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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031“林秀秀,你别太过分。”……


    一句妹夫,让霍珩愣住。陌生的称呼,霍珩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称呼他,且不说他没有姐姐,就算有姐姐,旁人也会唤他霍大人,或是霍公子,妹夫这个称呼,不会出现在国公府。


    眼前的男人混不吝,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做过的混账的事不少,胆子也大,且他双眸浑浊,眼底蕴着狠厉,倒是和赖二不一样的货色,至少看着比赖二狠。


    听他的意思,认识林秀秀。


    霍珩挑眉,打量完眼前的男人,直起身板,俯视他,“你是谁?”


    林生嘁了声,朝里看看,没看见林秀秀,于是将目光放在眼前人身上。霍珩比他高半个头,只能微抬着下颌,仰视他。


    “我是林秀秀她哥,林生。”


    她哥哥,霍珩从未听她提过家人,父母在不在,有没有别的亲人,一概不知。现在冒出来一个哥哥,不知真假。


    霍珩笑了下,情绪不明,“没听她说过。”


    林生讥笑下,死丫头够绝的,居然提都没提过他。不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找到了。


    “没提过,不代表没有。”林生端详他,面前的男人身形颀长,面庞轮廓分明,长得极其俊美,瞧着气质不凡,但衣裳的面料普通,看着不是很名贵,估计是个落魄书生。


    林生摸着下巴思考,这男人有钱没钱?


    “回头你问她,问她有没有哥哥?认不认识我林生。”末了补充句:“我在这里等她。”


    说着就要往里走,霍珩眼疾手快的将人扯回来,“外边等。”


    破书生,脾气还挺硬。


    林生随便往石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扫了眼简陋的院子,又将眼睛放在霍珩身上。自从跟踪林秀秀到这里后,林生暗中观察过几天,林秀秀和这男人吃住一起,关系匪浅。看来关系不一般,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


    若是夫妻,林生就来气,这死丫头居然擅自嫁人,作为哥哥的他没捞到一点好处,不如嫁给员外当妾,就起码银子到手。


    想到这,林生脸色不好看,问他:“你跟我妹妹什么关系?她嫁给你了?”


    霍珩微微偏头,听他这话的意思,林生对妹妹的情况不知,看来他们关系冷淡,不怎么来往。


    “她是你妹妹,你不知道?”


    “那丫头主意大,刚及笄就从家里跑出来,爹娘都不顾,这些年要不是我照顾家里,爹娘早就累死了。”


    所以,林秀秀是有家人的,只是不信任他,没说而已。


    霍珩自是不信,仅凭他一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现在林秀秀不在家,他想怎么说都可以。


    男人淡淡的哦了声,情绪起伏不大,“哦,是吗?我确实不知。”


    默了片刻,霍珩问他:“所以你现在找她,是有什么事?”


    林生呸了声,直言道:“爹娘累病了,总不能一直我照顾着,作为女儿,她也得出钱出力。”


    男人当即笑了下,哦,原来是找她要钱的。看来他猜的不错,林秀秀和哥哥的关系确实不大好。


    霍珩随即又想到,林秀秀哪有多余的银钱,她的那点银子就够生活,好的首饰和衣服都没有,肯定不会给多少钱的。


    霍珩默了半刻,道:“要多少银子?”


    林生不怀好意的一笑,“这就看你们的良心了。”


    男人压着眉骨不作声,不再搭理他,径直回了房,顺带将门半合上,留了一道狭窄的缝。窗口半开,从房内刚好可以看见整个小院,霍珩朝外瞅了眼,坐在桌边等着,神色从容,不见慌张。


    约莫一炷香后,霍珩心平气和的在屋内看书,外边的人却不耐烦了,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来。


    霍珩听见声音,紧锁眉心从里边出来,怒道:“不是让你在外边等?”


    “这是我妹妹家,我不能进?”林生扫了一圈,不屑道:“你也没什么钱嘛,苦了我妹妹了。”


    “到底想做什么?”


    若不是看在他是林秀秀哥哥的份上,只怕他早就被赶出去,霍珩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男人睨了眼,眼底满是不耐,“说吧。”


    林生暗想,这个男人还算识趣,总算说了句有用的。


    “我妹妹也不知何时回来,我回去还有事,这样,你先把银子给我,回头你找她。”


    “多少?”


    林生想了想,比了个数字,“十两。”


    说完打量他,不晓得他有没有,要是十两都没有也不打紧,有多少算多少。


    霍珩眉间跳了跳,转身回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锭银子,重重放在他面前,“拿了银子快走。”


    省得在这里烦他。


    林生看见银子双眼放亮,喜滋滋的把银子收下,然后走到男人跟前,阴阳怪气的说:“你很爽快,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咱们也算认识了。”


    他拍拍霍珩的肩,“妹夫,我走了,我妹回来跟她说一声,下回等她在


    家我再过来吃顿饭。”


    霍珩见过高门大户家的兄妹相处,相亲相爱或吵闹,却没见过林秀秀和她哥哥这般,虚假客套,不像是兄妹,更像是仇人。这大抵是人性中的一种,为了利益,不顾兄妹情意。


    霍珩看他出门,鄙夷的神色藏不住-


    说来也巧,林秀秀和杨大嫂逛街刚回来,就在村头遇上出来的林生。


    林秀秀当即愣在原地,想跑的心有,却迈不开步子,她抱紧怀里的东西,怔怔的看着他。奇怪的是,往常林生看见她没好脸色,今日倒是平静多了。


    林生也看见她,笑嘻嘻的迈着步子过来,难得好脸色,说:“妹妹回来了,巧了,我正要走。”


    看了眼她买的东西,又道:“买东西去了,挺好,对了,跟妹夫说一声谢谢,他很大方。”


    林秀秀抖着唇,立马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去我家了,你做了什么?”


    林生笑笑不说话,一脸得逞的表情,吹着口哨离开。


    杨大嫂看这情况,他们是兄妹,便在一旁不吭声,等人走了,杨大嫂才轻声问她:“秀秀,怎么了?”


    “没事,我先回去了。”


    她拿着刚买的布料,大步朝家走。烦躁的表情藏不住,林生什么意思?为何叫霍珩妹夫?他对霍珩说了什么?


    林秀秀带着心事回家,一进院门就找霍珩:“王大哥。”


    霍珩从房内出来,神态慵懒,似乎从床上刚起来,“回来了。”


    像是等候许久那样招呼,扫了眼她买的东西,没什么表情。


    林秀秀三两步过来,问:“有人来过是吗?他做了什么?”


    霍珩点头,没有刻意隐瞒,“说是你哥,叫林生。”


    那一瞬间,她感觉天塌了,自己躲了林生那么久,还是难以逃开他,现在被他找到,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林秀秀跌坐在凳子上,难掩伤心,眼眶微红的垂着眸,失魂落魄。瞧她这模样,霍珩猜想,那男人说的话没错,他们真的是兄妹。


    他叹气,问:“跟你哥哥关系不好?”


    她摇头,并不是不好,是很恶劣,林生就是个人渣,为了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林秀秀抬头,双眼无神的问:“他说什么了?”


