拢她耳后的头发。
手指轻触耳廓,就像是一道清凉的电触碰,击得她四肢僵硬。
静潋没打算停手,她撩起她的头发,拉着她站到窗边:“我看看你的文身。”
江鲜配合将脑袋伸过去。
须臾,一冰凉的小手落在她耳朵后面,轻轻地抚摸了两下。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或许答案就在这里。”
静潋小声说道。
两人议论着,丝毫没发现,玻璃窗外,一巨大的芭蕉叶下,一只妒忌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们,盯得眼睛发红。
微微攥紧拳头,心叹:“耳朵后面有什么好看的,看得那么认真。”
江鲜正听静潋的话,听她提及数字文身的事,她也陷入奇思。
恍然之间,斜目看向窗外,依稀看见一个人影。
她转过头去,正好看得真切些,却又不见那个人影,只看见一片摇晃的芭蕉叶。
还未来得及思考,只听静潋说道:“好了。”
她将调好的营养液拿出来,泛着乌红色光芒的营养液散发着一股腥味,那味道比鲜血好闻一些,但实在是叫人恶心。
江鲜下意识屏住呼吸,嘴角笑抽:“真的要我喝啊?”
静潋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说道:“手伸出来。”
她听话地伸出手去,歪着脑袋,闭上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别怕,一会儿就好。”
说完,只觉得有双手撩开了她的衣袖,紧接着,手腕被捆了起来,将她经脉勒出凸起的形状。
江鲜睁开眼,低头瞥见静潋拿出一根针头特粗的针,正在吸取营养液。
等。等等等等。
江鲜牙齿发颤,她下意识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她想发出声音,却也发不出来,就那么眼睁睁看见静潋握着营养液,朝她的静脉注射进去。
鲜红的液体灌入她的身体,她瞳孔不自觉地扩张,似乎能看见眼球凸起,红血丝布满白眼仁。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听见静潋说道:“这种营养液营养十分丰富,如果补得过量了,会导致人嗜睡,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
呃~
还未听她说完,江鲜身子一软,眼前一黑。
江鲜像是扔进了一个小黑屋子里,屋子四周铜墙铁壁,仅有头顶开了一扇窗户,窗户外射进来幽蓝色光芒,落在地上。
光柱中粉尘翩翩起舞。
江鲜伸出一个胖乎乎的小手,和这房间里唯一会移动的粉尘玩乐。
她笑起来,声音听着像是五岁大的娃。
怎么回事。
她怎么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身体里。
静潋给她打的营养液这么猛,让她返老还童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她穿着一身蓝白条纹服,光着脚,手背上绑着个备用针头,那针头一看就是方便输液或者抽血用的。
因为常年抽血或是输液,手背有一大片淤青,还有些痒。
胖乎乎的小手去扣那片淤青。
疼呀。
还没出生,只听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似乎很害怕听见这个脚步声,一听脚步声近,她害怕地朝后看了一眼,然后快速跑到白色的病床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脑袋。
房门被打开,脚步声渐渐近了。
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十九号,起来。”
江鲜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男人伸出手来,一手抓住她的后脖颈,将她从被褥里拉出来。
她竟没有大声尖叫,也没有哭泣逃窜。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她是在妥协。
因为她是挣扎不过一个高大的男人的。
男人手夹着她的腰,燕子似的将她带出门。
她试图看清男人的长相,然后,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她看到的仅有男人的轮廓。
走了不知道多远,
她被放在一个手术台上,左右围过来穿着白大褂的人,个个蒙着脸,例行公事地抽取她身体的鲜血。
“究竟还要等多久?”
男人的不耐烦溢于言表。
“老板,十九太小了,身体器官都发育不完整,至少要等她成年以后。”
“成年以后,就可以救她了吗?”
“是的。”
江鲜不知道那个她是谁?
也不知道,她们对话的含义。
但是她能感受到恐惧,恐慌,五脏六腑都紧缩起来,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都不像是看着一个小女孩,而是看着某种猎物。
她们目光蠢蠢欲动,但又因为她年纪过小而不得不收敛。
江鲜抱着膝盖坐在手术台上,双眸泛着天真烂漫的光:“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孩子还太小,不懂其中的道理,只知道吃,玩。
或许实验室有较为心软的姐姐,在看见她发出天真地疑惑后,也会跟着叹息一声。
然而叹息归叹息,并不会改变什么。
没有人会冒险伸出援手来同情她。
男人在抽取完她的血液以后,正要离开
忽然,他在地上发现一烟头,便大声训斥:“是谁抽了烟?实验室处处都是易燃物品,不允许抽烟。”
这时,一个男人慌张跑了过来:“老板……。”
“老钟,实验室不允许抽烟,你辞职吧。”
男人的话没有商量的语气,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日子本就过得异常艰难,再加上失业,让他郁闷得想要拿刀杀人。
然而中年人的愤怒表现得十分沉默,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垃圾桶旁,抽了一根又一根烟,烟头像是小山堆堆满了地。
江鲜觉得那亮晶晶的烟头很漂亮,很好玩,就像夜里窗户闪过的星星。
她等人不注意,悄悄拾起了一根,燃得正旺的烟头。
那天夜里,房间着了火。
实验室所有的感应门因为失灵而打开。
大火熊熊包围了整个实验楼。
从一楼到三楼。
不过幸运的是,所有人都活着走了出来。
而从那以后,那栋大楼,江鲜的身影再也没出现过。
江鲜心脏紧缩,猛地坐起身。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实验室。
实验室有休息的小床,她正躺着,身上披了一条英伦风的羊绒毛毯。
静潋坐在座椅上,见她醒来,垂眸望着她:“你还好吧。”
江鲜下意识伸手看看,见自己已经不是儿童模样,她才拍拍心口:“我没事,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静潋背脊打直了些:“什么?”
江鲜把刚刚的梦与她说了,静潋掐着下巴思索:“你是说,你小的时候,被人当作试验品,用来抽血。”
她点点头:“嗯,我在想,这和贩卖人体器官会不会有关系,因为,那个人嫌弃我太小了,说器官发育不完整。”
类似于生物科技公司,国内不仅是申氏集团在做,还有一些小型的公司也在做,那些小公司为了利益,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她又问:“你的父母呐?梦见她们了吗?”
江鲜摇摇头:“哪里来的父母,实验室所有人都是代码,我连名字都没有,叫十九号。”
十九号,便是她耳朵后文的数字。
静潋浅吸一口气,一时了无头绪。
过了许久,她才说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牵涉到器官买卖的事,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说出来,说不定你也有危险,至于找你父母的事,恐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江鲜倒是不着急,她点点头:“眼下,还是先将夏仲心的事解决了再说。”
等解决了,她再慢慢小蝌蚪找妈妈。
两人一拍即合。
从实验大厅出来,外面天色正好。
出门时,静潋的贝壳包卡在门缝,倾倒过来,银色的包扣并没合上,一枚白纽扣啪嗒一声,如白棋子落地,在地上滚落一圈,停在江鲜脚边。
江鲜转过头,看见地上落了枚扣子,弯腰捡起来,阳光下,贝母纽扣散发着彩虹一般的光芒,十分可爱,她隐隐觉得,这枚扣子有些熟悉。
脑海迅速闪过她那套漂亮的白色西装,她顿时眼前亮了亮。
静潋从门缝将贝壳包拽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朝她走过来。
江鲜愣怔地望着她:“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扣子。”
那天宴会人多眼杂,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静潋停在她眼前,一脸的认真:“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啊。”
脑海忽然闪过静潋跌倒时,她冲过去抱她的场景。
这纽扣不会是
正想着,静潋马上给出了答案:“是你救我的时候,我从你身上拽下来的。”
大脑宕机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神色有些仓促:“你知道是我救的你?”
她没有误会成她妹妹,她知道是她。
江鲜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爽感,她瘪瘪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静潋抿直唇,一双凤眸瞥向别处,低头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悠悠道:“不明白,你救了我以后,怎么就跑了。”
江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要是回答,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叫成你妹妹,所以我才落荒而逃的。
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她又不吃微微的醋,干吗要解释。
她把纽扣递过去:“呐,你的纽扣。”
这话说得暧昧,好像静潋是为了故意把她的纽扣藏在包里。
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个东西甩出去。
静潋把头埋得更深:“这是你的纽扣,物归原主。”
她手扯着贝壳包带子,拳头紧了紧。
行吧,江鲜手指蜷起,将纽扣收入随行的荷包中。
斜坡之下,微微顶着毒辣的太阳朝二人走过来,日头浮动,把人变得扭曲而诡异。
直到她走近,四周的磁场才变得稳定。
微微撑着一把黑色遮阳伞,她立在静潋身旁,将伞朝静潋倾斜,一张无辜的脸露出微笑:“姐姐,该用餐了。”
两人共撑一把小伞,江鲜显得多余,她原本站在静潋身旁,谁知微微一来,直接挤在两人中间,打破两人共处的氛围,自己重新与静潋建立一个结界,遮阳伞便是结界,将两人与她隔开。
她没有进一步打扰,而是打算往前走两步。
眼不见为净。
她心想。
这一刚走,谁知身后的人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将她拽入两人的世界,黑色的遮阳伞竟朝她也遮来了几分。 ??
江鲜盯着伞骨,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微微蒙着一只眼,正用那只眼冲她笑,笑起来就像天边的月牙。
大太阳的天,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微笑就像淬了冰一般,叫她看得瘆人。
她知道微微是好意,但是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提醒她,不不对劲。
“不用,我不用打伞。”
江鲜摆手示意,很尴尬把手臂从微微的手掌中抽出来。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
微微正好抬起手,轻轻朝她右耳朵右边的发丝一撩,一缕阳光透过发丝洒落在她而后,那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青黑色的数字文身。
十九、十九、第十九号。
数字像是跳了出来,旋转着进入她的眼睛里,记忆将她拉回儿时。
她坐落在一个泛着蓝光的房子里,房子里很凉,四周看不见门。
夏仲心在一片光芒中走来,背对着光,手里握着加长针筒,慢慢滴,慢慢滴朝她走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睛看不见?为什么你不说话,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明牙也不会出事,为了生你,为了你,她连性命都不要了。”
虽然看不见夏仲心的表情,但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攻击力还有语言中的压迫力十足,幼小的她十分害怕。
她只能呜咽呜咽地哭,什么也喊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口,张牙舞爪地撕扯着夏仲心的衣服。
不知道哪里又进来几个人,把她团团按住,针筒落入她细小的手臂,不知道是抽什么东西,还是往里注射什么东西。
她早已经习惯了。
待他们做完了他们想要的,便又将她丢弃在小房子里。
四周归于寂静,她将睡将醒。
隔壁传来敲打声。
微微顺着墙往走到声源处。
墙上有一个指头大的小孔,她将唯一一只眼睛贴在孔上,朝对面看去。
看不见什么东西,一片漆黑,但是隐约感觉到有亮晶晶的东西在眼前。
“你叫什么?”
对面黑兮兮的瞳孔眨了眨。
原来是眼睛。
微微吓得往后一退。
小孔另一边的人也往后退了一步,她露出整张面孔,面带着微笑:“我叫十九号。”
“知道我为什么叫十九号吗?”
“不知道呐,她们都叫我十九号。”
“你为什么也被关在这里。”
“你不会说话吗?”
对方是个话痨,丝毫没有因为被困于此,而心情抑郁。
她似乎生来就已经习惯住在这样的盒子里。
微微顺着孔一直盯着她。
“我厉害吧,这个砖缝是我用铁丝挖的,你等等我,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救你出去了。”
她的话很多,就算微微不回答她,她也不厌其烦地逼逼叨叨。
她还很大方,大方地朝她展示,她耳朵后面那青色小蛇一般的印记。
十九。
第34章 静潋今天很可爱
夜里,静潋去洗澡了。
江鲜站在窗前,斜倚窗台,清冷月光落在她脸颊,在侧脸上留下一条银线,将她音容笑貌分割成明暗两面。
手指捏着白色贝母纽扣,反复摩挲,脑海里放映着那日她救静潋的时刻,今日静潋将纽扣放在她手中的时刻,静潋替她熬汤的时候,给她上药的时刻,她回忆起来才得知,两人在不经意间已经发生过这么多事。
她将纽扣举在眼前,细细地望着,忽然对着它说话:“系统,你说,有没有可能,我做完任务,还可以留下来什么的。”
系统不明所以:“你不要那一百亿了?”
江鲜回过神:“钱是很重要啦,但是或许有更重要的东西。”
系统死脑筋:“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钱更重要的呐,有钱,家和万事兴,无钱,家里鸡飞狗跳,买不起房,买不起车,小孩子上学开不起好车,别人的同学都是开迈巴赫,你难道要坐自行车,小孩子的虚荣心谁去满足呢?”
“无钱,你的女人只能羡慕别人能坐上豪车,而你只能眼巴巴看着,好的女人出去站台也要养你,不好的女人直接把你甩了跟大哥跑了。”
“无钱,所有人都看不起你,对你颐指气使,嫌弃你……。”
江鲜:“……阿统,你别说了,我刚刚就是突发奇想问你一下。”
系统在脑海里闪了闪,终于闭嘴。
脑内安静下来,浴室里传来声音。
浴室门从里边被打开,一团雾气萦绕开来,带着馥郁清香,不一会儿,从那团雾气中走出来一人,她身穿白色的蚕丝吊带睡裙,露出光洁如珍珠一般的细腿,她趿着拖鞋,朝她走来。
江鲜忙将纽扣攥在手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她头上裹着白毛巾,几缕湿发从耳旁垂落,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一滴一滴,沾湿衣衫。
刚洗完澡的她肌肤嫩滑,就像打了水光针一样透亮,洁净的眉眼更显冷清。
江鲜看愣了一会儿,才稍稍错开眼。
静潋走出浴室,见江鲜立在窗户一旁,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天空,茭白的新月悬在她头顶,她身着黑色正装,发如泼墨倾斜下来,侧颜轮廓清晰,鼻梁高挺,透过雾气看,就像是一幅悬在窗户的油画。
“我洗好了。”
静潋立在她面前,轻掀眉睫,示意她该去洗澡了。
奇怪,往日静潋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总觉得很自然,很正常,今天说这话,似乎有一丝尴尬。
就像是对情侣去开房,一个人先去洗澡,洗完后说洗好了,该你了。
江鲜看她把自己裹得跟个小蛋糕似的,那种感觉愈发强烈,她紧紧掐了掐手心,让自己清醒一些。
才侧过身,从她身旁经过。
江鲜洗完澡出来,静潋已经吹完头,一头黑长直成三七分分开,自然垂下,头发散发着黝黑的光,素颜的状态下,也显得小有气血,静卧床边,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应该是在看生物科技方面的书。
看着她健康的模样,江鲜才暗忖,静潋和刚开始认识不一样了,那时候她头发枯黄,气血也不足。
看来,她把她养得很好。
她裹着一条黑色绸面浴巾,从浴室门口走到床边。
掀起被褥的一角,半躺在床上。
静潋见她来了,也放下书,将它放在身后床头柜,打算入睡。
江鲜也躺下去,双手露出来,压在被子上。
两人就像朋友那样闲聊。
“静潋,你喜欢你妹妹吗?”
江鲜单刀直入,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她看出来了,静潋似乎并不喜欢她的妹妹,更像是她的妹妹在单相思。
而静潋喜欢谁呐。
静潋其实对她挺上心的,会不会喜欢她呐。
江鲜脑海闪过一丝奇妙的想法,而后又打住,奉劝自己可别自作多情。
静潋翻过身,床上发出悉数声音,她望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翻过身,吊带不自觉往下一滑,空出来一条缝隙,正好可以看见静潋身前的风景,她晃了一眼,瞳孔不自觉一怔,心噗噗跳起来。
她吓得连忙攥紧手指,眼神瞥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没”嗓子有些干哑,她吞口唾沫:“因为我发现,你妹妹好像喜欢你。”
“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静潋继续说着。
看来对方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那样的喜欢,是恋人,对恋人的喜欢。”
她转过头去,看静潋神情。
对方很明显诧异起来,她瞳孔闪烁着正义的光芒,似乎觉得这很荒谬且不可思议,旋即,那舒展的眉头也拧成一丝,她语气带着严肃:“可别乱说,我是她姐姐,她是我妹妹,我们之间,没有恋人的感情。”
江鲜心道,原来目前微微还是单相思啊。
既然如此,她有没有可能把静潋从对方手里撬过来呐。
光是一味走任务,那多没意思啊。
这样想着,系统在脑海里发出警告。
江鲜刚升起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不是吧,想想也不行。
系统回答:“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你对她没有意思,可不代表她对你没有想法,你仔细想想,微微是不是十分缠着你,而且,还故意把你和我分开,她老和你凑在一起。”
被江鲜这样提醒,静潋脑海闪过几个片段,微微和她同睡时拥抱她的片段,微微手受伤,让她吹,或是故意撞开江鲜,和她共同撑一把伞。
还有,许多……。
这些细节不想还好,可是一旦连接起来,就像串起了一串珍珠,那颗漂亮的珍珠名为喜欢她。
静潋打了个冷战,她无法想象,自己从小到大的妹妹会喜欢自己。
“不,那不是喜欢。”静潋抱着双臂,试图去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她笃定:“她不过对我有些依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多了。”
看静潋这模样,似乎很抗拒她和妹妹成为情人关系。
不过,越是抗拒,越是禁忌,说明越是吸引。
一想到两人日后要成为情人……。
江鲜抿紧了嘴唇,长叹一口气,有种把白菜养好后,让猪拱了的感觉。
“你干嘛提起这个。”静潋问道。
她也侧过身,和静潋面对面,一手托着脸颊:“那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恋人?”
