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靠在我肩上吧
男人引颈张望,见两人犹如石头砸入墨色海水中,激起千层浪,荡开一个巨大的圆圈,在雨幕之下,那白色的圆圈渐渐散开、渐渐平息、又回到最初的模样,只剩下雨水砸落海面,溅起烟花一般的水滴。
这样深的海,恶劣的天气,她们也算是有去无回了。
他回过头,转而消失在废弃的游轮中。
海水犹如巨大的冰被褥将她们完全包裹,巨大阻力的冲击让静潋陷入昏迷之中,梦境将她拉回母亲出事的那天。
她亲眼看见母亲被继父扔下海里,顿时吓得噤声,逃跑的时候,不慎被脚底油漆罐绊倒,一时间,雨水沾满身,头昏脑胀,手脚发麻,甲板积水为镜,倒映着她狼狈的面容,继父高大的身影慢慢罩过来,犹如死神披着黑色的外衣,前来索取她性命,那双眼睛望着她,如芒在背。
她柔软的身体被举起,闪电划过夜空,照亮四周,她犹如一只折翼的白蝴蝶,被风浪卷入海中。
胸口闷闷的,她呼吸不过来,耳朵里嗡嗡的,一口又一口海水灌入口内,溺得五脏六腑都轻浮起来。
好闷,快要不行了。
身体像是吸饱水的海绵,变成石头,慢慢地,随同浮藻一同坠落下去。
只是,这一次与上次不同,正当她要被拖入无尽的深渊,只觉腰间一紧,温热的身躯靠来,带着她冲出水面,拨云见日。
咳咳咳,静潋迫不及待将口中的水吐出,好不容易能自由呼吸,她拼命地咳起来,江鲜也不例外,不过比她好些,她咳出几口水后,两人相顾无言,她拖着她,慢慢往岸边靠。
黑色的礁石块后暗藏着一山洞,洞中收拾得干净整齐,里边有渔民留下来的炊具、木柴、白杨木的桌凳。
江鲜扶着她坐下,自己则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巡视了一圈洞里以及周围情况。
静潋小手落在双膝上,眼神不时朝她瞥去,心中五味杂陈。
江鲜是来救她的,弄的头发湿乱,衣衫褴褛,漂亮的脸颊也有几处瘀青,这样的狼狈,却一言不发。
她巡视好四周安全后,开始拾木棍成小山堆,划燃火柴,用干枯的竹叶引火点起来。
火势燃起来,江鲜捡了块木棍扒拉柴火,用以调整火势。
她心想,江鲜不怪她吗?做事也沉稳安静了些,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心里想着,眼睛便不由自主朝她盯去。
火光罩在脸上,温温热热的,刚好了驱散身体的湿冷,江鲜不禁打个哆嗦,感受到另外一股比火光还冷的光罩在脸上,是静潋的视线,她看过去,静潋快速低下了头。
她笑笑:“怎么,看我狼狈啊,还不是因为你。”
盘腿坐下,从旁侧抽出两条蜕皮的桑树条,将它们按在左手胳膊处。
静潋见状,这才发现她的左手小胳膊以下晃晃荡荡,没有了力气,像是脱臼了。
“你的手”,怎么了。
她没问全,只是望着她手的方向发呆。
“脱臼。”
江鲜毫不在意地回道,只一瞬,又反映了下,内心感觉到被什么柔软又僵硬的东西给刺了刺,酥酥麻麻的。
“哟,还学会关心人了。”
说完,她望着静潋,试图去捕捉她被人拆穿时流露的神情。
然而静潋依旧冷静,冷清,冷淡直视她:“恻隐之心,人人都有,算不得什么奇怪。”
罢,江鲜没看到她尴尬的神色,只埋头固定受伤的手臂。
还差一布条,需要把小手臂绑着。
思来想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T恤,二话没说,撩起来将衣脚含在嘴里,用银牙一撕,唰啦一声,腰间的一圈布料被生生扯下来。
露出光洁而富有线条的腹部。
小麦色肌肤映入眼帘,静潋下意识避开,眉头微微一敛。
难道她以为,她在对她耍流氓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断了一臂,静潋到底怎么想的。
她气急道:“喂,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要……都这个时候了,真是。”
无力地举着碎布条摇了摇:“我连包扎的力气都没有。”
将布条一端塞入口中,一端握在手里,小臂横在中间,缠绕起来,她刚缠绕了半圈,便进行无果,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正当焦头烂额时,静潋不知何时蹲在了她左手边,冰冷的声音吹成一口气:“我来吧”。
她浑身麻了下,心道,静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跟个鬼似的。
诧异了会,她才把脖颈往前弹,吐出口里的布条,落于她掌心。
嗯了一声:“你来吧。”
静潋瞥看她右手,伸手过来,拽走她手里剩下的布条。
她将布条折叠好,对着她小手臂缠绕起来。
指尖微凉,擦在她肌肤上,却冷极生热,所触碰之地犹如被火缭绕,酥酥麻麻,带着痒意。
发丝垂落,呼吸也喷在手臂上,耳边只能听见她放低呼吸的频率,闻到她发丝悠悠发香,顿感此时此刻,无限美好。
“想不到你还挺体贴。”
江鲜歪过头看她,笑吟吟地。
刚说完,静潋用力拉扯布条,在她手臂处扎了个结,就像一只黑色雨蝶停在她臂弯,好看极了。
她闷哼一声,心道,夸不得。
“对了,你可认识那个绑架你的人。”
静潋双手缓缓垂落:“不知”。
但依稀可以猜到是谁?
究竟是谁?知道了她流落在此,又派人来暗杀她。
难道是微微?
不可能,微微与她一向很好,所以是继父?继父那么快就找到了她的位置,又派人出手,哼,狼子野心,天地可鉴。
思索着,江鲜说道:“我与他交过手,据他所说,他是认识你的,想来,也是为了争夺你家财产而来。”
那便是继父了,看来他已经知道她的行踪,不过,今日一遭,些许他又以为她死了,又给了她一段喘息的时间。
不过,她不能再等了。
“先不说这个,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走出去。”
走出去?
江鲜刚刚看过四周,这里地处安全,除了游船,别人都到不了这里,但也十分危险,若是一直没有人来这,两人要走出这山洞着实是个问题。
“今晚怕是出不去了,只得在这将就一晚。”
说着,江鲜席地而坐,面朝火堆,背靠墙壁。
她原以为在别墅的大床上,靠过去的时候没有留神,后背顿时撞击在坚硬且崎岖的石壁上,传来一阵痛感,好凉,她吸了口气,牙齿打战。
静潋见状,只轻微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安静地与她并排坐下,轻轻贴着墙壁,两人中间距离远,可以坐下个200斤的胖子。江鲜嘴唇抿平,颇有不爽,她伸手拍了拍地板:“坐过来些。”
静潋歪个脑袋,神情一如既往倔强:“我为何要坐过来。”
“两个人靠在一起暖和。”她僵硬道。
“我为何要暖和?”静潋油盐不进。
“你靠在墙上,不硌得慌?我这样皮糙肉厚的,都快受不住了,更何况看你细皮嫩肉的。”她笑吟吟地,是真的为她好才这样的。
静潋不为所动,也不回答她,只闭上眼睛,双手落在膝盖上,进入睡眠状态。
江鲜啧了声,依旧不肯依,便抬起臀朝她的位置挪过去,两人之间仅剩一条小臂距离:“你可以靠在我肩上。”
火光缭绕,烤得静潋潋红红的,她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烤面包的香气,让人想要咬一口。
静潋缓缓睁开眼,鄙夷朝她瞥了眼,眼中满是警惕。
江鲜可明白这个眼神了,她顿时一拍大腿:“不是吧,都这个时候了,你难不成以为我会欺负你?我手臂都断了一条呐。”
没良心的。
静潋好笑:“不是还有一条吗?”
得,还得是女主,想法都是那么超前、变态、刺激。
怪不得和她那个又瞎又哑的妹妹能玩到一起,原来是恋残癖。
江鲜自然不与她计较,只慨叹两声,也靠着墙,闭上眼,进入睡眠状态。
夏日海风习习,偶尔给山洞带来一丝凉意,静潋四肢收紧,心尖打了个颤抖。
眼前的小火堆将熄将灭,没有了温度的传递,人自然会寻找温暖的地方。
她天生体质阴寒,身体喜阳,在没有理性的控制下,身体会无限寻找温暖且贴近。
一团火熄灭了,身边似乎有另一团火,不是那么炙热,也不过分冷淡,她下意识将脑袋歪了过去。
这团火软软的,她想着,又睡过去。
黎明时分,日出未升,江鲜比太阳醒得早些,醒来时右臂发麻。她刚要抽手,只觉得一股气息均匀地喷在胳膊上,低头一看,只见静潋正靠在她肩膀上,睡得软乎乎的,脸颊上的肉凹在她肩膀上,脸儿红扑扑的,肌肤上蒙了层细细绒毛,像颗水蜜桃。
停下手里的动作,她静静欣赏着怀里的小东西。
哼,口是心非的人。
还不是睡上来了
她侧过身,小心翼翼抬起手臂,正要去托住她的脸。
忽然听见山洞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像是有人在远处呼喊,声音渐渐近了,一群人脚步声靠过来,有人喊着:“江小姐,静潋小姐,你们在哪儿啊。”
是王姨和小雅!
她们有救了。
江鲜转过头来,正要喊醒静潋,见她早已经醒来,离开了她的胳膊,一脸镇静望着她。
似乎她从未枕靠过她一般。
脸上月牙形状的红痕却出卖了她的行为。
江鲜没有空捅破,只站起身,顺便扶着她起来:“走吧,她们找来了。”
两人走出洞口,见外面天还未亮,远处有一群人打着篝火呼喊着朝洞口过来。
见到江鲜和静潋两人,那群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迈着更大的步子奔跑而来。
“江小姐,静潋小姐,你们怎么样了。”
王姨哭哭啼啼,对着她二人又是看又是摸的,小雅反而冷静些,确认了两人安全后,便带着二人往游艇那边赶。
还得是小雅,她聪明,没有报警,也没有过多问什么,知道人不见了,还利用了江鲜的手机定位器查找了过来。
“回去给你加工资。”
江鲜眼中满是欣赏。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姐,对了,还需要报警吗?”
江鲜摇摇头,此事不宜声张,且她猜想,那个男人之所以没有继续追她们,怕是因为她们双双身亡,早已回去复命。
若报警,便是打草惊蛇,况且,这一切还需要静潋自己来安排。
回到别墅,家医窦豆早已等候在此,对两人进行了简单的查看后,见静潋只是皮外伤,而江鲜伤到了胳膊,便优先选择替江鲜治疗。
虽然江鲜推诿在三,但是在窦医生强烈且严肃的要求下,她妥协下来。
静潋回到房间,从枕头掏出手机,开机,屏幕亮起来,待网络连接好以后,短信里弹出了十九条消息。
其中有两条是前天发来的。
“姐姐,我听爸爸与手底下的人说似乎找到你了,你在哪里啊,注意安全。”
“姐姐,爸爸派去了一个人接你,穿着白色西装套装的男人,你见到了,一定要注意。”
“姐姐,你还在吗?我想你。”
静潋看见这几条短信,心中顿时排除了对微微的怀疑。
短信既然是前几天发的,说明她真的知道些什么,而她愿意来提醒她,也算是真的为想。
毕竟,一个真正的猎人是绝对不会做出打草惊蛇这种事。
她也更相信,两人从小到大相处的情谊。
微微,我信你。
思念会从眼睛流露出来,她静静盯着屏幕,开始给她发消息:“妹妹,我在。”
消息发出去后不到一分钟,微微的短信便回复过来:“姐姐,你没事吧。”
对方可能一直抱着手机,一直心系着她,所以才回复如此迅速,她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我没事。”
“太好了,姐姐,昨天我听父亲说话的意思,还以为你出事了。”微微发完这串文字,又配了一个猫猫表情包。
静潋思索了片刻,伸出试探的一脚:“叔叔说了什么。”
微微:“他派出去的那个西装男子说,你已经出事了。”
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终于问道:“姐姐,我总感觉爸爸在瞒着我一些事,我看不懂他。”
静潋想着,她自然看不懂,夏仲心如此恶毒,但也会在女儿面前保留做父亲的良知。或者说,他故意隐瞒微微。
但是在微微的世界里,他早已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父亲,她觉得他可怕,不可靠近。
静潋问道:“叔叔最近有什么安排。”
微微:“具体安排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阿姨去世以后,公司股东架构变化极大,一部分人等着你回来,另一部分人说时间不等人,都赞同我爸来接手掌管申氏集团,还说,要在三个月后,举行股东变更大会,会邀请媒体前来曝光。”
她轻笑,姓夏的还真是心机,都还没找到她的尸体,母亲的尸骨未寒,他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要成为继承人了?半年都等不了。
既然对方那么想赢,那么想要申氏集团,那她便叫他,求而不得。
搜索到关键信息后,静潋不再和她多说,只打字:“知道了,我的事不要给叔叔说,等着我回来。”
按下关机键,长舒口气。
片刻工夫后,门外传来三声叩响,静潋应了门,小雅推门而入,推着手推车到床边,车上摆了简单的包扎伤口药物,生理盐水、碘伏、纱布、药等物品。
静潋便知道是她来替她包扎来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腿伤,上面留有几道蔷薇尖刺的抓痕,伤口快要痊愈了。
其他的,身体并没有受伤。
小雅准备好生理盐水,静潋将腿伸过去,供她清理。
一边清理,一边询问:“窦医生刚刚只是粗略检查过您的身体,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呐?”
静潋摇摇头:“没有。”
小雅抬起头,一双眼睛露出诧异之色,嘴里念叨:“嗯”。
欲言又止,她低声道:“奇怪,你们是一起出去的,又是一起回来的,江小姐身上的摔伤有好几处,又断掉了胳膊。”
忽然沉默下来*,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静潋这才坐直,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有时候是从楼梯滚落下来,有时候是江鲜抱着她跳海,无论什么时候,江鲜都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从不叫她受一点伤。
“她伤得严重吗?”静潋随意问道。
小雅用碘伏擦拭她的伤口:“有点。”
下意识瞥静潋,见那冷若冰霜般的脸带着一丝迟疑,小雅心想,她会因boss受伤而难过吗?
然而,静潋接下来的话,叫她彻底无语。
她眉眼之间的柔波仅仅出现了一秒,瞬间冷下来:“若不是她故意监视我,我又怎么会逃走,我若不逃走,她又怎么会来追我,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这段话就像一抔冰凉的水,从头到脚浇灌小雅身上。
她指尖颤抖,心中汹涌无限,静潋小姐也太无情了吧。
再次给静潋上药时,她没有那么轻柔了,而是粗糙地将药倒入她皮肤上,随便撕两块纱布帮她裹好,口里说道:“静潋小姐,你也太绝情了,你都不知道,换作是别人,boss早就没有了耐心,你不知道,我是看在眼里的,她对你是上了心的,就算曾经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她也已经弥补了回来,您别忘记,她曾经救过你的命。”
语气苦口婆心,但也有埋怨的意思。
不过静潋并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语气如何,态度如何,她只看切切实实的事。
仔细考究起来,小雅说得也没错,江鲜的确救过她的命,两次。
她亦并非绝情到如此地步。
小雅见她不说话,连忙打住,不再与她多说,只提醒她,晚餐的时间到了。
话里暗藏玄机,示意她该下去陪江鲜一起。
知道了。
她如此回答,经过简单的梳洗整理,她趿着些,迤逦从旋转楼梯下去。
长达三米的水晶大吊灯下,江鲜已经落座餐桌,两边的烛台和头顶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她左手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身着正装却显得有些滑稽,似乎丢失了往日狂傲的气势,像一只受伤的猎豹,眼中吐露出需要疼惜的意味。
见她下楼,江鲜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静潋垂眸,走到三米长的餐桌对角,纤手落在椅凳上,手指轻轻屈起,似乎想要拉凳子,又不想拉凳子的样子。须臾,她的手掌缓缓落下,脚尖迈向她,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江鲜原本手拖下巴撑在桌上,见她走了过来,她下意识直起背,就像一根线将她整个精神提了起来,眼神不自觉发亮,心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是她不能得意,不能骄傲,要故作淡定,努力将即将翘起的嘴角压下去。
静潋走近身旁,连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带着一丝玫瑰沐浴露的清香,她本想替她拉开凳子,手还未伸出去,对方便低声说:“我自己来。”
她落座在她左手边。
管家开始上菜,晚餐吃的是安格斯牛排、配象拔蚌小米粥、英女王牡丹虾、意大利面,还有少不了的猪肝汤。
当牛排推到江鲜跟前,还是一块完整未切割的,她右手拿刀,左手艰难拿起叉,虽说左手断了骨头,但是还有一些知觉,食指拇指捏着叉,还未拾起,银质刀叉哐当一声,清脆落在陶瓷盘中,余音在耳旁响起,引来静潋的目光。
她微微侧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很自然抬起手臂,手还未伸过来,香气先扑入鼻腔,她拾起她的餐盘,主动帮她分割了牛排。
她动作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将牛排分割成大小均匀的方块后,重新递到她跟前。
江鲜心中柔软一片,咳了咳:“你真贴心”。
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感觉自己又朝胜利迈进一步。
她叉起一块牛排,含在嘴里,正满怀欣喜吃的时候,静潋眸光带着闪烁:“不必谢我,我只是想起了我身残志坚的妹妹。”
第22章 没想到她这么贴心
江鲜顿时被一口牛排噎住,好端端的,干嘛提起她妹妹。
要知道,她妹妹也就是原书女二,女主的恋人,那是一个十分阴狠的人,她本就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阴暗里,她就是女主的一把刀,替女主做掉了许许多多的人,而从未叫女主沾染一点尘埃。
两人的关系有点像那啥,《白夜行》亮司与雪穗的关系。
所以可想而知,女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你还有妹妹?”
她将自己从虚幻中拉回来,故作镇静,佯装闲聊。
静潋搅动着意大利面,刚把面条递到嘴边,轻轻嗯了一声。
“亲生的吗?”她含糊地问道。
静潋慢慢咀嚼口中面条,待咽下去后,才说:“异父异母。”
“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啊……”,江鲜明知故问,又说道:“她长什么样,好看吗?”
问到这,静潋放下刀叉,抽出一张纸来,擦拭完嘴角后,开始与她说起她的妹妹来。
“她和你有些相似,相似的身高,相似的头发,相似的体型,仔细一看,连五官都有些相似,不过……。”
说到她妹妹时,静潋眼波尽含柔光,陡然话锋一转,她看向江鲜。
“不过什么?”
她垂下眼睫,颤抖如同蝴蝶抖动羽翼,她声音清冷:“她个性柔和,肌肤白皙,总的来说,比你好看。”
江鲜被这话气笑了,她将椅子转了个弯,正面面对她,用手指着自己鼻子:“喂?你看清楚,我这样的,在娱乐圈都算得上美的人,你居然说还有比我好看的,那她怎么没出来抛头露面。”
对于江鲜的狂傲自恋,静潋早已有所了解,她不会因为她的话而鄙夷她,只是说道:“不是每一个都需要出去工作,抛头露面的。”
那倒也是,富有人家的小孩专注于自己家中的事业,哪还需要去娱乐圈卖唱卖笑的。
“更何况,”静潋低声道:“她无法说话,眼睛视力也不好。”
这就回到了,她刚刚说她身残志坚的话来。
静潋嘴角抿平,并不因此而难过,而是带着罕见的笑意:“所以,我经常照顾她,也很喜欢照顾她,我们相依为命。”
江鲜本就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所以面对静潋对别人流露出偏袒的爱意,心里毫无一丝波动,甚至有些看戏的神情,但是因为人设,她不得不拿出牛一样的力气支愣起来。
“我的手也残了,你照顾照顾我呗。”
说完,身残志坚抬起左胳膊,朝她伸过去,请求她的示意。
一听她这样看无赖,静潋原本柔和无限的眼充满冷淡,朝她微微一瞥,连一个正面眼神都不曾给。
她就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
静潋顿时起身:“我吃好了,你慢用。”
抬腿往旋转楼梯迈进,上楼洗漱睡觉去了。
因为胳膊受伤,江鲜又不能耽误《听见你的声音》节目录制,所以节目组她安排了在家现场直播。
翌日一早,茯苓和yoyo便带着录制设备来到别墅,摄影师、化妆师也都齐整地赶来,她人刚醒,就开始给她洗漱装扮,准备今天的稿子了。
YOYO特别上道,她将稿子递到她跟前,恭敬说道:“江江姐,因上次节目录制已经分好了组,今天的比赛便是组与组之间的对决,正好,您的组员匹配到了曹林老师的组员,所以,这一次是你与曹老师的对决。”
江鲜拿着a4纸,食指轻轻敲打发出声响,黄宝石戒指在补光灯下愈发地夺目耀眼,不由嘴角一勾,又对上了曹林,想上次她已经将曹林虐得体无完肤,谢玉已经提醒过她,别刻意树敌,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这一次对上,她心中也没有了上一次的怒火,心道能放过便放过。
大家还是朋友,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上午十点,节目录制开始,化妆师给她做了一个大波浪,三七粉刘海,蓝色泪滴装,她一袭蓝色亮片长裙,坐在红色的椅凳上,聚光灯落在她身上,将她投影在节目现场大屏幕上,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柔光,宛若霸气的女王荣登贵座,亲临现场。
美中不足的是,她左手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
现场原本安静着,当江鲜的画面投射下去时,现场顿时沸腾起来,原本沉寂的观众席宛若平静海顿时滔天,观众兴奋、诧异、又带着关心,主持人代替现场观众询问了她的病情,她笑着伸出右手招呼:“出了一点小事,不过没有大碍,休息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所有人都对她的伤势表达了慰问与关怀,导演,导师,观众,主持人,以及她的学员,都叫她好好休息。
简单寒暄,开始进入正题。
一开始特别顺畅,江鲜也尽量表现得目中有人,礼貌,谦逊。
节目来到两组对决,导师放狠话的环节。
镜头给到曹林,示意她先说。
江单手托着下巴,姿态十分轻松优雅。
且听曹林说道:“江老师真是身残志坚,都没有能来现场,还继续做着托举学员的事。”
听见这样富有攻击力的话,她浓眉一挑,好呀,曹林看来没打算放过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全场哗然,不管是别墅工作人员,还是现场人员,所有人都感受到曹林放出的冷箭,一下将松弛的节目变得剑拔弩张。
如果说她是挑话的人,那么江鲜便是射箭的那位,不好意思,气氛都烘托到这个地步了,她再不举刀反击,当她是HelloKitty猫?