    “说你主意大,及笄就离开家,不顾爹娘死活,这些年一直是他照顾家里。”


    霍珩说的不痛不痒,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她的情绪还是低落,甚至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冷笑声,表达对此话的不满。


    “哼,这话他也说的出口。还有呢?”她问。


    男人深呼吸,如实相告,“要了十两银子。”


    林秀秀激动的站起来,明亮的眸一眨不眨的注视他,“你给了?”


    “他赖着不走,十两银子打发走,合算。”


    霍珩不以为意的态度,看的她更冒火,怒气冲冲的吼了句:“谁让你给的?跟你有何关系?你是我的谁啊,管我的事。”


    一字一句,都在撇开两人的关系。


    霍珩也恼了,面色随即沉下来,语气冷淡,“不过十两银子,用得着生气。”


    男人看了眼她的肚子,声调压低了些,“你那三瓜两枣留着自己用,十两银子算我的。”


    “这是银子的事吗?”林秀秀挺着肚子走过去,昂头看他,“是你擅自做主管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管。”


    一口一句不要他管,他们没关系,听得霍珩火冒三丈。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他又忍下去。


    绷着脸回了句:“你顾着那点自尊心有什么用?”


    林秀秀咬唇,面色发红的看了他半响,怒道:“你没自尊心,赖在我家不走。”


    话落,霍珩眸色微变,脸色愈发难看了,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林秀秀,你别太过分。”


    两人到了气头上,破罐子破摔,说话不留情面,“我没说错,你走啊,用不着在这里受气。”


    她看着柔弱,吵起架来却口舌伶俐,能气死人。


    霍珩默了半刻,不见她低头,于是甩甩手,留下句:“别后悔。”


    泪落在唇边,她抬手一擦,看着高大的背影气呼呼的出了院子,想追上去,可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争吵声停止,周遭恢复平静,杨大嫂过来安慰几句,瞧着她情绪稳定就又回去了。


    她坐在客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仍旧不见他的身影。林秀秀叹气,他大概真走了,自己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又是个高傲的人,哪里忍得了,肯定离开了。


    也好,不必被林生缠上。本就与他无关。


    暮色浓郁,身影绵长,她最后看了眼,合上门回房。


    第32章 032“好过他缠着你。”


    定国公府。


    霍珩一气之下回了府,王齐震惊,公子没通知一声就回来,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般想着,王齐便严肃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回了凌云阁。路上遇上不少下人,看见霍珩忽然回来,既高兴又震惊,好在他们在府里待的久了,懂得规矩,震惊过后便默默低头,没有盯着看。


    霍珩一路回了自己书房,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书墨香,让他心情平静,冷静下来。靠在椅背上,男人略显烦躁的捏着眉心,想到方才两人的争吵,女子蕴着水汽的眼眶,楚楚可怜,可眼神却又倔强。


    刚平息下去的烦闷又涌上心头,霍珩啧了声,睁开双眼,让人泡壶茶来。王齐忙对着门口小厮摆手,示意他快去,公子一看就心情不好,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齐这会是看出他心情不好,至于为何心情不好,王齐不知道。他偷瞄几眼,然后耐不住好奇心,问出口:“公子,可是遇上烦心事?不妨与属下说说,也好出个主意。”


    霍珩扫过来,薄唇张了张,又合上,一副无奈的神情。


    “罢了。”不想说。


    可是不说憋在心里又烦,想了想,霍珩决定说出来,让王齐参谋参谋。


    “一个女人,因为给了别人十两银子而生气,为什么?”


    王齐本是笑着,闻言笑容僵在嘴角,半响没回过神来。所以,公子是因为女人发恼,头一回啊,莫非是动心了?


    王齐立马想起那日在李家村的女子,那女子容貌娇美,身姿婀娜,甚至动人。但她怀孕了,公子又说孩子不是他的,那么就是,公子喜欢上有夫之妇。


    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王齐惊讶的张大唇,而后又合上,心在打鼓。听说有人迷恋人妇,喜欢她们浑然天成的成熟风情和媚态,公子莫不也如此?


    王齐尴尬的咳嗽两声,紧张的回话:“属下觉得,她不是因为十两银子生气。”


    “那是为何?”


    “因为你没把银子给她。”王齐一本正经的胡说,其实他也不知道瞎说的。


    霍珩细细一想,这样吗?随即又想起,自己承诺的五十两忘记给了,看来还是因为银子的事,那就好办了,他又不缺银子,给她就是了。


    男人情绪稍微缓和,此时,下人送茶进来,然后又出去。霍珩抬手让王齐也出去,他自个待会,好久没回来,还是凌云阁住的舒服。


    门合上,屋内光线骤然暗了些许,霍珩品茶,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男人眯眼喟叹下。还是家里的茶好,外头的粗茶没法比。


    王齐有眼色,过了会又送来点心,霍珩气冲冲回来,中午也没吃东西,现在肚子正饿着,便吃了两块。下午就在书房休息,不知谁多嘴了,让梁氏和霍远山知晓了他回府,立马就来凌云阁找他。


    霍珩刚醒,听见动静从书房出来,正好撞上梁氏过来。


    “珩儿,回府怎么不说一声?”梁氏过来,见他眉眼略带疲惫之色,问:“是不是回府住?也好,瞧你,瘦了些。”


    霍珩气昏了头,说走就走,也没想后果,怒气一消,还没决定要不要回去?


    走了又回去,那女人定要笑话他。


    霍珩没回答,而是问:“母亲怎知我回府?”


    梁氏笑笑,当然是有人告诉她的了,不过她不会说。


    “既然回来了,就去趟老太太那,免得她记挂。”


    上回跟老太太说了霍珩的事,老太太的病就好了大半,但一直没见到人,心里还是惦记,正巧霍珩今日回来,便想着让他陪老太太用晚饭。


    霍珩点点头,换了身衣裳就去了-


    清月还在国公府没回去,听闻霍珩安全回来,高兴的蹦起来,立马过来老太太这边,关心关心这位冷淡的表哥。


    遂以霍珩还没进门,就被清月逮着了。


    “表哥,表哥。”清月飞奔而来,差点撞他身上,“表哥,你安然回来了,太好了。”


    霍珩自外出后每日忙着,差点把清月忘了,现在看见她,打量了一番,似乎长高了不少。


    “还没回家?”他问。


    清月表情一顿,瞪了他一眼,表达不满,“我不回去了。”


    霍珩嗯了声,随她自己,反正多一个人国公府也养得起。两人一同进去看望老太太,路上霍珩问:“我不在的时候,县主来过吗?”


    “来过一次,被我气跑了。”清月得意洋洋的向他邀功,幸好表哥不喜欢县主,不然她嫁进来,自己有苦头吃了。


    霍珩闻言淡淡的应了声,大步流星往前走,清月小跑才跟的上,到了老太太院子,两人径直去老太太房内。


    老太太此刻醒着,准备用晚饭,刚有人来报,说霍珩回府了,老太太立马来了精神,赶忙整理妥当,从床上下来。


    一进门,老太太便迫不及待上前查看,见他安然无恙稍稍放心,随即,又捏着帕子抹泪,直言他受苦了。


    霍珩安慰几句,在老太太房内陪着说话,直到晚膳时间。


    老太太精神好,饭量也比前两日大些,喝了半碗汤,老太太问了一个旁人都没问的问题:“珩儿,救你的是何人?改日带回府给瞧瞧,也好谢谢人家。”


    话落,清月也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男人坐的比直,面上不动声色,须臾,回了句:“现在不方便,过些时日。”


    “好。”


    老太太没意见,点点头没说什么,过了半刻,老太太又抬头问:“是男是女?”