这句话把静潋问住了,她眼睫毛眨了眨,屏住呼吸:“我还没想过这个事,眼前有太多事要我去处理。”
江鲜往前凑:“事情处理结束呐?”
“还有你父母的事情。”
“找到我父母了呐?然后呢?”
江鲜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两人距离仅有二十厘米,这个距离,过于暧昧了。
静潋眼波流转,从别处转到她眼前,与她四目相对时,空气凝滞了几分:“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鲜垂下眼:“闲聊嘛。”
她拉拢被褥,遮住半张脸颊。
静潋也显得有些不自在,她最先转过身去,说道:“以后再和你说。”
“哦。”江鲜抿住了唇,不再多话。
翌日,实验科的科长段红玲和科员小禾再次来到别墅。
这次依旧需要采集新鲜的血液,目的依旧是测试营养液。
本次测试的目的不同,因为营养液连接着婴儿与那个女人的身体,所以,她们需要测试女人与那十八具婴儿身体的关系。
要弄清楚夏仲心的目的,就必须理清楚那十八具来历不明的婴儿。
这次的测试要比之前都还要复杂,所以取血量并不低。
江鲜坐在一旁,支着手臂任由小禾抽血。
微微和静潋站在车下,不时望着她。
江鲜抽完了血,静潋连忙迎接上来,从包里取出一颗糖,迅速撕掉糖衣,把糖果塞到江鲜嘴里。
她很自然低头接过她手里的糖果,因为抽血过多,她下意识头晕目眩,一手扶着静潋,整个人撑在她身上。
段红玲在一旁艳羡:“你们小情侣关系真好,浓情蜜意的。”
微微站在树荫下静静地望着两人,别的人不知道,她却十分明白。
姐姐是喜欢那个女人的,而那个女人,似乎对姐姐也有意。只是两个人并未戳破窗户纸,至于为什么,她没兴趣知道,她只清楚,既然没有戳破,那就永远别戳破。
直到这份浓烈的感情消失殆尽,那便是最好。
待抽完血,静潋扶着江鲜走到她身旁,说是要带江鲜去休息。
微微点点头,伸手按了按江鲜的那间,白皙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她轻轻一拂,示意两人去,她守在这里便好。
须臾,江鲜和静潋离开,微微垂下手指,阳光下,她指缝间多了一条青色的发丝,熠熠生辉。
她将发丝收进透明的小口袋,揣着一同走到段红玲面前。
望着江鲜刚刚抽出来的六管鲜血,她顺势站了上去,和两个人攀谈了起来。
“其实,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但是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要那样对我的母亲。”
她用的手机语音和两人对话,段红玲一时有些诧异,因为面前的小姐,从前几乎不主动与人打招呼的,也不会主动与人攀谈。
今天倒是异样。
段红玲没多想,只安慰她,或许是母亲捐赠了遗体,所以身体还留在实验室。
微微站到那排滴管后面,背挡着手,手指轻盈地扣出一滴灌,握于掌心。
她面带微笑,又转开话题:“两位姐姐真的好漂亮,素颜也难掩天生丽质。”
被她突如其来的夸赞,段红玲和小禾都笑了起来。
于是,微微就那么悄无声息地,顺走了一管新鲜的血液。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江鲜损失惨重,失去的血要想好好养回来,她必须大补特补。
静潋告诉她需要静养。
所以,这几日只叫江鲜躺在床上,要么就是躺在客厅,或是躺在院子里。
地点不限,但必须躺着。
静潋也不厌其烦地吩咐厨房准备补气血的食物。
鸽子汤、乌鸡汤、牛肉汤……炒猪肝。
就像当初江鲜照顾她那样,她又用同样的方式照顾回去。
这天饭点,静潋又吩咐小厨房备好了餐饭。
江鲜坐在圆桌前,望了眼桌上陈设的餐饭,她眼珠子差点滴出来:“猪肝,又是猪肝,吃得我都要长猪肝了。”
静潋眼眸中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当时,你不也是天天喂我猪肝。”
这句话本来稀松平常,但是微微听了,稍稍一顿。
原来,在她不在姐姐身边的时候,姐姐已经和那个人发生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她默不作声,埋头吃饭。
江鲜随意扒拉了几口猪肝饭,说道:“不行了,我得出去玩,天天闷在家里,要闷出病来了。”
静潋劝解:“可是你刚刚抽完血,气血不足。”
“气血是走出来的,运动出来的。”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天天躺着会生病,过两天就是七夕节了,我们出去赏荷花吧。”
她望向静潋,眼神似乎在撒娇。
静潋脸色沉沉,嘴唇翕动:“不”
还没说完,江鲜站起身:“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起出去玩,微微妹妹,你也一起去吧。”
微微见她热情邀约,便放下筷子,点点头。
静潋见大家都要去,便不再反对:“也好,这段时间太过繁忙,是时候出去散散心。”
七夕当天,梅玲听说静潋要去过节,高低要求亲自装扮她。
她虽然疯疯癫癫,但是其照顾人的手艺却丝毫没有退步。
人都说,艺术家有一双独特的手,精神越是有问题,造型出来的东西就越好看。
从前静潋母亲在世时,梅玲就负责她母女二人的穿衣造型,她本就是一时尚杂志的主编,后因杂志社经营不善倒闭,她应聘到玫瑰庄园做形象顾问。
一做便是二十年。
江鲜早已收拾装扮好,她穿一身酒红色西装套服,头发简单吹干,慵懒地散在身后,眼睛涂抹了酒红色系眼尾,看上去轻佻而妩媚,三七分的刘海盖住一大半眼睫她,她吹了吹刘海,心想,又要剪头发了。
已经等了静潋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梅玲在给她做什么造型,做出来该不会十分搞笑吧。
一想到清冷的静潋要被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模样,她莫名觉得搞笑。
在房门外来回踱步,江鲜实在好奇,反复问了好几次,对方也反复回答好几次。
“就好了,就好了,着急什么。”
梅玲在里边骂骂咧咧。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江鲜终于没忍住,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去叩门。
手背还未落下,门便从房间内打开,一道藕粉色身影亭亭立在眼前,带着一阵荷花清香,江鲜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她穿着藕色娃娃领蛋糕裙,配一双黑色小皮鞋,手里拎着一只最新款的带珍珠手柄的香奈儿,小羊皮泛着柔软光泽,尽显娇嫩
最重要的是头发,平常静潋都是长直发,今天烫了慵懒波浪卷,耳边别了一支白色蝴蝶结发卡,眼睛也画了淡淡的妆,粉红色的眼影加腮红,为她清冷的脸上增添了几分颜色。
静潋抬起头,原本有些不好意思,见江鲜目光呆滞,她嘟囔了一句:“很奇怪吗?”
江鲜紧闭的薄唇张开,才从发愣中醒过来,摇摇头:“不,今天很可爱。”
可爱?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可爱。
静潋不是可爱的模样,不过这个形容词,她很喜欢。
梅玲从里边走出来,站在静潋身旁,伸手牵起静潋的手,笑眯眯地望着江鲜:“我做的造型,漂亮不漂亮。”
江鲜冲她竖起大拇指:“漂亮。”
梅玲十分开心。
说话间,微微也从旋转楼梯上来,她穿着黑色的小西服,像往常一样蒙着一只眼睛,尽管她只露出一只眼睛,但是在看见静潋的那一刻,眼神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
梅玲笑嘻嘻道:“妹妹也来了,好了,该出门了,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
说罢,江鲜很自然伸出手,示意静潋扶着她,她今天踩着小高跟,走路不方便。
与此同时,微微也伸出了手,两人不约而同递出邀约,就像是竞争者,在竞争同一块蛋糕。
在退缩前,甜美的小蛋糕不知道落在谁手里。
依照剧情,她应该把这样美好的机会交给妹妹。
系统也在脑海提醒。
“原文双女主感情线到了发展的良机,宿主,请勿过多干涉剧情。”
江鲜的手僵在原地,并没有收回。
她就干涉一会儿怎么了。
原文双女主既然情比金坚,又岂是她一个恶毒女配能左右的。
她又把手伸上去了一点。
梅玲立在原地,此刻竟出奇地安静,她虽然精神不正常,但是却能明白眼前的事。
她不能干扰,只能让静潋小姐选择。
在这漫长的0.01秒里,静潋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很自然落在了江鲜手上。
手指微微冰凉,抓着她时紧紧捏住。
她的四指也轻轻落在静潋手背,拉着她的手,沿楼梯下来。
微微收回手,很自然转过身,望着两人前行的背影,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静潋自然没忘记她,她转过身喊着她:“妹妹,跟上来。”
微微挤出一个苦笑,跟了上去。
三人上了迈巴赫,司机将车一路开往悦溪记忆,那里有一片水上乐园,岸边均是年轻人摆的小摊,吃的、玩的、文玩一类小玩意儿居多。
且每一家都布置得十分有特色,别具一格。
三人从车上下来,沿着街头望过去,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尽头。
很快,从身后又涌来一群人,簇拥着她们朝里走。
江鲜见周围的情侣都在打卡留念,她也从怀里掏出一拍立得,对着静潋和微微道:“我们来拍照吧。”
说起来,她和静潋相处这么久,连一张*合照都不曾有。
静潋和微微站在一起,两人位于一个糖人小摊面前,对着镜头微笑起来。
咔嚓一声,拍立得记录下美好瞬间。
走到一卖首饰的小摊前面,旁边挂了一面椭圆形的镜子。
江鲜停顿了一秒,见静潋正好走进来,镜子里倒映她的音容笑貌。
她低垂睫毛,正站在小摊前选商品,侧眸时一双眼睛宛若林间小鹿。江鲜举起相机,将这一幕拍下来。
镜子正好将她们二人框在一起,静潋选着商品,而她正举起相机拍她。
三人又走到一面复古的墙前,背景布置着满墙荷花,江鲜站在原地,将拍立得调整好,拉着静潋:“我们拍张合照吧。”
静潋比她稍矮,她半蹲下来,与静潋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把两人框在一起,对方就像是依偎在她身旁。
一张拍好后,又换了一个姿势。
微微站在不远处,瞳孔倒映两人在一起的模样。
四周人来人往,她就像是被钉在原地,周遭一切声音也没有了,仅仅剩下浑身血液冲向头顶的声音。
是刺耳的蜂鸣声。
心脏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悲伤像风一样灌入。
冷不仃打了个寒战,她下意识想要呕吐。
但是她忍住了,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想明白,几个月的交情,竟能打败她们十几年的感情。
这样想着,鲜血又像沙漏一般从腰部以上往下蔓延,脸色仅剩一片苍白,冰凉。
两个人竟可以无视她,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眼神如芒刺过去,妒忌,邪恶,像是吸食了足够的营养液,在心里慢慢滋生,开出诡异的鲜花。
或许是眼神太过锋利,静潋感应到了,她转过头来。
微微第一时间调整眼神,把充满凶恶的眼神调得娇弱可怜。
静潋意识到忽视了她,便冲她招手:“妹妹也过来拍照。”
微微小跑上去,站在静潋身旁,就这样,静潋站在中间,三人拍了一张合照。
拍立得的照片洗出来,那张三人照到了静潋手里:“我最喜欢这张。”
为表示她一碗水端平,她选了个三人的留作纪念。
其余的照片则由江鲜保管。
她把照片收好,望向热闹非凡的商场。
此刻,商场一楼的音乐声特别大,无数的人朝里边拥进去。
像是在做什么活动。
江鲜指着里边:“我们去看看热闹吧。”
第35章 她在静潋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商场一楼,目测有一百平方米的区域用白色栏杆围住,围栏外围着熙熙攘攘的情侣,围栏里塞满各色彩色的气球,主持人站在正中,手握话筒,宣布今日的活动内容。
四面八方传来她的声音,三人边走边听,挤到围栏前去。
话说今日是七夕节,悦溪广场特意举办了情人活动,活动奖品是悬挂在高空的一盏荷花灯。她说着,一面指着头顶,所有人都引颈张望,见一盏粉白相间的荷花灯悬在空中,濯清涟而不妖。
荷花灯很有设计感,灯下束着一枚荷叶吊坠,坠子是由翡翠打造,价值三万。
虽然对于静潋和江鲜这样的富豪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对于很多平头老百姓来说,那个翡翠才是众人蠢蠢欲动的原因。
活动规则,凡情侣可以进入活动区域,两情侣在规定的时间内,用身体配合挤爆的气球越多,便是胜利者。
愿意参加活动者可以去登记报名了,比赛十分钟后开始。
一时间,所有情侣前往登记处排队报名。
江鲜见状,牵起静潋的手:“我们也去参赛吧。”
她两只眼睛泛光,期待地望着静潋。
实际上,她看上了头顶那盏荷花灯,镂空的雕花设计精细雅致,灯光从里边透出来,照在四周,荷花灯就像一颗快要裂开的球,从缝隙中迸射出光芒来。
好看。
静潋有些犹豫,微微也试图阻拦。
“那么多的人,姐姐小心被踩踏。”她不安地冲她手舞足蹈。
江鲜从她神情看出,她在阻拦静潋,便说道:“这有什么,我会保护好你的,更何况,来都来了。”
说完,她戴上了一面遮上半张脸的假面狐狸面具,她不等静潋拒绝,紧紧拽着她的手腕,朝登记处走去。
十分钟后,所有登记的情侣入场。
周围围满了看戏的人,为里边的情侣加油鼓掌,微微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凝视着两个人,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
主持人笑吟吟地看一对又一对情侣入场,不时夸赞,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所有人都进场,主持人一声口哨,比赛开始。
情侣胡乱地从地上捡起气球,塞在两个人中间,用身体去顶。
工作人员站在一旁,负责记录每一对情侣挤爆气球的数量。
江鲜捡起一个粉色气球,放在两人胸前,她扶着静潋的肩,用力往前一挤,只听碰的一声,气球炸开。
静潋听见声音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爆炸的余微就像无形热浪,在她周身蔓延,顷刻间她仿若活了过来。
她原本是沉睡于深海中的一具腐朽尸体,被这么一惊,忽然有了活力。
两人挤爆气球的瞬间,身体也触碰在一起,彼此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柔软陷进对方的臂弯中。
然而她等不及脸红心跳,第二颗气球已经来到了小腹前,对方用力往前一挤,嘭地爆炸开来,小腹相接,静潋隐隐感觉又一阵酥麻从身体躺过,她双腿一软,险些没有站稳。
好在江鲜一直扶着她,但她也没有放过她,一次又一次朝她袭来,富有攻击力,让人欲罢不能。
而在这样脸红心热的时刻,一共持续了五分钟。
比赛结束,主持人和工作人员正在计算各个情侣的成果。
四周充斥着热闹的议论声,唯有静潋还在刚刚的爆破声中回味,似乎还未醒来。
江鲜的速度,好快,也不知道,她做那个事的时候怎么样。
脑海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她忽地害羞低下了头,心道,她自己在想什么了。努力克制不去想,眼神却不由自主看向她那双手。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看上去有使不完的牛劲。
“真能干!”