“曹老师好久不见,怎么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尤其是笑起来,眼角纹都能夹蚊子了,是不是该打点羊胎素了。”
攻击人的时候,她从不解释自我,而是从对方受伤找漏洞,就算没有漏洞,那也要编一个。
上了年纪的女艺人最怕有人说她老,她这一箭射出去,感觉一下将曹林固定在导师座椅上,她面色一红一白,愣了一会,才转身找李杰导师看了看:“我有皱纹了?”
“有。”
江鲜自然没有叫其他人有发言权,而是十分笃定:“十分明显,是不是做节目压力大,太累了导致的,要注意休息。”
两人就这样唇枪舌剑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就算节目进展顺利,江鲜也不忘对她以及她的学员进行见缝插针般的批评。
对一个搔首弄姿的学员说:“跳得什么呐,身上痒就去洗澡。”
对一个玩转贝斯的学员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来到了车祸现场,你是去哪个速成班临时报班三个月就赶来上舞台污染我的耳朵?”
对着一个内敛娇小的学员说:“大声一点,你的声音就跟蚊子一样,嗡嗡嗡,听不见。”
果不其然,这三个学员都面露尴尬,甚至被骂哭了。
江鲜自然毫不在意,一脸得逞地冲着曹林微笑。
录制间外,静潋正好从楼道经过,远远便听见房间内传出江鲜声音,她又在趾高气扬地骂别人了。一字一句,灌入耳朵,令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她立住脚听了会儿,默默摇头,转身跟着小雅下楼去了。
司机载着两人到了附近最大的生活超市,超市人烟稀少,仅有vip会员才能入场。
两人走在生鲜区,商场显得空旷而又安静。
静潋走在前,小雅推着手推车,紧贴她身后:“静潋小姐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逛超市?”
静潋一贯不与人说话,对别人说过的话也不给予回应,她就像是人极自吐自露,玉色小手拾起一长串棒子骨:“这个。”
小雅自己用口袋装起来,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到蔬菜区,静潋又捡起根腕口粗的山药,放入购物车内。
小雅眼睛亮了亮:“静潋小姐是要做山药筒子骨汤,给boss补身体的吗?”
静潋说道:“还差生姜和当归。”
小雅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体贴。”
静潋抬头望着远处:“在那边。”
两人各说各的,小雅一面跟上去,笑吟吟望着她:“你有这份心,boss一定会很开心的。”
静潋这回没有无视她的话,她停下来,一脸的镇静:“她开心不开心,与我何干?”
一如既往的冷清加距离感。
她不再说话,心里却也不埋怨,静潋小姐有时候和小姐一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虽然两人从表面看大相径庭,但本质上却殊途同归,这倒是令人有莫名的cp感。
回到别墅,静潋罕见地进了后厨,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她,在小雅的提醒下,厨房被让出来,留给了静潋操作。
厨房门口,三四个人就像叠罗汉一样脑袋叠得高高的,小声议论:“她还会做汤?”
“亲自做汤?”
“不会是想给boss下毒吧。”王姨不免怀疑起来。
小雅咳了咳:“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一行人说的话就像蜜蜂嗡嗡嗡地闹个不停,静潋原本洗着山药,一时听不下去,才转过头,朝门缝的那几个脑袋投去无奈的一瞥。
几人登时作鸟兽散开。
厨房安静下来,静潋耐心地清洗猪骨,焯水、切山药房间一时仅有水声与切菜板的声音。最后,将焯好水的骨头与山药放入锅中,武火煮开,文火慢炖。
锅盖上气孔咕噜咕噜冒着白气,香气慢慢扑来,房间笼罩一层热气,将静潋脸颊熏得红红的。
一小时后,骨汤熬好。
江鲜的节目录制也完成了。
一场节目下来,分明是唱歌类节目,她的喉咙却说得半干不干。
厨房早已准备好他们一行人的午饭,用餐地点位于别墅一楼的大长方形桌子上。
静潋十分内敛,不喜欢见外人,自然没有和她一起,与那些不认识的化妆师、摄影师、助理什么的一同吃饭。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对别人的事一向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别人来打听她的事。
于是乎,她独自在二楼的房间内单独用餐。
听见楼下嬉笑吵闹的声音,她平静地关上了门,将那份打扰隔绝门外。
江鲜刚落座,小雅便小跑过来,凑到她耳边低语。
“静潋小姐说不喜欢与别人一同用餐,就不下来了。”
江鲜自然知道,她点点头:“记得给她上猪肝汤。”
还惦记着给人补气血呐。
小雅笑吟吟点头:“哦,对了。”
她将面前一盅汤推到眼前,解开盅盖,一股浓郁的骨头汤香扑面而来,上面漂浮着淡淡的油点子,江鲜不由喝了一口,汤汁十分鲜美,不浓不淡:“这汤好喝。”
“静潋小姐做的。”
“啊?”
她抬起头,舀了一勺汤递到嘴边,还未入口,停了下来:“什么?”
“她亲手为你做的。”
一时间,像是棉花砸在心口,软软的,她又连忙喝了两口,仔细品味,这厨艺真不错。
饭局刚刚开始,江鲜便招呼着工作人员说,要上楼吃饭去。
她叫小雅在静潋的房间多摆一份饭,逶迤跟着去了楼上,还不忘叫她带上那一锅猪骨汤。
到了门外,江鲜捂嘴清了清嗓子,敲响门,未等她应门,便推开了一个罅隙。
静潋端坐在圆木桌前,听见声音,朝她看来。
她笑吟吟走了进去,大剌剌拉开圆凳坐在她身旁。
静潋面前摆满了餐食,她还滴水未进,只那一双眼疑惑望着她:“怎么?”
“我来陪你一起吃饭。”江鲜笑了起来。
静潋一如既往冷冷的:“我不需要你的陪伴,你还是去陪你同事吧。”
她依旧不说话,心想,人为什么可以这样,嘴上硬成这样,心又那么柔软。
没一会儿,小雅将她的那份餐食摆了进来,又上了两碗猪骨汤在一旁,而后悄咪咪退出去,留下世界给两人。
江鲜故意捧起盅,大口夸张地喝起来,还不忘赞美:“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怎么这么好喝啊。”
静潋见她来了,拾起筷子吃饭,听她在耳边闹哄哄的,不由道:“你安静些吃饭吧,小心被噎住。”
她凑上去,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然而破绽没找到,倒是发现静潋皮肤吹弹可破,浓睫低垂,我见犹怜。不由笑她:“你还会做猪骨汤呐,这么贴心。”
静潋没有否认,只是拿一双眼睛觑她:“你别想多,我只是不想欠你的……”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双意味深长的眸,似笑非笑:“吃什么补什么,你手受伤,自然是要吃猪骨的。”
说完,她低头默默吃饭。
江鲜起初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她猛地被汤一口呛住:“你骂我是猪?”
展眼一月过去,江鲜生日宴到了。
七月三十,艳阳普照。
宴会举办地点位于别墅前的私人海滩前。
宽达一千平的草坪上已经布置好桌椅板凳,椅凳上摆满了酒水吃食,位于椅凳最中间的地上铺陈一条红毯,红毯尽头是一张长达五米高达三米的幕布,上面展示着一张江鲜的个人写真,照片色彩饱和度低,她穿着黑白色套装,头微微低垂,卷发慵懒地遮盖着眼睛,将侧脸的线条勾勒出漂亮的痕迹。
受邀请来的人都是江鲜圈内认识的大佬,包括不限于经纪人、前任以及本次综艺录制的人员。
讨厌的,喜欢的,她们都不分时间场合,硬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其中,两个背着香奈儿和爱马仕的女人,手举香槟,自由穿梭在餐桌之间,口里说道:“听说这次节目火得一塌糊涂,真得亏了江鲜那张毒嘴。”
另一个人声音尖锐:“可不是,现在的人压力大,身体紧绷跟个麻袋似的,急需一个口子倾吐苦水,江鲜便是那把刀,把人的心口划了一道,于是满腔的愤懑便从口子里泄露出来,人自然舒爽。”
“想不到你这么有文化,我佩服不已。”
女人摇晃手里红酒杯,妩媚倾斜到她身边:“要不是,当初怎么能拿下江鲜那个大老粗呐。”
两人你看我看你,正嘻嘻哈哈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和她们装扮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差别的风格,名媛风,小香衣服爱马仕,大波浪,胸大臀翘,蜘蛛精一般的长睫毛,同样拿着香槟过来。
“六姐,七姐。”
说话的正是江鲜第八个女朋友,徐婉,她打招呼的两人是江鲜第六、第七个女朋友。
自从徐婉上位以后,六姐和七姐由曾经的针锋相对变为了好闺蜜。
两人见了徐婉,同时翻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我啊。”
徐婉上前拦住她们,脸上堆笑,开始寒暄起来。
“什么,你分手了?”
听见徐婉说自己分手了,两吃瓜群众纷纷相视一瞥,心下一软,又将徐婉拉入自己阵营。
“她新女朋友长什么样?”
“好看不?”
“身材好不好?”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一会儿你们见了就知道了呗。”徐婉歪歪嘴,哼了一声。
场内一片熙熙攘攘,圈内的经纪人、导演、导师、学员等等,都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趋炎附势,故作姿态,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忽然之间,有人从右后方进场,远远就感觉到一高贵靓丽的身影冲出画面,所有人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屏住呼吸,朝红毯的尽头看去。
江鲜一袭黑色翎羽抹胸晚礼服,银色高跟鞋,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现场脖颈线条,一串高定的粉白宝石项链被她小麦色肌肤衬托得华贵艳丽,走起路来,三七分刘海自然浮起,更添轮廓深邃。
“妈的,真好看。”
人群中有人低低骂了句,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艳羡。
江鲜自然没听见,大跨步往前,和经纪人谢玉拥抱打招呼。
好巧不巧,她刚刚挪动身体,身后便出现一个娇小的人影。原来刚刚走过来的不是江鲜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只是因为江鲜过于高大,恰好将她罩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看来,她就算不倚靠在江鲜身上,也有小鸟依人的错觉感。
她穿着一套纯白法式棉质连衣裙,两片衣领像荷叶一样翻过来,裙摆及踝,踩了一双棉袜小白鞋,脸上妆容淡雅到极致,连口红都没涂,体格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跑了,脸上也无表情,整个人传达出来的气质便是精致、内敛。
“她叫静潋。”
江鲜将她介绍给谢玉,手臂轻轻揽住静潋腰身,胳膊触碰到她身躯时,静潋下意识弓着身,碎步往前走了半步。
谢玉低头看她,目光将小姑娘尽收眼底,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女孩,倒是与江鲜从前交往的女孩子不一样。
看着还十分抗拒的模样,该不会是她在哪偷偷骗来的。
虽说江鲜没有直说她是她的女朋友,但是这样的场合,她们二人都是从别墅出来,说不定是从一张床上醒来,关系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女孩儿,视线宛若刀片,360度无死角地去审视,得出了一个结果。
她就是360度无死角的美。
“就是她。”徐婉翻了个白眼,瞬间放下手里香槟,杯子狠狠撞击在桌上,溅出三滴香槟色酒水到衣服上。她这样的行为十分粗鲁,被路过的服务员看见,她尴尬地笑笑,忙抽了张纸巾胡乱擦拭身体。
视线越过人群去看那两人,见谢玉笑着与江鲜热聊,没有一会儿,又把江鲜拉到僻静角落,独自留下静潋在一旁餐桌。
落单了?
徐婉眉一挑,回想起上次,被她用计谋诡计骗入泳池,气得牙齿打战。
这回,她一定要扳回局面。
不只是她,就连左右两边的六姐七姐也在怂恿:“过去凑凑热闹。”
静潋与众人不熟,也无心与人社交,独自坐在餐桌前,手里叉了一颗紫葡萄,刚刚咬在嘴里。
肩膀被人拍了下,她还未来得及吞咽,便转过身去。
徐婉一怔,就像小精灵,她叼着葡萄舍不得吃,含在嘴里的模样,红唇欲滴,楚楚动人。
平时就是这么勾引江江姐的吧。
装得一副绿茶样,实际床上骚得不行,不然哪儿能把江姐拿得住?
心里想着,面上却露出笑意:“hi,好久不见。”
静潋嘴里的葡萄掉落下来,落在她掌心,她眉眼一敛,问道:“你是谁?”
第23章 她撞入她怀中
徐婉虎躯一震,心好似横了根铁,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极了。
合着她在家辗转难眠,满心报复,恨透的那个女人,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忘记了她。
这比被她骂还要令人难受!
忽视,是最高级的轻蔑,她如今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她原本就臊得慌,现如今六姐与七姐一同看向她,做出讥讽模样,顿时叫她难受起来。她不忍挺了挺胸:“我,你忘记我了?我叫徐婉,是江江姐的前女友,上次我们还在别墅见过一面呐。”
静潋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不记得了。”
说完,从高脚板凳顺下来,打算往人少的地方撤了。
徐婉哪能放过她,双手抱臂,拢了拢身后披肩,与六姐七姐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
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试图与她聊天,拉近关系。
毕竟上次离别前,两人撕得有些难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静潋的表现虽然没有符合她的预期,但是她也勉强回应着她,似乎早已经将两人过去的小摩擦放下了。
原来她是个这么好骗的人,徐婉心中暗笑,心道,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她。
静潋鲜少聚集在人多的地方,眼下她穿梭来去,只为寻找一个清凉安静地,见远处音乐喷泉还未开启,十分空旷,便逶迤朝那个方向去了。
徐婉前脚跟踩着她后脚跟,紧紧跟着她,不肯落后一步。
音响正播放着蓝调曲子,优雅而沉静,背景音乐既不打扰人们的谈话,也为干瘪的人际交往增添了几分情调。
走到音乐喷泉处,面前有一个三米高的自由女神雕塑像,水泥地的四周留有分布均匀的小空,地上彩灯暗淡,若是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片平整地面。
她心生一计,转头对静潋说道:“你今天装扮得真好看,我来帮你拍照吧。”
说完,掏出手机,对准静潋。
静潋自然不需要有人拍照,她转过头来,依旧冷清:“不用。”
徐婉与六姐七姐儿围着她,好说歹说。
“我们都是朋友嘛,拍个照有什么?”
“你不愿意出镜,那你帮我们拍。”
说完,硬是把手机塞静潋手里。
静潋虽然冷清,但一向也是个有求必应的人。
她点点头:“行,怎么拍。”
“我教你。”徐婉走上前,双手扶着静潋,将她扶到音乐喷泉的出口处:“对,你就站在这里拍。”
静潋打开手机照相机,将三人框在手机视野中。
徐婉站回去,位于正中间,三人开始摆弄姿势。
此时,蓝调音乐一转,开始急躁起来,静潋顾着给三人拍照,并未被这急转的音乐影响。
“来,三二一!”
“咔嚓。”
静潋一按快门,只听身后唰啦一声,暗黑的四周顿时亮起灯来,光芒刺入眼球,灼得她连忙闭上眼睛,与此同时,脚底的喷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上涌了起来。
水柱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一股股直冲身体,脸颊,头发。
静潋应激的双手包庇,身体紧缩,手机也从手上滑落下去,啪嗒一声,她正要弯身去捡,只见脚底一滑,仰头朝后倒去,无数的水珠浸湿脸颊,耳边水声泠泠,伴随着几声嘲笑。
倘若就这么摔下去,她的后脑勺接触水泥地,非死即伤。视线之中,白色的自由女神雕塑正俯视着她,就像垂死挣扎在阴司地狱的人,幻想着会有女神降临,将她救赎。
然而,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她半阖着双眼,任身体自由落地,然而在她彻底闭上眼之前,忽地惊觉腰后一紧,眼睛撑开,密雨如针的世界里,她没有看见天使,看见了一个衣着黑色礼服的恶魔。
原来是恶魔拯救了她。
江鲜高挑的身影罩在她身前,挡住了音乐喷泉落在身上的雨滴,水珠就像雾气弥散在她身上,淋湿她的发,淋润她的脸颊,水珠在她鼻梁上凝结成珠,一滴,一滴,落在她眉睫,带着温和清香。
紧接着,江鲜将她搂抱站直,一个趔趄后,她回身落到她怀中,雨滴落在两人中间,她看着她,一时恍惚起来。
“没事吧”。
她没有听见江鲜的声音,只看得见她嘴唇翕动。
过了半晌,她摇摇头:“没事。”
江鲜手里握着一个遥控器,她轻轻一按,四周的音乐喷泉便停止下来。
确认好静潋没事,她横眉怒目盯着不远处的三人。
那三人原本笑着看戏,这下被她眼神一盯,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头缩脑,不敢上前搭话,只想落荒而逃。
“站住。”
江鲜捏着遥控器,一个转身,手轻轻高举遥控器,啪地摁下,只听水哗啦啦出来,从自由女神手里往下直喷,犹如发了大水一般朝三人浇灌而去。
三个妙龄少女,顿时成为落汤鸡。
做完这一套,江鲜伸手过去,拉住静潋的小手,转身离开了音乐场地。
手的触感先传来,静潋不由打个哆嗦,她垂眸看去,见自己被对方紧紧握着,大手严丝合缝地将她的手圈住。分明是湿润的,却是温暖的。
她心中闪过一个疑惑,江鲜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近她身侧,将她救下来的。
如此想着,一路混混沌沌,跟着江鲜到了别墅门口。
江鲜转过身,对着她说:“你先去换衣服吧。”
静潋埋着头,一双眼睛往上轻瞥,嘴唇抿得绷紧。
她视线撞上江鲜后,引着她的目光往下,落在两人紧握的手掌上。
气氛带着暧昧与尴尬。
江鲜连忙撒了手,咳嗽道:“一会儿实在不想去现场,就别去了。”
也难免她受委屈。
静潋左手握了握右手,上面还残存她的温度,她点点头,没说话便进屋去了。
江鲜回到房间,用毛巾擦干头发,换了身便捷的T恤和牛仔裤,将头发松松挽起,趿一双拖鞋,走出别墅后花园。
她不打算再去生日会现场了,那里有谢玉替她打点人际关系,她亦无心处理那些复杂的关系,于是给谢玉发了语音,便独自去了悬崖边。
悬崖海风习习,海浪轻柔拍打着礁石,两根椰子树吊着一蓝白条纹的吊床。
江鲜慢悠悠走上前,双手撑了撑吊床,舒舒服服躺下去,把双腿搭在吊床上,有一搭没一搭来回摇晃。
真舒服啊。
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心情犹如发丝一样自由地洋溢着。她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晃晃悠悠着,嘴里哼着小曲。
阳光透过椰树的缝隙,落在她脸颊上,将她脸颊分割成明暗两边,日头悠悠,江鲜越来越困,半阖着眼,几乎要睡着了。
忽然之间,远处响起了一阵草声,海边悬崖蛇颇多,江鲜下意识以为是蛇,但她也不害怕,只缓缓睁开双眸,见一抹纤瘦的身影撞入眼帘。
静潋换了身蓝色小裙子,发梢半干,走在悬崖的草地上,原本前行着,忽然见了她,停下脚步。
江鲜咬着狗尾巴草的动作一顿,身体停止晃动,空气之间,仅剩下吊床拖拽椰树,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浅,最终消失不见。
她定定望着静潋,内心尤为疑惑,换作从前,静潋见了她,一定会掉头就走。
然而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静静立在原地,风扬起她的长发,吹斜地面青草,她踏着青青草原,往前走两步:“你也喜欢清静吗?”
这是静潋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
江鲜浑身酥酥痒痒的,心想,养了一只猫儿,它也懂得叫两声,看来她的小猫,知道回应人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静潋是故意来接近她的,极有可能。
不管*怎样,她坐直了身体,迎着她的目光:“嗯,你要坐这个不。”
抬起屁股,打算把吊床让给她。
静潋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背靠着一棵椰子树,侧面朝着她,正面朝着大海,她嘴唇翕动:“刚刚谢谢你。”
“客气。”江鲜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激动得一批,她竟然主动对她说谢谢。
静潋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小的时候,我在庄园的花坛边玩,摘玫瑰花的时候,不小心从花坛掉落下来,我原本以为会栽个大跟头,不承想,那个人接住了我。”
江鲜抿了抿嘴唇:“那个人是谁?”
静潋低垂长睫:“是我母亲。”
母亲,说到这里,江鲜开始同情她,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不好说什么。
毕竟她的母亲刚刚逝世,家中又出现了那么大的变故。
她咳了咳:“不好意思。”
静潋笑笑:“不用不好意思,所以,我是想问你,刚刚,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她一脸的镇定,似乎并不是在责备她,她是否视奸她啊什么的。
只是出于好奇。
江鲜还没回答,静潋又说:“你一直在关注我吗?”