    “是位姑娘。”


    且是位怀孕的姑娘。


    清月眼珠子来回转,完全没心思吃饭了,就看二人聊天。霍珩说完这话后,老太太彻底没声了,清月吸溜一下,大抵猜到原因,外祖母是怕不方便吧。


    不过表哥居然被一位姑娘救了,真是想不到。


    会不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日久生情,情意绵绵呢?想到这,清月就忍不住想笑,想看好戏了。


    一不小心笑出声,凌厉的眼神就扫过来,清月立马收敛,装作若无其事。


    晚膳吃完,又等老太太喝了安神汤睡下,霍珩才离开。


    王齐见他出来,立即迎上去,轻声问:“公子,回凌云阁吗?”


    “不。”霍珩想都没想就说不。


    说完顿了下,又道:“我先回去了。”


    王齐搞不懂了,不回凌云阁,那回哪去?难道还回贫民窟。王齐也不敢问,就跟在霍珩身后,一直到霍府的侧门才停下。


    霍珩回头,“别跟着。”


    王齐颔首,随后又问:“您下次回府是什么时候?属下也好准备着。”


    “不知,对了,把府里看好,让他们别乱说话。”


    “是。”


    夜深,街市喧闹逐渐散去,稍微安静点。光影绰绰,映着男人侧脸轮廓分明,更加立体。宽肩窄腰,从背后瞧着便是绝代风姿。


    秋日的深夜微凉,男人衣裳薄,凉风佛来,身上也有了凉意。


    走了半个时辰到李家村,此时李家村静谧无声,漆黑一片,百姓早已睡下,只有犬吠声。


    霍珩熟门熟路的走到小院前,一点光亮没有,那女人心真狠,盼着他走,没给他留门。他在门外停留片刻,微微叹息声,迈开步子向前。


    霍珩轻轻一推,推不动,大门从里面锁上了,无奈,只好敲门了。


    敲门声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林秀秀没睡着,被敲门声吓得心一跳,本不想搭理,但来人似乎不肯放弃,一直在敲门。


    她披了外衫下床,轻声问了句:“是谁?”


    半夜敲门的痞子她遇到过,所以相当谨慎。


    少倾,门外传来熟悉的声线,“是我。”


    潋滟的眸随即亮了,可是下一刻,欢喜的表情收敛,开口的语气带着质问:“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霍珩半响没吭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想了半天,挤出一句:“忘了一件事,把门打开。”


    “什么事?”


    屋内灯亮了,她站在门后,从门缝里能看见半边面庞,神态慵懒柔媚,刚从床上起来的惺忪感。


    男人吞咽下,“进来再说,冷。”


    说冷的时候抱着手臂,明晃晃的卖惨。


    林秀秀站在门口想,最后还是心软了,给男人开了门。门一开,两人视线相对,微妙的火光在两人眼中流转,又很快消散。


    林秀秀别开脸,直接问:“什么事忘了?”


    霍珩进来,顺便把门关上,然后把一百两两银子放在桌上,说:“这是答应你的五十两,另外五十,就当饭钱。”


    深更半夜前来,就是为了给她银子,她没理由不要,本来就是说好的。


    “我只要五十两,其余的你拿回去。”


    “那就先放你那。”


    他是绝对不会收回来的。


    烛光摇曳,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稍稍尴尬。


    霍珩睨了她半响,见她没话说,便想直接回房,刚走到门口,身后人开口。


    “林生确实是我哥哥,但他为人混账,吃喝嫖赌样样都会,不是个善茬。你给了他银子,他会缠上你,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会拖垮你。他是个吸血鬼,扒在你身上不放。”


    “本是我的事,我不想拖累你。”


    霍珩身子顿住,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注视她。刚才的一番话,霍珩着实没想到,他猜兄妹关系不好,却不想如此恶劣。


    “你很厌恶他,是吗?”男人声线冷硬,面无表情的接着说:“他伤害过你?”


    林秀秀微微惊讶,想不到他如此敏锐,竟然见了一面就猜到她和林生之间发生的种种。


    她偏头沉默,不想回答。可即便她不回答,霍珩瞧她神态也看出几分,被他说对了。


    有那么一瞬间,霍珩想,他们为什么没早点遇到。


    他心疼了。


    “既然他要缠上我,那便让他来吧。”


    林秀秀呼吸一滞,正想说点什么,霍珩望着她眼底,神色诚恳认真,“好过他缠着你。”


    他的话让她胸口颤动,砰砰直跳,久久平复不下来。


    他就站在那里,神色从容的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红唇翕动,半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要帮我?我们相识不过几个月。”


    霍珩走过来,缓缓靠近,周身弥漫着压迫感,有点呼吸困难。


    “你说呢?看不出来吗?”


    她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紧张的绷着身体。


    “时辰不早了,睡吧。”


    男人动作快,三两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离开。


    “话没说完要去哪?”


    眼下她是真紧张了,他好像来真的了。


    第33章 033人找着了


    林秀秀紧张的扭开头,白嫩的面颊泛起了红晕,在烛光的照耀下,愈发婉约动人。两人身高相差巨大,只到他肩膀的位置,每次说话,都要昂起脑袋看他。


    此刻他站在自己身前,身影完全笼罩她,极具压迫感,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林秀秀深吸下,不知是怀孕肚子大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前人的原因。


    霍珩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黏在她身上,从光洁的额头缓缓下移,水润的唇,修长漂亮的脖颈,最后是起伏不定的丰盈。软绵绵的,弧度诱人,一掌握不住,靠近些似乎能闻见奶香。


    男人呼吸倏地沉了些,喉结耸动,压抑着眸中情绪,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她没察觉男人眼中的异


    样,甚至没看他。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十分不安。


    霍珩吞咽下,压着声线开口:“说说,我为什么帮你?”


    深秋的夜晚,本是带着凉意的,可是此刻,周围的空气灼热,身上涌着热意,浑身发烫。


    林秀秀往后退一步,空气稍微清新点,她大口呼吸,倏地,肚子痛了一下。


    “哎哟。”


    霍珩皱眉,他还没做什么,这女人叫什么?叫成这样,让旁人听了去,定要误会。


    “叫什么?”


    她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解释说:“孩子好像踢了一下。”


    话说完,气氛立马冷下来,方才灼热的感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寒意。林秀秀揪着袖口,心跳的好快,他好像更生气了。


    霍珩垂眸看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已有孕妇的模样,再过几个月,孩子就生下来了,但不是他的。


    霍珩忽然烦躁,不想再说什么,于是叹气:“罢了,早点休息。”


    说完回了房,她看着,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能睡个安稳觉了-


    天气越来越凉,衣服也越来越厚,破旧的房子夏天住着挺凉快,但是冬天就不行了,要是没有足够的炭火,必然要生冻疮。


    好在林秀秀现在有了点银子,过这个冬天肯定是没问题。就是有个事很烦,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穿不了,得重新买,她又不想花钱,勉为其难,旧衣服先将就穿着。要实在穿不下,再去买两身。


    她在屋里裹紧衣裳,耳边听见院门咯吱一声,有人进来了。


    “秀秀,秀秀。”是杨文宣来了,他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鸭,欢欢喜喜的进门。


    瞧着秀秀没应声,又扯着嗓子喊:“表哥表哥,在家吗?”