主持人声音将她惊醒,她回味过来。
“还是这蒙面女王厉害,恭喜你们,获得第一。”
第二,第三也有相对应的其他奖品,参赛者更是个个都有伴手礼,所以即便是没有赢,那些人也都满脸不在乎,笑嘻嘻地搂着自己的小妻子离开场地。场内就剩下她们几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等待着礼物降临。
只听巨大的嘭声从头顶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所有人都朝上望去,见头顶一个更大的气球爆炸开,粉色桃花像落雨一般落下,落在两人四周,落在头发上,肩上,也落在两对对视的眉梢上。
四周的人都在起哄,叫她们亲吻一个。
微微透过人群看去,见无数桃花落下,两人隔着花雨对视,凝望,只觉浑身血液倒流,呼吸凝滞。
四周起哄的声音还在不断扩大。
静潋望着那张狐狸面具下的瞳孔,似乎感受到那双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水光,就像是海中汹涌的波涛,循序渐进朝她蔓延过来。
她再看下去,就要被完全吞并,掩埋。
迅速垂下了眸,她转身就要离开。
刚侧过身去,只觉得手腕被一把握住,将她往后一带,她转过身去,正好撞在江鲜身上,对方一手握着她的腰肢,有快速将她放倒在臂弯,静潋只觉得天旋地转,害怕得双脚打直,脚趾扣紧。
江鲜俯身下来,在她的唇角,轻轻落下一个亲吻。
微微感觉有只蜜蜂钻进脑袋里,扯着嗓子尖叫。
她一时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只能听见心口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她转过身,拿着姐姐和江鲜的手提包,慢慢走出商场。
望着天空静默了许久,她的手摸向静潋小羊皮包,从里拿出来三人的合照。
照片里,静潋站在中间,她和江鲜站在两边。
她很自然将江鲜那一边撕掉,就仅剩下她两人的合照。
不一会儿,电话响起来。
微微划开通话键,将手机贴在耳旁。
“夏小姐,dna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所提供两人的基因信息有99.9%的相似,两人系亲属关系。”
微微瞳孔微扩张,手指攥紧。
她迅速挂断电话,深深吸一口气。
系亲属关系?
江鲜,原来就是那个,逃跑了的实验品。
儿时的记忆朝脑海涌来,她迎面感受到自己正处于一团烟雾之中。
四周响起警报器,远处有消防车的声音在轰鸣,四下实验人员抱头逃离,尖叫连连。
她站在一片雾气中,忽然被乱跑的人撞倒在地,她想要摸却什么也摸不到,想要喊却喊不出声音。
呼吸道被浓烟和有毒物质堵塞,她难受得面色铁青,浑身冒汗。
人群中冲进来一个穿着消防队服的人,那人将防毒面罩罩在她脸上,将她从火光中救了出去。
他把她第一时间交给夏仲心,夏带着她到了一处极为安静的小房子里。
等待她的,不是父亲关怀备至,而是鞭打与谩骂。
“说,她跑去哪里了?是不是你放她出去的。”
“她跑了,你以后怎么办?”
“你是个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你右眼不能看,为什么你不能说话?”
“为什么跑的不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狭小的房子里,她的声音不断回荡,她也想问为什么。
不爱她,为什么要生她。
记忆渐渐从身体抽离,她回过神来,望着手里撕下来的江鲜的照片,瞳孔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商城内,江鲜将静潋扶正站好,轻轻理了理她的发。
静潋嘴唇抿住,埋下头不敢看她。
主持人将荷叶灯送了过来,铺着红色软底的圆形托盘内,荷叶灯闪烁着光芒。
江鲜捧起那盏灯,在身前摇了摇,玉坠儿晃动,带着垂下的穗子轻轻作响。
“给你。”
举到静潋面前。
静潋有些犹豫:“你不是喜欢吗?”
江鲜点点头:“就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才送给你啊。”
人们总是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别人。
这意味着收到礼物的那个人,在她心里也占了一处重要的位置。
这是潜移默化的,是下意识的。
静潋哦了一声,双手捧过荷叶灯,抱在身前。
“对了,微微呐。”
两人顾着比赛,竟一时把妹妹忘记了。
刚一转头,便见商场一名安保奔跑着跑了起来,门外有人在喊:“有人晕倒了。”
江鲜和静潋不是凑热闹的人,但是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肩并肩往外跑去。
果不其然,水泥地板上,微微被一圈人围着,面色苍白地蜷缩在地。
救护车在十分钟内赶了过来,江鲜帮着医护人员将微微送进车上,两人都坐上了救护车,前往医院。
到了医院,护士迅速将微微转移到救护室,微微和江鲜一左一右跟着,一直到救护室门口,两人才止步。
静潋望着她,直到她被推进救护室,房门关闭,她才收回眼眸。
“都怪我,顾着玩,一时都没察觉到她出了事。”
她手握拳头,轻轻捶在自己胸口上,无尽地自怨起来。
江鲜扶着她:“不能怪你,人都有生病的时候不是吗?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把手落在静潋的心口,帮她顺气。
隔着薄薄的衣服,她仿佛能触摸到静潋的心跳,很快,很急,看样子,她是真的很上心微微的事。
她扶着她往座椅坐下:“你先别慌,说不定,只是低血糖昏倒,过一会儿就醒来,若是你一慌,也跟着病倒就不好了,我还要照顾你们两个人。”
她尽力安抚,静潋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过了十几分钟,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边走了出来,对着静潋概述了她的病情。
“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不足低血糖,刚刚给打了葡萄糖,身体情况已经平稳了下来。”
他从衣服包掏出一支笔,在病案本上写着什么。
静潋听见他的话,也跟着松了口气。
“对了,你们谁来把费交一下。”
刚刚流程走得及,还没来得及挂号缴费。
江鲜示意静潋在原地等待,她去缴费就好。
说完,转身离去。
静潋守在门口,跟众护士一起将抢救室的微微转到病房。
一路上,她低头望着她,见她脸色蜡白,呼吸葳蕤,纤瘦的胳膊像是竹竿一样落在被褥上,手背上打着吊针,一滴一滴葡萄糖营养液往她身体灌入。
却依旧不见她苏醒。
静潋愈发自责。
到了病房后,护士将她转移到病床上,做了简单的叮嘱,便推着车出去了,留下静潋和微微两人。
静潋坐在座椅上,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她躺下后,五官更显瘦削,线条明艳流畅,只是肌肤太过白了,白得像是僵尸一般,自带反光。
静潋捧起她的左手,见她手心冰凉,便举着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侧,试图将自己的体温送去给她一些。
或许对方真的感情到了,微微的指腹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她眉宇皱起,掀开浓密的长睫毛,露出一闪烁着光亮的左眼。
静潋跟着瞳孔放大,她轻声说道:“你醒了。”
微微很自然嗯哼了一声,她没有动,而是望着静潋拉住自己的手,眼神示意:“姐姐。”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摔倒。”
微微白皙的唇瓣宛若两片栀子花,上面覆了一层水雾,她的手比划缓慢:“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静潋始终握着她的手掌,双手捧着她:“好端端的,想那些做什么?”
微微小时候经历不好,每想起一次,她就会无比痛苦,严重时便会呕吐,晕倒。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她不觉得奇怪。
她伸出手,轻轻拨弄微微脸上的刘海:“别想这个了,对你也不好。”
微微眼眸中透出一丝苦笑:“本来很久没有想的,自从我来了姐姐家后,有姐姐天天陪着我,和我玩,替我解闷,我便没有想起过那些事了,足见,姐姐是治愈我心灵的良药。”
她的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药丸大小的距离,表明她是她的解药。
静潋垂眸:“可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
在吗?
微微眼眸闪过一丝失落,她抿直嘴唇,在胸前画圈:“你现在,离我越来越远了。”
两个手指拉开距离,一个指代她,一个指代江鲜:“你和那个女人,走得更近一些,所以,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远了,你的心似乎不在我这里了。”
说这话时,她比划得十分用力,生怕静潋看不出她妒忌的情绪。
这是在,争风吃醋吗?
微微竟在吃江鲜的醋吗。
静潋能够懂得,闺蜜之间,也会有吃醋的行为,更何况是姐妹。
她按着她的手,掌心轻轻拍了拍手背:“你想多了,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我怎么会疏远你呐。”
妹妹?
微微眉梢一挑,她徐徐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眼神变得十分严肃:“姐姐,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空气一下变得凝固,放佛周围的气压都产生了变化。
静潋感觉到些许不自在。
只见对方把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又轻轻抓了抓,似乎要隔着衣衫,把心扣出来,然后,又做了一个手捧心脏的姿势,她把掌心递给她,眼神真挚。
静潋坐在板凳上,忽然之间,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她飞速避开,心怦怦跳动起来。似乎不愿意相信,她刚刚所看见的东西。
“你在胡乱比什么,我看不明白。”
静潋想要打马虎眼,忽略过去。
然而那炽热的眼神,泛着爱意的眼神,她要如何忽略。
所有一切都是有章可循,微微对她的占有,故意的肢体接触,故意的争风吃醋,原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江鲜的怀疑,也像是一则寓言完美地印证了此时此刻。
她不得不用逃离来解决眼前困境。
只因为,她对微微没有任何超出姐妹之情的情感。
她腾地一下站起,转身就要往外走。
刚刚迈出一步,便听见身后的人疼痛地哀鸣起来,她转过身,见微微抱着头,一手又可怜兮兮地拽着心脏,像是又要病发的模样。
静潋无可奈何,又走回去安慰:“你别着急,我不走了,我不走。”
眼下,不是拒绝她的时候,只好等她情况稳定了再说。
静潋安抚着她,一面给她调整枕头,被褥,让她重新躺好。
微微的情绪算是短暂好了一些,只是,那只眼睛一直直勾勾望着她,她强忍着没看见,一手勾着她的后脖颈,示意她倒下。
微微很听话,她后脖颈枕在她手臂上,慢慢地,慢慢地往后倒。
忽然之间,她又坐起身来,双臂顺着静潋的肩勾住她的脖颈,把静潋往身前一带。
静潋撑着手一滑,朝她怀里栽了下去,砸入她柔软的怀中。
唇瓣也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江鲜到一楼大厅缴费后,转而回到三楼抢救室,才发现微微已经被转移进了病号房。
她向护士询问了房号,径直朝病房走去。
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房号616,按照指示牌,病房在右手边最里侧,江鲜朝里望了眼,大白天的,医院楼道却是阴冷冰凉,楼道最中端闪烁绿色紧急出口灯牌,感应灯嚓的一声亮起,昏黄的灯暗暗的,再配合那绿色紧急出口灯,有种诡异的感觉。
江鲜抬步往里走,头顶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又在她走过之后,一盏盏熄灭。
灯光将她送到616号病房外,她停下脚步,依稀听见里边传来静潋的声音。
静潋虽然性子冷清,但极少用严肃的语气和微微对话:“你比画什么,我看不明白。”
江鲜的手正好落在门上,轻轻地并未发声,听见里边动静,她缓慢推开门,仅留一条手指宽的缝隙,正好能看见里边的情况。
静潋背对着微微,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因为什么。
微微则做出疼痛状,在床上发出奇怪的声音。
因为静潋挡住了微微的身体,所以她看不清微微究竟在做什么。
静潋于心不忍,又转过身去,安慰着她。
她抱着微微往床下躺时,微微忽然双臂勾住静潋脖颈,朝她脸颊吻了上去。
虽然,江鲜没有正面看清两人嘴对嘴相碰,但是那个角度,应该就是嘴对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鲜轻轻地带上门,立在原地。
楼道的灯,久久没有亮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鲜出现在医院的阳台上,她从包里翻出一支香烟,夹在指间,没有点燃。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改变不了剧情的,原主中双女主是注定会相爱的,她为何在这闷闷不乐呐。
或许,今天的七夕活动,便是两女主情感推进的导火索。
而她则是那个推进两女主感情线的炮灰。
这样一想,她心头舒畅不少。
系统在脑海提醒:“宿主,请坚定地走主线剧情,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对,她如今只是借着这副皮囊完成任务,待一切事情结束,她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转过身,背靠在阳台上,午后的太阳照在背上,柔和地驱散着她体内那些阴湿,湿气随着汗液一起蒸腾,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明朗,明快。
“你说得对,该走主线任务了。”
掐断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再次走向616。
她敲门进入,此时,静潋和微微已经没有缠绵悱恻了,双方都处于平和的状态。
静潋转过头,问她:“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江鲜关上门:“这医院太大,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你们。”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静潋望着她额头上的汗,又见她气喘吁吁,便站起身来,主动把椅子让给她,示意她坐下休息。
她却摆了摆手:“不了,我先回趟庄园,给你们带些吃的。”
微微目前的状况还需要观察半天,怕她们吃不惯外面的食物,江鲜便想着回家带一些。
静潋凑到她身旁:“我和你一起去。”
脑海里闪过静潋与微微接吻的模样,她身体本能地朝一旁侧了侧:“不了,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微微,她需要你。”
微微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两人,听她们讲话。
见江鲜这样说,她苍白的脸挤出一丝微笑。
她冲着江鲜比画道:“麻烦江小姐了,谢谢你。”
第36章 静潋:江鲜就是十九号
迈巴赫驶入庄园,原本应该按照轨迹停在正一号楼的喷水池旁,江鲜却见前面开着一辆黑色商务车,后面又跟着一辆白色的实验车。
她没有叫司机停下,而是朝着那辆黑色商务车跟了过去。
黑色商务车在临近蛇山附近的一栋别墅停下,司机西装革履,戴白手套,一路小跑着绕到后车座,拉开车门。
一个身着酒红色唐装的男人弯腰走出来,他手里拄着一根拐杖,面对蛇山,仰头看了一眼。
旋即,他身后跟了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两人正在交谈什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蛇山的方向前进。
江鲜屏住呼吸,不用看他正脸也知道,来人是夏仲心。
作为静潋的继父,他虽然不居住此地,但是他有权利自由进出庄园。
也不知道他来这做什么。
待人走远,江鲜才猫着腰从车上下来,她打算跟过去看看。
可是刚下车,身后便有人叫住了她:“江小姐。”
她转过头,看见段红玲和小禾从实验车上下来。
车轱辘发出偃旗息鼓轰轰响声,两人浑身散发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太好了,我们正要找你。”
自上次段红玲弄丢了一管血后,一直缺一管新鲜的,所以,她刚刚打了电话问静潋,得知江鲜回了别墅,她便迫不及待上来问她要血了。
江鲜得知两人来意,看了一眼蛇山的方向,见夏仲心一行人已经钻入林中,她才回过头来:“好,不过得尽快。”
说罢,撩起衣袖,往实验车后车厢走去。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丢失一管血。”江鲜出于闲聊问起来。
段红玲笑笑,并不说话。
小禾本想说话,却被段红玲咳嗽制止。
江鲜感觉其中有猫腻。
当段红玲拿着新鲜采集的血离开时,江鲜悄悄问小禾:“禾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对吧。”
小禾眉眼转动,凑到她身旁,用手挡住脸颊,哑着嗓子:“我亲眼看见夏小姐拿走的。”
夏小姐?微微?
江鲜的心沉了沉,她拿我的血做什么。
小禾又说:“我感觉夏小姐精神有点不正常,但是又不敢阻拦她,所以,一直没有说。她或许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吧。”
江鲜若有所思:“你说得对,她精神的确有些不正常。”
小禾拘谨:“这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其他的人哦,要不然,主任会骂我的。”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会保守秘密,然后才从车上跳下来,再次望向蛇山的方向。
过了片刻,她跟了上去。
如何去往实验室,江鲜已经轻车熟路。
所以她一直隐藏在两人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听见两人对话。
夏仲心和他的助理原本一路沉默,谁知夏仲心因体力不支,加上山坡湿滑,他险些摔倒,助理顺手那么一扶,两人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哎,人老了,不得不服。”
唉声叹气,言语间满是沧桑之感。
站在身后的助理戴着黑色鸭舌帽,黑口罩,黑西装,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上山摔跤是常有的事,夏总你何必放在心上”。
夏仲心一手拄着拐,一手扶着他:“想当年,我与明牙两人,正是年轻的时候,一天能爬山下坡好几个来回,身轻如燕,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不得不服老。”
男人笑着回答:“夫人知道你一直挂念着她,会很开心的。”
明牙?夫人?
微微的母亲。
想必便是实验室那个沉睡的女人。
原来,夏仲心是来“上坟”的。
江鲜继续跟上去,看看还能听见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夏忠心十分开心,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还是你最懂我,想我几十年的心血,都是为了她,世人都还以为,我是为了钱财,殊不知,如果没有她,我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个她,江鲜很自然地认为指的是明牙。
她继续偷听。
谁知那个年轻男人说:“相信不久,你与夫人便能见面了。”
听到这里,江鲜虎躯一震,险些滑倒。
这是什么话?
这是咒老头子去死?
还是其他的意思。
夏仲心没有责备男人,很明显,他不是在咒他死。
而是在诉说一件即将完成的事一样。
难道,他们要复活那个女人?