对呀,一直关注着呐,就算是她和谢玉聊天,但是视线永远都停留在她身上,一旦她出现在了视线外,她就会去找她,生怕她发生什么事。
第六感往往那么真实,她果然出了事。
她点点头,没有否认。
静潋许久不说话,只那一双眼盯着她侧脸。
她知道她在看着她,便没有回过去看她。
须臾,静潋忽然走上前,站在右后方,带着一身沐浴露清香,弯腰朝她凑上来。
她该不会是要给她感谢的一吻?
江鲜心中害羞,这多不好意思。
气息越来越近,她闭上眼,耳边嗡嗡地,听见静潋气息越来越近,呼吸敲在耳侧,她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的。
忽然,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你耳朵后文的是什么?”
她骤然睁开眼:“啊?”
静潋将手伸到她耳后,指尖轻轻戳了戳:“这个。”
江鲜反手去摸而后,摸到一处凸起的部分,系统忽然亮了起来:“纹的数字,19号,是你小时候出生就文了。”
她立即把系统说过的话转给静潋。
静潋眉头潋了潋:“这个数字,这样的位置,好是奇怪。”
“哪里奇怪。”她拼命从系统那搜寻信息,然而得到的只有少许信息。
这个文身与她的身世有关。
原主自小跟着谢玉长大,必定还有亲生父母,然而她一直没有亲生父母的消息。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她亲生父母给她纹的,然后再给她抛弃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不过记不得了。”静潋依稀记得,妹妹曾经提过编号文身的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不太清楚了。
江鲜摸摸后耳,心想,这个数字文身在原书中并未提及,或许并不重要,也或许是什么隐藏剧情,陷入沉思。
“微微,你知道数字文身吗?”
回到房间,静潋将手机开机,第一时间与妹妹取得联系。
微微总会及时回复消息:“知道一些,怎么了姐姐。”
“可以给我讲讲吗,关于文身的事。”
微微:“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耳朵后面有数字文身的,出身都比较悲惨,她们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别人的实验品,注定是替身,她的四肢、五官、五脏六腑,都属于她人,从不属于自己,所以,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注定是另一具身体的替代品。”
发完这段文字,微微又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包。
静潋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包:“你逗我玩呐。”
“没有哦,这些都是我听实验室的哥哥姐姐说的,这些东西半真半假,怎么了,姐姐,你遇到数字文身的人了?”
“嗯嗯。”
“姐姐不用多想,或许是她文着好玩来的。”微微打字飞快,还转了话题:“对了,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剩下两个月了,你真的要让父亲继承你的那一份股份吗?”
“我自有安排,还有,我的事,不要告诉叔叔。”
说完,她飞速关机,深深舒口气。
要想回到庄园,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万万不可轻而易举地出现在继父眼皮子底下。他既然生出了要杀她的心,便是怎么都不会放过她了。
况且,她还知道他那么大的秘密。
粉色的指甲在手机屏幕瞧着,咯咯作响,她暗淡的眼眸忽然亮起,脑海闪过一个主意。
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照海面上,海浪倒映着一艘帆船,旌旗隐约飘动,几只海鸥围绕着帆船低声嚎叫,时不时横冲下去,啄帆船上女人手里的面包。
江鲜站立在船头,高举着面包,身体舒展自然,更显她高挑身材。
风卷起她的发丝,掀开她三七分刘海,刘海时不时敲打在额头上,发出沙沙声响。
静潋远远望着她,见夕阳的余光将她脸颊分割成阴暗两面,侧颜立体。
她心中一叹,江鲜还挺好看的。
或许是知道有人过来,江鲜转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直接捕获到她。
静潋飞速垂眸,假装没看她,只拿一双脚往前走,走到船边,她轻提起蓝色法式连衣裙,迈出雪白细腿,朝船上来。
船身晃荡,当她一只脚刚踩稳船只,船就飞速上岸,离她远去。
她一个踉跄,忙将后腿也迈过去,但经不住身体惯性,她猛地朝前扑去。
江鲜扔下面包,连忙上前,躬身扶住了她。
她原本只想扶着她的胳膊,然而船太晃,静潋整个人都摔进了她的怀中,香香软软地,将她整个人贴紧,落在她身上时还“嗯哼”了一声,耳朵好像怀孕了,嗡嗡嗡的。
江鲜自诩是个直女,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就棉花一样,对她生出保护欲,想要守护。
但是很快,静潋站稳,伸手扶着她站起来,从她怀中撕开。
她也往后退一步,捏拳捂嘴轻咳:“外边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鲜渐渐显化出自己的个性,温和,淡然。
静潋双手揣紧,一双眼注着横水波:“我想来和你说说话。”
江鲜背脊一挺,心道,她这么快就感化女主了,要知道,上次生日宴以后,女主就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她还以为是错觉,竟想不到是真的!
江鲜笑得差点嘴角裂开,但是她忍住了,一时间假装很忙:“说吧,不过我要修船。”
她从工具箱里拿出镊子,梅花刀一类的工具,握着把小锤子,敲敲这,那,紧紧螺丝什么的。
静潋见她蹲在甲板上卖力地干活,胳膊线条因握力自然呈现出流线型,十分好看。
她凑近,蹲下身和她面对面:“江鲜,你的父母呢?”
从不会拐弯抹角的她,并不知道这句话会重伤江鲜。
江鲜自然不会被重伤,她又不是原主,但是她要故作深沉:“我是个孤儿。”
两人为数不多的聊天,竟一下聊到原生家庭去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
说明她与女主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说完,她双眸暗淡的看着甲板,手上动作也顿下。
静潋深吸一口气,暗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江鲜之所以长成这样的个性,怕是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待遇多,所以她便浑身长满刺,不叫人接近她,或者接近她的,都会被她伤害。一个人的行为逻辑,总是会接收到其他人的行为,从而形成模仿。”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你父母她们去世了?”
江鲜抬眸,一双眼睛闪着疑惑:“不知道,应该没有,这事没有听系统……谢玉提及过。”
“系统?”静潋挑眉。
“不是,我的经纪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静潋深思着,难道,江鲜真的如同微微所说,实际上是个实验品?
被父母抛弃,孤儿,耳朵后的数字文身,这一切也太巧合了。
她眨眨眼:“没什么,就是好奇,说起来,你我也算同病相怜了。”
静潋垂眸,她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与江鲜是一路人。
江鲜则听出了他的意思,静潋今天怎么怪怪的,故意在和她套近乎。
她咳了咳:“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我早忘记了。”
静潋掀起眼眸:“你想找到她们吗?”
江鲜是不想的,但是根据原主的意思,她不能这样说,于是,她故意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想,日夜都想,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把年幼的我抛弃,待我找到他们,绝对不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气得把甲板上一颗螺丝钉拧了下来。
静潋看着那颗螺丝钉,静静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是吧,大姐,她只是嘴里说说而已。
江鲜打哈哈:“真的,你怎么帮我?”
静潋垂眸望着海面,须臾,抬眼看她:“只要你送我回家,我就能帮你找到亲生父母。”
她脸上露出罕见的笑意,意味不明,暗藏杀机。
江鲜陡然背脊生寒,原来合着半天,她跑过来示好,是有目的性的。
果然,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她双手一摊,从地上站起来,后背轻轻靠着帆船栏杆:“你不就是想叫我帮你吗?”
她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拢了拢海风,咔嚓一声,点燃烟头。
烟雾在眼前缭绕,模糊了静潋的面容。
她也站起来,仰着头道:“怎么,你不答应?”
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江鲜挑眉:“可以,就是要我怎么帮你吧。”
静潋一脸严肃,分析了她目前所在的状况,说她继父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不能一直当个缩头乌龟,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活着回去,夺回庄园,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并且,那个杀手也见过你,你是逃不掉的。”
说来说去,她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江鲜跑不掉咯。
她无奈笑笑:“好呀,你已经把我算计进去了,来吧,谈谈具体如何操作。”
静潋抬起手,朝她勾了勾,她很明白,低头将耳朵凑上去。
耳边吹来一丝热气,痒痒的,静潋的声音柔软清洌。
她脑袋嗡嗡的,半天没听见她说什么。
第24章 江鲜含住药丸,吻了上去
两个月后,别墅。
静潋坐在床上,正在整理随身衣物。
马上要出行去玫瑰庄园了,内心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但于表面,她十分云淡风轻。
收拾衣物间,见床头藏着一个木头盒子,静潋瞥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她将木盒子托于掌上,翻开盒子,里面的手办娃娃正面朝她躺着,眼睛、喉咙、心脏,都插着一根银针。
她正看着,房门忽然从外被打开,江鲜的声音亮堂堂的:“收拾好了吗?准备出发。”
她站在门框前,一手扶着门边,站姿随意,身穿一套蓝白的海军服,蓝色裤子剪裁得体地贴合着那双笔直长腿,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海军帽子,她一手压了压帽檐,眼神清亮朝她看来。
静潋飞速合上木盒子,啪嗒一声,小手放在盒子上:“好了。”
江鲜没有注意她手里的盒子,花孔雀的注意力一向集中在自己身上,哪里能察觉到周围的氛围呐。她打了个响指:“准备好了,那就出发。”
说完,大手一挥,吩咐管家上来提行李。
下楼梯的时候,江鲜似乎十分开心,一步跨两个台阶,很快到了一楼。
静潋循着楼梯往下,很快到了一楼。
江鲜站在原地等她,头微微侧了过来,见她走近,很快把头瞥了回去。
此时电话打了过来,江鲜接通电话:“谢总,我出发了。”
谢玉在那边苦口婆心:“路上注意安全,别一下玩脱了。”
江鲜不以为意:“谢总,我好不容放个长假,你就别担心了,更何况,这次综艺再一次奠定了我在娱乐圈的地位,放心,我出去玩个半年没问题的。”
当下,娱乐圈很多艺人都会趁休假的时间,生娃、do脸,休息个一年半载,再回到娱乐圈,观众也会毫不知情。
因为艺人的曝光量足够,所以并不觉得艺人消失在视野中。
说完,江鲜挂掉电话。
行走间,早已来到了劳斯莱斯幻影面前。
司机恭敬站在门边,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拉开车门,将二人请进去。
静潋坐在里侧,江鲜坐在外侧。
王姨和小雅一干人等簇拥在车旁,静静地和她挥手道别:“小姐,早点回来啊。”
声音间歇传来,音色沙哑颤抖,不知道的,王姨和小雅眼泪花包着,似乎要流下来。
江鲜哪里见得这离别的架势,直接说:“行了行了,我不在你就偷着乐吧。”
王姨立即破涕为笑。
江鲜又问:“小猫呐?”
小雅指了指后车座,原来小猫早已经被装进袋子里,放入后车座了。
确定好小猫后,江鲜关上车门,车子匀速驶向码头。
半个小时后,车子靠码头停车,司机先行下车,将行李陆陆续续搬上轮船。
这艘轮船属于江鲜个人资产,船身不大,仅一层,进去之后里边是标准的总统套房,总的来说,这里和家没什么区别,唯一有区别的是,一个在陆地上稳固地挣扎着,一个在海面上自由地飘着。
本次航行一天一夜,预计明日凌晨,就能到达对岸。
江鲜与静潋到达船上之后,各自选了临近的房间,早晨出门前匆匆吃过饭,快中午十一点吃的,所以当海员来询问她们午餐的时候,两人都表示不用准备午餐,待下午三点准备好下午茶便行。
船只平稳行驶,海面风平浪静,行驶起来一帆风顺,除了有些摇晃,其余的时间,跟地面相差不大。
静潋没有进房间,就在船中的客厅,她弓下身,将花花从包裹里放出来,掏出两个小碗放在地上,一个小碗里堆满猫粮,另一个小碗里放两勺羊奶粉,用温水兑匀。
“好了,可以吃了。”
静潋抱着花花到猫碗前,按了按它的头,示意这就是它的午餐。
但是小猫似乎不饿,又对新的环境好奇,于是只简单嗅了嗅猫粮,开始小心翼翼在房间跑酷。
静潋也不傻,眼神视线追随小猫,眼中满含笑意。
江鲜一直坐在吧台处,手里捧着一杯拿铁,视线一直落在静潋身上,待小猫正好跳上吧台,静潋也看过来,两人目光一接。
静潋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收,眼神尴尬地别过去。
“江鲜一直在看着我吗?”她心中生出些烦躁。
江鲜的确在看着她,因为她喜欢观察人类,况且她罕见在静潋脸上看见笑容,虽然笑容不是给她的,是给小猫的,但是看见她开心,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讨好女主就是这么简单。
江鲜倒是不尴尬,说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要多笑笑。
静潋只觉得对方视线像是触手,触摸着她的发丝,衣裳,脸颊,还有眼眸,看得她两腮发热,心里涌起不安来。
她竟喜欢她到如此地步吗?
静潋心涌过一丝遗憾,可惜,她并不喜欢江鲜。
尽管江鲜改变了许多,也试着用温和耐心的方式和她交流。
但她依旧不喜欢。
两人共处一个空间,难免有些尴尬。更何况,她不习惯有个人瞪着大眼睛死死望着她。
所以在喂完花花之后,静潋便找理由进房间去了。
江鲜知道她刻意避嫌,没有在意,也没有打扰,只有在晚饭时,两人才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坐着吃饭。
天色渐渐暗黑,湛蓝的海水也变成一片黑色,船只从浅水海域驶进了深水海域,放眼看去,窗景之外是漫无边际的海域,风比白天睡得极了些,掀起层层海浪,室内的水晶吊灯也跟着晃动起来,桌上精美的餐盘与道具发出颤抖声音。
两人正在用餐,见此症状,都同时放下了餐具,视线撞在一起。
江鲜刚要说话,客厅门叩响,是海员的声音:“打扰了。”
“请进。”
江鲜回应道。
门被打开,一个身穿海军服的女船员细心提醒:“江小姐,我们目前正在驶入风浪大的海域,请不用担心,船长说了,今天的天气不算极端,只是有些风浪。”
江鲜点点头:“知道了。”
女生继续笑道:“船身摇晃,有可能导致晕船,江小姐,申小姐,请问需要晕船药吗?”
江鲜自然不晕船,她看向一旁的静潋,静潋也摇摇头,女人再次表示歉意,关上门,退了出去。
饭吃到尾声,江鲜忽然说:“对了,你的那套病号服放在我的行李箱了,些许是王姨粗心,放错了,一会儿给你拿过去,你好先还上。”
静潋吃完饭,抽一条餐巾仔细擦着小嘴:“好。”
她面前的牛排仅仅吃了四分之一,意大利面也只捣拾了两口,便没动了。
起身离开前,江鲜看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刚要问她,静潋便转身进了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江鲜从行李箱翻出成套的病号服,拖在手臂上,转而走到静潋房门前,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三声门。
“静潋。”
船只摇晃,似乎将她的声音也一并吞了进去,加上中间隔着一扇房门,她心想,静潋或许没听见,所以没有回应她,亦或许,静潋听见了,回应了,但是声音细若蚊呐,她听不见。
她咳了咳:“我进来了。”
江鲜推开门,见房间只开了一盏发黄的灯,照得室内暗暗的,照在蜷缩在床上的静潋,船只摇晃摇的床咯吱作响,床上人轻微颤抖着,发出轻声喘息。
江鲜走上前,托起床头柜的琉璃灯照在静潋身上:“你怎么了。”
一手伸向被褥,触摸到一片冰凉,不由心一惊,忙拉下被子看她的脸。
她眉头蹙起,额上滴落几滴冷汗,她嘴唇翕动着,整个人发着抖。
江鲜连忙放下小灯,将大灯打开,白炽灯亮堂堂照射在她眼上,静潋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的双手紧紧按着小腹,努力地克制着没叫出声音。
江鲜手背落在她额头上,额头也是凉的,便问道:“是不是晕船了。”
静潋没有否认,但她很快判断出来,她就是晕船了。
于是立即按下服务铃,叫船员送晕船药过来。
不过一分钟,船员将晕车药和温水送来。
江鲜接过,很快进了屋,将房门关上。
“来,吃药。”
扣出一颗晕船药,托在掌心,一手扶着她坐起,将她圈坐在自己怀里,静潋身体瘦小而又冰凉,她一个手臂便能把她圈住,前胸抵着她的后背,与她严丝合缝地贴着。
手臂反过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手指因常年练习钢琴,带着丝薄茧,指腹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中。
“张嘴。”
静潋整个人柔若无骨,但她牙齿紧闭,摇摇头:“不吃。”
“为什么不吃?”
江鲜震惊。
但是她很快明白过来,静潋为什么不吃。
因为两人本次回玫瑰庄园,静潋需要扮演一个病人,她是故意要将自己弄得那么憔悴的。
这个女人,简直太狠了。
她从未见过对自己如此残忍的女人。
对自己身体都不怜惜的女人。
她第一反应是可怜她,可接下来胸口无端升起一股火来,从心口烧到眼睛,烧得双目灼疼:“申静潋,你不可以这么对自己。”
再次说道:“吃药。”
静潋闭嘴不言,脸微微一侧,带动着身体整个人侧坐在她怀中,那双眼睛十分笃定,倔强又坚定:“不吃”。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不至于这样作践身体,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太愚蠢了。”
静潋扯起唇角:“你不懂。”
不懂?她怎么不懂?她可太懂了。
这艘船还要行驶十二个小时,她每分每秒都要忍受锯子隔小腹的疼痛,胃中泛酸、头疼、发冷,也时时刻刻真实存在着。
她要如何忍受?
见她是头倔驴,江鲜不打算和她商量,只一下掐住她的两腮,迫使她张开嘴,将白色药丸放入她的嘴里:“你今天必须给我吃。”
静潋虽然病着,但还残存些力气,药丸静静地躺在她粉色小舌上,红粉的舌头轻卷,将药丸吐了出去,落在地上,圆润地在木地板上滚几圈,停下来。
江鲜瞳孔瞪圆:“你这是何苦呐!”
气死了,怎么会有这样倔强的人。
江鲜看了地上那颗已经废弃的药丸,再看看桌上仅剩下一颗的药丸,想起刚刚船员说,这是唯一的两颗药了。她便想着,不能再强求着她来,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也不能劝她哄她,因为她软硬不吃。
怀中的人还在轻微颤抖,柔若无骨地靠着她,她心生一计:“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你。”
身体慢慢从她背后抽出来,捡了只靠枕靠在她身后。
“你坐好,我给你倒杯水。”
静潋见她不再强求,便点点头,努力克制着身体的痛苦,静静地坐着。
江鲜端着温水杯,背对着她,将药丸扣下来,动作飞速送入口中。
她转过身,弯着腰面对静潋,一边将水送到她唇边。
静潋花瓣唇微微张开,牙齿分离,露出温热软舌时,她飞速将杯子回撤到自己嘴边,猛地喝了一口水,掐紧静潋下巴,朝她吻了上去。
香瓣柔软,鼻息清香,她伸出舌头挑开她的唇,好似舔到了软化冰激凌,再往里送,舌尖划过坚硬的牙齿,带来一阵酥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口里的水并晕车药,一股脑送入她口里,不及她反应,她便连水带药一并吞了下去。
静潋瞳孔震颤,喉咙间有温水迅速划过,似乎有硬质物体蹭过喉咙,带着一丝痒。
但是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个,而是眼前,女人强势地吻着她,与她唇舌相交。
太可怕了,她还是过于疏忽了,江鲜其实从未减轻过对她的欲望。
她一直在克制,眼下她又病了,她便乘人之危……。
静潋长睫往下一压,横眉怒目,狠狠朝她在口里搅动的舌咬了下去。
江鲜似乎提前预料她的动作,舌尖在轻触她的舌尖以后,颤抖了一番,飞速地滑溜地逃开了。
静潋咬了个空,嘴里只剩下一股苦味。
江鲜吧唧了一下唇,故作镇定地望着她:“你的嘴巴好甜啊。”
静潋横眉怒目,忽然有了力气,从身后面抽出枕头,朝她掷来:“滚出去。”
大功告成,江鲜功成身退。
房间安静下来,静潋气愤的心情也随着那人的离开而渐渐冷却。
因为她忽然发现,她口中送过来的温水似乎是良药,一下将她冰冷得、痉挛得五脏暖了起来,她的身体渐渐舒展,在疼痛消失的那一刻,身体也得到了极大的解放。
江鲜的嘴是淬了毒的良药。
她抱着被子,静静地想着,船只依旧在摇晃,她指尖触摸过自己的薄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船只即将靠岸。
静潋换上了蓝白条纹病号服,端坐在镜子面前,正在想如何往头上缠纱布。
此时,门被打开,落地衣镜前多了一个人。
江鲜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套装,下身裤装,剪裁合身地贴着身线。头发慵懒地垂落,看上去干练中带着一丝松弛。
她定睛望着静潋:“昨晚睡得好吗?”
边往她身后走。
看镜子中那人的小脸,苍白的唇泛着薄红,精神头也十足,想来是晕车药奏效。
静潋还在回忆昨天两人的尴尬事迹,所有目光一对上,她便匆匆移开。
此时,江鲜已经将大手落在她额头上,似乎在用掌心量她的体温。
这个狡猾的人,其实是借用量体温的借口,故意来摸她的吧。
她下意识后躲。
江鲜也挪开手掌:“还好,比昨天热了些。”
说完,拿起桌上纱布,对着她的脑袋比画了两下:“我来帮你缠。”
静潋没有拒绝,只乖乖坐着,任由她用纱布将她的头包起来。
忽然,静潋说道:“江鲜,你会后悔吗?”
“什么?”
“和我回庄园,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经历过上次的事,你也知道,我继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自然,我想得清楚。”
废话,她穿越过来不就为了这点事吗?