    霍珩出来往对面瞅了眼,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将房门关的死死的。


    杨大哥瞧见人出来,别提多开心,他身上穿着衙差的衣服,很是精神。自从去了衙门当差,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今日是专程谢谢霍珩的。


    “表哥在家啊。”跟着秀秀喊表哥,邻居也习惯了。


    霍珩冷着脸,不冷不热的语气,杨大哥他们也都习惯,不会计较。


    “找我什么事?”他问。


    杨大哥很高兴,从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今天第一次领月钱,这不,买点东西感谢你,别嫌弃,收下。”


    霍珩看了眼,表情依旧淡淡的,对于他的好意没拒绝,“多谢。”


    杨大哥把东西放在桌上,扫了圈,低声问:“秀秀不在啊?”


    “估计睡了。”


    半天没动静,来客人也不见出来,不是睡了是什么。


    杨大哥哦了声,家里还有事,不便久留,闲聊几句就回去。


    过了半刻,林秀秀从屋里出来,看见桌面的东西愣了愣,问:“杨大哥送的?”


    “嗯,感谢我的。”


    林秀秀知道,她在里边都听见了。鸭子是烤的,晚上再炒两个菜,就能直接吃饭了。


    两人同桌用膳许久,桌上从没有酒,今日是头一回。


    林秀秀闷头吃饭,偶尔抬头看一眼,眉间拢着阴郁。男人锐利的眸子扫过来,问:“不喜欢人喝酒。”


    她摇头,“不是,只是不喜欢酒而已。”


    看见酒,就想起那场漫天大火,鼻端似乎还能闻到烧焦的味道,心慌的厉害。


    “我吃饱了。”


    一碗饭吃了半碗,吃的最少的一次,显然是没胃口。霍珩也没问,看她回了房,自个把那壶酒喝完了。他酒量不错,一壶酒下肚也没醉,就是身上发热,有些难受。


    两人今晚都睡得早,屋内一下安静下来,静谧无声。


    这样的日子平淡安稳,却也充实,抛开其他不说,这就是林秀秀想要的生活。满是温暖的气息,有时她会叹气,再找不到公子,她就要彻底爱上现在的日子了,哎。


    夜间下了点小雨,早起院子里湿哒哒的,走两步沾了一脚的泥,林秀秀想去买两身衣服穿,现在也不想出去了。月份越大,肚子也大的越快,还想着旧衣服勉强穿穿,今早起来发现根本不行,嘞得太紧了。


    算了,等天好再出门,走路也稳当些。


    闲着无聊,便在家里做针线活,给霍珩做的那件衣服快好了,不过是夏衣,现在穿不了,要明年穿。手指来回穿梭,忙了一上午,总算做好了。


    衣服放好,过两天给他,桌上收拾一下,外面又噼里啪啦下起了雨。她连忙把窗合上,一抬眼,瞧见杨大嫂进了院子,手里拎着包袱,不知装了什么。


    她赶忙出门迎接,拿了干净的帕子给杨大嫂擦擦。


    “你怎么过来了?外头下着雨呢。”


    出门的时候没下雨,刚走到她门口就变天,杨大嫂也无奈,幸好雨不大,身上没淋湿。


    “前几天不是说衣服小了,穿不下嘛,我找了两身衣服,干净的,别嫌弃。”


    衣服拿出来看了看,一件青色,一件粉色,颜色倒适合她。将就穿着,改日再去买新的。


    “怎么会,送的正好,这雨怕是要下几日,我正愁没换洗的衣服呢。”


    见她不嫌弃,杨大嫂稍稍放心,她比林秀秀胖些,这衣服是她年轻的时候穿的,现在她穿不下,放着也是浪费,就给她拿过来。


    林秀秀放在身上比划两下,别说,颜色尺寸正合适,可以穿。


    杨大嫂放下衣服准备回去,林秀秀借了把伞给她。雨一直下,连下了好几天没停,洗的衣服没地方晾,林秀秀就放在屋子里,用火烤干。


    过了几日,天终于放晴,湿哒哒的院子也干了些。午时林秀秀想出门,结果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霍珩要出去,她多嘴问了句,“要出去啊。”


    “嗯,有点事。”


    什么事她没问。


    男人个高腿长,步子迈的大,走路也快,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院子。既然他出门了,林秀秀就不想出去,在家里待着-


    霍珩对这一片的路熟悉了,还知道走哪条路去街市近。左拐右拐的,迎面撞见个人,两人皆是一愣,面色各异。


    男人拧眉打量眼前的人,说:“是你。”


    林生反应过后笑嘻嘻的,没想到这么巧,他就是去找他的,不料这会就遇上了。也好,省得他麻烦。


    林生开口就是套近乎,“妹夫,好巧啊,出门吗?”


    霍珩没理他,而是想起了林秀秀说的话,他说林生会为了银子缠上他,看来是真的,这才过了几天,就找来了。若不是刚好遇到他,那么林生会找林秀秀,那女人把定不会给林生银子的。


    想到这,男人挑眉,直接问:“什么事?”


    林生吐了一口唾沫,懒懒散散的靠在墙上,说:“最近手头紧,爹娘要吃药,没钱了,找你借点。”


    霍珩看着他的动作嫌弃的皱眉,又听他说这番话,不禁在心里冷笑。再看他的手指甲,脏污有泥,估摸着是从赌场刚出来。


    男人眯着眼扫了眼,语气冷漠,“每回要钱都麻烦你跑一趟,够累的。”


    “什么意思?”林生脸色微变,一脸凶狠的盯着他。


    “我的意思是,银子一次给你,以后别再来。”


    林生面色好看些,但依旧半信半疑,问他:“给多少?”


    “你说个数。”


    在林生听来,他口气大得很,居然让他说个数。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也没必要客气,自然是满足他。


    林生一想,狮子大开口,“一百两。”


    男人哼笑,点头答应,“可以。”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百两,丝毫没犹豫。林生表情不好看,想着他居然真能拿出一百两,做什么的?这么有钱。早知道他能拿出来,自己就多要点了。


    林生摸着下巴思忖,刚想改口,霍珩就将一百两银票递给他。


    “一百两,以后别出现。”


    林生不客气的收下,捏着银票晃晃相当得意,“妹夫爽快。”


    但对于不再来李家村的事没提,霍珩也知他心思,最后一次提醒,“事不过三,做人别太贪心,没好下场。”


    林生不以为意,不屑的嘁了声,以为霍珩是故意吓唬他的。


    “放心吧,我不会找我妹妹,至于找不找你,就说不定了。”


    银票刚到手就反悔,果然是个无赖。


    霍珩冷笑,眉间蕴着戾气,一百两无所谓,若林生再来,便没那么好说话了。


    一阵风过,巷子恢复平静。


    霍珩去街市买了点东西,顺便去了趟书肆,一来一回,用了一个时辰。


    回去又是路过那条巷子,这次等他的不是林生,而是王齐。


    瞧见他,霍珩就皱眉,暗想他怎么来了?


    “公子公子。”


    “祖母让你来的?”


    王齐一头汗,连连摇头,“不是,是王安来信,说人找着了,问您过不过去?”