不是吧。
这人都凉透了,要怎么复活。
夏仲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到了另一个人:“我那个女儿,是她命不好,右眼不能视物,嗓音不能说话,还不如当年从冻卵中培育的实验品,只可惜,也不知道十九号跑去了哪里?”
江鲜越听,越是云里雾里了。
意思就是,夏仲心除了微微这个女儿以外,还培育了一个实验品?
实验品跑了?
年轻男人说道:“夏总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搜索全城耳朵后面有数字文身的人,相信再过不久,便会有消息。”
听到这里,江鲜忽然立住脚,她感觉到耳朵后面的文字像是火焰在灼烧肌肤一般,疼得她耳鸣。
疼痛从耳朵灌溉全身,她一点也不能动弹。
下意识用手去触摸右耳朵后的文身,脑海闪过片刻的记忆。
模糊的影像中,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大声哭泣,一条布满花蛇的手臂正捏着她的一只耳朵,用更大的机器声音盖过哭声。
“小宝,不哭,一会儿就好。”
文身师抱着她哄,却被一旁的人制止。
不要哄她,她会产生依赖,实验品不需要情感依赖。
她本就应该像工具一般,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江鲜有些错愕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迷迷糊糊间,听见夏仲心说道:“还好当年给她文了一个数字,要不然,至今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找她。”
两人边说着,边往蓝色实验大门走去。
江鲜因怕打草惊蛇,便停止往前,掉头离开。
下山途中,她将沉睡的系统唤醒:“闹了半天,原来原主是一个行走的人体器官,专门为夏仲心的实验服务,她也太惨了吧。”
系统在脑海亮起闪烁的灯:“现在是你惨。”
对哦,她若有所思,现在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所以……面临生死危机的人是她不是旁人。
根据夏仲心的描述,她极有可能是明牙的备用器官库,目前,他们正在寻找她,而当真正寻找到后,她将被用于复活明牙。
苍天啊,人死不能复生,实验若是失败,便是一尸两命。
夏仲心这把玩得大,活脱脱不拿人命当命。
不过,这样也算找到了他的弱点,只要能帮助静潋解决掉夏老头子,那她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从蛇山回来后,已是暮色沉沉,远远见庄园周围亮起了灯,灯光被雾色笼罩,映出庄园轮廓,山庄宛若童话故事中公主与王子的城堡。
江鲜沿着铺设沥青石板的小路回到一号别墅,刚到大门口,一拍大腿,啧了声:“完了,忘记给她们带饭了。”
走进大门,却见静潋与微微已经回来了,她们端正坐在铺陈华丽锦缎的沙发上,两人朝她看来。
眼神中并未责怪她为什么没给她们带饭的事,更多的是疑惑,她到底去了哪里?
江鲜有些尴尬立在原地,语气有些歉意:“抱歉,临时有点事,你们饿吗?我吩咐小厨房做饭。”
她的手铐了扯衣角,整理自己的着装。
“已经做好了。”静潋将她从头看到尾,酒红色的西装还算干净整洁,只是那一双皮鞋沾满了泥土,稍显斑驳,头发上挂满了骨朵儿大的黄色小花,浑身上下散发着桂花气息。
“你上蛇山了?”蛇山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这个季节正是遍野飘香。
江鲜点点头,没打算隐瞒:“我看见微微的父亲来了,所以打算跟过去瞧瞧,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她下意识瞥向微微,微微原本蜷曲的身体坐得端正了些,她伸出手来,冲她比画:“他来这里做了什么?”
江鲜现目前能读懂简单的手语,她没有正面回答微微,只说道:“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小厨房早做好了清淡粥品,微微不宜食荤,便做了燕窝木瓜粥,江鲜和静潋共品象拔蚌小米粥,小米雪蛤粥,等共八道粥品,桌面再配了十六道清淡小菜,晚上不宜食多,三人将每碗粥品了几口,浅尝了几味小菜,进餐的筷碟声便慢了下来。
静潋首先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汤,抽一张纸巾细细擦着唇角。
江鲜见她做什么,便也下意识跟着做什么,喝了几口汤,抽一条纸巾细细擦着唇角。
或许是被对方发现了,她有样学样静潋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飞速垂下眸,咳了一声:“对了,刚刚你们不是问,夏总是来做什么的吗?我其实也不知道,只是一路上跟着他去了实验室门口,听他说什么,实验品,什么十九号。不过我不太懂怎么回事,这个事情,微微应该比较清楚。”
说完,她看向微微,示意该她说了。
目前来看,微微应该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看微微愿不愿意坦诚将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微微听她一说,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她眼睛低垂,倒映在面前的白开水中,瞳孔深邃如深渊,一眼望不到底。
江鲜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先否认,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又示意江鲜说得明白一些。
江鲜嘴角轻轻一勾,看来微微是不想实话实说啊。
她十指交叠,托于桌上*,头朝前倾了一些,试图看清微微每一个微表情:“你父亲说,你还有一个通过培育出来的妹妹,叫十九号,你可知道?”
微微表现得十分严谨,她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眼神躲避,手指蜷曲,呼吸会或急促或屏住,也没有故意端起白开水喝,化解尴尬。
然而就是这样完美的表现,更叫人怀疑。
一般这个时候,就算她不知道,她也应该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啊。
她摇摇头:“不知道,”伸手摆了摆。
静潋十分讶异:“竟还有这样的事?”
看来,微微心思缜密,提防心重,连这件事也没有同静潋提及。
江鲜往椅子上一靠,跷起二郎腿,继续说道:“还说什么,耳朵后面有数字文身,奇怪了,我耳朵后也有,你们说,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我啊?”
说完,她主动撩起右耳朵头发,转过头去,露出耳朵后的文身,对着微微,示意她看清楚些。
微微静静地盯着她耳朵后的文身,脑海里闪现过儿时记忆,十九号也是这样,把耳朵后的文身给她看。
那样地毫不避讳,那样地愚蠢至极。
她本以为江鲜在卖什么关子,现在看来,眼前不过是一个愚蠢的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江鲜转头的一瞬,那丝狡黠悄无声息地熄灭。
“没见过吗?”
江鲜神色肃静,静静地看着她。
微微并不说话,也和她对视着,眼中闪着一丝无辜。
没有,她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静潋冷静下来,她脑海里横进来一道白光,将那些千丝万缕一团乱的东西斩断,心头一动,有个念头钻进来,有没有可能,江鲜说的是真的。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长得很像,江鲜的身世,还有离奇的文身……。
然而,微微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微微骗她。
倘若江鲜真的是那个逃跑的十九号,那她真是十分可怜。
她望着江鲜,怜悯从眼中倾泻出来,旋即拉住江鲜的手腕:“或许只是巧合而已,你与这里八竿子打不到一边,怎么会是你。”
江鲜抚摸着耳朵的手徐徐垂落,转头望向她,过了会儿才说:“也对,世界上巧合的事多着呢。”
这顿饭吃到最后,三人都各有心思。
饭后三人坐在一起沉默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挪动身体。
直到管家从外小跑着进来,说是夏仲心来了,要过来和她们打个招呼。
三人这才起身,整齐划一地走到别墅门口。
夏仲心站在一辆黑色商务车前,双手拄着拐杖,面向她们,露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静潋神色冷淡,目光和他相接时,眼神就像淬了冰。
江鲜也一脸傲气,不打算和那糟老头子笑,她不想装。
唯一一个装的便是微微,她笑着迎向夏仲心,露出八颗牙齿。
夏仲心冲她招了招手:“囡囡,过来。”
微微低头,沿着台阶一路小跑跑向夏仲心。
父女两人的感情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至少江鲜是看不明白的。
夏仲心摸了摸微微的头,对她嘘寒问暖。
微微仰起头,捉着夏仲心的手,摊开他的掌心,轻轻在他掌心中划下十九号。
刹时间,夏仲心脸上的笑意凝固,他视线落在微微脸上,微微垂下眸,侧着脸,用余光看了一眼江鲜,再看向夏仲心。
夏仲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江鲜立在别墅大灯下,五官被顶灯照得十分清晰,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那一头海藻般的头发,露出那饱满的额头。
他瞬间像是被箭击中,心头一阵发麻,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明牙站在那里。
难怪,是他疏忽,从前他竟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一切有章可循。
十九,她便是十九?
他收敛眼神,生怕自己的激动与惊喜从眼睛溢出来。
露出破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两人简单地打过照面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微微看着夏仲心上了商务车,车子开远,她才转过身来,小跑着回静潋身边。
她像一阵风擦过江鲜,江鲜问道:“你和你父亲说了什么?”
微微立住脚,朝她比画:“没什么,只是太久不见面,寒暄了两句。”
是吗?
江鲜勾着唇微微一笑。
她虽然不懂哑语,但是,两个人的小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
微微是去告密了吧。
三人转身回房,静潋有事与微微说,江鲜便独自回了三楼房间。
系统在脑海问她:“你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江鲜倒在床上,将身体摆一个大字,感觉整颗心都平静下来:“我想尽快完成任务。”
系统像是小女孩一样喋喋不休:“可是这样的话,你便已经进入了危险禁地。”
她翻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嗡嗡道:“早晚的事,就看静潋怎么选择了。”
静潋是一个聪明的人,她不可能还猜不到她的身份。
所有的证据明晃晃摆在她面前,她之所以没有戳穿,都是因为她有所保留。
刚刚她和微微说有话讲,不就是去确认她的身份吗?
系统不解:“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主动推动剧情了?”
江鲜闭着眼,脑海闪过医院的画面,静潋和微微亲吻的画面。
人家都两情相悦了,她搁在这里硌硬别人呐。
夜里,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斜雨敲落在窗户上,微风带着温润的雨从窗缝钻进来,透着一丝凉意。
微微面对着窗,伸手将窗户关闭,外面那些雨滴敲击的嘈杂声便尽数挡在外面,仅剩下雨滴一粒粒落在窗户的声音。
雨滴在窗户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圆圈,又汇聚在一起,悄然滑落,斑驳了视线。
微微凝望着倒映在窗户上的身影,只能看清静潋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她的面容。
房间安静得有些诡异,她总觉得静潋有什么事要问。
果不其然,静潋撩了一下床头风铃,朝她说道:“我记得,我们从小就待在一起,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微微转过身,背靠在玻璃窗上,静潋望着她,只觉得她和背景窗一样,模糊,让人捉摸不定。
原来陪伴她那么长时间的妹妹,也有自己的秘密。
微微此刻还在装傻:“我现在与姐姐也是无话不谈,没有秘密。”
是吗?
微微撒谎的时候,从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越是谨慎,越是有鬼,就跟现在一样。
静潋无奈地笑笑:“怎么会没有秘密,人和人之间就是有隔阂的。”
她往前一步,走到微微身侧,语气轻软:“你的父亲,人工培育了一个十九号出来,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微微掀起睫毛,瞳孔闪烁了几秒,她喉咙轻轻噎口唾沫,震惊地看向静潋。
静潋满意地点头:“看来我猜得没有错。”
她在房间踱步,继续诉说她的推测:“所以,那十八个婴儿,也是你父亲人工培育出来的,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过,但培育到第十九个的时候,他成功了。所以,培育器皿中,仅有十八个,不是二十个,也不是十个,对吧。”
她望向微微,眼神带着几分清冷。
静潋这样的眼神,像是什么都看清了。
她是带着答案来问她的。
微微不好撒谎,她沉默地低下头,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静潋心如明镜,她望向窗外,望着那无尽的黑夜:“我再猜一猜,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培育一个新的人,是因为,因为你发育不完整,你的眼睛看不见,你不能说话,所以,他想复制一个替代品,来为你服务,对吗?”
“那个可怜的十九号,便是为你准备的。”静潋唇齿清晰,生怕她听不懂:“所以,你才一直没有跟我说过这个秘密。”
说到这里,微微急速摆手否认:“姐姐,你误会了,十九号的诞生,并非为我服务的,她的作用,另有用途。”
静潋笑了笑:“所以,我刚刚的推测,全部都是真的。”
其实静潋说的也都只是猜测,没想到,微微承认了。
微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静潋是在诈她,可惜她已经来不及否认了。
她徐徐地比画着动作:“父亲培育十九号,目的是为母亲。”
静潋的手指颤抖一番,她忽然想起妈妈从前说过一句话。
妈妈作为申氏生物科技研究院的总院长,执行董事,说的话极具权威性。
她说,死人也是可以复活的,只是需要自身卵子培育出来的生命,去换取那个死去的生命。
然而,这样做是违法的。
原来,十九便是用来复活明牙的。
天空起了一声惊雷,闪电落在身上,她心中闷闷的,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彻底凉透,毛骨悚然的。
微微没有否认她的揣测:“十九号,就是用来复活母亲的。”
静潋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事,是那么荒诞,可笑,然而,却发生在身边。
原来夏仲心之所以杀了母亲,只因为母亲撞破了他的秘密。
他之所以接近母亲,也是因为母亲是国内顶尖的生物研究院院长,实力超群。
静潋苦笑,还以为那个男人对母亲有过真情,原来一切都是欺骗。
所以再厉害的女人,都不能恋爱脑,不然,付诸的必然是自己的生命。
良久,她走在窗户面前,窗子倒映她的面容,她伸手轻轻敲在玻璃窗上,视线凝聚,透过玻璃窗看微微的眼睛:“我最后再确定一件事,那个可怜的十九号,是不是江鲜。”
闪电再次落在窗户前,照亮微微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否认,而是长久地沉默了起来。
第37章 故意穿了开叉旗袍引诱
静潋浑身的血液像沙漏一样,从头往脚底流淌,剩下一张蜡白的脸。
原来她竟将江鲜置于这样不安全的境地,每天带着她招摇过市。
这不是拿着一块肉,在夏仲心面前晃悠吗?
她真是可笑,江鲜是救过她性命的人,她竟险些置她于死地。
她自嘲地笑起来,口里的雾气将玻璃笼罩,转过头,她看向微微:“我真可笑,险些害了她,我真可笑。”
浑身血液又从脚底往上横冲直撞,她头晕目眩,险些没有站稳。
纤细的手只好撑在玻璃床上,黑夜将那只手衬托得又白又细,宛若雕刻的和田白玉,白玉慢慢下滑,在玻璃窗上刮出声音,就像是小猫磨爪子的声音。
微微上前扶着她,十分激动:“难道只有她可怜,我不可怜?”
望着自己的姐姐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如此失态,她的心犹如被小刀扎了一下。
疼痛促使她想要把姐姐的注意力拉回来,她张牙舞爪,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是否体面:“她是有名的天后,数不尽的家产,玩不尽的女人,有自己的私人别墅和海滩,风光无两地活在太阳底下,她哪里可怜?而我呐,我不可怜吗?我口不能说,目不能视,被拘禁在这方寸之地,永远都活在自闭的阴影中,姐姐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也是母亲的备用躯体,只是因为我器官发育不完整,倘若用我去复活母亲,中途会出现问题,所以,父亲才会造一个新的我,不然,这世界上,哪里有江鲜,不然,我也早就成为实验品!”
说完,她伸手牵住静潋,见静潋脸上注意力回到她身上,她趁其不备,双手拥上前去,紧紧搂住她,把头埋进她脖颈中,鼻尖抵着她裸露的锁骨肌肤,拼命汲取她的芬芳。
静潋再次被夏仲心的为人所震慑住。
微微不是他的亲生女吗?
是,只是夏仲心不爱自己的亲生女,他爱明牙,因为明牙已经死去,甚至是因为生下微微而死去,所以更恨微微。
死去的白月光,是无人能比的,无论是女儿,还是情人,在死去的白月光面前,无足轻重。
就像一片轻薄的羽毛,毫无重量。
微微的泪水呈一股小溪,顺着她锁骨滑落,落在她的心口,染湿她的衣裳,她安慰了她许久,直到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微微的哽咽声才停下。
静潋轻轻抚弄她的发丝,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好了,微微,我也知道你很可怜,可是目前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微微依依不舍从她身上抽离,她站在原地,抹干眼泪:“姐姐要去告诉江小姐实情吗?”
静潋的手指在玻璃窗前敲了敲:“不,她最好不要知道实情。”
*
江鲜说着不偷听,实则一直站在微微的房门外偷听,她很想知道,两姐妹要如何拿她开刀。
然而,别墅的房门密不透风,她耳朵使劲贴着门缝,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听见。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有脚步声从里走出来。
江鲜忙将自己从门上撕下来,快速退居五米远,然后再佯装无事人站在阳台上做伸展运动。一边做,一边从静潋面前经过。
静潋转身看着她,见她穿了一身灰色运动服,从她面前做着运动经过,心中叹气,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危险境地,真是单纯可怜。
“做运动?”静潋关上门,和她搭话。
江鲜点点头:“嗯,下雨有点闷热,出来透透气,不然睡不着觉。”
静潋莫名好笑:“你运动完浑身细胞活跃起来,晚上更睡不着。”
是吗?