静潋长长吸气,胸口此起彼伏:“为什么?”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双眸,那双清冷的眼也变得圆润起来,泛着小鹿般的光芒。
江鲜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忽然想起什么,便弓下身,把脑袋凑到静潋侧后颈窝:“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静潋瞳孔颤抖,眼中闪烁着光,在她而后,像是蜜蜂刺了一下她耳朵神经,脑袋顿时响起嗡嗡声。
因为,喜欢你啊。
她说。
坐了一天一夜的船,静潋腿脚不免有些柔软。
走出船舱,走上岸边,太阳柔柔照在她身上,她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感受来自落日的踏实感。
须臾,她缓缓睁眼,眼睛清亮许多。
离岸以后,有专门的司机开着保姆车埃尔法前来接应她们。
车子平稳地朝着前方行驶,大概行驶了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已经来到玫瑰庄园附近。
庄园前是一片种满白色玫瑰的花海,花海后坐落着几幢欧式的别墅,四周围满了高大的银杏树,这个季节,银杏还未泛黄,绿得正盛,微风一吹,树叶婆娑作响,灵动得像是绿蝶在树丛间起舞。
阳光下的庄园显得愈发瑰丽辉煌。
江鲜不忍打开车窗,从车窗缝里透进来一股玫瑰的馥郁,她舒适地大口呼吸:“白色的玫瑰,为什么没有红色的玫瑰,因为不好看吗?”
静潋说:“不知道,这里好像种不出红色玫瑰,即便是红色玫瑰的种子,或者移植,或者栽培,都没有种出过红色的玫瑰。”
奇怪了,难道跟土壤有关系。
江鲜若有所思点点头。
说完,车子已经开到别墅门口。
今天别墅守门的仅有两人,因为夏仲心已经带着一干股东去了庄园后场,观鹭场。
在观鹭场,所有的大型聚会,以及记者招待会都会在那举行。
彼时,全别墅上下的人员全部都应邀去观鹭阁帮忙,一时之间,疏于管理也是有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随便进。
“您好,请出示邀请函。”
静潋早已经与微微取得联系,且做了一套电子邀请函,她将手机打开,递给守卫。
很快,放了她们进去。
车子在浓荫底下行驶,慢慢驶上下坡,拐了一个c字曲线,最终停在观鹭阁正面上五米处的坡道前。
江鲜放下车窗,两人同时朝右手边看去。
观鹭阁门口摆了一个巨大的迎宾台,此时,还有嘉宾受邀,陆陆续续地往里走。
静潋点亮手机,发现还未到十一点。
时间尚早。
她坐在车内,如如不动,望着车来车走,人来人往。
此时,一群身着深蓝色高定西装的人正从车旁经过,人群中打眼看去,见一个人模样十分耀眼。
江鲜晃了眼,见她身形高挑,长发如瀑,有那么一瞬间,从左边侧颜一看,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像是看见了自己。
她的心颤了颤,奇怪,这个人怎么和她长得有些相似。
她指了指那人背影:“静潋,你看,那个人长得好像我。”
说完,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朝保姆车这边看了过来。
她转过头,阳光透过银杏落在她脸颊上,风吹着树叶,影子在她脸上浮动。
江鲜大吃一惊,真的好像,除了那人右眼戴着一黑色眼罩,肌肤雪白,看上去也比较沉静。
她心脏跳动得更快了,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心颤抖着,连着四肢也颤抖起来。
七八月的大夏天,车内也没开空调,她忽然觉得背脊发寒。
江鲜抱着手臂,转头朝静潋寻求同意。
没想到的是,静潋满眼泛着星光,眸光犹如潋滟湖泊,两人隔着车头玻璃,正深情对视。
不是吧,那人该不会就是静潋的妹妹?
江鲜坐在一旁,像是吃瓜群众望着两人眼波流动,顿时明白过来。
那人就是她的妹妹,女主的小情人。
原来就是她啊,江鲜再次看向她妹妹,她立在人群中,所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宛若流线,而她身上似乎在发光。
不过就是比她白,比她瘦,也不怎么样嘛。
第25章 往她脸上亲一口的关系
江鲜歪在座椅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薯片,哼哧哼哧地嚼着,故意发出声音,想要引起静潋的注意。
毕竟这个关键时刻,并不是两个人深情对望的时刻,而是要干正事,正事。
然而作为一个女配,她深知自己对两女主的影响是那么渺小,所以发出来的吃瓜声音,如同小耗子。
两姐妹久别重逢,那思念的情绪如同春水,从眼睛里倾泻出来。是的,只需要眼神就够了,不需要动作,不需要说话,更不需要惊天动地的欢笑,只是望着对方,看着对方,就像被钉子定在原地,眼里只有对方。
两人这模样,还把不把她放在眼睛里了。
好歹她也算是恶毒女配,怎么能叫两个人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她咳了咳,大手像一把剪刀横在两人视线中,剪断月老牵的爱情红线:“看够了没。”
两人视线一断,静潋便匆匆垂下眸光,小声道:“她就是我妹妹。”
江鲜抬眼看微微,见微微的视线已经从静潋身上转到她身上来,不出意外的,微微也有些讶异,不过她眼中的讶异就像葳蕤火苗,瞬间寂灭,取而代之的是无视,她单只眼睛一横,像是十分厌弃,转身涌入了人群。
莫名其妙。
二十分钟后,观鹭阁应邀的嘉宾、媒体人几乎全部进场,大门此刻关闭,仅留下一条小小的甬道,供人进出。江鲜与静潋从保姆车上下来,逶迤朝观鹭阁走。
走到五米处,便*听见甬道口传出来夏仲心的声音。
今天是他进行接收申氏股东大会的仪式,申氏股东一共有六人,由其余五人进行选举投票,决定夏仲心要不要成为申氏集团候选人。
他站在选举台正中,身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唐装,梳着中分头,戴着金边眼镜,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字正腔圆地诉说他为何要成为申氏集团候选人,以及成为继承人后,他即将做出什么贡献,会将申氏集团再拉高一个台阶。
全场的嘉宾为他的言论所振奋,纷纷拍手鼓掌。
静潋与江鲜也从甬道进来,没入人群,她静静地望着高台,望着高台上那个笑面虎。
小手微微攥紧。
此时,有胆大直接的记者问道:“请问申小姐的遗体找到了吗?这样过早地做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全场一片安静,都在等待夏仲心给出最佳答案。
说道申静潋,他眼眸中含着泪光:“我对不起她们母女。”金边眼睛摘下,抽一张手绢,默默擦拭那没有掉眼泪的眼睛:“这么久过去了,我也寻求过警方帮助,说不定,我的那个女儿,早就被鱼吃干净了。”
说完,不忍痛哭。
“骗子。”
静潋小声咋舌,说的话仅有江鲜能听见。
江鲜默默转过头去,静静地望着静潋。
见她眸光中闪烁着愤怒,身体也跟着不由发紧,似乎内心涌动着一股力量,想要冲上去掀翻讲台的力量。
江鲜探手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
静潋手微微一颤,眉眼流转,回落下来,她没有甩开她的手,也没有了其他动作。
“所以,我必须代表申氏,撑起这51%的股权,也算是为她们母女,为申氏集团,尽我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说吧,全场跟着他热泪狂撒。
开始投票。
股东会一共有五个人,此时,司仪小姐前来,为五个股东发放纸笔。
场内记者纷纷低语,都在议论他有没有可能继承申氏集团。
媒体人高举摄像机,拉至近景,时刻记录着夏仲心的表情。
股东会成员唰唰书写着同意或者不同意,无一人知晓。
不过片刻工夫,司仪来收取选举票。
她纤手握着五张选举票,静静走到台上。
因为本次的投票采取匿名形式,所以司仪只是一张一张翻开,面对着台下嘉宾。
“第一张,通过。”
“第二张,通过。”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全票通过。
通过时,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夏仲心脸上,他面带歉意,接受了这个结果。
静潋对这个选票并没有意外,她早就猜到,夏仲心私底下买通了股东,今天不过是对着媒体人宣布这个结果而已。
此时,司仪小姐已经将股东变更合同捧上前,递到夏仲心手中,又给了他一支羽毛笔,让他签字按手印。
正在他唰唰写下几个大字时,观鹭阁大门顿时被踢开,冲进来一个人:“我不同意!”
那人是个中年妇人,身穿蓝白保姆服,头上戴着白色蕾丝头套,声音尖锐,一进来就要往台上冲。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公司和庄园都是静潋小姐的!你给我去死。”
事发突然,保安没有能拦住那个女人,她像是箭一样冲上台,对准夏仲心的脸就是一顿狂抓。
“啊!”
台上传来男人低吟,他捂着半边脸,频频后退,终于在保安的制止下,逃脱了出来。
脸上起了三道红印子。
江鲜看笑话似的:“这是谁?”
她凑到静潋耳边。
“是梅玲阿姨。”
静潋唇角微抿:“阿姨精神好像不太对劲。”
梅玲是庄园大管家,是从前服侍她和母亲的人,原本大管家应该穿着制服,而如今却穿着保姆服,她一时没弄明白。
很快,她在众目睽睽之中,梅玲被两名安保架着,一边破口大骂拖出大厅。
门再次被关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夏仲心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又找补说自己没事,不一会儿,请求司仪小姐进行举行仪式。
他开始签字按手印。
江鲜立在静潋身侧,转头问她:“什么时候开始?”
都要签字按手印了,要板上钉钉了。
静潋双眸笃定:“不急。”
江鲜心比她要急,因为有些事情一旦敲定,要毁约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很明显,静潋不打算在夏仲心签字按手印的时候打扰他。
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夏仲心完成了这一项仪式。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台下几个股东纷纷起身拍掌,恭喜他成为申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恭喜夏总,成为申氏生物科技公司总裁,在场的各位,没有不同意的吧。”
这句话是司仪小姐的玩笑话,并不打算得到回应。
然而,台下有一个声音响彻大堂:“我不同意。”
江鲜声音极具穿透力,像一阵风从台下刮上台,刺入所有人耳畔,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将目光望向她与静潋。
夏仲心循声看去,目光先是落在江鲜身上,心想是哪个人能如此大胆包天,但是很快,他的目光被她身旁另一人吸引,是静潋!
他的脑袋一嗡,像是有无数小蜜蜂在脑海里乱窜,瞳孔也骤然缩进,分明是艳阳天,他顿时觉得天空灰暗,暗物质笼罩四周纯净的玻璃,黑暗透进来,像是无心的手,穿过人群,狠狠扼住他的心脏。
他一时间喘不上来气。
此时人群自动分开成一条小道,那个陌生的女人牵着静潋,慢慢地,慢慢地走上台。
“是静潋小姐!”
“静潋小姐没死!”
“她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所有股东你看我看你,媒体人也觉得有好戏看了,将高清摄像机拉至近景,谁也不想错过今天这条大新闻。
“不是吧,那人是江鲜啊!”
“江鲜是谁?”
有人不关注娱乐圈,自然不知道江鲜是谁。
“就是那个震惊歌坛的女歌手啊。”
“啊,那她和静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说她不同意。”
“不知道,看戏吧。”
江鲜拉着静潋,终于站到台上,与夏仲心面对面。
夏仲心显然不知所措,他面色苍白,定睛望了她们好几秒,他紧张得不行,手心和额头开始冒汗,要知道,静潋亲眼看见过他所作所为,难道,她是来揭发他罪行的?
不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根本没有留下证据,仅有她一面之词,别人又如何能信。
更何况静潋已经失踪了三个多月,就算她说出什么来,他亦可以以她精神不正常为由,说她神志不清,再把她关入精神病院,这样也就完美解决了这场危机。
想到这里,他的心冷静下来。
静静望着静潋,等她出招。
江鲜握着静潋的手,面对着夏仲心:“夏总,今天的股权交接仪式,完全不能作数。”
他自然没听,只是忽然变脸:“囡囡,你终于回来了,为父找你可辛苦,你身体还好吗?”
说完,就要上前去拉静潋的手,静潋眼眸低垂,有些害怕地缩在江鲜怀里。
“不好意思夏总,申小姐出了点事,她记忆有些失常了,认不出来你,是有原因的。”
江鲜把怀里的人搂紧,手掌摩挲静潋瘦削的肩,表示安慰。
夏仲心听她这么说,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下去。
原来失忆了啊,他故作关切:“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静潋厌恶地别开眼,双眉蹙起,似乎十分恐惧,不搭理他。
他转而看向江鲜,微微吸了口气:“请问这位是?”
江鲜自曝了身份:“我是女艺人江鲜,很有名的。”
夏仲心挑眉:“哦?抱歉,我没怎么听说过。”
“说明夏总你孤陋寡闻了。”
江鲜气势不输,她本生得高挑,两人站在一起,她要比男人高一些,目光带着几分俯视,与轻蔑。
夏仲心尴尬笑道:“江小姐,你好。”
伸出手来,欲要和她握手。
江鲜没有伸手过去,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重复着刚刚被他忽视的话:“夏总,今日的股权变更合同,不能作数的。”
夏仲心屏住呼吸,收回前倾的手,姿态端正道:“为何不能作数?”
江鲜说道:“因为,申小姐回来了。”
台上两人眉眼锋利进行对决,台下记者纷纷不敢说话,悄悄记录。
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起来,既然静潋小姐回来了,那申氏集团的股份应该由静潋继承,人群有人传出来那么一句话。惹得股东会成员也纷纷点头。
夏仲心见情况不妙,不由说道:“囡囡的确回来了,可江小姐,你刚刚不是说,囡囡精神出了些问题,既然如此,我又如何放心将申氏归还于囡囡呐?”
这也说得有道理,总不能把那么大的家业给一个精神病患者吧。
台下的人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江鲜哼笑着:“夏总,她只是得了轻微脑震荡,失忆是暂时的,医生说,只要好好调理,她就能恢复如常。”
夏仲心见缝插针:“恢复如常?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甚至很多年,我总不能不负责任,任由她去掌管。”
“这个嘛,我想不是夏总应该关心的事。”江鲜一步不退,面带笑容,与他对质。
夏仲心恨得牙关紧咬,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但是唯一肯定的是:“股权变更合同已更改,不可毁约。”
“是吗?”
江鲜定定地望着他,须臾,看向讲台上的合同,她走上前,捡起合同,将她递给静潋:“你看看,你愿意吗?”
静潋一拿到合同,顿时唰啦啦两三下,将合同撕个粉碎,而后抛向天空,白色的碎纸在空中飞舞,又像是折翼的蝴蝶缓缓坠落。
夏仲心的视线渐渐变得愤怒:“你,你……。”
静潋吓得缩在江鲜怀中,双手抱着她的腰,把头埋进她怀里。
江鲜微微一笑,安慰着夏仲心:“夏总,别激动,她人都回来了,合同早晚都会撕碎的。”
这句话倒是贴切。
夏仲心彻底没招。
江鲜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将以静潋未婚妻的身份,协助她接管申氏集团,一直到她康复为止。”
观鹭阁这场闹剧没持续多久,以夏仲心为首的股东会成员、媒体人、受邀嘉宾、陆续退出场地。
玫瑰庄园真正的女主人回来了,那些占据着此地的无关人员,自然要退出去。
人员散尽,偌大的厅内就剩下三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在三人身上,将她们影子拉得老长。
须臾,那个形单影只的影子抬脚移动,皮鞋发出噔噔声响,在大厅回荡。
微微面朝二人走过来,目不斜视,眼睛紧紧盯着静潋。
与此同时,静潋缓缓从江鲜怀中抽离,眼神也一直注视着微微。
两人眼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丝毫没把江鲜放在眼里。
微微走到两人跟前,稍稍顿了一步,眼中满含泪光,静潋深吸一口气,两人同时朝前一扑,深深拥抱在一起!
江鲜站在一旁,尴尬地脚趾扣地,看她们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她急得抓耳挠腮。
正当她无处遁形之时,她隐约看见有道目光朝她撇来,她用余光看过去,见微微地左眼轻轻压着,满含敌意斜睨着她。
待她看过去时,微微立即收敛了目光,装作没看见她。
江鲜心想,她是不是看错了。
两人深情拥抱以后,终于分开来。
静潋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微微说:“这位是江鲜。”
须臾,又对着江鲜介绍:“这是我的妹妹,微微。”
江鲜想起她刚刚的眼神,没打算给她笑脸。
谁知道,小哑巴忽然冲着她微微一笑,口里啊啊两声,伸出手来,主动与她相握。
她的手十分冰凉,带着手汗,手指骨节分明,苍白,也有几分力气。
江鲜曲意逢迎,也对她微笑:“你好。”
微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旋即冲她比了个手语:“你好。”
打完招呼后,微微转身对着静潋,又对她比画了起来,那手指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一会儿指着她,一会儿指着静潋,像是在询问她们之间的关系。
静潋笑着说道:“对,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微微硕大的双眸顿时潋了潋,眼中含着不明意味的失落。
不是吧,什么意思,此时静潋还不明白微微的心意?且静潋也没打算告诉她与她是合作关系,看来,两人还没有互通心意。
也对,此时剧情才发展到前面,哪里就能互通心意了呐,一般都是大结局才会互通心意。
须臾,三人也从观鹭阁离开。
一路上,姐妹二人久别重逢,用手语对着话,江鲜立在旁边,十分尴尬,显得她像六千瓦的电灯泡。
微微似乎对她们的关系很在意。
“姐姐,你们认识的啊?”微微用手语比画着,江鲜虽然看不懂,但从静潋的回答猜到了她的问题。
“我流落海边,是她救了我。”
微微:“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微微比画着手指,目光时不时瞥向江鲜。
静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原本就是谎言,静潋似乎不善长说谎,所以,她面色尴尬,看向江鲜。
江鲜出了名的说谎精,管他黑的,白的,全部说成黄的:“第一次见面,我们就一见钟情了,然后在一起的。”
说完,她还不忘伸出手去,将手搭在静潋的腰肢上,把她从微微身边拉了过来。
要知道,她是恶毒女配,这样做不是离间她们感情,反而是一种助攻。
所以江鲜没有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妥。
静潋撞在她肩膀上,顿时敛声屏息,脸儿红着低垂下去。
微微眸光闪过一丝失落,嘴角抿得直直的,像是在努力克制它不弯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单眸,又开始比画:“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静潋盯着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她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头发:“小小年纪,你问什么呐。”
江鲜没看懂她手语的意思,于是歪着脑袋问静潋:“她问什么呐?”
静潋哪里好意思,摇头:“没什么。”
然而,微微似乎很注意这个,她掏出手机,在手机上迅速打下几个字,递到江鲜跟前:“你和姐姐发展到哪里了?”
江鲜看到这个问题,实属哭笑不得,她仰着头,哈哈哈笑了几声,笑声惊飞了银杏树的一群麻雀。
微微听得心浮气躁,她垂下眼眸,攥紧手指。
“我和你姐姐,自然是,什么都做了。”说完,她埋下头,朝着静潋的额头亲了一口。
静潋的头发好香,上面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一双眼睛抬起来,波光中带着微怒,但是不敢发出来。
微微见状,顿时脸颊通红,她颤抖着拿起手机,飞速打了几个字:“我叫管家安排你们的房间和晚上餐食,你们先逛,告辞。”
说完,转过身,落荒而逃。
“微……。”
静潋望着她的背影,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欲言又止。
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待人走远,变成一颗小黑点消失在视线,静潋才猛地抽出她身,咬唇道:“你又何必做这样的事。”
刚刚被她亲过的额头发烫,静潋想去触碰,又担心欲盖弥彰。
江鲜不以为意:“怎么了,不是要假扮情侣?我们不做得真一点,她哪里会信。”
静潋呼吸沉重,起伏不定,她知道,江鲜定是故意占便宜才会这样对她,但是她又不好说什么。
“以后不要这样了。”
江鲜见她满脸通红,十分尴尬,她便点点头:“哦,我以后亲脸颊。”
静潋觉得她十分无赖,无理取闹,于是甩开她的手,独自往前走。
江鲜嘻嘻哈哈跟上前去:“我不逗你了,不过,你得带我逛逛庄园,放松一下。”
静潋步子慢下来,似乎同意了她的说法,但是她没有介绍庄园,而是小声说道:“江鲜,今天谢谢你。”
若不是江鲜,她不知道如何扳回这一局,今天这一局赢得很漂亮,她的心也踏实了许多。
江鲜分明听清了,但是第一时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会说谢谢?
所以,她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凑上去问:“什么?”
“没听见。”
“谢谢你。”
“大声点,蚊子似的。”她掏掏耳朵,凑她更近。
静潋被她看得脸颊泛红,她一双眼眨了眨:“谢谢。”
咦:“还是没听见。”
静潋拉下脸,脚步飞速往前走,忽然转头:“不要脸皮。”
第26章 把她从床上抢走
白色玫瑰花海沿着山坡往上,像是羊绒地毯铺满整个庄园,一直到蛇山山脚下,迤逦看不见边缘。
空气中弥漫的芳香醉人心魄,吸入肺中,整个人隐隐有种透彻肌骨的舒爽。
两人沿着坡往下行走,静潋原本走在前面,江鲜快步跑到她跟前,面对着她,倒退着往后走:“你跑什么,对了,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静潋见她严肃起来,正经回答:“像是和你一样大,今年二十三。”
江鲜点点头,若有所思,两人竟差不多大,又长得那么像,她不由叹道:“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和我长得这么相似的人,真是神奇。”
原书中也因为这一点相似,叫静潋对她动过恻隐之心。
不过这点心宛若手里的沙,风一吹就散开了。
根本不值得一提。
静潋垂眸,没有否认她,若非江鲜皮肤呈小麦色,又五官健在,能说会道,她第一时间也会把她错认成妹妹。
只是从外在条件,和人物个性,相差实在太过巨大了。
“可惜,同人不同命。”一个活在疾病折磨中,一个健康又自在。
江鲜自然明白静所说话的意思,同人不同命,她在怜惜微微。
而爱产生的开始,便是怜惜。
有了怜惜,就会生出想要保护、照顾的情绪。
能激发出人自愿照顾、保护别人的情绪,那不就是爱吗?