    高大的身躯一顿,面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回他:“嗯,明日吧。”


    说完就让王齐回去准备,明日在城门口等他。


    第34章 034“肚子疼。”


    汴京秋日短,刚感受到一点秋日的凉爽,冬季就来了。院里的那棵石榴树上的叶子也逐渐变黄,没了往日生机。


    林秀秀想挑个日子去买两身衣裳,可才过了一个中午,就变天了。下午比早上起来的时候冷了许多,吹进来的冷风也带着冬季才有的寒冷。


    她身上穿着是秋衣,比不上冬日的衣服暖,所以坐在屋里也感觉冷。于是去房里添了一件衣裳。身上是暖和了,但是也笨重了,再过两月,只怕行动更不便。


    林秀秀叹气,现在是夏天就好了,至于她不怕热。


    外边风大,她便把门合上,留下一道缝,透着些许明亮的光线。在屋内坐了片刻,院门口传来动静,听着脚步声,好像是他回来了。


    她把门打开,抬头就看见男人大步流星过来,手上拎着包袱,鼓鼓的,装了不少东西。他不是说出去有事吗,买东西去了?


    林秀秀其实很想问问,上次验尸到底赚了多少钱,给了她一百两,整日买点这个买点那个,用了那么久,怎么还没花完?可终究没花她的钱,她也不好意思问。


    他又买了好多,还有书本和笔墨纸砚,想考状元不成?


    她太好奇了,人一进门就问:“你买什么了?”


    男人上下打量,她穿了件素色的襦裙,不是好的料子,但她穿就是很好看,荆钗布裙也掩不住清丽。就是肚子隆起,显得衣服紧了些。


    霍珩将人来回扫视,视线就没移开过,也不管她是不是不自在。


    “打开看看。”


    说着把包袱放在桌上,她疑惑的睨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桌上的包袱。打开一看,林秀秀震惊了,里边是女装,且不止一件。


    她摸了摸,衣料柔软光滑,是上好的料子做的,而且衣裙多为宽大,显然是特意买的孕妇穿的。


    林秀秀错愕的注视眼前人,半响说不出话来。说不上什么情绪,高兴和惊喜是肯定的,只是她觉得,他不需要对自己这么好,让林秀秀觉得自己欠他的。


    也会使她有错觉,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静默须臾,林秀秀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


    她和杨大嫂说的话,霍珩都听见了,她过得实在艰辛,那个男人也不知去哪了,居然放着她不管,冷漠得很。她长得貌美,性格又好,按理说,不该过得这么辛苦。霍珩承认,他心里不舒坦。


    林秀秀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无言,过了会回他:“多少钱?”


    钱钱钱,她满脑子都是钱,除了钱就不关心别的。


    霍珩听了就来气,脸色相当难看,“你要给钱?”


    她点头,这是当然,她不会无缘无故收他的东西,给钱比较合适。林秀秀的想法在霍珩看来,就是与他划清界限。


    男人情绪不佳,沉着脸看她,“不想要就扔了吧。”


    他是不会要钱的。


    林秀秀语塞,他的脾气自己摸个大概,他说扔了,说不准等会真给扔了,那多浪费啊,这么好的料子,应该花了不少银子。


    她无奈叹气,猛地想起件事来,随即进了房,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件男装,正是她刚做好的衣裳。


    林秀秀将衣服塞进他怀里,说:“这是给你的。”


    扯平了,她也不用给钱。


    霍珩低头看,深邃的眸子闪了闪,眉目间掩不住欢喜,他吞咽下,捏着不大好的面料应了声,随后回了房-


    次日,天色阴沉,阴风阵阵,瞧着又要下雨。


    林秀秀在房中久久没出来,对着衣服犹豫,要不要穿他买的。想了半天,决定不穿,但是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紧巴巴的,她叹着气脱下来,换上了昨日刚买的。


    出门不见他的身影,她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于是去他房里看了看,被褥叠好,房间整洁,好像出门了。她没在意,想着也好,免得他看见自己穿的衣服尴尬。


    而此时,霍珩骑马出城,直奔汴京城五十里外的芙蓉镇,王安带人在镇上等他。他身边没带其他人,只有一个王齐。


    骑马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王安在约定的客栈等他。瞧见人来了立马上前。


    “公子。”


    霍珩利落下马,也没废话,直接问:“人在哪?”


    “离这不远,属下带您过去。”


    男人颦眉,迟疑几息才点头,他们脚程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王安说的那家。他们都没见过那女子,只凭着线索找到这里,王安打探过,那女子离开汴京的日子就是在大火后的几天,正好对上了,所以王安火急火燎的去禀报。


    霍珩站在门外,没去敲门,思忖半刻让王齐去敲门,门响了三声,半刻后,里边传来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但不是他往日听过的。


    霍珩皱眉,睨了王安一眼,下一刻,门就开了。女子秀气的面庞出现在几人面前,她扫了圈来人,问:“你们找谁?”


    这话是对着霍珩说的。


    霍珩细端详,然后开口:“我想向你打听点事,不知姑娘方不方便?”


    女子小腹隆起,确实是有孕了,想了片刻点头,“进来吧。”


    “一个人住吗?”男人问。


    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给人的感觉没恶意,所以霍珩一问,女子就说了。


    “不是,还有一位姥姥照顾我,她去买菜了。”


    闻言,几人面色微变,女子没发现,为他倒了杯茶来。


    霍珩端起杯盏抿了口茶,又道:“娘子几个月了?”


    那女子瞅了眼霍珩,面色微红,“七个月。”


    男人点点头,只问了几句便确定一件事,眼前的女子不是他要找的人,不管是孩子的月份还是其它,没有一处对的上。


    霍珩不想再问,待喝完这杯茶便离开,女子望着他,忽然开口:“公子要打听什么?”


    既然她问了,霍珩便最后说了句:“找一位从大火中逃生的女子。”


    眼前的女人听到这话,毫无反应,若真的是她,不该是这种表情。


    “哦,附近倒是没听过,公子不妨去别处问问。”


    霍珩敛眸,抿了最后一口茶,起身告辞。


    “打扰了。”


    几人快步离开,出门没走多远,王安就低头请罪,“请公子责罚。”


    霍珩板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摆摆手,道:“不怪你。”


    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如大海捞针,继续找吧。


    他们往回走,又回到客栈,恰好是午饭的时辰,奔波一路也饿了,王齐便提议吃点东西再走。


    霍珩想了想,点头进门,坐下后对王安道:“带人在附近找找,她怀有身孕,不会走远。”


    “是。”


    王安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像,问:“公子,您看看,是画上的人吗?”


    霍看过来,时间太久,当日他挑选的时候也没细看,他自个也忘记是不是画上的人。画上的人长相是不差,但要说


    哪处出色,也说不出。


    “康伯看过吗?”


    王安点头,就是问过康伯的,方才那女子就和画上的人长的像,这才让王安误会。


    “那就不会错了。”


    闻言,王安收起画像,又有了信心-


    林秀秀用了午饭,在家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便想关门回去睡会,结果门合上没一会,房门就咚咚的被人敲响。


    起先以为是霍珩回来,她赶忙去开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林秀秀脸色骤变,想关门,已经来不及。


    “你来做什么?银子已经给你了。”


    林生一脚踹开门,大摇大摆进来,环视一圈没看见霍珩,不免失望。他这个妹妹,给钱就是没有他痛快。


    “妹夫不在?”似询问一句,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不在也没事,找你吧,昨天他答应了再给我一百两,拿来吧。”


    她靠在桌沿上,一手撑在桌面,要不是有桌子支撑,只怕站不住。林秀秀盯着林生看,紧着嗓子问了句:“什么一百两?”