江鲜放下双臂,走到她跟前:“那我不动了,该去睡觉了。”
说完,和静潋一同回房间。
一路上,静潋神色十分不对劲,像是在思考什么。
江鲜下意识想到,她或许是在思考如何利用她。
不出所料,刚走进房门,静潋忽然开口说道:“江鲜,你来庄园多久了。”
她数了数手指头:“应该有一个月了吧”。
静潋眸色攒动:“那……你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这话问得匪夷所思,她含糊地点点头。
江鲜坐在床上,静潋则面对着她:“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平日里看见你喜欢海鲜,这里没什么海鲜,明天给你做海鲜盛宴好不好。”
此话一出,她下意识起了身鸡皮疙瘩。
果然,静潋要开始算计她了,她捡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心想,最后的晚餐都要来了,她怕不是活不过明天。
“嗯,可以。”
虽然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但是她依旧头皮发麻,连回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锁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不免颤抖。
静潋望着她团成团,军绿色的被褥将她裹成三角形状,又冒出一个脑袋,顿时觉得她像是一颗粽子。
她徐徐走到她跟前,低头望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这眼神太恐怖了,就像是看美味的食物,待宰的羔羊。她不敢与她对视,垂眸看着地。
静潋丝毫没有收敛,越看越沉溺,越看越迷离,眼神中不自觉地盛着一汪水。
她回避了半晌,才抬起头,迎面对上她的眼。
这个角度,静潋呈俯视模样,眼神中自然有几分不屑。
她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拉了拉静潋衣角:“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静潋从迷离中回过神来,视线聚焦在她脸上:“没有,就想多看看,看一眼,少一眼。”
……
静潋啊静潋,怎么那么藏不住情绪,连这样的台词都出现了。
这不是明摆着,要送她去见阎王了吗?
既然都要见阎王了,自然看一眼,少一眼。
江鲜嘻嘻笑着,伸手握着她手掌,轻轻摩挲:“那你好好看看,永远记住我的脸,可不要忘记我。”
将脸贴在她手背上,反复摩挲。
嘿嘿,临别前,她还要恶心一下她。
谁知静潋并未抽开手,而是翻过手来,用手心捧着她的脸。
她一面侧坐在床边,面对着她,手指轻轻顺着她脸颊滑落,视线也随之落在她脸颊上。
江鲜被她触摸得肌肤发麻,她轻轻耸肩,有些害怕地望着她。
半晌,静潋的唇轻轻启动,她说了句:“算了,明天再跟你说。”
离开时,手指在她下颌角摩挲了一阵才罢休。
逗狗呐。
江鲜这一夜睡得不大好,第二天一早,眼睛还没睁开,就像是小鸡仔一样被摇醒。
早上不到六点钟,静潋已经穿好衣服打扮好,坐在床头俯视她:“江鲜,我们今天去看花。”
江鲜以为自己耳朵聋了,大清早的,花都还没醒了,去哪里看花。
静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临走前,她还要折磨她,连个好觉都睡不好是吧。
尽管十分不情愿,她还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
“去哪儿?”
“迷雾庄园。”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江鲜心想,或许她的生命就要在那杀青。
她懒洋洋地起身,十分无精打采,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头发一抓,脸一洗,就打算出门了。
静潋背靠在门口,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旗袍,纽扣和镶边都以嫩绿色点缀,一条腿支着,织锦缎面在腰间堆成几条褶皱,光滑洁白的腿交叉着映入眼帘,风光无限。
江鲜正盯着她的腿出神,静潋侧过脸来,她立即把视线上移,和她对视。
“你就穿这个吗?”静潋似乎在挑剔她的穿着。
黑色的工装裤和T恤,哪里不入她的眼了?
江鲜点点头:“我是去赏花,不是去走秀,低调最好。”
说完,还戴上了鸭舌帽和黑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这么大个名人,迷离庄园那么多客人,看见我估计连赏花的心思都没有了,都来赏我了,还是低调为主。”
静潋嘴唇轻微松开,有些无奈道:“行吧。”
她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江鲜往前走着,没想到静潋一下停住脚,两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她忙稳住不动。
静潋转过头:“对了,那叫迷雾庄园。”
有区别吗?
她压了压鸭舌帽:“哦。”
两人走出别墅,外面天还未亮,天空一片黑青,周遭昏暗无光,空气中十分安静,连一声鸟雀都不曾叫。
江鲜咽口唾沫,看见身前停着一辆黑色的埃尔法,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月黑风高夜,正是藏尸时。
“对了,微微呢,她不去吗?”
四下看了看,只有她两人。
静潋走到埃尔法驾驶室门口:“对,她不去。”
她不去,司机也不去,看来要抛尸这一桩事,静潋只想自己做啊。
江鲜走到驾驶室门口,轻轻拉开车门:“还是我来开车吧,你坐后边去。”
静潋没有和她争司机这个位置,但她也没坐在后面,而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江鲜上了车,用手机搜好目的地,和静潋确认好后,开始前行。
车子驶出庄园以后,在热闹的城市行驶了不过十来分钟,转眼就开始爬坡行驶,肉眼可见,周围越来越荒凉。
天色渐渐亮起来,江鲜透过迷离的晨雾将四周看清,四周的建筑极其稀少,就算有,也是山里的老式建筑,且隔得很远很远。
近处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田,还有等待收割的玉米,大片大片的青纱帐适合埋尸。
她怀疑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迷雾庄园,而是迷雾剧场。
但是一想到静潋身形如此瘦小,她要如何撩到她呐。
怎么想都想不通,她啧啧两声。
静潋注意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
江鲜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周围好安静啊,迷雾剧场什么时候到?”
静潋眉头皱起一丝:“那是迷雾庄园。”
感觉江鲜开车有些疲劳,静潋便打开车载广播,随意搜了一个台。
耳边先是出现了嘈杂的声音,就像老式电视机正在调频,待频率调好以后,广播声音清晰起来。
她听见一个男人正在讲述一则杀人埋尸案。
……
背景音乐十分诡异,阴森,且恐怖。
江鲜吓得手心发汗,她把汗液在方向盘上擦了擦,咳声道:“一定要听这个吗?”
斜眼去看静潋,只见对方的眼睛带着一丝微笑,她点头:“就听这个,挺有意思的。”
……
说完,静潋还朝她看了眼,眼神就像一缕寒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担忧地转过脸,望着前方道路。
要死了要死了,静潋真叫人害怕啊。
她火速踩着油门,只想来个痛快。
车子往前开了一千米,往右拐后,忽然见一片开阔的地域,临右手边的建筑十分高级,红白相间的围墙将庄园围起来,大门口也塞满了形形色色的车辆,有人从车上下来,往迷雾庄园里边走去。
江鲜望着门口迷雾庄园几个大字,不由纳闷,不是吧,还真的有庄园!
车子停稳,静潋打开副驾驶门,早早下了车,在路旁等她。
江鲜反应过来后,也飞速从驾驶室下来,跟上前去。
目前是七点十分,庄园开放时间七点半,大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从门口蜿蜒曲折,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这么多人。
江鲜纳闷,要等很久了。
谁知静潋望了一眼大门,就像没看见人排队似的,径直走到大门处。
所有人见两人无视她们走到门口,不由议论起来:“这两个女的怎么回事,该不会想插队吧。”
甚至有人大声说道:“喂,美女,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不排队。”
静潋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大门口保卫处。
江鲜不敢发话,毕竟她没有插过队。
门口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有人竟想要出来阻拦。
静潋从包里拿出一张黑卡,递给门卫。
门卫看了一眼,立即朝她们恭敬行礼,然后打开大门,把两人放了进去。
就这样,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两人麻溜地进了庄园。
不愧是静潋,刷黑卡的样子帅呆了。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夸一个即将要自己命的人。
她下意识离她远了一些,没走几步,注意力便被里边的花给吸引过去。
迷雾庄园名副其实,大清早的,庄园露水没有干透,整个山坡雾色漫漫,各色的花朵就像蒙了一层雾,有种朦胧的美感。
清风一吹,香气四溢,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江鲜沉浸在美丽的花骨朵中,时不时触摸路旁新开的蓝色绣球花。
静潋的脚步也慢下来,向她解说:“虽然夏季不如春季,百花争妍,但是也算百花齐放,有蓝色的绣球,粉白的荷花,黄色的菊花,红色的月季,绿色的睡莲,可谓颜色各异,你好好看看。”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意思,但是江鲜听来,就有另外一层意思,什么颜色各异,叫她好好看啊可能,那意思不就是,她以后再也看不见如此美好的花了?
她心头一梗,忽然觉得那些花一点都不可爱了。
静潋却丝毫未知,继续迤逦往前,欣赏花朵。
她的腿却宛如灌了两斤铁,无力提起来。
静潋走了十来米远,发现身旁没人,她转过头来,望着江鲜:“你怎么了?”
目光夹杂着关怀,丝毫没有流露出猎人的姿态。
江鲜无奈抽抽嘴角,提步跟上。
迷雾庄园除了鲜花,还有动物园。
这里的动物并非狮子大象长颈鹿一类的动物,而是小猪,羊驼,兔子一类的。
越到动物园区域,空气中的鲜花气息越淡,动物气息越浓。
直到动物的味道完全将鲜花味道掩盖。
静潋站在一围满小香猪的猪圈面前,望着那些黑白相间的猪打架,看了一会儿,问她:“你喜欢哪一个?”
“啊?”
小猪哼哧哼哧在圈里拱白菜,见了两个人,立即闪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冲两人哼哼。
“烤乳猪最是香,你看上哪一个,一会儿带回去,叫厨房给烤了吃。”
说这话时,她十分平常。
江鲜再次被吓住,她望向正前方哼哼唧唧的猪,猪大哥正和她欢乐地对视着,她咽口唾沫,没有说话。
“它吗?就它了。”静潋顺着她的视线找到了那头冤大头猪,朝一旁工作人员示意。
没一会儿,那工作人员跳进猪圈,提起小猪的后腿,将它倒吊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江鲜反应过来时,她只能听见小猪凄厉的惨叫,和远去的背影。
“猪哥,别害怕,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去陪你了。”
中午,她们在庄园用了简餐,又闲逛了几个花圃,便打道回别墅。
因为昨夜里没睡好,江鲜午憩了一小会儿,从下午四点睡到下午六点,她才挣扎从床上坐起。记得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晚餐,便梳洗妆扮,从楼下下来。
天色半明,别墅已经开了灯,铺陈华丽的圆桌上,蜡烛明亮,管家们正准备着丰盛的海鲜盛宴。
静潋身着白旗袍,手里捧着一瓶源自法国波尔多产地的红酒,对着两个漂亮精美的胖肚子玻璃杯,倾倒下去。
浆果色的酒水冲入杯底,发出水声,待酒水水位到酒杯的十分之一处,她便停下。
纤细的食指中指夹住杯柱,轻轻摇晃,酒味顺着杯口蔓延开来。
没过一会儿,静潋又从一透明的营养滴管中取出一滴甘露,滴落在红酒中,而后再次摇晃起来。
江鲜默默望着这一幕,脚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静潋也真是的,下药不找一个隐蔽的角落,就那么明目张胆,在管家的眼皮子底下下。
也对,管家都是她的人,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走露风声。
更何况,明目张胆地做一件坏事的时候,别人反而不会察觉。
江鲜静静地看着,见静潋把残留的营养滴灌扔进垃圾桶,她才徐徐下楼。
眼下,管家已经将餐桌摆满,鲜花白烛,海鲜红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甜蜜的小情侣约会,知道的,她明白自己在赴约《最后的晚餐》。
她自然不能成为世界名画,但是她可以想象,自己在服用那杯带着毒液的红酒后,一头栽倒在桌上的模样。
这华丽的晚餐,便是书写她生命最后的一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馈赠给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码。
江鲜这一趟旅途,桀骜不驯,尖酸刻薄,欺下媚上,强取豪夺,什么都做过了,也该迎来她该有的结局。
脚步原本虚浮而缥缈,但是明白自己的归途后,她渐渐变得平静,脚步也稳重了许多。
因为,在另外一个世界,她将重获新生和百亿家产。
这样想着,她轻松舒口气,转而走到静潋身后:“我来了,怎么不见微微。”
静潋晃动酒杯的动作一停,酒水也渐渐平稳下来,直到平静。
她转过头,望了她一眼。
江鲜身穿黑色小西装,下身一条裁剪得体的裤子,包裹那一双长腿,内衬一件荷叶边边衣领,削弱了西装过于严肃呆板的氛围。
眼神轻扫一秒,立即收回:“微微和她父亲去吃饭了,她们父女许久没聚,昨夜像是约着要聚一聚。”
想来微微和静潋是分头行动,所以才故意找的借口。
不过也好,她的最后一餐,实在不想看见微微。
“今天晚上,就你我二人。”静潋忽然提起这么一句,眉眼低垂,脸颊也往下埋了埋。
江鲜不明白她的意思,双手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吃饭吧。”
两人没有坐在对面,而是肩并肩并排坐着。
江鲜扫了一眼桌上食物,辣炒帝王蟹,生鲜金枪鱼、牡丹虾、北极贝、螯虾、鲨鱼皮、海参、海胆,清蒸东星斑、黑虎斑……。
这些海产品,从前她在幽月岛时,最是喜欢。
静潋果然还是记得她喜欢的东西。
出神间,静潋夹起一块金枪鱼,沾了带芥末的醋汁,放在她面前的碗碟中,金属质地和陶瓷发出清脆碰撞,十分悦耳。
静潋说道:“这是你喜欢的金枪鱼,多吃一点。”
嘿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哈。
江鲜手拿筷子,将金枪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了二十多下,吞入腹中,随手拿起一旁的红酒杯,正要豪饮。
静潋一把按住她的手:“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等会儿再喝”。
按住她的手冰凉,带着几分颤抖。
江鲜纳闷了,这是还有怜悯之心,想要她做个饱死鬼。
第38章 液体化作眼泪滴落
江鲜手指动了动,视线落在摸着她的小手上,仿若一块和田羊脂玉,冰凉之后是温润。
慢慢地,静潋的指尖从她手背划过,指腹似是无意轻抚她的肌肤,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刹那间,像是通电一般,那股电流从手背蔓延到手臂,心房,从皮肤侵入血肉,骨髓,她的心轻轻颤了颤,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静潋是故意那样摸她的,带点不明意味的挑动。
她什么意思啊她。
转头看她表情,却是十分清冷正经,没有其他的意思,她以为自己想多,长长吐一口气。
开始吃饭。
知道自己是最后一餐,哪怕面前山珍海味,她吃得兴致缺缺,捡一口切好的金枪鱼在嘴中,反复咀嚼,直到嘴里没什么滋味,才慢慢吞咽。
静潋捡起一只蟹腿,比大拇指还粗的帝王蟹蟹腿,腿壳坚硬,用剪刀剪开,再将里边的白肉剔出来,递到她唇边:“给你。”
江鲜斜瞥了一眼,有些犹豫,才一口咬上去,含糊说道:“你真贴心。”
静潋自始至终就没怎么吃,她摇晃着自己的红酒,侧对着她:“不知不觉,我们认识四个多月了,这一切发生得好快。”
她明白,反派,哦不,她自己是反派,正派在杀人之前,总是喜欢和反派追忆一下过去。
果不其然,静潋开始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受你照顾,你几番救我于险境,在幽月岛时,也为我积极准备补血的食物,你工作那么繁忙,还主动请假,陪我回家,帮我夺回了申氏集团的股权,你又陪我上蛇山,调查实验室的秘密,江鲜,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她在一旁说,江鲜在一旁听,越听越是火大,我那么好,那你还设计陷害老子。
“没有,都是应该的。”
江鲜转移注意力,挑了块安格斯小牛排含在嘴里,咬*牙切齿地嚼着。
咬得咯吱咯吱响。
但转念道,有的人还想不起她付出的呐,静潋算是有良心的。
她就是这么矛盾,一会儿觉得静潋好,一会儿又觉得她坏透了。
静潋低垂着眉,笑着说道:“反倒是我没有为你做什么,总是一直给你添麻烦,有时候觉得,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下一步就要把我分尸了,还对不起我,这是提前打预防针呐。
江鲜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话别多说,都在饭里。
静潋又说:“一直以来,我对你有所成见,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我渐渐发现,你不过是因为从小的经历,变得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傲慢,刻薄,其实你内心,是一个极为柔软的人。”
说到这里,她更是动了真情,声音颤抖着:“我甚至都没有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太过惭愧了。”
说到这里,江鲜彻底醒了,她吞咽完嘴里的食物,舌头轻卷嘴唇,眉眼直视静潋:“你没有找到吗?”