微微天然有那样的能力,叫人怜爱,疼惜。
不像她,长得五大三粗,一口气能扛起一头牛,谁爱她呐。
“那你的妹妹恋爱了吗?她喜欢什么样的。”
依照静潋和微微现在的关系,她能感觉到,微微对静潋是有爱的,但是静潋似乎有些木木的,或者爱而不自知。
作为女配,她应该为两位女主助力。
静潋似乎没有察觉到江鲜会这么问,她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一顿:“这……我不知道。”
她解释道:“妹妹个性十分孤僻,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并且,她自小与我相依为命,成天跟着我在一起,更交不到别的朋友,更别提恋爱对象……。”
江鲜笑着说:“说不定她喜欢你呐,哈哈哈哈,反正你们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说完,笑声穿透玫瑰花海,一阵风过,几只蝴蝶翩翩起舞。
静潋双眸轻横,眼中带怒:“不许胡说。”
江鲜耷拉嘴角,闷声不说话。
静潋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在一个户口本。”
完蛋,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她挠挠后脑勺:“猜的啊,我猜你的继父和你母亲并没有办结婚证,所以才会有遗产纷争这事,要不然,你继父早就继承申氏集团了。”
静潋嘴唇翕动:“你倒是聪明。”
她笑吟吟地,眼神往上瞟,在暗色森林中,看见了一抹蓝色亮光,山顶坐落着一蓝色小房子。
“那是什么?”
她指了指,静潋回过头去看。
还未等她回答,忽然,保姆车后蹿出一个身着女仆服装的中年妇人。
那人便是梅玲,她一见了静潋,立即上前抱着她的肩,满是怜爱,一双布满皲裂纹的手从静潋肩膀滑落到小手,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口里喊着她:“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充满爱怜地望着她。
静潋也手握回去,见她神色正常,便以为她之前是装疯卖傻,从而获取生存空间。
她便问她:“梅姨,你还好吧,她们没有欺负你吧。”
谁知梅玲嘴里说道:“好啊,夫人对我可好了,对了,小姐,你什么时候再去学校啊,放多久的假?”
说到这里,静潋干涩的眼眸顿时湿了大半,她眨了眨眼,望向一旁江鲜,江鲜与她对视,两人心知肚明,没有说什么。
只是一味顺着梅玲说话。
刚巧,见到蓝色的房子,梅玲顿时手舞足蹈起来:“坏东西,那个地方,不能去!”
她指着山顶那蓝色房子,破口大骂,一时间唾沫横飞,横眉怒目,口里面喷出的口水宛若炸药要将那个小房子炸掉一般。
“都怪它!导致我们庄园开不出红色玫瑰,不过也好,只有拥有真爱之心的人,才能让这片土地开出红色的玫瑰!”
此时,她说话已经疯疯癫癫了,前言不搭后语。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只有拥有真爱之心的人,才能让这片土地开出红色的玫瑰,这一句话,莫名其妙钻入她脑海中。这让她想起了一著名作家写的短篇小说《夜莺与玫瑰》。
不过她没多想,便与静潋安慰着梅玲往前走去。
山顶,蓝色房子的一角。
微微立在一棵银杏树下,远远眺望着三人离开。
望着姐姐与那个人依偎的背影,她紧紧攥紧拳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横穿过,疼痛得颤抖起来,连带着她四肢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为什么?
她与姐姐那么多年的情谊,竟比不上外面几个月的情谊,那个野女人,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能蛊惑姐姐。
江鲜?
她叫江鲜是吗?
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双手把头发抓乱,左眼瞳孔泛着血红。
过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边输入了江鲜二字。
资料弹出来,入目便是一张巨大的装逼照。
江鲜戴着方形太阳镜,穿着件低领黑色马甲,头发慵懒地散在肩后。
右边是她的资料介绍,微微一列列读过去,直到读到感情经历那一栏,她瞳孔突突跳了起来。
她谈过八个女友,姐姐是她第九个!
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姐姐的女朋友,她哪天抛弃了姐姐怎么办?
这样的人,不配留在姐姐身旁。
*
晚上用餐时间。
静潋,江鲜,微微三人,围坐在铺着白丝绒桌布的圆桌旁,桌子上摆满了香烛鲜花,以及漂亮可口的饭菜。
富贵人家的衣食住行,趋于统一,除了餐桌上菜系不同,其他的大相径庭。
故而江鲜在玫瑰庄园并没感觉到不适,倒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当然,这里不是她的主场,所以她收敛了些性格,只是安静吃饭,并未闹什么幺蛾子。
空气中仅有刀叉和咀嚼食物的声音,管家安静地立在两侧,时刻注意着主人家需要什么,好及时端茶倒水。
此时,微微放下刀叉,忽然对着静潋手指比划了起来。
江鲜侧眸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不懂。
她大口吃饭。
静潋见她比画了一阵,才放下刀叉,清脆地说道:“我和她住一起。”
江鲜被她这句话呛了一口,她尴尬地咳了两声,又尴尬地看着微微。
原来她刚刚问的是两个人怎么睡啊。
得到这个答案后,微微的脸色并未有多大的波动,她静静地点头,又转手示意管家,准备两人的卧房。
一切办妥,微微转过头来,对着江鲜比划。
江鲜头皮发麻,她又看不懂手语,怎么开始带着她比划?
江鲜的手垂在桌上,求助地望着静潋。
静潋转过头:“她是在问你,你之前谈过几个女友?”
哦,原来是问这个啊。
江鲜前倾的姿势慢慢后退,故作散漫,伸手比了个八字。
瞧瞧,她也能懂一些哑语的。
说完,微微看向静潋,像是在问:“姐姐知道吗?”
静潋明白她的意思,她垂下眸,细声道:“你江江姐从前交友不慎,现在有了我,便是浪子回头了。”
噗!
江鲜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这两姐妹对话还真是有意思。
虽然静潋极力为她开脱,但是微微似乎不依不饶,她又看向江鲜,冲她比划起来
看不懂啊,江鲜皱着眉看她,虽然看不懂,但是她感觉到对方有一股攻击力在眉眼之间流露,仿佛狼与狼之间的较量。
静潋静静望着她,忽然站起身来,小手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微微,你今天应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很着急啊。
微微问了什么?静潋发这么大的火?
她正想问,静潋便拉开凳子,转身上楼。
不是。
江鲜连忙跟上去,小声问她:“她问你什么了?”
静潋冷着脸,摇摇头,不打算回应她。
回到卧室,两人休息了会儿,静潋先去洗澡,江鲜则独自坐在沙发上消食,时不时翻沙发书架上的杂志,用以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静潋洗澡出来,她手里捧着一本杂志,抬头朝静潋看去。
她正站在门边,穿着件桑蚕丝荷叶边睡裙,绸缎泛着珍珠一般的色泽,更衬静潋肌肤粉白,一双细腿,在花朵般的裙摆下交相呼应。
头发半干,耷拉在肩上,一滴又一滴水啪嗒啪嗒浸湿衣衫,半透明下依稀可见黑色肩带。
玫瑰沐浴露随着白色水汽蒸发过来,将原本干燥的房间打得有几分黏稠,江鲜手心也冒了些冷汗。她虽然没有歪心思,但是眼下的情况的确和这房间的空气一般,黏黏糊糊,有些尴尬,有些暧昧。
“能帮我拿下吹风机吗?”静潋立在门口,没有走出淋浴间,她怕头发上的水滴落羊绒地毯上。
啪嗒一声,手上的杂志落在腿间,她站起身,将杂志放好:“在哪里?”
静潋纤指指着化妆柜,示意在抽屉柜子里。
江鲜起身找出吹风机,走到她身前,没有抬头看她,直接将吹风机递过去。
静潋接过吹风机:“你洗澡去吧。”
江鲜耳朵嗡嗡嗡的,这段对话,像极了两对开房的小情侣在说着暧昧的话。
你先洗,你先洗,洗完再干点其他什么。
她尴尬地立在原地,脸腾地烧起来。
静潋似乎察觉到什么,拿着吹风机,转身去洗手台吹头发。
江鲜进了浴室,关上门,很快,里边传来淋浴声音。
热风吹过发丝,静潋感觉一股异样升起。
她与江鲜共处一室,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哎,她若是敢,她便咬她。
头发吹了大概十来分钟,她放下吹风,从衣柜中找出多的被子,将它铺在床另一边。抱着花花,缩在一边。
没过两分钟,江鲜从浴室走出来,她穿着一件纯白小吊带,短裤,四肢大部分裸露在外,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抬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依稀可见手臂薄薄的肌肉线条。
静潋低头瞥了眼自己瘦白的胳膊,心里想着,两人力量悬殊,打也是打不过的。
她要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搂她,抱她,甚至摸她,亲她,她也无力挣扎。
或多或少,她有些后悔了,两人就不应该住一起的,住在一起,就会面临这些问题。
可惜,不住在一起,又会引起旁人怀疑。
她慢慢撸猫,猫咪发出咕噜咕噜声音,心却飞快跳起来。
江鲜站在洗手台吹干头发,手胡乱抓了抓,三七分刘海盖过眼睫,快要戳到眼球里去了。
“静潋,你家有剪刀吗?”
静潋被她叫着名字,依稀晃神,她指着洗漱台:“在那。”
江鲜从抽屉里翻出剪刀,一手拿着梳子,打算开始diy刘海。
她对着镜子,左比比,又晃晃,忽然叹口气:“唉。”
静潋看出她的心思,在一旁好笑:“怎么了,下不去手。”
“当然了。”江鲜大言不惭:“我这么漂亮的人,若是一刀剪下去,剪残了怎么办。”
可是不剪,又会被戳到眼睛。
静潋薅猫的动作稍停,她想起自己曾经给微微剪刘海,也算有经验的,便自告奋勇:“我可以帮你。”
江鲜转过头,定定地望着她:“你会?”
她把自己曾经给微微剪过刘海的事告诉她,她将信将疑,拿着剪刀,慢慢走到床头。
静潋从床头滑下来,一双洁白的小腿悬在床沿,并拢,静静地垂在那。
江鲜缓缓蹲下,将剪刀和梳子递给她。
静潋抬起手,白皙手臂传来柔柔清香。
她慢慢把头伸过去,目光正对她的小腹。
静潋用梳子窸窸窣窣梳着她的头发,手臂时不时擦着她头发,发出沙沙声,她的呼吸就在头顶,不疾不徐,像一阵暖风拂过。
“闭眼。”江鲜照做,只感觉有冰凉的物体在鼻间点过,咔嚓嚓,剪刀声音传来,有稀碎头发掉落脸颊上,带着轻微的刺痛,她不安地皱了皱眉。
静潋察觉到她的动作,便探出手来,替她擦拭脸颊上的头发。
冰凉手指蹭过肌肤,江鲜屏住呼吸,耳朵里发烫,她心想,两人关系真是发展迅猛,现在竟已经是可以剪头发,摸对方小脸蛋的关系了!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抿起弧度。
静潋看她嘴角发笑,手不由得一顿:“你笑什么?”
她望着江鲜的潋,暗暗道,她的五官长得真好啊,尤其是鼻子,万里挑一的长直鼻。
猝不及防地,江鲜睁开眼,撞入她的视线。
她飞速垂眸,用梳子梳起头发。
江鲜笑道:“小头发扎皮肤,痒痒。”
所以笑吗?
静潋抿口唾沫,咳嗽:“还没剪完,快闭上。”
“哦。”江鲜乖乖听话。
须臾,头发剪完了。
静潋掏出一面镜子,对着江鲜:“睁开眼看看。”
江鲜睁开眼,拿着镜子,站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又用嘴吹了吹刘海,哼哼两声。
“好看吗?”静潋在身后问她。
她点头:“还不赖,真没想到,你有这个功夫。”
静潋收拾剪刀,嘴里淡淡:“你满意就好。”
她本想高兴,但又想想,这样温馨的画面,她和她妹妹做过无数次了,顿时心中兴致缺缺。
刚想到这,忽然看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迅速,但是从她映在窗*户的形状来看,应该就是微微。
江鲜嘶了一声,大半夜的,她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听床?
江鲜警惕起来,她放下镜子,缓缓坐到床边,用手拉着床脚,开始摇晃起来。
静潋坐在床上,感觉到身体晃动,她不解地看着江鲜:“你干什么?”
江鲜把手指竖起,落在静潋唇边,她偏头过去,小声说:“外边有人。”
静潋轻轻点头,不再制止她。
只是极为尴尬,她不得不随着江鲜手里的动作,在床上晃动。
晃得她小腿渐渐分开来。
她有些尴尬,害羞地别开头。
江鲜朝着窗外看去,见那人还未走远,继续朝静潋凑上去:“你出点声儿啊。”
静潋瞳孔放大,静静地咬着唇儿,闷声不应。
江鲜看她这个模样,想来她是不愿意的,但是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于是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嘎吱嘎吱声音。
两人心跳在空气中交相呼应。
须臾,江鲜手软了,她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咯吱咯吱声很快停下,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站在门外的人听见那声叹息,瞳孔收紧,她攥紧手指,迟迟不肯离去。
江鲜见外边没动静,这下没招了,遂跳上床,拉着被子说道:“亲爱的,累了便休息吧。”
静潋:“。”
“嗯嗯,亲亲。”
说完,她抱着花花,冲她鼻子嘬嘬两口。
小花猫抗拒地伸出爪子,堵住了她亲昵的嘴。
静潋噗嗤一声,捂着鼻子笑了起来。
两人躺下,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谁知道,门外忽然传来两声叩门。
“谁啊?”
江鲜问道。
没想到,微微在门外用手机语音播放标准的普通话:“姐姐,是我。”
大半夜的,挺瘆人的。
江鲜跳起来,三两步前去开门。
灯打开,微微站在门口,看见江鲜穿得十分凉爽,又看见静潋身穿娃娃裙睡在床上,床上有两床被子,而静潋只盖着一条。
她立在门口,手里挥舞了几下。
“姐姐,我梦魇了。”
江鲜自然没看懂,只是转头看着静潋。
静潋一见她比划,立即从床上起来,边走边问:“严重吗?”
什么严重不严重。
江鲜转过头看微微。
微微又比划着,表情和动作十分痛苦:“姐姐,可以陪我吗,我不敢睡觉了。”
江鲜一脸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
静潋转过头,很认真对她说:“她梦魇了,需要人陪伴。”
陪伴?不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把静潋骗走呗,这小手段,看她怎么拿捏她。
“梦魇啊,你没事吧。”
制服绿茶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绿茶,江鲜伸手拍在微微肩上,轻轻揉了揉:“那我陪你睡?”
微微见她如此,不尴不尬地耸肩,把她的手顺下去,顺便还拍了拍刚刚被江鲜碰过的衣裳,那嫌弃的模样呼之欲出。
江鲜尴尬收回手,静静看着静潋。
静潋正犹豫着,只见微微又放出了她的大杀手锏,她上前两步,双手抱住静潋,弓着腰身,把头埋在静潋颈窝处,颤抖地,低声哼哼。像是在哭。
江鲜头皮都看麻了,她恨不得跳起来给她鼓掌,牛批牛批,搞不过她。
静潋双手环着微微,轻轻拍着她的背,口里不断安慰。
江鲜立在两人前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过了一会儿,静潋抬头朝江鲜瞥一眼:“那……你帮我照顾一下花花,我跟她去睡。”
她自然没有反对,毕竟她两个人才是本文女主,而她只是恶毒女配。
但是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她们呐,便问道:“什么梦魇啊,这么厉害。”
静潋垂眸:“是她小时候的一些事,你也看到了,她眼睛的伤,还有嗓子”。
刚要继续说,微微忽然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伸手指堵着她的红唇。
虽然微微仅有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泛着双倍的光芒,湿漉漉地,望着静潋。
她示意她别说。
静潋便像是哄小孩似的,点点头。
静潋和微微走出门,她没回头,只重复说道:“帮我照顾一下花花。”
就那样,潇洒地留下她们母女两人,牵着妹妹的手走了。
江鲜靠在门口,啧啧啧,对着两人背影鼓掌,并且佩服微微有那样的实力,竟能把正在do爱的人从别人怀里抢走,有点东西。
她无奈摇头。
小花猫也着急起来,在原地打转,冲静潋离开的方向叫。
江鲜低头笑她:“别叫,你妈不要你了。”
小花花甩着尾巴,用背脊蹭她的脚踝,旋即喵呜喵鸣着:“你老婆不要你啦。”
第27章 妹妹始终是妹妹
微微将静潋拉入自己房间后,头也没回关上了门,轻轻反锁一声。
房间开着柔黄的灯,洒落在四周布满绿色植物上,房间内养着多肉、绿萝以及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植被,有各色各样的风铃从顶部掉落下来,铃铛被风一吹,发出叮叮叮响声。
静潋走过这布置奇异的房间,到了床边,抬手轻轻拨弄一个海螺风铃:“微微还是小孩子呐,喜欢这样的东西。”
微微没听她说什么,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她穿着的桑蚕丝连衣裙没有一丝褶皱,臀部以下的位置也毫无水泽,这不由得引起她的怀疑。
姐姐和那个女人真的做了吗?
或许做过,换了睡裙。
只是短时间内,她一定没有机会洗澡。
如此想着,微微那双眼眸泛着怒意。
静潋摸着床坐下,转过身来正对她,她立即切换眼神,左眼闪着波光静静望着她。
静潋小手拍拍床:“过来睡吧。”
说完,她先一步上了床,就如同曾经那样,静潋睡里边,她睡外边。
静潋面向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地,诉说着两人曾经的愉快时光。
微微钻进被窝,侧身带着她,光是看她嘴巴一动一动地,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嘴唇,也被那个女人亲吻过了吗?
她咬着牙关,慢慢凑上去,闻静潋身上的香气。
狠狠吸一口气,她并未闻到什么异样,姐姐身上没有那样的味道,难道两人没有做过。
她鼻子灵敏,绝对不会闻错。
但是没有做过,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奇怪的声音。
脑海中不断钻入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她看见姐姐与那个女人彼此热切地交换唾沫、体温、呼吸、汗液,甚至是心灵。
她妒忌,妒忌到快要发狂,妒忌到眼睛滴出血泪来,她望着静潋白皙的脖颈,慢慢地移上去,冰凉脖颈轻触肌肤,她一声叹息,像是获得了某种安慰。
静潋只觉脖间一痒,缩了一下,她往旁侧挪开,转头看她:“微微?”
微微知道自己的冒犯让静潋产生了怀疑,于是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佯装睡着了。
静潋刚刚一直在讲故事,她心想,微微或许听着听着便睡着了,便没多想。
也歪过脑袋,沉沉睡去。
她睡眠极浅,轻微的动作便能将她惊醒。
夜里迷迷糊糊的,她听见被子一阵窸窣声响,像是响尾蛇一般,冰凉地将她环绕。
静潋猛一睁眼,低头一看,见环绕她的不是蛇,而是微微的手臂。
那截手臂不偏不倚,正好能触碰到她胸脯……。
静潋有些不自在,她伸胳膊戳了戳微微:“微微,放开。”
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从她怀里出来。
她摸黑打开灯,坐起身来。
此时,微微也坐起来,一只眼红红的,像是要流泪的模样。
她的手比划着:“为什么,不能抱姐姐。”
静潋低头看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江鲜,让她明白了,原来女孩子之间也不能距离太近的。
太近容易出事,产生其他的情愫。
她说道:“因为姐姐有了恋人,且你我都大了,成人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不能亲密无间,需要有距离。”
微微满是不解,疯狂地比划:“那为什么姐姐与那个女人就能亲密无间。”
那只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指责她。
静潋摇摇头:“你们不一样,她是我未婚妻,你只是妹妹,妹妹就是妹妹,和恋人是不一样的。”
妹妹就是妹妹,和恋人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堵墙,也是静潋给她下达的死亡命令,叫她难受,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有了恋人,就不要她了。
她拼命地比划:“那个人有什么好,她之前谈过那么多,玩玩就扔了,现在到了姐姐,难道她就是对你认真的,总有一天,她也把你玩腻了,也会把你扔了!”
静潋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闪电闪过,站在微微的角度,她这么看问题的确没有错。
但是,她目前是与江鲜一体的,她没有理由纵容微微这么说她。
她秀眉一横,掀开被褥,立即从床上跳下来,趿着鞋子,就要出门:“你以后,不许这样说江鲜。”
刚走到门口,身后那人也跳下来,从背后环抱着她,她不能说话,口里只呜咽呜咽地哭。
静潋深吸一口气:“今天你好好反省,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罢,伸手握着她手腕,狠狠拽开,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半,江鲜睡得正沉,忽然听见房门被打开,有脚步声迈近床边,起初,她以为是幻觉,直到感觉床边爬上来一个人,她身体微微一沉,才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静潋的一张脸,她正双手撑在她身侧,抬起一条腿,从她身上跨过。
此时她正好惊醒,静潋没有跨成功,以至于一屁股坐她腰上。
哎哟。
江鲜只觉得小腹一疼,酥酥麻麻的感觉掠过大脑,她脑子清楚,眼神明亮起来,黑暗中,对着那双眼睛:“静潋?”
静潋咳了咳,点头时,长发刮过她的手臂,痒痒的。
“大半夜的,你不是在微微那睡了吗?”