    霍珩答应给他一百两,她怎么不知道?还有昨天,难道他们昨天见过?


    想到霍珩昨天出去了一趟,莫非就是那个时候。


    林生看她惊讶不信的模样,瞬间不耐烦,“对,昨天给了一百两,说好今天再给一百两,既然他不在,就你给。”


    两百两,那么多银子,林生是怎么敢开口的?而且霍珩昨天已经给了一百两,他只字未提,今日要是林生上门,自己还蒙在鼓里。


    林秀秀顿感无力,她没一百两,就算有,也不会给这种人渣。


    她深吸下,激动的情绪竟在此刻冷静下来,林秀秀瞅着林生,很是平静的说了句:“我没银子,以后别来找我。”


    “你们说的话真像。”


    林生嘲讽一句,接着问了好几遍她给不给银子,林秀秀都摇头,最后林生没了耐心,径直朝她房里走去,她上前阻止,被林生推了一把,撞到了门上。


    小腹骤然一紧,微微的痛意袭来,林秀秀皱眉,表情扭曲。


    “滚,你给我滚,这是我家。”


    林生头也不回,依旧在房里翻翻找找,“呸,今天不交出银子,老子不走。”


    两人争吵的动静挺大,好些人听见了,但都不敢管,谁知是不是跟赖二一样的货色。


    刚回来的杨文宣瞅见她家门口站了三五个人,便走过来看看,一看大事不妙,立马跑进来。


    “秀秀,你怎么了?”


    “肚子疼。”


    杨文宣刚想找人帮忙,又听见房里噼里啪啦响,进去一瞧,就见林生翻箱倒柜找东西。


    “什么人?”


    林生向来胆子大,来人他也不怕,可看见杨文宣身上穿的那身衙役的衣裳时,还是慌了神。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心虚,一句话没说,就从窗口溜了。


    杨文宣想去追,回头看见林秀秀坐在地上,又折回来,让邻居帮忙去请大夫,自个先在这看着。


    等杨大嫂外出回来,立马喊她过来帮忙,一人守在床前,一人煎药。


    大夫说,幸好他来的快,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哎。


    杨大嫂喂她喝药,问她:“那人谁呀?如此大胆。”


    “是我哥。”


    杨大嫂啊了声,有些不信,兄妹两相差太多了。


    “什么世道,亲哥还不如表哥。”


    这话林秀秀赞同,是啊,不如他呢。


    一碗药喝下,林秀秀睡着,杨大嫂也松口气,关上门让她休息,自个在她家等霍珩。


    约莫一个时辰,霍珩回来。


    “诶诶,表哥。”


    霍珩抬头,早已习惯表哥的称呼,“她呢?”


    杨大嫂将下午的事说与他听,气的咬牙切齿,“那种人就该狠狠打一顿,要不然不解气,表哥,你去找他,给秀秀报仇。带你杨大哥一起去。”


    男人铁青着脸,刚回来,又满眼淬着冰的离开。


    第35章 035“认识一个叫霍珩的人吗?”


    傍晚时下起了小雨,洋洋洒洒飘在空中,仿佛一道轻纱,衬得雅致华贵的府邸如人间仙境。


    霍珩顶着小雨回府,王齐万万没想到,但看男人神色冷淡,头顶有晶莹的小水滴,便知男人回的匆忙,估摸着是有要事。王齐不敢松懈,跟在霍珩身后,等候他吩咐。


    霍珩一脚跨进门,头顶的水滴消失,发丝有了微微的湿濡感,衬得浑身的气息愈发清冷。


    王齐瞄了眼,低声询问:“公子,现在回府,可是有事?”


    “去汴京的各大赌坊找个人,叫林生。”


    王齐不解,但也不敢多问,点头应下,站在原地等了几息,不见他有别的吩咐,于是转身出门,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找到人,先断一条腿。”


    话落,王齐脸色微变,公子这般果断,倒是头一回。虽说在大理寺几年,但也没有过不问缘由,先用刑的先例。这个叫林生的,是怎么惹到自家公子的?


    王齐想了想,多嘴问一句:“此人犯了何事?”


    “打家劫舍,故意伤人。”


    王齐了然,出门后回头瞅了眼,想到了和公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不会是因为她吧,那公子是喜欢上她了?


    越想越有可能,王齐扬天叹息,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家公子居然会喜欢上民女。这要是被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王齐感叹完,立马带着人去找那个叫林生的,听公子的话茬,林生是个赌徒,倒是很好找。找两个赌坊多问问,想来很快能找到人。


    霍珩在府里等,一个时辰不到,王齐就回来了,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人带来了,现在去吗?”


    男人应了声,放下茶杯就往外走。


    王齐没将人带回府,而是在偏僻的外院,那儿人烟少,周遭都是些乞丐和无家可归的人。林生被绑住手脚,头上也蒙上黑布,对于绑他的人,林生想不出,仇家太多,谁都有可能。


    怪只怪今日运气不好,没要到钱就算了,出了赌坊的门就被人套上头套,然后打断了一条腿,带到这里来,林生恨得牙痒痒,可纵然心里不服,眼下也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条腿没了就没了,只要留条命在,不怕日后报不了仇。


    可是现在,他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也是窝囊。


    林生被扔在地上,痛得脸色发白,奈何手脚绑住,眼睛也看不见,就跟个瞎子没区别,他动了动,想坐起来,结果刚翻个身,身边看守的人就踢一脚,直接将他踢倒在地上。这下,他是爬不起来了。


    他哀嚎几声,看守的人也不出声,似乎见惯了此场面,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林生躺在地上没动,倒是看守的人几步上前,将门打开,然后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公子。”


    门口的人没应声,但是林生能感觉到他进了门,在他面前停下。


    “你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绑我?”


    男人闻言冷笑下,“怎会无冤无仇,忘记你今天做的事了?”


    林生一僵,这声音他认得,是她妹妹身边的那个男人,好像叫王齐,所以,这是找他算账来了。


    林生轻笑,惊慌害怕的情绪消散,随时而来的是得意。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怎么着,我妹妹找你告状了。”林生忍痛喘气,又说:“你将我的腿打成这样,打算怎么解决?”


    霍珩讥笑,抬脚踩在他腿上,然后缓缓蹲下,“我给你一百两的时候就说过,事不过三,别太贪心,也让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不听?”


    林生痛的啊啊叫,声音凄厉,疼痛过后,腿也没了知觉,他大汗淋漓的呼吸,总算明白,这男人是要对他用刑。


    “王齐,你打断我的腿,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报官。”


    “好啊,你去吧。”


    霍珩起身,顺势收回那只脚,扭头对王齐使个眼色,王齐会意,对旁边的人一抬头,旁边的人立马对林生动手。


    痛苦的哀嚎在房间回荡,久久没平息。


    一顿毒打过后,林生彻底没力气说话,霍珩将他头套拿掉,从王齐手上拿过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


    手上微微用力,有血丝冒出来,林生呼吸一滞,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眼前的男人起了杀心,是真的想杀了他。


    林生不敢动,怂的立马求饶:“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去找我妹妹,真的,你信我。”


    霍珩


    冷笑,早知这种人毫无信用,说出的话不可信,现在也不过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求饶。那也没事,直到怕就好。


    男人强劲的手腕依旧在用力,直接划开了外边一层肌肤,鲜血滋滋往外冒,林生偏头看了眼,看见了自己的血往下流,害怕的哆嗦。


    “放,放过我,我错了,真的不敢了。”


    林生这种人,不到大难临头是死不悔改的,看见他动真格,立马就害怕了。


    “妹夫妹夫,我是秀秀的亲哥,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对我爹娘交代?”