静潋和她对视了两秒错开,睫毛飞速眨着,双手落在膝盖上,掐皱了那织锦旗袍。
小动作一目了然。
她还是不适合说谎啊。
江鲜假装没看见,错开眼:“总会找到的。”
两人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静潋伸手摸向红酒杯,端起来,对着她说:“江鲜,我敬你一杯,这一杯,谢你救我性命。”
江鲜嘴唇很自然分开,双眼落在自己的红酒杯中,心中叹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的手心紧张到发汗,颤抖,努力克制了许久,她才徐徐举起手,将酒杯托于手中,和她对视:“干杯。”
嘭,高级的酒杯碰撞出来的声音,像是交响乐的前奏,回音在耳边环绕,就像一只蜜蜂钻进了耳朵里。
她举起酒杯,轻含杯口,浅浅饮一口,酸涩的酒意从口腔中滑过喉咙,滑入胃中。
她只喝了一口,静潋却仰起头,一口饮了干净。
回过神来,她见江鲜没有喝干净,便放下自己的酒杯,端起她的酒杯忽然站起,朝她走了过来:“你怎么没喝干净。”
静潋强势挤进她身前,俯身下来,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将红酒杯往她口里灌来。
江鲜被迫张着口,迷离着眼,小口小口喝着对方喂过来的酒水。
她垂着眼,看见静潋旗袍叉开了些,大腿从旗袍缝隙显出来,勒出一条痕迹,腿侧贴着她的西装裤。
她越看越是迷离,越喝越是上头。
该死的呐,都要死了,脑子还在想什么。
或许是喝了二两酒,脑子开始不清楚,五感的感知却无限放大。
静潋贴上来,压在她身上,带着馥郁的玫瑰花香,长发倾泻像瀑布,发梢落在她手背上,打出沙沙声响。她翻转手心,用掌心去触碰她的发丝,刚要抓住,嘴里的酒就剩最后一口,静潋抽身离开,她燥热的身体还未热透,又徒增一片冰凉。
她还在恍惚中,静潋已经倒了第二杯酒。
两只手端着酒杯,一个递给她:“这第二杯,感谢你送我回家。”
江鲜原本张着双臂躺在座椅上,见酒水递来,她坐直身体,接过酒杯,两人再次碰杯,各自豪饮干净。
不知怎么的,这酒喝下去,不但不醉人,还越来越清醒,想来红酒的劲儿还没散发,还有就是,药物也没有到发作的时间。
犹豫间,第三杯酒已经端上来了。
她心想着,本就已经喝了药,余下的便不必了吧,于是伸手挡住静潋:“不了,感觉身体闷闷的。”
静潋捉着她的手,将酒塞她手里:“最后一杯,这一杯,我祝你以后,万事顺遂。”
江鲜沉静了一会儿,嘴唇翕动,万事顺遂,万事顺遂,她不由苦笑,叹了口气,转手接过酒:“好,那就万事顺遂。”
说完,也没有和她碰杯,独自举着酒杯饮下去。
静潋的酒杯尴尬举在空中,见她喝完,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也跟着喝了下去。
连喝三杯下去,江鲜才感觉到酒意上头了。
她放下酒杯,一手撑在桌上,用手抵着额头。
余光看过去,静潋似乎也没怎么好过。她本不胜酒力,连着三杯喝下去,脸颊红红,气喘吁吁,就连身体的端庄优雅也维持不住了。
静潋朝她的方向靠了靠,大腿从旗袍的分岔处露出来,一整条雪白的腿就那么靠在她身上。
已经第三次了。
静潋到底要干嘛啊。
江鲜身体一僵,呼吸屏住。
还没想明白,静潋的也朝她靠来,小脑袋几乎抵在身前,她徐徐抬起眼,秋波婉转,脸颊红红,嘴唇犹如两瓣桃花,她唇齿轻启:“江鲜,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江鲜身体一麻,感觉魂魄被她击出了身体,飞出三米远,她有些错愕,今晚的药,到底是谁吃了啊。
莫名其妙地问这些,她是要奉献出自己吗?
不必,真的大可不必。
江鲜嘴唇嗫嚅:“你很好啊。”
心里想着不必,身体却没有动。
静潋又往前靠了一些,身体摇摆着:“你觉得,我好看吗?”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星星,目光笃定地望着她,她极少看见静潋露出这样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住进了她的眼睛里。
但是她十分清醒,静潋这是为了引她上钩。
不过,她都已经喝药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她点点头:“好看的。”
静潋手撑着桌子,轻轻挪动,转而坐在她腿上,双手朝她脖颈环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觉得她往身上那么一坐,一下将她的耳朵坐失聪了。
混血的血液直冲脑海,四下她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嗡嗡嗡的,也什么都看不见,四周都是模糊的,扭曲的,天地之间,只有她们两个人。
心脏要冲出来了。
她的视线变得十分窄,窄到只能看见她两瓣红唇。
红唇上挂着酒水,翕动着:“那……你还想要我吗?”
大厅的管家全部驱散开,四周无一人在旁,静潋的声音在别墅回响,最终刺入她的耳朵里。
她怀疑药效已经发作了,这一切都是发作之后,她的幻想。
原来,她的幻想中,希望静潋这样对她。
她大概真的是中毒了,居然会想要上一个处心积虑杀自己的人。
手徐徐朝她的腰搂去,不过一分钟,她抱着人上了二楼的卧室。
将门反锁后,抱着静潋重重摔在床上。
柔软的床往下弹了弹,静潋从迷糊中睁开双眼,冲她笑了一下。
好美的一双眼,她不由自主探出手去,用指腹勾勒她脸颊的轮廓。
静潋脸颊往她手上贴,鼻尖一边蹭她手掌,一边嗅,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掌心,还试图用唇吻她的手指。
她手指蜷曲,抽开了手,将唇迎了上去。
唔,好软。
静潋原本胡乱扭动的身体一下被定住,乖乖地一动也不动。
她轻含住她的唇,用舌探路,掀入柔软的唇瓣,吸取到红酒的气味,那股气味有种诡异的吸引力,迫使着她往里探。
静潋十分配合,供她吸吮,喉咙间不时发出哼声。
她感觉身体的毛孔全部炸开,所有的触感都用来感知对方。
亲吻间,一手摸她的纽扣,从脖颈开始,一颗一颗,往下解开。
挤进,旗袍被她的手推着往上滑动,女孩子的皮肤好软,又滑,很快,旗袍堆积在她腰间。
泛珍珠光芒的双腿。
静潋被亲得喘不过气,她移开唇,顺着她的脸颊往颈窝亲。
忽然一瞬间,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静潋或许是出于愧疚而献身于她。
但是,她以后的日子是要和微微过的。
如果贸然和她发生了什么,那微微心中肯定有隔阂。
她相信微微会对她好。
但是,她两人的风流一夜,主动会是微微的一根刺。
人都是会变的,若是微微哪天变心了,便会将这根刺拔出来,狠狠刺进静潋的身体。
让她也痛一回。
埋在她心口已经被环绕,她脑海挣扎,想要离开,又不舍得离开,但是不得不离开。
最终理智战胜情欲,她仰起头,大口大口呼吸着,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静潋原本沉溺其中,谁知身上的热切忽然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她中途休息,谁知她并没有再次扑上来,她静静地翻坐起身,冷静地坐在她身旁。
这种事情,她不必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停下来,为什么不继续了。
她低头看自己一身狼狈,散落的纽扣,堆积在腰间的旗袍,顿时犹如被浇了一抔凉水。
江鲜这个人,到底行不行,除了弄人一身的口水,还能做什么。
静潋咬着牙齿,起身拉着旗袍衣领,挡住身前的一片尴尬,这才跳起身,堆积腰间的旗袍像丝绸垂下来,遮住了她最后的体面。
来不及将身上的纽扣扣完,静潋拉开房门,落荒而逃。
那一袭百花纹白色旗袍晃出视线,脚步声回荡在楼道的声音渐渐远去,江鲜深吸一口气,彻底酒醒。
她从床上顺下来,趿着鞋,追了出去。
夜色微凉,月光洒落庄园,将庄园的小路照得像一条窄窄的银河。静潋披了件酒红色披肩,在那条宛若银河的道路上奔跑,跑着跑着,脚步慢了下来。
走到一大片白玫瑰花海处,她停了下来,面对着那一片花海。
江鲜搜寻到她的人影,才开始行动,行走间不敢出大气,脚步声放缓,生怕惊动了她,再一次把人气跑。
道路有些湿黏,皮鞋落在泥土上,撕下来时,发出拉扯的声音,走到静潋身旁十来米远,对方像是听见了声音,微微侧了侧头。
她没有转头看过来,也没有提起裙子逃离。
而是孤独地,坚强地伫立在那。
江鲜得知她不会离开,才鼓足勇气,往她身前走去。
静潋背对着她,抽泣时,瘦削的琵琶骨将旗袍撑起来,就像两把弯刀要冲出来,冲来砍向她,问责她为什么事情搞到一半不搞了。
她也如同被削肉剔骨,站在她身侧时,浑身疼痛。
月光下,她侧眸望向静潋,见她明亮的眼眸闪烁着泪花,在她看过去时,静潋无助地闭上双眼,眼泪像银丝一样挂在脸颊上,啪嗒啪嗒沾湿了衣领。
江鲜没说话,连重呼吸都不敢,她从西服荷包里取出一个柔软的白色桑蚕丝手绢,捏成一团,轻轻沾她脸上的泪水。
静潋哼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一份哭泣里边,究竟是她们两个没做成,还是因为,她要对她痛下杀手了,内心因为愧疚而哭。
她不问,静潋也不说。
唯一让她疑惑的是,那个酒里边放的药物,到底什么时候起效啊。
难道静潋并没有给她吃什么迷魂药,是她想多了。
静潋从她手里接过手绢,默默擦拭着眼泪,这是她第一次在江鲜面前如此失态,真是打扰了。
回想起来,或许是她给自己下的兴奋剂药物的作用,她本想自己服用了药物,胆子大些,能突破日常的胆量,主动投怀送抱,这样就能在两人彻底分开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夜晚。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江鲜不是喜欢她的吗?从见她第一眼,就想要的,为什么现在肉在眼前,她却不吃了。
难道说,江鲜对她已经变心了。
人真是可笑了,别人喜欢她的时候,她不珍惜,等明明晃晃地看着她眼里不再有她,她却发狂了,想要对方的注意力再次落在她身上来。
而不是什么顾盼,顾家。
她不敢问,她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她不问,不问,她就没有变心,她就永远喜欢自己。
静潋哭了一会儿,很快将情绪稳定了下来。
她将手绢攥紧,面对着她:“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她回到了端庄优雅的姿态。
江鲜见她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嗯,你没事就好。”
“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静潋抬眸望着她,似笑非笑。
没发生过吗?
江鲜的心一抽一抽的,自然了,要是发生过,让微微知道了,又要隔阂两人的感情。
她点头:“那是,我们发生过什么?”
江鲜一脸轻描淡写。
静潋望着她的神情,鼻子再次一酸,果然,这个大猪蹄子,果然不再喜欢她了。
她忍住没哭,转头望着玫瑰花海:“江鲜,你唱歌给我听吧。”
江鲜选了一首较为纤柔的英文歌,《AveMaria》,用她清雅的嗓音一吟,感觉四下都安静了下来。
夏夜的风一吹,将她的歌声送出去,送入每一朵绽放的、未绽放的玫瑰花朵里,花朵斜了腰,枝叶颤动,隐藏在叶子背面的沉睡的萤火虫,也苏醒过来,一只震动着羽翅,就像一盏绿色的葳蕤的灯,飞了起来,飞向江鲜,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
静潋顺着萤火虫的方向,看向她。
很快,数十只、百只萤火虫,也从花丛中飞了起来,一只只提着小小的灯笼,朝两人周围围来。
有地落在江鲜肩上、腿上,有地落在静潋的手臂上,头发上,萤火穿过两人的发丝,将两人的脸庞照得透亮。
还有的,围绕两人身旁,在四周围成一个圈,就像一个结界。
这个结界里,它们在欢快地跳舞,江鲜在唱歌,她看着江鲜唱歌。
她用视线描摹着她的五官,眼、鼻、嘴,长时间的凝视,就像在脑海里绘画,把她彻底记在心里。
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曲歌结束,江鲜转头看向玫瑰花海,看见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停在玫瑰花上,将这里变成一片绿色的草原,十分有成就感。
“没想到我这么厉害,歌声能吸引萤火虫,太牛了。”
她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很快,脑海的系统泼她冷水:“萤火虫是嫌弃你太吵了,被你惊醒了,才起来的。”。
静潋走到她身侧,很明显心情好了一些:“电视剧有香妃起舞引蝶,今天有你唱歌惊萤火虫,说明你很有魅力哦。”
瞧瞧,瞧瞧,还得是静潋。
情绪价值拉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端端的,她叫她唱歌干什么?
该不会,她的嗓音也快不保了。
这一天天的,表面看上去华丽而美好,背后却暗藏杀机,要不是她聪明,她都要被静潋精心编织的华丽外衣欺骗了。
还好她聪明。
江鲜心中一凉,顿时觉得周围的景色也不美丽了。
她感觉四周的风刺骨的冷,耸耸肩:“晚上凉飕飕地,我们回去吧。”
入夜,两人洗漱完毕,各自裹好小被子,和衣而眠。卧室灯已全部熄灭,仅有窗透进来冷月光芒,静潋闭上眼,却久久没有入睡。
一直到身旁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她才睁开眼,转头看着被窝里的人。
江鲜歪着脑袋,刘海盖住她大半脸颊,此时睡得正香甜。
静潋确认她睡着以后,摸摸索索从床上下来。走到梳妆镜台前,她的手往下探寻,摸着梳妆台抽屉的铜色拉环,轻轻往外一拉。
伴随着抽屉声音,一只针筒赫然出现在眼前,静潋拾在手中,冷色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针筒里白色透明物质在流动。
她轻轻一推,液体从针头溢出来,确定将针筒的空气都排除后,旋转垂下手,将针尖指向地面,把它藏匿在裙摆之间,慢慢朝床边挪动。
江鲜依旧保持着睡着的姿势,近看,鼻梁俊挺,唇红齿白。
她一条胳膊甩在被子外,露出流畅的肩颈线条,长发堆积在脖颈间,衬托得肌肤越发白皙。
静潋探出左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向她那一头乌发,纤指拨弄开头发,露出脖颈来,她的视线紧紧盯着脖颈上那条动脉,此刻动脉跳动得厉害,隐约可以看见动脉扯着周围的肌肤抖动。
“别怕,一会儿就好了。”静潋心里默念,伸出手来,轻轻盖住江鲜的眼部,另一只手举起针筒,朝她脖颈扎去。
这一针下去,药物来得十分迅猛,她没有感觉到江鲜的挣扎,只觉得她睫毛颤抖了几分,轻轻扫动她的手心。
翻过手来,掌心含着一滴泪。
第39章 她对她有几分意思呢
江鲜一直没有睡着,因为今天的一切太过异常。
其一,静潋给了她诸多暗示性的话语,让她觉得,她这条小命无论如何也熬不过今天。
其二,刚刚静潋对她投怀送抱,她亦和她有过片刻的欢愉,虽然刚刚两人都冷静了下来,可是现在两人又躺在一张床上,静潋近在咫尺,温香软玉,鲜活诱人,让她一时半刻睡着,那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她努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双眼紧闭,让自己平静下来。
直到内心犹如古井无波时,身旁响起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小猫钻出被窝一般。
她虚着眼,见静潋已经坐起身,轻脚轻手,十分优雅地走到窗前梳妆台前。
月色落在她身前,在她周身笼罩一层朦胧的白光,加上江鲜虚着眼,看得更加不清晰,静潋就像是中世纪悬在墙上的油画,油画的名字叫做《梳妆镜前的少女》。
正当她遐想时,静潋慢慢拉开抽屉,她看见静潋低着头,瞳孔聚焦在抽屉里,神色异常。
江鲜看不见她在看什么,但十分好奇,便将眼睁开了些。
视线清晰起来,聚焦在静潋手中,不过眨眼间,她手里多了一根针筒。
江鲜瞳孔一怔,见针筒上细长银针泛着锋利光芒,晶莹的药物从针头迸射出来,仿佛已经打进她身体里。
她下意识手脚发软,心底凉透。
在静潋转过身前,她闭上了眼睛。
这一环终于还是来了。
心想,她压制自己的紧张,调整呼吸,努力保持淡定,可惜,却克制不住那颗狂跳的心。
静潋靠得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
不过须臾,她脖颈落下冰凉的两根指,轻轻拨弄开头发,指头选了一寸容易下针的肌肤,对方按了按那寸肌肤。
视线被遮挡,感觉脖颈被蚂蚁咬了一下,颈脖处胀胀的,推进去的液体化作眼泪,流下来。
下一瞬间,再无知觉。
*
静潋抽回针筒,用棉签按住针口处,防止出血。
再看她脖颈处,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脉搏。
坐了许久,房门被叩响,静潋松开棉签,将带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转身去开门。
微微立在面前,抬眸看了她眼,对她眼神交流:“可以了吗?”