先是发出疑问。
“怎么,难道你想我了。”
开始犯贱。
“没想到你这么主动啊。”
继续犯贱的一瞬间,静潋一圈砸她胸口上,她疼得闷哼一声。
静潋轻盈越过她的身体,跨进床内侧。
江鲜揉了揉心口后,歪在枕头上问她:“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
静潋没有告诉她实话,只说:“把她哄睡以后,便回来了。”
说完,再也没有沟通的意思,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累了一天,江鲜也没再追问,只期待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得早起。
翌日一早,用过早餐,静潋拉着江鲜到了商谈室,两人开始探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为确保消息紧密,她安排了两名守门的安保立在洽谈室门口两侧,且没有叫管家端茶递水,而是自己煮咖啡。
江鲜会简单地煮咖啡,将萃取玫瑰花瓣的水液加入拿铁咖啡中,一杯完美的玫瑰拿铁便完成了。
她将咖啡端到静潋跟前,示意她边说边喝。
自己则跷着二郎腿,单手端一杯咖啡,静静地听静潋的总结与计划。
总的来说,眼下,整个别墅人员虽然是安全的,她们也是安全的,但是静潋此时谁也不信,包括疯了的梅玲以及又聋又瞎的妹妹。
夏仲心对着外人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但不确保他会不会安插一些人员混进别墅。
所以,别墅的所有人,除却她从前的亲信外,需要全部大换血,换成自己人。
这是一。
第二,夏仲心杀害她母亲的一事,警方因为证据不足,粗判定为那日为海啸天气,申氏意外坠海为结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警方会在最近一两天带着人再来一次玫瑰庄园。
因为,静潋回来了。
警方会进一步对她进行调查。
江鲜掐着眉心,仔细思索:“那你打算怎么回答。”
静潋垂眸:“还能怎么回答,那里是监控死角,根本没有证据,而我,一个在外流落那么多天的人,倘若出来指证他,那也太不可信了。这一定会导致警方加深调查。但是,这样也叫夏仲心有了怀疑。他一旦有了怀疑,会加速处理掉我们,彼时,你我都不安全。”
江鲜赞同地点头,这一点,静潋想得十分周全。
她利用江鲜的名誉让自己活在曝光之中,从而获得安全,不失为有胆识的人。
这一二都计划好了,那么第三呐?
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静潋手里握着一支笔,在纯白的a4纸上划下深深的几笔。
寥寥数笔后,勾勒出一个房子的形状,她还在房子周围添了几笔,就像房子周围开满了鲜花。
“这是什么?”
“实验室。”
“看着像是山顶那个实验室。”
静潋点头:“就是它。”
它是夏仲心与母亲所建立的实验基地,据说,是二十年以前就存在了,具体是多少年,静潋也不清楚了。
那个实验室是禁地,那里除了母亲,继父,还有微微,再无一人去过。
静潋自小便不是好奇的人,她严格遵从母亲的命令,从未靠近过实验室。
妹妹则是因为自小体弱多病,继父会带着她前去进行治疗。
但效果微乎其微,妹妹的眼睛和嗓子依旧不见好。
现如今,静潋找不出夏仲心的缺点,便只有将矛头指向实验室,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纰漏。
江鲜一听此事,立即拍了拍大腿:“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看看。”
静潋忽然沉默了,纤长的睫毛宛如蝴蝶的羽翼坠下来,在眼睑投去一片乌云:“说得容易,我听说,通往实验室的路十分不顺,你别看从这里望过去,是一条简单的路,但是一进了山,里边有许多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会失联,实验室里边磁场混乱,彼时指南针也没有用,要是不小心迷路,很可能会饿死在山里。”
是呀,有时候一眼就能望到目的地的地方,路途反而充满各种艰辛。
江鲜沉默了。
静潋继续:“就算是走到了目的地,实验室里边还设有重重关卡,红外线感应器是最难跨过的防线,倘若一不小心,轻则引起注意,重则,被灼烧致死。”
说来说去,前方困境重重。
江鲜的手在咖啡杯沿细细地敲,杯中水倒映着她眼眸,层层涟漪翻动,她眼睛忽然一亮:“对了,你不是还有妹妹吗?她应该知道通往实验室的路,找她不就行了。”
瞧给她厉害的,一下抓中了重点。
然而,静潋沉默得更久了。
房间陷入长久的静谧,须臾,静潋才掀眸,眸色沉静:“她不能去。”
她不能去?
江鲜第一反应,便是此行危险,所以静潋不叫她去。
她在关心她的妹妹哦。
不像她,死炮灰,跟着她冲就完了。
虽然江鲜不喜欢静潋,但是在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自己不被偏爱,心中隐隐会不舒服。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呐,她妹妹不能去,她就能去呗。
她没有吃醋的身份,只是在心中愤愤不平。
此时,门忽然被冲开,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顺势看去,只见微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她看上去十分激动,快步走到静潋面前,张牙舞爪比划起来。
静潋也站起身,面对着她,看了她一通比划之后,她眸色渐渐冷下来:“你都知道了。”
微微继续比划:“姐姐难道不相信我?我虽然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姐姐你如此防备我,便是不相信我,如今我递上自己的投名状,希望姐姐信我。”
投名状,什么投名状?
静潋一头雾水。
江鲜看不懂她比划什么,但是看她比划完,立即拎起茶几上的开水壶,开水方才静止了不久,水温没有一百度,也有八十度。八十来度的开水,就那么浇灌到她自己手背上。
水滋滋烫着肌肤,顺着指缝跌落在木地板上,淅淅沥沥。
微微疼得眉头都没皱一下,静潋大叫一声,捂住嘴巴。
江鲜连忙上前抢过微微的水壶,第一时间抓着她的手,走向一旁的洗手台。
她将冷水打开,把微微的手放在冷水下冲,一面大声呼喊,叫门口安保送一桶冰水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江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此同时,静潋,微微,也都保持着沉默。
冰水来后,江鲜拉着微微将她烫红的手放进桶中,那发红的手,像是烧红的火钳,没入水中时,吱吱冒出声音,还升起一缕白色的余烟,她感觉到微微紧绷的手在她手里慢慢地放松,柔和,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疯批啊疯批,静潋是个疯批,她妹妹更是疯批中的疯批。
江鲜在心中叹口气,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找来了芦荟胶,替微微敷好,且包扎好。
静潋一直坐在一旁,看着江鲜的举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制止,还好江鲜反应快,不然的话,微微手背定是会留伤疤。
静潋眼神充满着心疼,心疼的眼神给微微。
但又充满着感激,将感激的眼神递到江鲜身上。
原来她不知道,江鲜竟是个这样靠谱的人。
好在有她,避免了一场悲剧。
微微原本想引起静潋的关注,所以才做出如此极端的事,她如愿以偿得到了静潋的关心,但是,她发现,那份关心在她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秒,静潋的注意力便跑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她看她的眼神,满是感激。
微微心中一沉。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注意着休息就行,你这孩子,干什么想不开,要烫自己的手。”
江鲜对着微微说话,微微抿了抿唇,不情不愿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开,她敷衍地冲她比划了下,表示感谢。
过了一会儿,微微掏出手机,在手机上用语音软件和她们对话。
“姐姐,我知道通往实验室的路,我带你们去吧。”她满脸期待地望着静潋。
不问也知道,刚刚微微之所以那么激动,应该就是因为此事。
静潋沉默了半晌,转头看向江鲜。
江鲜刚刚做完一个好事,正悠闲地端起咖啡,翘着两个指头,优雅地品着,见两人都齐刷刷看着她,她险些没被呛住:“不是,你俩看我干什么?”
照她来说,有人带路,是一件好事。
江鲜没有反对。
静潋沉默良久,叹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微微,我怀疑你的父亲做了错事,你若选择了帮我,便是选择了背叛你父亲。”
微微面色从容,似乎并不诧异,她继续用手机语音打字:“姐姐,我选择你。”
话说到这里,静潋不再怀疑,也愿意让微微加入。
就这样,三人默契地形成了三足鼎立,开启了实验室探险之旅。
下午3点,不出意料地,警察前来对静潋做询问,静潋以自己坠海失忆为由,只简单陈述了失忆前以及失忆后所经历的事,将游轮所经历的事一并隐去。
警察并未追问,做完笔录便回去了。
三人商量着进山计划。
玫瑰庄园以北的山又称蛇山,之所以以此命名,是因山里居住着不同类型的毒蛇。但因为实验室建筑的原因,试验用地抢占了毒蛇居住的大片土地、洞穴、森林,毒蛇赖以生存的地界被压缩得越来越小,以致后面都看不见毒蛇影子,故而让人们渐渐忘记了那座山还有蛇。
除了微微,其余不怎么上山的人,都不知道山上还有毒蛇。
“所以,山里的路宛若迷宫,我们三人最好不要分头行动,山里没有其余猛禽野兽一类的吧。”
江鲜边规划着,边询问微微,有关蛇山的事,没有谁比微微更快知道。
微微稍作一顿,举手比划着:“没有。”
“那好。”江鲜转头询问静潋,问她有没有想要说的。
静潋端坐沙发,一手掐着下巴,一手用手肘抵着另一个手肘:“白天行动难免会引起注意,最好选择晚上行动。”
微微点头赞同,又以手比划:“日落以后,整个山面背阴,那时看上去与夜里没什么不同。”
“太阳下山,立即行动。”
静潋放下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日落西山,蛇山以北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傍晚的露水蒸腾,将整片山林蒙上层水汽,山里昼夜温差大,温度极速下降,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鸟兽虫鸣皆发出低低哀鸣,更衬得山林万籁俱静。
三人换上长袖长裤迷彩服,背着登山包,戴着鸭舌帽,手持电筒,拐杖,在泛着白光的泥巴路上前行。
一路上安安静静,仅有脚步拖沓声和彼此疲倦的呼吸声。
三人成行,微微走在最前方打探路,静潋走在中间,江鲜断后。
山路还算安全,一路上除了遇见了两只兔子,一只松鼠,一只黄鼠狼,并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人民生命安全的物种。
只是越往上走,山路愈发崎岖。
静潋本就体弱,这走了半个小时,便开始体力不支,加之道路崎岖,她每抬一步,仿若腿上绑了十斤铁,叫她寸步难行。
心脏极速跳动,时刻提醒她已经力不从心。
她粗粗喘着气,脑海中浮现出游轮上,母亲被扔下海的场景。
忽然一个趔趄,一脚踩空在光滑的鹅卵石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双目一片漆黑,刚要倒下去,只觉得腰后一紧,有高大的身躯贴在她身后,比那双手更为热切的是她的声音:“没事吧。”
静潋站稳了些,侧过头来,于黑暗中,对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静潋摇摇头,静静地望着她。
听见背后动静,微微也停下来,转头看着两人。
江鲜抬眼看着前方,又看了看静潋的腿,见她双腿颤抖,气喘吁吁,已经体力不支,便提议道:“我来背你。”
说吧,脱下双肩包,弯腰就要去背她。
她背对着静潋,双手很自然往后拢,从她大腿拢到膝盖处,打算分开。
被她隔着衣服这么一摸,静潋的腿愈发软了,她险些倒下,但很快她打直双腿,摇摇头:“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快上来。”
她半蹲下去,将手电咬在嘴里,歪过头,去看静潋。
那束光正好落在静潋眼上,她飞速垂眸,一双眼睛上像是停了对黑色雨蝶。
正犹豫着,微微走了过来,她用手机语音播放自己要说的话,一个标准的女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要不,让我来背姐姐吧。”
这话忽然在森林里响起,显得十分吊诡。
江鲜没说话,看向静潋。
静潋心想,这两人势必要有一个人背她,她不能再犹豫,犹豫耽误时间。
“你好好在前面探路,我有她背就行了。”
她忽视微微递过来的手,转而趴到江鲜背上去,轻轻一跃,江鲜双手捧过她的臀,她微微一僵,感觉到江鲜也背脊一僵,随后对方调整了手的位置,往下去了几分,环着她的大腿,将她背紧。
微微的手在夜色中十分白皙,就像一条白蛇,在静潋拒绝她之后,它又不紧不慢缩回去,转而走在前方。
又走了数十分钟,天色越来越黑,山林越来越静谧,四周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似乎还有死去动物的腐朽气息。冷气无孔不入钻入衣服,叫人打了个寒战。
微微站在前面,停了一会儿,不久,又用那恐怖的女音播放自己的话:“完蛋了,我忘记路了。”
静潋轻轻拍了拍江鲜的肩,示意让她下来。
江鲜很默契将她放下来,三人聚集在一处。
“太久没有上山,我的确忘记了,加上天色又黑……。”
静潋表示理解,江鲜默默靠着一棵树,定定地望着前方。
“那怎么办?”
微微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文字,递给她们看:“姐姐原地等,我们兵分两路,先去探路,然后二十分钟后汇合。”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静潋点头:“也好,我在这等你们。”
江鲜不免疑问:“怎么就确定,我们走的路是正确的。”
微微:“很简单,往前走一千米左右,右手边有一棵歪脖子松树便是正确的路。”
江鲜立在原地,手电筒分别朝两条道照了照,肉眼看上去,的确没什么不同。
她面向微微:“那我走哪条道?”
微微垂眸沉思,白皙的胳膊抬起,先是在正前方那条道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对着靠右的白色道路伸出食指。
江鲜是个说一不二的,遂道:“那我去了。”
抬腿便走。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手电,长条的身影没入右边的小道。
很快,隐匿在树林中。
第28章 再不来关心伤口就好了
微微找了一棵横倒在地的树,往树干上铺了一层卫生纸,示意静潋坐下。
她冲她比划着:“姐姐,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静潋拄着拐杖坐着,将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心想再过二十分钟,三人便能重新上路。
“你去吧。”静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微微转身离开,径直通往眼前的路。
在行走了数百步后,确定身后的人再也看不见她,她打开手电筒,朝右手边照了过去。
面前是一片树林,碗口粗细的白杨树稀疏耸立,地上铺满枯枝残叶,杂草丛生,在郁郁葱葱的杂草间,依稀可见一条光秃秃的道路,夜色浓郁,将那条通往右边的小道掩盖起来。
微微的眼眸闪着光,抬腿往那条小道走去。
这条道路是通往右边道路的小道,不出意外,她能在江鲜之前赶到终点。
微微加快步伐,在森林中,犹如黑色的夜莺一样前行。
走到右边悬崖处,她黑色的雨靴踩上悬崖边缘,手电筒照上去,大小不一的石头唰唰落下,坠入无尽的深渊。有的石头似乎受到阻碍,在一张黑色的巨网上砸出声响,又从缝隙掉落再去。
声音惊扰了沉睡在铁网下的生物,不过一会儿,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蛇的腹部鳞片缠绕着山体蜿蜒往上,伴随着蛇吐信子的声音。
红色的蛇信从铁网中钻出来,一条,两条,三条……无数条,很快,铁网被花花绿绿的蛇体布满,它们张着獠牙,探头探脑,身体横行,一个个纠缠不清,似乎急需从铁网中解放出来。
手电横扫之处,无一丝缝隙。
都来了吗?
微微左眼倒映着盘踞交错的蛇身,瞳孔渐渐收紧。
她眼眸中诡异闪过一丝微笑,而后,她蹲下身,将手伸下悬崖,拨弄了一下开关。
铁网噌的一声响起,慢慢地,慢慢自中间分开。
江鲜掐着时间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并没有传说中的歪脖子松树,不但没有,再往前走,前面就是悬崖。
夜里看不清路,她用手电照着地,见白色的小道在前方忽然消失不见,她才确定前面是悬崖。
看来不是这条路。
江鲜掉头往回走。
刚转过身,只见一滴露水滑落叶片,滴落在她手背,冰凉刺骨,刺得她浑身一麻。
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索索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行。
江鲜逶迤转身,手电扫过之处,一排大小不一,闪着绿光的眼睛,像是探照灯朝她射来。
一只,两只……无数只蛇立着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嗖,嗖,嗖朝她射来。
浑身汗毛顿时炸开,仿若那些蛇已经弹跳到她身上,在她身上咬下密密麻麻的伤口,她背脊透出一股寒意,那股寒意瞬间将她冻住,让她僵硬了几秒。
毒蛇飕飕飞过耳畔,朝她咬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反应过来,抽出拐杖,朝着攻击过来的蛇一顿挥舞。
蛇身柔软,部分被甩开在地,还有狡猾灵敏的,迅速缠住她的拐杖,盘旋了几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咬来。
江鲜伸出左手,一把掐住它的三寸,手指用力扣紧,那蛇被掐得龇牙咧嘴,用尾巴缠绕她的手臂。
她飞速掐爆它的蛇胆,只听biu的一声,一抹滚烫汁液喷在脸侧,唇边,她伸舌舔舐了嘴角,苦得她牙齿打战。
没时间叫苦,另一拨吊在树上的蛇在头顶叫嚣,嘴里滴出有毒汁液,朝她射来。
原来,刚刚滴落在手背的不是什么雨水、露水,而是蛇的毒液。
江鲜俯身,迅速往前逃跑,见前方道路也盘旋着毒蛇,渐渐地,她的逃生路径越来越小,那些蛇似乎长了脖子,死死将她围了起来。
不是吧!
难道要命丧当场?