    霍珩眼眸闪了闪,手上收了力,“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匕首闪着银光,从林生眼前划过,他随即颤抖下,慌忙往后躲。


    “好好,只要你放了我,我绝对不去打扰你们。”


    霍珩压着眉骨,面部阴沉,对于他的话自是不信,但也没反驳。


    他晃着手中的刀,一字一句道:“再有下一次,你的命我要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让面前的人恐惧的吞咽下,身躯止不住颤抖。此刻的霍珩像是修罗,掌握生杀大权。


    林生愣愣的点头,“知道知道。”


    霍珩满意,将匕首扔在他脚下,没管他,转身离开这里。身边的护卫也随即跟出去,里边就剩林生一个人。


    直到人远去,林生才深深喘口气,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一开始他就该看出来,这个男人不普通,能不费工夫的找到他,没点本事怎么做的到。


    一条腿没了就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林秀秀做了个噩梦,梦见孩子没了,她吓得醒来,双手慌忙放在下腹上,摸到小腹隆起,才惊觉方才是一场梦。


    她扫了眼,外边天黑了,杨大嫂也不在屋里,应该是回去了。从床上坐起来,刚缓缓,就有人推门而入。


    林秀秀扭头,看见霍珩端了一碗药进来,下午的那碗药一样难闻。小巧的鼻子皱了皱,目光随即落在男人身上。


    “几时回来的?”她问。


    “刚回来。”


    霍珩喂她喝药,一勺又一勺,动作轻柔,眼神温柔,说不出的温暖。她盯着看,想问的话终究没忍住。


    “为什么给林生银子?”


    霍珩吹吹药,神情镇定,情绪如常,回她:“不想他来打扰你,不过才过了一天就找过来,倒是没想到。不过你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她张嘴咽下,淡淡道:“林生喂不饱,不管你给他多少,下次还是会来找你。”


    男人没说话,她便接着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希望你插手我的事情时能告诉我,还有,那一百两我还你。”


    说到一百两,霍珩表情动了动,唇角勾着浅笑,无奈开口:“这么急着划清界限。”


    她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句不是,“一码归一码,还是算清楚的好,毕竟是一百两。”


    霍珩睨她眼,等她喝完药便把碗放下,深邃的目光黏在她脸上,嘴角的弧度弯了弯。


    这个女人对钱一向算的清楚,要是他说不要,她肯定要说别的,唠叨个没完。霍珩点头答应,接着就把碗端了出去。


    林秀秀倚靠着没动,今天他答应的爽快,往日跟他说银子的事,他都要说好多,是想通了吧。


    过了片刻,霍珩又进来,问她饿不饿?从下午到现在,除了两碗药以外,就没吃别的东西,不过她也没胃口。


    林秀秀摇头,“吃不下。”


    她慢慢躺下,想好好休息,再乱动,她怕孩子保不住。


    “好好休息。”霍珩手搭在门上,关门钱补充句:“我在外边,有事喊我。”


    她嗯了声,这觉睡得安稳。


    在床上休息四五日,林秀秀能下床,但大夫也交代了,不可动怒,注意休息,不然孩子要出问题了。


    她牢牢记着,吃完饭就在院子里走走,这几日做饭都是霍珩忙活,有时不想做了,就去外头买着吃,身体恢复也快。有时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林秀秀会想,要是一直过现在平淡的日子就好了,她很喜欢。


    时间久了心底就有了期望。


    林秀秀偶尔在心里叹气,她对公子的感觉越来越淡了,那些亲密的夜晚,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不会再想起。纵然如此,她也希望公子快些回来,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完成。


    转眼几天后,林秀秀在院子里散步,杨大嫂过来串门,看见霍珩不在,说话的声调都高了几分。开口就问他:“你哥还来过吗?”


    提到林生,林秀秀也奇怪,那日被杨大哥吓跑后没再出现,前两天她提心吊胆,生怕他再来,还好没出现。


    “没来过。”


    杨大嫂点头,笑眯眯的说:“肯定是被表哥教训一顿,怕了,不敢来了。”


    霍珩教训林生,她不知道这事。


    “你怎么知道?”


    杨大嫂解释说:“那日你哥刚走,他就回来了,听说你气得肚子疼,立马就去找他了。”


    “这样吗?”


    她忽然想起霍珩那日说的话,他说日后林生不会再出现,如此说来,他真去找林生了。


    霎时,胸口涌上陌生的情愫,难以言喻,从未有过的异样。


    心脏砰砰的跳,没有规律,好一会平复下来。


    杨大嫂碰碰她的胳膊,说:“去我家坐坐,上午蒸了糖糕。”


    “好。”她喜欢甜食,这几日喝药,吃的也清淡,嘴里没味道,早就想吃点别的了。


    杨大嫂手艺好,糖糕好吃,吃完还拿了两块在手里。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聊得正高兴,此时,迎面走来几位姑娘,为首的那人长得漂亮,气质华贵,不是李家村的人。


    杨大嫂盯着看,悄悄说:“不是这片的,这边没那么贵气的姑娘。”


    “我也没见过。”


    两人悄悄说了两句,此刻,那几人就朝她们走来,惊的两人随即挺直背脊,以为说的话被她听见了。


    为首的姑娘朝身边的丫鬟抬抬下颌,那丫鬟便问她们:“喂,问你们打听个人。”


    杨大嫂松口气,“问吧。”


    这次不是丫鬟开口,而是为首的那位姑娘说话:“认识一个叫霍珩的人吗?”


    林秀秀喃喃着霍珩两字,扭头看杨大嫂,杨大嫂一脸茫然:“霍珩?没听过,不认识。”


    第36章 036假扮一次我相公


    杨大嫂说完转头看向她,眼神询问,问她听没听过这个名字?林秀秀摇头,她在李家村认识的人少,怎会认识叫霍珩的人?


    “我也不知道。”她说了句。


    江明珠皱眉,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吗?她瞅着眼前貌美的女子,不知为何,竟觉得碍眼。江明珠的脸色不好看,又问:“那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俊朗,气质高贵的男人?”


    杨大嫂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察觉秀秀扯她的袖子,随即收敛笑意,神色恢复正常。


    “见过,她表哥长得一表人才,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


    杨大嫂可没说假话,霍珩在这片是最好看的男人,见过他的人无不夸赞。不过霍珩整日冷着脸,想搭话的姑娘也不敢上前,他要是常笑笑,只怕秀秀家的门槛要踏破。


    “你表哥?”


    江明珠打量眼前貌美的女子,长相柔媚,气质温婉,身上穿的衣裳是青绿色,衬得白皙的肌肤愈发剔透无瑕。小腹隆起,是怀孕了。


    这样的乡野女子,表哥能好看到哪去。


    江明珠收回视线,不屑的撇撇嘴,“她表哥不是我要找的人,走吧。”


    话落,江明珠带着人离开,走了不远,耳边听到她嘀咕:“不是说在这里出现过吗?怎么找不到?”