静潋垂下眸,朝身后看去,微微顺着她的视线看床上的人,须臾,又将视线收回:“帆船准备好了,现在就将她送出去吗?”
静潋点头:“天亮之前,务必将她送走。”
夜里,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两人忙活着将人抬到别墅大门口,见一辆白色实验车穿过雨雾开了过来。
两人从实验车上跳下来,打开后备箱,把床推出来,四人又合伙,商商量量着,各自扯着江鲜的胳膊和腿,把她放在床上,推回后车厢,静潋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一直到她被推上后车厢,她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关上车门,将车门反锁起来。
细雨淅淅沥沥,将几人发出的声音掩藏。
两工作人员朝她道别后,静潋又叮嘱了几句,两人才重新上车,开着白色的实验车,驶入无尽的黑夜。
静潋望着那辆车远去,黑夜中,车灯散发的光,在车迅速前行时,勾出一道银色小尾巴,宛若长龙,逶迤游出了玫瑰庄园。
汽车轰隆隆的声音渐行渐远,白色的大车变成个小点,和声音一同消失在眼前。
一切发生得太快,静潋甚至没有感受到离别的忧伤,她的心异常平静,甚至松了口气。
转过身来,对着微微道:“回吧。”
微微点点头,和她并肩前行。
静潋抬步往里走,起初还好,每一步都脚踏实地,但是在走进别墅后,她的双腿仿若灌了十斤铁,每上一阶楼梯,都寸步难行,越走越艰难,前面的楼梯间瞬间扭曲变形,房顶的水晶灯也扭曲成了凡高的星空,耳朵里钻进了一只蝉在疯狂地嘶鸣,叫的她恶心想吐,她下意识扶住栏杆,指甲紧紧扣住梨花木头,发出猫爪一样的刺耳声响,忽地一下,面前的楼梯变成一堵墙,猝不及防地,朝她压了过来。
“姐姐!”
微微反应过来时,静潋已经重重地倒了下去,她伸手去抓她,却只抓住她的衣角,衣角从指缝中滑落,静潋嘭的一声砸在楼梯上,滚了下去。
*
江鲜被转移到帆船上以后,天空的雨开始密集起来。
越是风雨天气,海浪越是大。
但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渔民,丝毫不畏惧这样的天气,因为风浪越大,鱼越贵。
经验丰富的中年夫妻把人扔在甲板上,就迫不及待地开船,补渔网,准备找一块好的区域落网了。
细雨砸在江鲜脸上,雨水顺着她鼻孔滑落进去,江鲜一下被呛醒,她眼眸撑开,视野里一片漆黑,身体重到不能动弹,黑夜中不时有闪电划过,照亮整片海域,海也是黑色的。
“这里是地狱吗?”
江鲜努力地侧了侧头,不让雨水继续侵蚀她的鼻腔。
或许是麻药的时间还没过,她身体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就连感知雨水很冰凉的感觉都失去了,一个海浪打过来,掀得帆船抖动,海水像是瀑布冲刷她的身体,她却感受不到知觉,只觉得一片麻木。
破旧的船只在咯吱咯吱地摇着,前行的方向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哪里,但是见这样破败的船只,她第一时间只能想到东南亚。
嘎腰子的剧情就要来了吗?
江鲜迷迷糊糊地想着,头脑又开始犯晕,清醒了没有一会儿,她再次沉睡过去。
翌日早,旭日东升,海天一片平静,天空湛蓝,海水清澈。
几只海鸥低低地盘旋在破旧的帆船附近,晒得和巧克力一样黑色的中年夫妇正在把个头较小的鱼扔出来,供海鸥食用。
两人这一夜可谓干了一票大的,又是收获了不少海鲜,还成功把人运到了对岸。
男人嘴里叼着烟,冲他老婆说:“婆娘,去看看她醒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中年女人正补着渔网,听她这么说,立即拍拍手,起身擦了擦衣服,走到甲板上,她蹲下身,看了一眼熟睡的女人。
“喂。”
女人拍了拍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发出惊叹:“真是漂亮啊。”
江鲜身上的药物效果一过,五感恢复过来,一股鱼腥味直冲鼻腔,她猛地惊醒,视线里出现一片旷野的天空。
几只海鸥在天空盘旋,发出喜悦的叫声。
她眨眨眼,有些错愕,她没死?
正当疑惑时,一个戴着草帽的女人忽然遮住了大片天空,黝黑的脸露出笑意,牙齿雪白;“大美女,醒了啊。”
操着一口浓厚的福建音。
江鲜腾的一下坐起,低头看看,手脚都还在,又慌张了摸了摸脸,五官也健在,她松了口气:“大姨,这里是哪儿?”
中年阿姨叉着腰:“嘿,你说这里是哪儿,你自己家都不知道了?”
江鲜放眼望去,见四下海水好似玻璃,清澈见底,海滩如面粉一样白软,不远处能看见一个欧式别墅区,她顿时清醒,这里是,幽月岛。
“下船,赶紧回去了。”
阿姨开始吆喝着赶她走。
江鲜迷迷糊糊站起来,又抓着她问:“阿姨,我没死吗?”
“啧,大美女是美,就是人有点傻。”阿姨嘲笑道:“没死,你朋友让我把她送这里来的,还说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不喜欢你。”
“朋友?哪个朋友,长什么样子?”
江鲜搂着她的肩,不免激动。
阿姨描绘了那人的形象,她大概知道了,原来是微微送走的她。
仔细一想,应该是静潋吩咐她送走的她。
所以,静潋压根没有想过要害她。
那些对她的好,都是真的,想要和她做,也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啊,静潋为什么要和她做,两人分开就分开,为什么还要和她做。
她不是喜欢微微吗?为什么?
还有她走了以后,谁来对付那个老头子,静潋一个人能应付过来吗?
脑海里有无数的为什么,她想不出答案来。
正在她冥思苦想时,她被阿姨赶下了船,行李也像垃圾箱一般落在沙滩上。
叔叔和阿姨准备离开。
江鲜反应过来,连忙跳上甲板,趔趔趄趄着抓着阿姨的手:“送我回去。”
中年阿姨皱眉:“啊?”
“送我回去,给你们双倍的价钱。”
回去的航线为逆流,中年夫妇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在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时,把人送回了岸边。
江鲜乘车回到庄园,心急火燎地回到一号别墅时,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
微微站在医护人员面前,正在和她们道别。
她拖着行李箱停在远处的椰子树下,心中疑惑,是谁病了。
须臾,医护人员开着救护车远去,面前没有了遮挡物,微微一眼看见了她。
看见她的那一刻,她瞳孔顿时扩张起来,像是有些厌弃。
江鲜沉住气,拖行李箱走到她跟前停下。
微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着,容色稍显疲惫,她便知道,江鲜自醒来后,一刻钟也没停下,马不停蹄往回赶。
“你,为什么回来了?”微微没有用手机语音翻译,而是冲她比画。
江鲜问道:“静潋呐。”
微微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说:“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你不应该再回来,这都是姐姐的意思。”
和微微相处时间不长,她发现自己竟然能与她顺畅对话了。
不过江鲜也没在意她的话,抬头望向二楼:“静潋在楼上是吧。”
说罢,放下行李箱,抬步往上走。
从微微身侧擦过时,对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制止她再往前。
江鲜也停下,侧眸和她对视,对方的眼如一把寒刀,朝她刺来。
她丝毫不怵头皮,迎着她的目光:“我有话和你姐姐说。”
微微横眉一压:“姐姐病了,她需要静养。”
病了?为什么又病了。
江鲜心中的疑惑愈发多了起来,她伸手打开微微的手臂,温声道:“那我更要去看看她。”
说罢,抬腿往楼梯上走。
江鲜的行为,无异于把微微的话当成耳旁风,在她从身旁走过后,微微咬了咬牙,攥紧拳头,心道:“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给了你一条活路。然而你却不领情,又跑回来,横在我与姐姐中间,破坏我们的感情,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回来了,就别想着我再放过你。”
江鲜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走到静潋房门前时,气喘吁吁,心情复杂。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轻轻推开房门,露出指缝宽的缝隙,朝里张望着。
静潋躺在床上,身上裹着天鹅绒蚕丝被,被子勾出她瘦削的身形,她半靠着枕头,头上围了圈白色纱布,脸色蜡白,手里端着杯白开水,正要吃药。
静潋!
江鲜心一急,把门彻底推开。
静潋抬头看过来,见江鲜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立在面前,手不禁一抖,杯子落在地上,沿着羊绒地毯滚落一圈,开水沾湿地板。
她呆呆地望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鲜慢慢走进去,走到杯子处,弯腰将它捡起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转而望着静潋。
“你的头怎么了。”
“你怎么弄成这样。”
两人异口同声。
第一时间,两人对对方都是关心。
江鲜没有质问她,为什么送她走。
静潋也没有责怪她,为什么回来了。
静潋含着唇,低垂眉眼,心想,总不能说,是因为送她走后,因悲伤身体虚浮,脚步踩空所导致的吧。
“不小心摔倒了。”静潋悠悠道。
江鲜哦了一声,看她问题不算太大,才捡起杯子,洗了洗,重新倒了一杯开水,递给静潋。
静潋伸手捧起杯子,嘴唇翕动:“谢谢。”
她捡起药丸一颗一颗吞服,浅喝了几口水,才放下杯子,问她:“为什么回来。”
虽然,她不希望江鲜回来,但是江鲜回来了,她失去的魂魄也瞬间归位,忽然觉得她回来挺好的。
江鲜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一手掐着鼻梁,光影落在她脸颊上,将她的脸分割成明暗两面,一面颓废,一面鲜活明亮。
“这话该我问你,为什么送我走。”
因为庄园开销不起她的个人消费,因为静潋不想看见她,很明显,都不是。
静潋陷入长久的沉默,关于江鲜是十九号这件事,她并不想让她知道。
房间内陷入岑寂,落针可闻。
须臾,江鲜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世:“让我来说吧,因为,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十九号。”
静潋猛地吸一口气,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惊诧:“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不是智力障碍者,”江鲜换了条二郎腿翘着,微微仰着头,斜睨睨过去:“所以,你送走我,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份曝光,担心我被夏仲心抓住,担心我的器官被换,拿去作复活别人的实验?”
余光看见,静潋瞳孔逐渐收紧,身体也缩成一团。
看来,是她猜对了。
难不成静潋对她真有几层意思?
江鲜保持镇定:“在我的印象中,静潋小姐似乎并没有那么友好,会放过一个对她有用的人,你是什么时候良心发现的呐?”
静潋听她有几分调侃的意思,瞬间转恐惧为愠怒,她瞪着她:“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敢回来,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得,说来说去,静潋就是在意她的命。
果然是在意她的。
江鲜心头沉闷的石头终于松开,她感觉到心情十分愉悦,便仰头大笑了几声,笑声回荡在房间。
静潋像是看精神残疾一样盯着她。
笑够了,她站起来,迎面走向她,她忽地低下头,和静潋面对面,伸*手过去,拇指掐着她的下巴,手指在她肌肤上摩挲:“静潋小姐,你是在紧张我吗?”
静潋横眉怒目:“我没和你开玩笑。”
她扯着唇角:“看来是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既然紧张我,那日,你和微微为什么要亲吻,看来静潋小姐是多情人啊。”
这话显得玩味又暧昧,就像小情侣之间吃醋,故意拿出第三者来比较。
静潋却是一头雾水:“哪日?我何时和她亲吻?”
她眼中的疑惑,不像是装的,倒是十分真挚。
难道说,那天她看错了。
静潋听她这般吃味,便回忆起来,原来是七夕那天,微微险些亲到她的脸颊,不过,她反应快,用手推着微微胸膛,制止了她的吻。
原来,那天的事情被江鲜看见了?
她如今跑来质问,是在吃醋吗?
静潋心下荡过一丝涟漪,又有一丝疑惑,可是,她若是心中有她,那天夜里,为何拒绝她,肉吊在眼前,她却不要。
想了一会儿,她想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吃醋啊。
不过,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江鲜心里还有她。
她故作姿态:“你想多了,我和微微,怎么会亲吻,我的吻,不那么轻易给别人的。”
说完,她埋下头,顿时觉得心脏狂跳,脸像是火烧云一般,红红的,烫烫的。
她的吻,不那么轻易给别人,但是轻易给了她。
江鲜听得耳根子冒烟,她也不敢去看静潋,脑子里反复琢磨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她到底喜欢我吗?
两人都没有点破,视线不敢撞在一起,空气凝固了起来,莫名其妙有点尴尬。
正安静着,房门传来三声叩响,两人同时正襟危坐,有些心虚,静潋应了门,微微自门外走进来,手里握着一张酒红色请柬,到静潋面前停下,将请柬递给她。
静潋翻开请柬,见上面主题写着几个大字:生日宴请函。
原来是夏仲心五十五生日大寿到了,他要祝寿,特意邀请静潋她们前去。
静潋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夏仲心没安好心,若是贸然前去,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君子不立于危墙,她将请柬折叠好,转身就要往垃圾桶里丢。
白皙的胳膊刚支出床头,却被江鲜一拦,手臂相接,静潋掀眸看她:“你做什么?”
她抚摸过静潋的小手,将四个凸起的骨头一一摩挲,最后从她手里把请柬顺过来,翻开折页,里边泛黄的底色映出几个红色大字,落款的名字用烫金工艺烙印,抚摸时有凸起的痕迹。
江鲜拇指落在“夏仲心”上,轻轻一按:“他既然有心邀请我们,我们又何必推脱。”
静潋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眉眼在她脸上逡巡半天,江鲜才抬眸和她对视:“以身入局,才是彻底扳倒她的唯一方法。”
所有人都明白她什么意思,江鲜是十九号,那么夏仲心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会想尽办法接近她,并且为了俘获她露出马脚,届时,在他对江鲜进行人身控制之后报警,那便能顺理成章地把他扳倒。
此计虽然危险,但胜算有九成。
微微听完她的计谋,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夏仲心本次的目的就是为了江鲜而设。她出于怜悯将江鲜送走,结果她偏偏要回来,还设计出这样的计谋,这两边的人也算是各自算计,她仅需站在旁边观察就好。
静潋听完,脸色沉沉:“这样太危险了,若是稍微迟一步,就会铸成大错,我不同意,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
江鲜见她迟疑:“可是他已经派人调查我了,我自小接触那么多人,肯定有不少人知道我耳朵后的文身,加上我个性原因,也曾得罪过不少人,保不齐,那些人就会出卖我,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将计就计,主动送上去,他铁定会放松警惕,到时候他露出破绽,便是揭穿他恶劣行迹的时机。”
江鲜十分自信地握了握拳头。
静潋陷入沉思,并未回应,仿佛周遭的磁场都变了一个样。
须臾,微微站到静潋面前,对着她比画:“放心吧,姐姐,有我在,我一定会照顾好江小姐的。”
微微自小跟着夏仲心,作为一个残次品的存在,虽然没有被置换器官,但她也被当作血包,贡献了许多血液出去,用以维持他变态的实验。
所以,在静潋看来,她是很透夏仲心的。
微微帮忙的动机十足,且也不会背叛,静潋才放心点头:“那好,不过一旦遇到不可抗力因素,我们都要先撤。”
第40章 江鲜不见了
临近夏仲心生日宴前夕,夜里,雷阵雨滚滚落下。
水泥地,豆子大的雨水落地,溅开水花,滴成一个个漩涡,漩涡炸开,就像漆黑的天空中炸满了烟花,又像漫天星星在夜空闪烁。
不抬头看天,看着地,竟也能欣赏美丽的星空。
静潋穿着件乳白桑蚕丝蕾丝圆领吊带,双手搂臂立在窗前,不施粉黛,气质宛若清水芙蓉,亭亭出水。
面前的窗开了一条缝隙,风挟裹着冷雨钻进来,带着呼呼啧啧的声音,她的长发扬起,纯白衣服被零星雨水染湿,带着凉意刺进皮肤。
肌肤也因为寒冷也起了层鸡皮疙瘩,她上下抚摸着手臂,打了个哆嗦。
江鲜端一碗桂花酒酿圆子进了屋,见她独自倚窗颤抖,便走过去,对她嘘寒问暖,叫她关窗,让她喝桂花酒酿圆子。
“不知道怎的,总觉得心里发慌,发闷,所以才开窗透气,可是一吹风,又冷又湿,如此冷热交加,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江鲜扬起手里的碗:“可能是饿着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静潋接过她捧来的陶瓷碗,轻轻呷了两口,便没了胃口,遂将碗置放在桌前,又说:“总觉得有事发生。”
她笑了笑:“是有事情发生啊,我们那天筹划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明天吗?”江鲜不以为意,且劝解:“你这是高考前夕综合征”。
见她疑惑,江鲜大咧咧拉着凳子,双手扶着她肩,将她往没有风雨的沙发上赶:“就是紧张啊,试想一下,你在考驾照,考六级之前,不紧张吗?”