思考间,那些蛇再次朝她袭击过来。
前后左右都是死路,江鲜屏住呼吸,抬头朝上一望,见面前横着一大树枝干,顺势一个轻跃,引体往上一跳,双腿倒挂在树干上,帽子顺势往下一滑,江鲜抬手抓住,用它挡脸,接着一顿挥舞,将那些蛇一条条击打开。
树枝也就碗口粗细,尚且不能完全撑起她的重量,加上她来回摇动,树干处顿时支撑不住,刺啦一声,从树杈断开。
眼看就要头着地,江鲜伸出双手,轻轻支着地面,手肘微微一弯,平稳安全落地。
不幸的是,她再次回到刚刚的局面。
那些蛇把她围起来。
而她也因为向上攀爬树枝时,手心被树枝戳穿,有鲜血从掌心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就像开的朵朵梅花。
她叹了口气,用手紧了紧拐杖,准备加入战斗。
当鲜血浸入拐杖,空气中弥漫着森森血腥气息,那些蛇似乎更兴奋了,它们的眼睛越来越红,舌信子越吐越响,一个个兴奋起来,似乎要将面前的猎物吞吐腹中。
江鲜也兴奋起来,眼下命悬一线,她浑身血液沸腾,五脏的火烧向眼球,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从背脊后正腾腾冒着黑烟。
来吧,战斗吧。
殊死一搏吧。
江鲜准备好了。
她缓缓抬起拐杖,手里的棍棒在空中划出虚影,一滴鲜血悄然落入蛇群之中。
她闭上眼,等待着蛇群的缠绕,耳朵竖起来,倾听周围的风声。
一息、两息、三息
耳边竟安静得出奇。
她纳闷着,又听见蛇爬行的声音传来,只是,这次那些蛇爬得特别慢,而且,声*音越来越远。
江鲜试探地睁开一只眼,只见那些围绕着她的蛇,面对着她的蛇,此刻全部背着她,且摇着尾巴远去了。
……
咋回事。
二十分钟过去,静潋见两人无一人回来,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慌乱,她站起身,走到两条道的岔路口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手电照进不见尽头的森林里,没有丝毫回应。
先去找江鲜,她走得快,脚步也快,应该快回来了。
还是去找微微,她一只眼睛失明,看不见右边的路,若是不小心踩到碎石头,摔倒可就不好了。
可是江鲜对这附近路况也不甚了解……。
如此犹豫过后,她最终将手电转向右边,江鲜选择的那条道上,刚要抬步前行,却听见左边道上传来一声闷响。
是微微。
静潋转动电筒向左,抬脚往树林奔去。
跑了快二三十步,气喘微微,脸颊通红,口里渗出腥甜气息,见前方有一团黑色阴影,便用手电一照,见是身穿迷彩服的微微,她正背靠着山体坐着,双手抱着膝盖,面露狰狞之色。
“微微。”
“姐姐。”她用眼神凝望着她。
静潋小跑上去,半蹲在她身旁。微微转过头,白皙的脸颊上出了一额头冷汗,嘴唇也被咬得发白,她气若游丝,摆摆手示意:“我没事。”
她检查了一下,微微的腿并未骨折,只是膝盖处有擦伤,破了点皮,便原地替她做了简单的清创包扎。
她扶着她起来,勾肩搭背着往回走。
“所以,你探的这条路是正确的路吗”
静潋一边走,一边问她。
她点头说是。
山里没有信号,两人决定往回走,与江鲜汇合。
微微一路上走得缓慢,她心中笃定,江鲜已经遇难,眼看姐姐还不知情,生怕她一会儿见状会被吓到,便开始给她打起了预防针。
“这山里看着危险,实际上也不安全。”
比划的时候,已经开始手忙脚乱了。
静潋皱眉:“怎么了。”
微微比划:“姐姐也知道,这片山名为蛇山,顾名思义,这山里说不定有许多的毒蛇,这些毒蛇若是跑了出来,祸害人就不好了。”
静潋没有读懂她的暗示,她说道:“我们走了一路,连一条蛇也没有遇见,放心吧,没事的。”
微微有些尴尬比划:“说不准,有的蛇不居住在山下,而是会选择半山腰的位置落脚,因为地处阴凉,毕竟蛇是冷血动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往回走,走到岔路口,依旧不见江鲜踪迹。
静潋纳闷,怎么人还没回来,会不会发生了意外。
她丝毫不知道,站在她身侧的微微,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你在这等,我去找她。”静潋如此说。
微微立即拉住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
静潋见她伤势不严重,又见她目光笃定,便没有再推诿,两人朝右边道上前行。
微微正在酝酿情绪,一会见到江鲜的尸体,应该做出如何反应,是不是应该掉两滴泪……还是做出害怕的模样。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忽然见正前方传来了一道手电光芒,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静潋连忙站住脚,仔细望着那片树林。
不过一会儿,自树林中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形长挑,眉眼如炬,不是江鲜又是谁。
微微原地愣住,她的瞳孔收紧,不可思议,心道:“怎么会……,放出来了那么多条蛇,而她居然丝毫未受伤,完完整整走出来了。”
江鲜见了二人,快步走了过来,面色带着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静潋仰头与她对视:“我们走的那条路是正确的,前来接你,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说着,手电在江鲜身上照了一圈,最后停在她右手上,她手指缝隙渗出血来,十分醒目。
她不由关心:“手怎么了。”
江鲜抬手瞥了一眼,旋即:“手没事,不过,我刚刚遇见了可怕的东西。”
静潋:“什么东西。”
微微立在原地,沉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她,眼神亦流露出关切。
“我遇见了蛇,好多条,有上百条吧,全是毒蛇,你们不知道,那叫一个危险,我差点命丧毒蛇之口。”
江鲜动作夸张,将自己刚刚的经历一并说出来。
静潋听闻毛骨悚然:“原来山上真的有毒蛇。”
此时,微微在一旁找补,她冲着二人比划:“我就说,这里叫作蛇山,有毒蛇出没,是正常的。”
三人沉思片刻,相互提醒路上小心,又重新出发,朝蓝色房子迈进。
这一路上,三人十分小心,维持着原先的站位,但是,一条菜花蛇都不曾遇见,她们安全到达了实验室。
实验室处于半废弃状态,蓝白相间的房子,墙体因风吹日晒雨淋日渐斑驳,大门口的水泥地夹缝中杂草丛生,已经长到小腿高,锈迹斑斑的铁门由一条铁链锁锁住,神奇的是,那把锁还不算旧,锁芯和门把手都有被人常年摸过的痕迹。
微微说,她不时会同父亲一起来,因为她身体的原因,父亲会给她身体注射一些来路不明的营养液,以维持她身体健康。
但是距离上次注射营养液也已经是一年前了,据她所知,她年纪越小,注射得越频繁,现在长大了,身体趋于平稳,所以降低了频率。
但是她的嗓子依旧不能发声,右眼依旧看不见,这似乎是一直不能解决的问题。
父亲也说,还有一味“药引”没有找到,所以她身上的毛病不能彻底解决,才将实验室的事搁置下来。
两人静静听她用手机语音播放的话,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静潋和江鲜异口同声。
微微掏出钥匙,插入锁芯,旋转拧开锁,轻轻推开门,发出金属剐蹭地面的刺耳声。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空气中弥漫着锈迹斑斑和药水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实在难闻。
走到一楼门口,江鲜翻出口罩,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自己也戴上新的口罩。
大门外是落后的铁锁锁门,大门内便不一样了,虽然房屋废弃,但这里处处都是高科技,进门需要刷微微的指纹,当她的指纹放在门上凹槽处,只听叮的一声,有蓝色光芒亮起,整个门的边框闪过一条光线,旋即大门像日式门那样,自动朝一旁推开来。
江鲜嘴巴张成o字型:“这里还很高级。”
静潋点头:“像是外面做成废弃的房子,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微微用语音回答:“是的,别小看这里,里边都是父亲安置的机器人,为我打营养液的便是机器人。”
说完,三人已经走进实验室,室内灯光自动亮起,里面摆放着白色桌椅,桌子上铺满了化学、医用实验用品,例如药物、滴灌、玻璃器皿一类的东西。
靠最右边,还有一个一米七左右的银色机器人。它通体镀银,手指和脚都做得栩栩如生,头顶浑圆,没有头发,仅有一双眼睛,像是黑琉璃一般,十分逼真。
但她现在处于沉睡状态,所以三人进来,她并不知晓。
江鲜看到她时,轻轻拍了拍胸脯,微微喘口气。
微微转过身,举起手机继续:“这里便是我打针的地方,她便是替我打针的机器人。”
她介绍道,她和父亲只来过这里,实验室的其他房间,她没有机会进去,只因为父亲不叫她进。
但是这一次,她们不得不冒险,想办法进其他实验室。
第二间实验室,微微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大门。
门自中间朝两边打开,门内噗的一声,从门缝下往上冒起一股冷气,烟雾在眼前缭绕,透过薄雾看过去,见灰暗的室内,有一条条红外线横七竖八地拦在面前,而在红外线尽头的对面,是通往另一个实验室的小屋。
刚刚还庆幸微微能轻易打开实验室的门,不承想,真正的阻拦竟在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
须臾,江鲜率先拉拢迷彩服拉链,紧了紧衣袖裤腿,放下双肩背包,打算尝试过红外线。
她的手试探性往前一探,手指还未接触到线,只觉得一股热气灼烧肌肤,烧得皮肤吱吱响,指头冒烟,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味。
江鲜忙把手缩回,大喊三声疼疼疼。
此时,耳边响起标准女播音员的声音:“红外线灼烧能力十分强,若是不小心穿过,身体会被烧成两截。”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乱来。
静潋超前一步,对着微微说:“既然都来了,一定要试一试。”
她望着红外线结构,仔细观察后说道:“这些线看似密密麻麻,实则还留有缝隙,我们小心些,一定可以安全通过。”
江鲜走在最前:“我先走,你们按照我的路线跟过来,一定没事。”
她考虑得周全,只要她能先找出最佳路线,并且全程不受伤,那后面跟过来的就不会有大问题。
大着胆子迈出第一步。
第一根线,横在她大腿位置,她高抬起腿,修长的腿迈过第一条线,红外线到双腿之间,正好卡住裆部。
她低头瞥了一眼,转过头去,看着她二人:“你们还是换个方式过来,比如弯腰什么的,毕竟你们的腿没我的长。”
说完,静潋闷声给了个冷漠脸,微微掐着鼻子,摇摇头。
江鲜回过身,迈另一条腿,继续前行。
前方的红外线在腰部,她很自然弯下腰。
后面静潋与微微相继跟上,弯腰从她身后的红外线经过。
江鲜余光瞥见后面,顾着担忧两人安危,一时大意,头发正好撞上红外线,只听见呲呲一声,耳边的一撮头发顿时切成两段,那断掉的头发沙沙落在地上,切口处冒着零星火光,坠落地面后,那火光才渐渐熄灭。
这边头发刚刚掉落,红外线已经横到眼前,江鲜屏住呼吸,头往下一埋,眼看红外线擦过鼻尖,似乎闻到了红外线的味道,热热的,她飞速移开,躲开第二条后,背脊冒了一身冷汗。
静潋与微微则汲取教训,安全通过第二条红外线。
越到后面,红外线交错越繁杂,有的时候需要匍匐在地,有的时候需要起跳。
江鲜自熟络以后,便如轻燕,一步步踩在安全处,像跳舞似的,完美避开红外线。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般,身形利落,体力充沛。
走在后面的静潋因为不停地弯腰、跨越、匍匐,早已体力不支,她刚刚从地面爬起来,就要马上站起身,以至于她一个起身,浑身血液冲至脑海,导致头晕目眩。
静潋一头往前栽下去。
“小心。”
江鲜越过两人之间的红外线,伸手搂住了静潋的腰。
那条线正好横在静潋腰身,若不是她出手及时,静潋估计会被拦腰斩断。
而正因为要救静潋,江鲜的手背擦过红外线,被灼得又红又疼。但她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叫静潋知道。
静潋调匀呼吸,待身体恢复后,站住了脚,点头示意,她已经可以了。
江鲜出了一口粗气,转身朝最后的关卡迈进。
微微站在两人身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心中升起不良情绪。
此时,江鲜已经抬起腿,朝最后一道线经过。
静潋紧紧跟着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江鲜身上。
微微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为什么,有这个女人的地方,姐姐就会被她吸引。
姐姐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全部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正穿越面前的红外线,此时,手指头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红外线。
微微闷哼地发出声音,引得静潋往回看。
“怎么了?”
微微做出痛苦表情,将受伤的手藏起来,故作无事摇头。
静潋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拽出来,看见她小手指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心疼起来:“你小心点。”
“我拉着你。”
就这样,微微把静潋的注意力从江鲜手里抢了过来。
江鲜跳到终点,心情十分愉悦,她转过头,看见静潋正拉着微微的手,对着她小手指吹气。
江鲜垂眸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背,以左手覆盖住右手手背,轻轻摩挲了两下,只觉心中闷闷的。
见两姐妹你侬我侬了会儿,江鲜咳了一声,打破尴尬局面:“你们别再逗留,早些出来。”
静潋这才转过头来,望向江鲜,点点头,遂拉着微微,一同走出最后的关卡。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看上去浓情蜜意。
她转过身,心道,她才不会在意。
大跨步往前走。
只是没走一会儿,握着手电的手,也就是被红外线灼伤手背的手,被身后的人一把握住。
“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甩开手。
江鲜心想,你再过一会儿问,伤口就好了呐。
第29章 跨坐她肩上
“怎么会没事。”
静潋再次握住她手腕,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后,从背包里取出烫伤药来。将烫伤膏挤在她手背,食指轻轻在她手背画圈,抹匀烫伤膏。
冰凉的膏体均匀地铺开,江鲜感到手背一阵清凉,空气中充斥着芦荟的淡淡清香,肌肤传来若有若无的触碰感,有点痒。
她手背打直,静静地望着静潋,对方睫毛微垂,长睫下隐藏着一双褐色眼眸,闪着晶莹的光芒。
静潋隐约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脸上,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双眸。
江鲜飞快冲她一笑,静潋眼神一滞,和她对视三秒后,匆匆移开。
“没想到你还很贴心嘛。”
江鲜收回手,转了转手腕。
静潋侧着身,冷淡道:“你是我未婚妻,我自然要贴心些。”
这句话犹如冰冷的水从江鲜头顶浇灌,原本两人还算亲密,可惜这句话提醒了她,她两人正在微微面前扮演未婚妻,既然是扮演,那便要扮演得像一些。
一旁,微微见两人如此浓情蜜意,脸色渐渐变冷,她走上前,横在两人之间,比划着动作:“我们进来了,这里边好奇怪啊。”
说完,三人同时转身。
二号实验室内亮着幽蓝光芒,房间两边竖着数十来个一米高的玻璃器皿,器皿中盛放着浅蓝色液体,液体里浸泡着不明物体,由于化学反应,有泡泡不断从每个玻璃器皿中冒出来,发出啵啵声响,所有的玻璃器皿最上方连接着一根透明输送罐,有源源不断的营养液从输送管送往玻璃器皿。
三人一前一后走近玻璃器皿观看,越是走近,越是感觉手脚发软,头皮发麻,背脊发寒。
里面关的是什么?
第一个,她们三人都还没看清,就像一颗绿豆在粉红色的胞衣中浸泡,豆子不停旋转,第二个,长得歪七八扭的,像是肉色豆芽菜,胡乱地蜷曲着。
第三个,第四个,她们看见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小小的脑袋,瘦弱的身躯由一根脐带绑住。
那奇怪的物体慢慢变得成型,就算没有成型,但她们也猜到这里边是胎儿。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露出诧异的神情。
江鲜再往后一转,见编号第十七个,第十八个,那胎儿已经足月,看上去是要临盆的样子。
“原来,这里全部都是未出生的胎儿。”
江鲜一时只觉得害怕,这些胎儿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泡在实验器皿中,它们是从母体被活活剖出来的吗?她们的母亲呐,这么多胎儿又是如何掩人耳目,送到这里的。
脑海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她相信,不只是她这样的疑惑,就连静潋与微微也会有此疑惑。
静潋仔细数过玻璃器皿,确认里边一共十八个,她不由道:“为什么是十八个。”
江鲜已经控制不住表情,语气也显得义愤填膺:“管他多少个呐,赶紧报警,叫警察来把夏仲心抓走。”
静潋沉思半晌,摇摇头:“不行,这还不足以将他扳倒。”
江鲜纳闷,双手叉着腰:“这都不行,人命关天呐。”
她侧过头,眼眸深冷:“你怎么确定,这里边的都是活体,再则,就算是活体,你又怎么确定这些物体不是别人捐赠或是母亲打掉的死胎。”
现代医学科技发达,就算是克隆一个胎儿,只要在国家的允许下,正当克隆,那也是合理合法的。
打草莫要惊蛇,在彻底查到夏仲心的作恶证据之前,绝对不能露出马脚来。
江鲜沉思片刻,点点头。
此刻,站在一旁的微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定睛望着这些胎儿,一个又一个,隐隐蹙眉。
静潋看出了她的异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微微转过头来,瞪着一只无辜的眼,眼里泛着柔光,尽显娇怜。
她双手在静潋面前比划:“姐姐,看见这些胎儿,我心里觉得好难受。”
静潋眼睫垂下,她何尝不是,便用手轻轻安抚着她的肩。
微微哼的一声,张臂将静潋抱入怀中,算是寻求安慰。
静潋的手僵了僵,无法推开她,只好用手心轻轻敲她的背:“没事的。”
她嘴里安慰着。
江鲜站在一旁看戏,哟,这是当着未婚妻的面就开始红杏出墙了。
这绿帽看来她是戴定了。
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朝她射来,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见微微与她对视了一秒,眼中充斥着胜利者的姿态,但是很快,她挪开了视线。
江鲜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转念一想,在微微眼中,她是实打实的情敌啊情敌,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她是个大度的人,没有计较这些,于是将目光投入那些玻璃器皿连接的输送管上。
十八条透明输送管汇聚成一股,那一股便在房间正中之上,也就是说,楼上还有小房间。
刚刚从外看,实验室仅有一层,或许楼上还有一个小房子,所以从外看看不见。
她拿着手电照射上方:“这上面好像还有东西。”
静潋与微微在浓情蜜意中抽开身体,两人仰头往上看。
江鲜用手电巡视四周,见四面铜墙铁壁,根本没有通往上去的路口。
静潋走到她身旁来:“那个通风口能不能进去。”
静潋指着右侧墙面上一个圆形通风口,正好,从那口子里刮进来一阵细细的风。
通风口处的墙面尽显斑驳,虽然有过处理的痕迹,但是很明显那面墙与其他墙面不一。
看来入口便是这里了。
微微也站到入口处,双手比划:“可是,我们要怎么上去。”
目测通风口距离地面2.3米高,不是飞人怎么能上去。
江鲜正对通风口,往后倒退三米,一边挥手示意两人躲开。
静潋和微微见状,纷纷让出一条路。
江鲜一个助跑,跑到通风口下轻巧一跃,单手勾住口沿,整个身体悬挂在白色墙上,像一只身形修长,且灵动的蝙蝠。
她在上面挂了五秒钟,旋即松开手指,落在地上。
拍拍手,掸去手上的灰,转身对静潋说道:“你们两个先上,我后上。”
静潋个子小,她自然跳不了那么高,微微又是个脆皮,估计也不太行,断后的事就交给她了。
她蹲下来,朝静潋勾了勾手:“你骑我肩上来,我送你上去。”
静潋有几分犹豫,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她先走到她身后,双手撑着她的肩,将右腿放在她肩上。
旋即将左腿搭了上去,整个人已经骑到她脖颈上。
江鲜问她:“坐好了吗?”
她低下头,嗯了一声。
江鲜站起来,只感觉静潋的臀部柔软压着她的后背,隔着迷彩服,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有点奇妙。
静潋一个趔趄,下意识捧着她的脑袋,跨坐着她的后脖颈,移动起来,硌得她骨头生疼。
又有点痒,有点奇怪。
脸下意识涨红,她低下头来,用散落的头发遮挡着脸颊。
尽管如此,两人暧昧的气氛和尴尬的举动还是叫微微收入眼底,她立在一旁,默默看了一眼,旋即转过身,眼神也移开,心想,真没眼看,但又因为妒忌,或许是因为刺激,眼神的余光一直看着两人。
“上去一点,就快要到了。”静潋双手慢慢从她头上挪开,贴着墙壁,试图去抓通风口。
江鲜粗粗叹了口气,用力哼了一声,将她举高了些。
静潋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
两人的互动本没什么,看上去也十分清白。
但是那些话语和轻哼总是萦绕在微微耳朵里,她开始幻想,幻想两人在床上是什么模样。
姐姐会在那个女人面前摆弄姿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会在激动的时候说爱你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作疼,痛感从心脏传到五脏六腑,传到四肢百骸。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流露出来,只能咬紧牙关,故意当作没事人。
静潋终于成功进入了通风口,她开始往前爬去。
江鲜站起身,和她对话:“里边怎么样?”
静潋的声音在通风口里嗡嗡嗡的:“还挺长的,你们先进来。”
说罢,江鲜看向一旁的微微。
微微不能说话,她便主动道:“你也骑我肩上来?”
微微摇摇头,用手机打字,语音播放:“你蹲着就好。”
她点点头,半蹲下去。
微微站在她身后,过了一会儿,一阵风从身后刮来,微微脚一点,重重落在她双肩上。
噗。
江鲜险些没吐出血来,不是吧,这一脚也太有劲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微微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她身手还算利落,很快跃上通风口。
被她这么一踩,江鲜双肩疼痛,她起身揉了揉肩,缓了半天劲儿,才与她们一同前行。
通风口是一条斜上去的直线,最终抵达二楼的小屋。
江鲜最后一个到达小屋,还未到时,她就感觉异样,四周空气极度的冷,就连墙壁上都泛着潮湿的水珠,一股腐朽压抑的气息朝她整个人蔓延过来。
静潋,微微相继走出通风口。
她刚探出一个脑袋,正要问里边是什么动静,却看见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具水晶玻璃棺材,棺材四周散发着冷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静潋和微微站在棺材面前,双目正注视着棺材里的人。
江鲜连忙爬出来,走到水晶棺材面前,也朝里看去。
棺材里正躺着一个女人,朦胧的雾气下,依稀可见女人模样。
她身穿白色蕾丝连衣裙,体态显瘦,留着一头黝黑如海藻一般的波浪长发,肌肤白皙,一双眼紧紧闭着,纤长睫毛宛若蝴蝶羽翼,双手捧在腹前,体态安详。
好美丽的一具尸体。
江鲜隐隐觉着亲切,大概是美女都教人亲切吧。
况且,这个美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
再仔细看,美人的手腕上插着一根针管,有源源不断的蓝色液体从下面往她的身体滴落。
或许是用来维持尸体完整的一种营养液。
不对,她反思起来,刚刚那十八个胎儿的液体,似乎是在朝这个美人输送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装置。
正当她反思时,忽然,微微那边有了动静。
她趴在那美人尸体水晶棺材上方,双手擦干玻璃上罩的水汽,整个人望着里边的女人,顿时呆住了。
静潋和江鲜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微微:“你怎么了。”
微微眼睛发红,整个身体也颤抖起来,不一会儿,眼睛里渗出一滴泪来,滴落在玻璃上,啪嗒啪嗒。
静潋有些慌神,忙伸手拉着她的手:“微微,这个女人你认识?”
微微转过头来,虽然在哭,但是没有什么声音,更显得她梨花带雨,娇弱可怜,她双手比划:“这是我的妈妈。”
霎时间,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已知,微微的妈妈因为生微微难产而死,她从小只在照片里看过妈妈。之所以能一眼认出她,是因为她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漂亮到无可替代。
所以她能一眼认出她。
小的时候,他父亲就说,她妈妈还没走,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从未和父亲去给妈妈扫过坟。那个时候,她以为父亲是心狠,又因为移情别恋静潋的母亲,所以故意不去扫坟。
现如今看来,好像事情不是这样的。
原来她的妈妈被冰冻在这样昏天暗地的地方,还没有入土为安。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于是喉咙也发出声音来,呜咽呜咽地哭泣。
千言万语,就像石头堵住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江鲜和静潋都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安慰,也不能安慰。
虽然实验室没有监控,但是她们也不能保证,夏仲心什么时候回来。
微微尽管不舍,但她不能留恋,抹干眼泪,匆匆离开。
下山的时候,天空已经朦胧发亮,雾气散开,像是小雨一样滴落,落在枯枝树叶上,地上的残瓦青砖上,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三人脚步缓慢,慢慢前行。
一路上,微微情绪低落,沉闷走在前面。
静潋与江鲜并肩走在中间。
下山的路比较陡峭,加上湿滑地面,微微好几次险些滑倒。
好在江鲜眼疾手快,好几次都拉住了她的手。
微微转头过来说谢谢。
江鲜哪里能放心她这样下去,更何况她瞎了一只眼,右边视角不清晰,更是惹人心疼。
她迈上前,主动扶着她的右手:“我来帮你吧。”
微微没有拒绝她,而是转头瞥了她一眼,点点头,表示感谢。
静潋拄着拐杖绕过两人:“那我走在前面,替你们引路。”
天还没亮,静潋走在前面打着手电,指引着两人前行。
走到一处地面,石头上长满青苔,又湿又滑,静潋路过时,转头稍作提醒。
江鲜扶着微微紧跟其后,她十分注意,没有让微微去踩湿滑的石头,自己也站在一边,保证两人都能安全通过,忽然之间,微微的手一松,整个人滑倒在地,只听嘭的一声,微微抱着头在山坡上滚落下去,嘴里嗷呜嗷呜发出声音。
滚到静潋脚边才停下来。
静潋吓得连忙转头,刹时间,手电掉在地上,她慌忙弯下腰,将微微扶坐起身,满是关切。
微微浓眉紧蹙,表情十分痛苦,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将裤腿卷起,见膝盖上的皮已经蹭掉一半,又红又紫。
静潋的心揪着,连忙从背包里翻出药来。
此时,江鲜也已经小跑上来,询问着微微的情况。
她蹲下身,正要去碰微微的腿,谁知还未近身,微微双臂朝她一推,将她推到地上,尾椎骨落地,她疼得咬牙切齿,眼冒金星。
模糊的视线中,微微睁冲着她张牙舞爪地比划着,眼神愤怒,动作埋怨。
她实在埋怨她没有扶好她吗?
江鲜正要说对不起,是她没有扶好她。
可是,静潋接下来的行为叫她彻底无语。
“你为什么要推她?”
江鲜伸出食指,单手指着自己鼻尖:“我?”