明天也是一种考试,既是考试,那就会紧张的情况。
她凑得近,半弓着身,将静潋环环围住,垂眸带着笑意望着她:“我来给你放松放松。”双手摸着她的肩,揉捏起来。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释放出去的眼神,还有行为,极具攻击性,还有那黏黏糊糊的眼神,快要将人看穿。
静潋被她盯得脸颊滚烫,闻到她身上的小苍兰香气,荷尔蒙直往头上冲,晕晕乎乎的,那双骨节分明手揉着她肩膀,来回**,就像捏住她紧张的心房,一寸寸,将她放松下来。
她轻轻嘘口气,脸烫呼呼地望回去:“你别这样看着我。”
江鲜才知道自己眼神已经收敛不住,喜欢早已从眼睛里跑出去,对方又怎么感觉不到。
当然,静潋能感觉到她,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倘若对方知道她的喜欢,没有可以逃避,没有划清界限,而是笑意含羞,那便是有戏。
虽然她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看过别人谈恋爱。
暧昧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揉她肩的动作慢慢放缓,她努力将眼神收了收,脸却往前凑,鼻尖几乎抵在她脸颊上。静潋肩膀一缩,原本柔软的肌肤瞬间被绷得紧紧的,她闭上眼,头往下埋了一些。
她抿紧了唇,嘴唇被抿得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一丝,而后觉得不好,将嘴唇一点点露出来。
紧张的气息一下拉到顶,虽然上次尝过她的味道,但是那个时候,两人都喝了酒,并不清醒,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感觉了。
这次是清醒的,她感觉到毛孔全部舒展开了,能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意思,一豪有浅浅的呼吸喷在鼻尖,热热的,那个气息也越来越近。
一瞬间,就让她忘记了刚刚的害怕。
她咬了咬腮帮子,等待着对方。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声笑,热气喷洒在她脸上,却让她一瞬间尴尬起来。
她睁开眼,努嘴望着她,觉得自己被耍一样:“笑什么。”
江鲜浓眉一挑:“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不看你看谁啊。”
她的手顺着肩往下滑,滑过手臂,手背,指尖落在她如嫩笋尖尖的十指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根根来回盘弄:“你的手好小啊。”
指腹是尖尖的,细细的,不像她,她的指头是圆的,肉肉的。
丝毫不觉得自己像是在性骚扰,直到那双柔软的十指尴尬地僵硬了一下,指腹指着她掌心,又徐徐抽开,她才知道自己十分猥琐。
不过都猥琐过了,见静潋的手指头还未抽远,她追着她的手指,重新抓了过来,攥在手心。
她蹲在她面前,反复摩挲她手背上凸起的四个骨头。
静潋象征性挣扎了两下,抽不走,便由着她摸,但始终没有看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帮我。”静潋问道。
江鲜:“不是,我送你回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你忘记了。”
她抬起头来,笑吟吟:“等一切事情完成以后,你可要跟我回去的。”
纵然没有直视她,静潋也感觉她的眼神烫人,从她的皮肤,烫到血肉,烫入骨髓。
她没有否认,只说道:“自然是要回去的,我会还债。”
还债?
她说得还有一丝保留。
不过她并不在意,只要她是要回去的便好。
本在暧昧的氛围中,脑海的系统忽然闪现:“危险,宿主,剧情偏离原剧情,你不要你原来的身体和百亿身家了吗?”
江鲜说道:“现在的身体和身家也不错啊。”
系统骂骂咧咧:“你能确保她一直选择你吗?现在她对你的感情模棱两可,或许有感恩,有愧疚,但不一定是爱你,若是你继续留在这里,和她一起,她不变心还好,可若是变了心,你就会像小美人鱼那样消失,未来还有几十年,你怎么能保证她的首选一直是你。”
江鲜信心十足:“可是她没有喜欢她的妹妹,也没有置我于危险境地,并且,她那天还差点献身,我虽然没听她说过喜欢,但是我能感受到。”
系统闪现:“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你。当她面临选择的时候,不一定会选择你。”
说完,不等江鲜发脾气,它便熄火了,再叫怎么都叫不醒。
江鲜并不在意系统的挑拨,她揉了揉静潋的手:“你会一直选我对吧。”
静潋有些无厘头,啊了一声:“什么?”
她仰起头:“你不会把我置于险境,对吗?”
静潋点点头:“自然,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处于危险境地。”
有她这句话,江鲜心里便踏实了。
翌日十点,三人梳洗完毕,用过早餐后,乘车从庄园出发。
生日宴设定在临海的游轮之上,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游轮面前。
今日天气阴沉,红白相间的游轮竟不如往日那样,明耀璀璨,倒是稍显暗淡,风扯着帆布猎猎作响,也吹得游轮吊桥摇摇晃晃,模板和铁锁撞在一起,发出嘎吱声响。
如果不是热闹的人穿梭在游轮内外,今日的一切显得十分凄凉。
每一辆豪华汽车下来衣着华贵的人,西装革履的男士穿着身着旗袍的女士从吊桥走过,风一吹,掀起她们的英伦帽和披肩,一时间,男人将女人拢在怀中,女人传来低低笑声。
三人下了车,有接待前来引路,走到吊桥上时,风将静潋旗袍吹得扬起来,露出雪白的小腿。
静潋下意识去拢旗袍,高跟鞋险些踩空,一个趔趄,往后倾倒,江鲜正好站在她身后,下意识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手心相触的一刹那,眉眼也汇聚在一起。
眼神中的暧昧,似暗波流动。
微微站在两人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她嘴唇抿直,并未流露出其他表情。
游轮大厅装潢与酒店大堂相差无几,一走进去,里边传来热闹气息。
夏老爷子正立在宾客中间,和来宾谈笑风生。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洌的声音:“叔叔。”
穿透来宾,送达他耳朵里。
攀谈的声音暂停,他侧过头来,望向来人的瞬间,笑意僵在脸上。
只见,静潋身穿一袭黑色旗袍,头发挽起,鬓边别了朵白山茶,她身旁的女人也穿了身同色系宽松旗袍,扎了高马尾,露出纤长脖颈,胸口处戴了朵白芍药。两人容色庄严,加这副妆扮,看着不像是来祝寿,倒像是来吊唁的。
周围的气氛明显低下来,宾客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各自找理由作鸟兽散,徒留他们几人对峙。
夏仲心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微微,脸上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因为,微微穿着一身酒红色旗袍,头发温柔地散开。
两人目光交接后,他再次看向静潋。
“囡囡,身体恢复得可还行?”
静潋双手放在腹前,手里拽着的贝壳小包肩带摇晃,她抿唇摇头:“还是不记得那天的事。”
和静潋寒暄两句后,夏仲心转动身体,脚尖朝着江鲜,笑盈盈道:“江小姐是吧,听说你很有名。”
江鲜对这些场面利益略懂一二,她笑着点头:“过奖。”
夏摇晃手中香槟,与她攀谈起来:“听说夏小姐是五岁出道,你的亲生父母真狠得下心。”
她知道他话中有话,很明显是来问她身世的,不由喉咙发出一声哼笑:“也还好吧,我的经纪人自小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把我培养成国内顶级的歌手,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呐,不像有的父母,养个女儿根本不拿女儿当人。”
话点到为止,江鲜瞥了一眼微微。
夏仲心陪笑:“你刚刚说,谢经纪人拿你当女儿,你的亲生父母呐?”
边说着,边走到她右侧身后,用余光扫了一眼她的耳朵。
江鲜知道他什么意思,故意侧过身,拢了拢耳朵头发,目的是让对方看清楚了。
夏仲心看见了那青色的印记,顿时瞳孔睁大,他下意识推了下眼镜,和微微对视了一眼。
微微早就告诉过他江鲜的身份,只是他还需要确认一番,如今确认了,他心头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
简单攀谈两句之后,夏仲心找了借口,招呼其他来宾去了。
静潋则十分清楚,她不是招待其他客人,而是准备收拾江鲜了。
她拽紧手里的翡翠念珠,一颗一颗盘弄,发出清脆声响。
嘈杂的声音意味着她情绪烦躁,她只觉得一上了船以后,整个人便心神不宁,总感觉四周有各种眼神盯来,像刺一般,怎么都拔不掉。
“阿鲜。”静潋转身看着她:“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抓住江鲜的手腕,扯着她就要往外走。
江鲜如如不动,反手将她的手紧握:“静潋,开弓没有回头箭。”
更何况,现在想要下去,怕是也没那个机会了。
她视线在人群中逡巡,见不少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她知道,那些都是夏的眼线。
此时,微微也绕到静潋跟前,朝她比画:“姐姐,放心好了,我们不是在江小姐身上安了追踪器吗?到时候出了事,一报警,就能马上找到她。”
江鲜按了按腰侧荷包的定位器,点头道:“对啊,静潋,你要相信,我们今天的计划万无一失。”
两人好说歹说,终于把静潋的思想工作做好了。
生日宴会开始,嘉宾们陆续入座。
主桌落座的是夏仲心以及他的朋友和朋友夫人。
静潋借口年纪小,和江鲜她们落坐旁侧的位置。
上流人的晚宴都是那么无聊,所有人在精美的餐食面前都保持着良好的用餐礼仪,凹着造型,每个来宾身后都伫立着一个服务员,随时随地替她面前的客人端茶递水。
舞台上正演绎着民族风、古典风的歌舞,所有服务人员目不斜视,只关注着眼前人。来宾们则相互攀谈,饮酒作乐,是不是讨论一下舞台上哪个美女胸比较大,腿比较好看。
睡起来是不是爽。
不管多么严谨的场合,那些人总能把话题往黄的方向引。
宴席过半,夏仲心开始一桌一桌敬酒,他端着精致小巧的白酒杯,身后跟着两个礼仪,一个托着托盘,盘里盛着预备好的白酒和杯子。另一人则负责倾倒白酒,随时为夏递上新的酒杯。
一桌一桌挨着下来,他喝得兴致高昂,像是十分开心似的。
不过片刻工夫,他便走到了静潋这一桌,还未等他换盏,她们这一桌人便都站起来,各自举起酒杯,准备好祝福词,笑语相迎。
江鲜正思索夏仲心要什么时候动手时,夏忽然转身,酒杯和她手上的酒杯一撞,酒水顿时洒落,沾湿了手背和衣衫。
夏连忙道了一声不是,吩咐礼仪小姐重新给江鲜的酒水满上。
江鲜努力遏制住笑意,心里门清,原来是在这里啊,不过,演技也太过拙劣,若不是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夏仲心这一杯酒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到她口中的。
酒杯重新斟满,大家相互诉说着从语文课本抄下来的蹩脚成语: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什么的,话一说完,十来个杯子撞在一起,清脆叮当。
江鲜仰头饮酒,将那口酒含入嘴中,眼泛着笑意目送夏仲心离开。
直到人走远,她重新举起杯子,将酒吐出来,悄无声息倒在一旁的花盆中。
落座后,静潋与她对视一眼:“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再过十分钟,我再开始,这样显得真实一些。”
微微则坐在一旁,静静地转动面前的酒杯。
十分钟后,江鲜故作醉酒,一头撞在饭桌上,响声震得餐盘清脆作响,同桌的人投来关切目光,静潋忙说没事,和微微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她前往游轮的休息室。
到了负一楼,微微朝静潋望了一眼,示意她不应该再往前了。
静潋虽有不舍,看了两眼江鲜,但依旧扯离了。她不敢多说,只用眼神示意,叫微微照顾好江鲜。
微微颔首,扶着江鲜往里走。
为避免打草惊蛇,江鲜全程闭着眼,她依稀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一个漆黑的地方。
耳朵里传来脚步声,须臾,夏仲心的声音也传入耳朵:“都准备好了?”
江鲜听不见微微的声音,也无法猜测她们说了什么。
微微看了一眼江鲜,点点头,比划:“一切安排妥当。”
夏仲心粗粝的声音道:“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
微微深吸一口气,又道:“快艇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再给她打一针镇定营养液,以防她中途醒来。”
听到这里,江鲜不免有些心慌了,因为这并不在她们的计划之内。
正当她疑惑时,手臂已经被人绑住,静脉处像是被蜜蜂蜇了下,凉凉的感觉传来,很快,她真的沉睡了过去。
微微伸手摸向她右手荷包里的定位追踪器,悄无声息停了下来。
夏已经安排好快艇,船员开到游轮底部后,他示意微微扶江鲜上快艇。
她伸手示意:“爸,再开一辆快艇过来吧。”
“为什么?”夏仲心一脸不解。
微微则挥手比划:“大白天的,本就容易被人看见,但是同时有两快艇,用来掩人耳目,岂不完美。”
沉思了几秒,夏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
他同意她的做法,又叫船员开了一艘快艇前来。
微微走到一快艇前,将手里的定位追踪器贴于甲板上,而后,扶着江鲜上了另一艘快艇。
同时间,两艘快艇从游轮底部离开,它们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在海水划出巨大的v字形波浪来。
静潋望着两艘快艇离去,心中不由纳闷,为何偏偏多了一艘快艇。她迅速掏出手机定位追踪,追踪到江鲜的位置,她应该是乘着快艇往左边去了,至于右边,或许是其他的客人游玩,也未可知。
接下来,她才开始给微微发消息。
“事情做完了对吧,做完了就可以回来了。”
微微并没有回复消息。
以为对方一时没有看手机,便站起身来,在游轮上找微微的身影。
从地下负一楼开始找起,她一边走,一边叫她的名字,又朝身旁的人询问,一路上,没有看见微微的身影,路人也摇头,说没有看见过那样的人。
她又翻看手机,见微微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心头顿时一凉,她伸手撑在栏杆上,一手抚摸着心窝,颤抖着拨打电话过去。
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若是中途出现了任何一个差错,她们两个的处境都会很危险。
电话并未拨通,回应过来的是标准的女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出事了。
静潋险些没握紧手机,头皮在一瞬间发麻,脑袋嗡嗡嗡的。
出事了,按照原计划,微微送走江鲜后,应该给她回复消息的,然而此时微微没有回复消息,还关了机,两人一定出事了。
江鲜呐,她不是没有喝酒吗?按道理说,她应该是清醒的,然而此刻也没有联系她,唯一的原因是,她们都出事了。
回到宴会厅,静潋见人群中已经没了夏仲心,她抓着他的亲信问,才知道他已经先行离开。
静潋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
按照原计划,她需要再等一两个小时的,然而此时此刻,她等不了,因为一切都不在她掌控范围了。
警察出警十分迅速,并非等了二十四小时以后。
因为微微不能说话的原因,她属于残障人士,所以一听到她失踪,当即就出警了。
且她精准给出了定位追踪器,警察只需要开游艇去找人即可。
静潋也有所准备,她早已雇好了六名保镖,开一艘豪华游艇,打算跟在警察后面。
所有人的方向都朝着左边前行,往前开了大概一分钟后,静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微微已经败露了,那么定位追踪器也应该败露了才是,所以,才会有两艘快艇。
她一瞬间豁然开朗,有没有可能,江鲜她们乘坐的是右边的快艇。
但是她没有通知警察掉头,因为一切都是她的猜想,眼前,她只能通知船员掉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前行。
今日天气欠佳,海风猎猎,海浪掀起巨大的波涛,静潋强忍着晕船的痛苦,目光笃笃,望着那一片,一望无际的,灰色的海。
“千万不要有事,江鲜。”
她在心中默念。【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