静潋不愧是她的姐妹,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动作语气,甚至心,都是一样的。
她想着微微,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鲜觉得百口莫辩。
但是她不认。
她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自己屁股上的泥土,单手指着微微骂道:“姓夏的,你别血口喷人,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让着你,我什么时候推你了,你把话给我讲清楚。”
微微知道,江鲜比谁都还要委屈,比谁都还要冤枉。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她垂着眸,并不说话。
静潋望着她,也不说话,而是安静着给微微上药。
江鲜出的拳头犹如打在棉花上。
过了一会儿,微微才抬起头,对着静潋比划:“姐姐,或许是我误会她了。”
静潋依旧沉默:“你少说话吧,我们走。”
说吧,这次静潋没叫江鲜扶着微微,而是自己亲自扶着。
江鲜叉着腰走在后面,气得鼻孔冒烟。
微微此刻又对着静潋比划:“我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静潋斜眼看着江鲜,心里想着,本就没什么感情,何来影响,她摇摇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三人重新上路。
一路上,微微和静潋用手语交流,有说有笑,两人之间,就像天然带了一道屏障,把周围的山川树木,鸟兽虫鱼,还有江鲜,都隔绝在外。
人在对面,心却对立。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对江鲜解说,她们在聊什么。
两人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作为一个npc,江鲜固然知道,自己是多余的。
她不应该有什么情绪。
然而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
被人冤枉,受人冷落,哪里能如此豁达。
小说的作者还真不是人啊,为了衬托主角的感情,没有把配角当人。
她生了一路的闷气,直到系统在脑海里闪光,跳出来和她说话:“江鲜。”
“怎?”
“江鲜,此时,你不能就此认输,这样不符合你的人设。”
“要怎么符合人设,江鲜的人设难道只有一种,凤傲天,骄傲,不认输,难道不能卖惨吗?”
“不能,你需要把她抢过来,让主角产生危机感。”
“。”
又叫她强取豪夺?
她腻味了。
这一次,她没有理会系统,而是安静地走完了下山这一段路。
回到庄园,已是早上八点。
江鲜先去匆匆洗了个澡,走出浴室后,她穿了条宽松的蚕丝睡裤,上衣小吊带,露出胳膊和肩颈。
她背对着镜子,歪过头去,看肩膀上被微微踩过的脚印。
微微那两脚踢得很,都叫她后颈部肿起来了。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微微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没有多想,只是揉了揉脖颈,走到沙发前坐下。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来。
江鲜掀了下眼皮:“进来。”
门吱呀被推开,静潋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跌打损伤的膏药,正盯着她。
江鲜瞳孔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很快寂灭。
她知道,那些跌打损伤的膏药是给微微用过剩下来的。
看来,她已经照顾好微微入睡了,现在终于有闲情逸致到她这里来。
哼。
她懒得挪动屁股,继*续按着肩膀:“你来干什么?”
静潋拘谨地走进来,双手放在小腹前,塑料袋在她腿前剐蹭,她眼神平静:“我是来问问你,你有没有受伤。”
江鲜那寂灭的心又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葳蕤的火苗,将熄将灭。
“没有。”
她转过身,背对着她,随意撩起头发。
穿得清凉,静潋没好意思抬头看,恍然间,见她的背有两道巴掌大的青紫痕迹。
她才抬起头来,笃定地看着。
“你的背怎么了。”
上前两步,走到她身后,伸手触摸着那红肿的部位。
江鲜背脊一颤,歪过身来:“没事,不就是你妹妹不小心踢的。”
她语气委婉,似乎并不是责怪她妹妹。
静潋顺势坐在沙发上,沙发陷下去一些,两人距离拉近。
“不小心?是怎么回事。”
江鲜将微微如何上通风口的事给她说了,静潋沉思一秒,咬着下唇:“她怎么不知道温柔一点,所以,你才要故意报复她,推她下去是吗?”
静潋再次提及微微的事。
江鲜脸色一沉:“我说了,我没推她,我需要做那样藏着掖着的事吗?”
她都是明着来的。
微微不再说话,不说她故意,也没相信她的话。
她调转了话题,将手里的药提起来,晃了晃:“我给你上药吧。”
江鲜瘪瘪嘴:“这是给我一个人的药吗?”
她捡起一片狗皮膏药,晃了一晃。
静潋默不作声。
江鲜哼了一声,将狗皮膏药扔在沙发一角,抬腿躺在匍匐在沙发上,嗡嗡嗡地说:“不是给我一个人的药,我不贴它。”
第30章 江鲜真是水性杨花
江鲜趴在沙发上,将下巴枕在柔软枕头上,赌气地哼了一声。
像是小孩子这般闹脾气,静潋着实是没有见过的,从前只觉得她傲慢、暴虐、自大,现如今不知道在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尽显得莫名可爱。
那样长条的身材,像是大蛇一样趴在一旁,一动不动,呼吸时背脊起伏不迭,实打实撑了一口胖气的大可爱。
静潋并未生气,见那贴膏药正要被她抵在腰间,她伸手去拿膏药,从她柔软的腰肢抽出来。低头一瞥,见她削肩薄背,一双修长的腿笔直,腰腹处往下蜿蜒,宛若灵动的水蛇。
静潋错开眼眸,慢条斯理道:“这贴膏药并不是为你一人准备,也不是为微微准备,上山下坡的,难免会有跌打损伤,我也不例外,所以,这是为我们三人准备的,我好心要给你贴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吧,她将膏药收进袋子里,起身就要走。
江鲜听她那么一说,顿时被哄得服服帖帖,她忙伸出手,扼住静潋的手腕:“别。”
手腕没握住,一不小心牵住了她的手心。
静潋感觉温热的体温传来,就像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灌入体内,叫她一时不能动弹。
江鲜也察觉到对方的尴尬,忙松开手,手指慢悠悠从她掌心抽开,像是游蛇抽离,留下一丝余温。
静潋转过身,看不见的角落里,她四指触了触掌心,转而低眉望向她:“我给你贴药。”
江鲜点头,乖巧地趴着。
“你进去一点。”
静潋用膝盖怼了怼她的腰肢,示意她往里去一点,江鲜乖乖挪动身躯,腾出一个位置来。
她伸手分开她海藻一般的长发,露出一片背脊。
江鲜一对蝴蝶骨十分锋利,像是两把刀即将冲出那玉色的肌肤。
红肿处巴掌大小,她用膏药对比了一下,一个膏药贴正好能覆盖伤口,她轻轻撕开膏药贴,空中弥散着中草药的刺鼻气味。
冰凉的膏药落在她火辣辣的伤口处,江鲜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
静潋温柔着贴药,将膏体严丝合缝盖住她的伤口。
“很疼吗?”
江鲜抬抬肩:“不疼。”
她不疼,但是心中依旧有积郁:“下山的时候,你真的认为,是我推了微微吗?”
静潋的手稍稍一顿,安静了会儿,才恢复过来:“微微跟我说了,可能是她看错了。”
看错,有那么多看错的吗?
江鲜急地扭动脖子,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所以我就是被冤枉的咯,真是不知好歹。”
静潋努嘴,伸手啪嗒打了一下啊她后背:“转过去。”
她啊的一声,继续匍匐着。
“是,所以,她叫我来给你道歉来着。”
“呵,迟到的道歉,比草贱!”
她捏紧拳头:“要我说,她不但故意踩我背,就连那蛇,也是她故意放的。不然,引我去那条路干什么。”
起初,江鲜只是怀疑,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碰巧的事,微微碰巧不记得路了,碰巧让她选了那条错误的路,还碰巧遇见了蛇。
静潋沉思了片刻,旋即斩钉截铁:“不可能,微微不会做那样的事。”
江鲜知道,她一个npc,哪能撼动情比金坚的小两口,她闷闷地,得不到确切的回应,她便不再想说话了。
另一个房间,微微戴着窃听器,手抚摸着耳麦,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
早在出门前,她在两人房间里安了窃听器。
虽然,她知道即将要听见什么,可能会听见两人甜言蜜语,或是床笫之欢一类的事,可能会被那样的声音所刺痛心脏,但是她还是强忍着个人痛苦,好奇地打开了窃听器。
因为她想要知道,两人究竟会说什么,会不会说她,如何说她。
果然,两人说起了她。
这个江鲜还蛮聪明的,居然能推测出她就是幕后主使。好在姐姐不信任她,姐姐还是信任自己的。
不过这个江鲜太过聪明,可不能长留。
只是,她是姐姐的未婚妻。
要如何悄无声息地叫她离开呐。
正想着,窃听器那边又传来对话。
两人的声音似乎很暧昧。
“静潋,你该去洗澡了,然后我们上床睡觉吧。”
微微听见这句话,就像蜜蜂嗡地钻进了耳朵,扯着嗓子叫,叫得她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她既不想听,又想听。
不想听是因为,不想要姐姐在别人身下承欢,听姐姐苦苦地哀吟,想听也是因为如此,她想听见姐姐的声音,尤其是失控时的声音。
这会莫名让她感觉到。
刺激。
她犹犹豫豫,最终也没有放下窃听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传来脚步声,好像是姐姐洗完了澡,走到了床边。
江鲜说道:“你睡里边还是外面。”
静潋:“外边就好了。”
江鲜:“这条被子给你,以免夜里和我抢被子。”
抢被子?等等?
两人不睡一床被子吗?
须臾,又听见江鲜说话:“话说,我们要这样装情侣到什么时候,要等把你继父揪出来吧。”
唰地一下,耳边的小蜜蜂消失不见了,变成更为尖锐的蝉鸣。
微微瞳孔不断地扩大,扩大,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兴奋的事情。
“装情侣,装情侣。”她嘴角翕动,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却从喉咙间隐隐透出可怖的微笑。
原来是装情侣啊。
胸口闷堵得一口气,忽然像一阵风一样散开了。
自打静潋回到庄园后,申氏集团的几大股东时刻催促着股权继承事宜。
申氏集团的那51%的股份不能悬空,一定要有人握在手里,其他的股东,申氏集团下面的员工,以及投资人,股民等等一系列人才会安下心来。
所以,尽管在知道静潋还没恢复记忆的情况下,且知道她没有能力完全掌握申氏集团的情况下,几位股东依旧不厌其烦请求她赶紧继承股权。
目的是为给外界一个交代。
并且,她这次回归是以一代天后未婚妻的身份回来,这对于申氏集团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好事。
所以回来才短短一周,股东们已经张罗好了第二次股权变更大会。
场地一样、记者一样,就连来宾都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继承人由夏仲心变为申静潋。
静潋站在落地穿衣镜前,她穿着一身黑色法式上衣,内衬白色荷叶边圆领,下身包臀裙,配一双黑色蝴蝶结高跟鞋。
头发完全盘起来,戴了配套的白色珍珠项链和珍珠耳钉。
作为豪门继承人,她的身上不能超过太多的配饰,颜色也不能太高调,衣服的设计更是不能标新立异。
一切都要以优雅得体为主。
静潋平日所穿的便已十分优雅得体,她从不会戴一些奇怪的配饰来妆点自己。
但是这一次,她穿得也相对从前更为成熟,就像小女孩偷偷穿了妈妈的衣服,做了大人的发型,要被迫成长了。
江鲜身穿一套纯白色西装外套,脖颈系蓝色蝴蝶结,一头慵懒的大波浪也高高束起,眼尾带了淡淡的烟熏妆。
两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像是一副上流社会的精英人物,继承者们便是如此。
两人站在穿衣镜前对视,江鲜双手轻轻扶了扶她的肩:“准备好了。”
静潋点点头。
江鲜双手从她肩上朝手臂滑落,在她衣服上摩挲出沙沙声响,右手从她腰后划过,移到她左手处,手指勾了勾静潋手心。
静潋回握住她。
江鲜撇头看:“那些人还真不省心,一个个急得跟太监似的。”
静潋微笑:“不过是一个流程而已,走完了,我们也好抽出精力继续调查夏仲心。”
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说,今天那么大的场面,夏仲心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静潋的手轻颤了一会儿,她垂眸道:“记者都在,就算他安排了杀手什么的,那他如何全身逃脱,我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如此,江鲜还是提醒:“凡事放一万个心,到了里边,你轻易不要离开我。”
说着,两人同时走出大门。
刚出了门口,便见微微立在走廊外,她身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戴着新的红色护目眼罩,伸手朝两人招了招,露出微笑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上次微微故意踢她以及污蔑她的事,她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
江鲜也露出笑意,迎了上去。
谁知微微并不是看她,而是看向一旁的静潋,她乖巧地站在静潋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眼神中透露着一汪清泉:“姐姐今天好漂亮。”
用手语冲她比划。
静潋笑着说:“你今天也很漂亮。”
微微含羞低下头,白皙的脸颊红了一片,她挠挠后脖颈,又对她比划:“你和我,都是穿的黑色。”
江鲜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得明白微微指着她两人的衣服,然后双手比了一个赞。
那就是,她俩衣服穿得很登对呗。
切。
这个微微时不时都要寻找存在感,宣示主权。
可惜啊可惜。
站在静潋身边的,不是她。
江鲜在一旁被冷落半天,而后咳嗽道:“说完了没,时间到了。”
说完,握紧静潋的手,跨步朝前走,走过微微身边时,还不忘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然而,微微并不像从前那样面露妒忌,而是对她表示微笑。
她似乎并不介意,也不吃醋两人的关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鲜嘶了一声,难道有人喜欢戴绿帽子。
她无暇顾及,只牵着对方的手,往观鹭阁走。
这一次,静潋没有把观鹭阁做成演讲模式,而是做了一个餐饮宴请盛宴。
所有人都被当作嘉宾邀请,用餐,饮酒,交流,且邀请的嘉宾也比上一次阵容豪华。
光是静潋知道的,就有顾氏集团、郑氏集团,还有李氏集团的重要负责人。
这些集团的人员从前都是与申氏集团友好交往,静潋与她们有过照面,但不算熟悉。这一次她作为申氏继承人,必须与她们打正面。
虽然别墅距离观鹭阁仅有五百米,但是她们还是坐着迈巴赫前去的。
车子慢悠悠开到大堂门口,司机从副驾驶下来,绕到后车座,恭敬请出静潋与江鲜,还有微微。
两旁的安保旋即推开大门,只听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里边落座的嘉宾纷纷朝门口看来,摄影师架起摄像机朝跟拍三人照片还有视频。
因为有提前交代,申氏的二小姐有眼疾,所以无一人敢开闪光灯,大家还是很有眼力见,不敢轻易得罪权贵。
三个人由八名黑衣人保镖护送入场,从宴会厅的后面,一直走到宴会厅正前面。
江鲜瞥了一眼,来人众多,目测一共三百位嘉宾,这还不算服务人员与媒体人,一千来平的大厅内,被人塞得满满当当。
静潋由江鲜牵着手,在万众瞩目下,走向朝她看来的夏仲心,以及其他股东。
继承仪式十分简单,用餐前,司仪简单地宣布申氏集团继承人由申静潋负责,然后与股东一起剪彩,合照,签字,按手印,一切都十分顺利完成。
然后就是自由宴会,来宾一边用餐,一边欣赏舞台上的舞蹈表演。
剪彩仪式结束,静潋倒好一杯香槟,手指轻捻,朝着夏仲心走去。
所有的股东都在,她躬身对着夏仲心喊道:“夏叔叔,我敬你一杯。”
夏仲心原本与众股东说话,听静潋这么一喊,顿时脸色僵硬下来,他尴尬地端起酒杯,转身赔笑,与她碰杯对饮。
“小申,祝你一切顺利。”
“一定,也谢谢叔叔这段时间替我照看申氏。”
“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身体还没恢复,要多注意休息,别一不小心又闹出麻烦。”
这句话不知道是提醒她,还是暗示她。
静潋嘴角轻抿,收住即将露出的仇恨目光,面露微笑,咬着牙道:“一定。”
两人都虚与委蛇,相互饮完酒,各自散开。
静潋有自己的社交需要,江鲜并没有一直陪着她,而是站在吧台,远远地观望着她。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她身边,很多东西,需要静潋自己独自去完成,比如社交,比如那些虚与委蛇。
但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太久,距离太远,于是乎,她端着香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边,时不时慢悠悠喝一口酒,和周围的说两句没用的口水话。
静潋的社交也是走马观花,她一路上饮着酒,听那些人说着恭喜的话。不知不觉,喝得有些多了。
香槟也是醉人的。
此时身体已经微微不适,只是,她强撑着身体,站在人员最为聚集的正中。
身体险些站不稳,她伸出手,轻轻扶着桌角,感觉喉咙里泛着酒味,十分难受。
只是这样的难受,除了她自己,似乎没有人知道。
呼吸之间,她抬起头,看见正前方微微朝她挥挥手。
微微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朝她走来。
静潋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还是妹妹好啊。
静潋如此想到。
只是头晕目眩中,她依稀感觉到整个大厅轻轻晃动了一下。
在她脚底下,有一滴水落在了电线上,电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插线板烧去,只听嘭的一声,大厅瞬间爆炸了火花,头顶的灯,舞台上灯迅速熄灭,所有人因为受到惊吓,吓得大声尖叫,还有人四处逃窜。
“安静,别乱跑。”
不知道是谁在主持局面。
静潋不敢乱动,只浑身缩紧,等待着这一场危机过去。
暗黑色的大厅内,她听见头顶响起了声音,顺势抬头看去。
头顶是一长达三米的银杏雕刻水晶大吊灯,它无端晃动了几下,便重重朝地面坠落。
静潋本就酒醉,来不及反应,她半张着口,眼看就要被两片尖锐的银杏叶片刺入身体。
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搂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
耳边顿时响起水晶灯坠地,发出破裂的爆碎声。
那人身体温热,紧紧地护着她。
在一片尖叫声,混乱声中,让她感觉十分安全。
“是你吗?微微?”
静潋捉着她的手腕,不舍地扣着她的衣服扣子,因为担惊受怕,而用力起来,一下把她纽扣拽在了手心里。
江鲜就知道,今天一定会出事,还好她反应快,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来了一场英雄救美。
然而,那个美人似乎并不领情。
“是你吗?微微。”
这句话像是冰凉的刀子,刺进了心口,让她生出了一些失落。
合着她忙活了大半天,对方所期待地救她的人,并不是她。
她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因为此刻一说话,就暴露了她不是微微的事实。
所以,在灯重新亮起之前,江鲜将静潋扶好,完美地抽身离开。
灯光重新亮起,所有人都惊魂甫定,坐在原地相互安慰,道平安。
微微也第一时间冲到静潋面前,双手扶着她,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静潋笑着摇摇头,又问:“刚刚是你吗?”
微微被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她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
静潋酒醒了一半,她下意识朝她袖口看去,见她衣服上的扣子完好无损,心中顿时生出了疑惑。
不是微微,那是。
静潋低头,去看手里的扣子。
那是一枚白色贝母打磨的纽扣,精致而小巧,是用来点缀西服袖口的饰品。
这样的纽扣,十分眼熟,她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于是转过身,去找江鲜。
江鲜距离她很远,她正埋着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前走。
尽管距离远,但是她依旧看见了,她袖口那排纽扣,缺少了一颗。
是她。
静潋的心颤抖起来,脑海里不断回忆,江鲜是什么时候在她身边的呐。
她又开始犯晕了,手里握着纽扣,一步一步,朝江鲜走去。
江鲜重新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坐在吧台慢悠悠地喝着。
此时,一个身穿黑色抹胸包臀裙,留着黑长直,身上挂满香奈儿高定珠宝的艳丽大美人朝江鲜走了过来。
“你好。”大美人笑吟吟和她搭讪。
端着一杯红葡萄酒,和她碰杯。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杯口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暧昧的氛围在两人身边萦绕。
江鲜笑了一声,好老套的搭讪方式啊。
她晃动了一下酒杯:“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那么你呢。”
女人疑惑摇头:“抱歉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主动凑上前,在江鲜耳边说话。
江鲜埋下头,把脸凑上去。
两人贴得很近。
“顾盼,顾盼生辉的顾盼。”
两人迅速贴紧,又迅速拉开。
更显得暧昧了。
江鲜望着她的眼睛,笑了笑:“顾盼生辉,难怪眼睛那么漂亮。”
顾盼笑了笑,问起她来。
她并非娱乐圈人,也不关注娱乐圈,所以不认识江鲜,是在理的。
江鲜做了自我介绍,两人算是认识了。
“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说。”
依照江鲜从前的个性,她肯定会说,冒昧的话,就不要说了。
但是这一次,她感觉这个顾盼十分真挚,又不像是在骗人,更何况,顾氏集团也算四大集团之一,她不能得罪,于是说:“你请讲。”
顾盼拢了拢耳发:“我能抱你一下吗?抱歉,我知道,这太唐突了,但是我很想那个朋友。这样抱你一下,我就想着抱到了她。”
这是把她当替身了啊,真下头。
江鲜沉思了片刻,本要拒绝。
谁知顾盼说:“她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已经三年没有醒来了,我真的很想她醒来。”
听到对方语气委婉,又情真意切,她心中柔软下来,于是张开双臂:“来吧。”
那人见状,立即放下酒杯,朝她怀里扑来,双手紧紧搂着她,紧紧地,很紧地,似乎要将她捏碎。
江鲜用手背拍着她:“那个,小姐。”
“谢谢你。”
“你是个好人。”
说完,顾盼抬起头,眼睛含着两行热泪,猝不及防地,朝她脸颊亲了一口。
眼前这一幕,被静潋尽数收在眼底,她原本手捧着一杯香槟,然而,在看见这一切之后,手不小心一抖,香槟从指间滑落。
很巧的是,香槟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微微站在身后望着静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静潋转过身,目光呆滞望着她。
她冲她比划手语:“姐姐,你的未婚妻,原来这样水性杨花吗?”【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