    身边的丫鬟连忙安慰她:“您别急,说不准这会霍公子不在,奴婢再陪您找找。”


    江明珠点头,觉得有道理,听说霍珩一直不在府里,曾经在李家村出现两次,这样说来,见过他的人也很少。不妨事,她耐心找找就是了。


    几人渐渐走远,林秀秀敛眸,咬了一口手里的糖糕,对杨大嫂说:“最近找人的挺多?”


    “可不嘛。”杨大嫂笑呵呵的说了句:“咱两凑一块就遇上,你说这是什么缘分。”


    林秀秀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现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杨大嫂往她家瞅了眼,问她:“表哥呢?整日忙什么,不见人。”


    说起霍珩,林秀秀想吐槽两句,她撇撇嘴,不满的说道:“他啊,整日练字看书,今天又去买纸去了,说上次买的纸不好,要换一家。”


    “啊,他有那么多字要写吗?难不成表哥将来想当教书先生。”


    林秀秀摇头,“嗯,不是。”


    “我看他想考状元。”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我看他也考不上状元,没听他读过书,就看书,而且人家考状元挑灯夜读,他不是,到点就睡觉。一看就不刻苦。”


    林秀秀想了想,笑道:“字写的不错,日后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杨大嫂,眼睛怎么了?疼啊?”


    杨大嫂轻轻扯下她的衣袖,尴尬的笑着,“表哥回来了,挺早。”


    闻言,林秀秀神色骤变,回头一看,霍珩冷着脸站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回来的,听到多少?


    她有点心虚,捏着糖糕的手抬起又落下,最后一句话没说,看着他进去。杨大嫂瞧这个情形,找借口走了,表哥板着脸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林秀秀晃悠悠的回家,想着要不要解释两句,但要怎么解释呢?


    正想着,男人从房里出来,讥笑着:“字都不认识几个,还知道考状元。”


    被人踩到尾巴,想解释的心立马就没了。


    林秀秀没好气的说:“没吃过猪肉还没猪跑,再说,我说的也没错。”


    是考不上状元,考状元多难啊,岂是普通人看两本书就能高中的。


    霍珩倒也不气,盯着她看了两眼,问她:“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昔日春桃教她写过,别的字不认识,但自己的名字和春桃两字,她很熟悉。


    男人勾手,示意她过来,“写来看看。”


    他的房里有笔墨,就摆在桌子上,一眼就看见。林秀秀许久没进他的房间,此刻一进门,鼻端就闻到浓浓的墨香,意外的好闻。


    以前这个房间是空置的,她随手放些不用的东西,现在进来一看,有些陌生。虽说还是那个房间,但是气息和摆设以前不是从前的模样。


    林秀秀扫了圈,放米的缸倒是一模一样。


    她站在桌前,看了眼桌上的笔墨,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好久没练,已经生疏了。


    霍珩站在旁边看,看她写了半天,终于写好三个字,不禁皱眉。写的什么字?好丑。


    笔刚放下,霍珩就笑了,“三岁孩子写的都比你好。”


    林秀秀不大高兴,谁说的,她写的字还是能认出来的,不至于他说的那样。


    “胡说,谁家三岁孩子能写那么好。”


    霍珩笑她嘴硬,字写的差还不承认,他三岁的时候就比她写的好。


    “我教你。”


    她没想那么多,听到他要教自己,立马就点头,“好啊。”


    林秀秀不得不承认,他写的字确实好,苍劲有力,比外头的先生都写的好看。


    男人站在她身后,娇小的身躯被强悍的身体笼罩,温度骤然升高,脸颊烫的发红,身体僵着也不敢乱动,一呼吸,就是成熟男性的气息,好闻,却也有压迫感。


    林秀秀居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不该让他教自己写字的。


    她紧张的吞咽下,在男人手伸过来的那一刻,她猛地躲开。


    “我,我,不想学了。”


    慌乱中往后退一步,正好撞进男人怀里,坚硬的胸膛撞的她后背疼,她连忙侧身躲开。


    霍珩呼吸一顿,鼻尖闻到女子发香,好闻得紧,刚想再闻一下,人就躲开。男人眸色幽深,眼底的情欲掩饰不住。


    喉结耸动,哑着声线开口:“怎么不学了?”


    她站在一侧,面颊绯红,俏丽乖巧,“忽然想到件事。这些日子麻烦你了,还没好好谢你。”


    “所以想说什么?”男人好笑的盯着她,明明紧张的不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是可爱。


    “请你吃饭?”她暂时只想到这个。


    没想到霍珩立马点头答应:“行,现在去。”


    晚上不用做饭了。


    林秀秀看看外边,现在是下午,出门吃晚饭也行。


    “好吧。”-


    两人出了李家村,漫无目的的在外头走。


    霍珩背着手,偏头看她:“准备请我去哪里吃?”


    “你说呢?”


    她就带了一两银子,要是太贵就不吃了,不如回家做饭。


    霍珩想了想,说:“南街那边有家酒楼不错,去那。”


    一听去南街,林秀秀不自在,不是不想去,而是怕被人认出来,之前就住在那边,认识她的人也有。


    虽说她害怕,但林秀秀也想去碰碰运气,要是遇见康伯就好了。打定主意,她便跟着去了。两人走在一起,男才女貌,一对璧人,相当打眼。


    林秀秀不习惯,下意识的与他隔开距离,他可倒好,她往旁边走,他也跟着移动,令她没办法。


    “路这么宽,你往边上走走。”


    男人轻笑,瞅着过往的行人道:“万一你被人撞倒,我也好搭把手。”


    霍珩睨了眼她的肚子,笑意瞬间收敛,“当心孩子。”


    肚子越来越大了,衣服再也遮不住,要是被人撞倒,就没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闻言嗯了声,没再开口。


    须臾,她扭头看了男人一眼,侧脸精致立体,唇薄,喉结凸起,滚动时特别性感。这男人,长相极好,身材也好,就是有时说话不好听。


    可是,他是为自己好。


    女子低头,粉白的面上露出几许娇羞,没让他瞧见。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喊声。


    “秀秀。”


    林秀秀疑惑的看了旁边人一眼,然后回头张望,此时,刚才的人又喊了声:“秀秀。”


    来人避开人群朝她走来,林秀秀此时才看清来人,是吴田。


    她张张唇,下意识的挡住肚子,不想让熟人知道。


    “真的是你,我以为看错了。”


    吴田没注意他的动作,说完看了眼她身边的男人,长的丰神俊朗,就是眼神很凶,像是要吃人。吴田打量他的同时,霍珩也淡淡扫了他一眼,是个男人。


    她认识的男人真多,这个不知又是谁?


    林秀秀不自在的睨了眼霍珩,又看向吴田,“真巧,你怎么在这?”


    吴田不知她身边的人是谁,他为难的看着林秀秀,似乎有话要说。


    “我找你好些天了。”


    她的脸色微变,看了看霍珩,随后跟吴田走一边说话,霍珩阴恻恻的瞧着,表情不好看。暗想他们什么关系,说话居然要避开他。


    吴田刚想开口,眼睛微垂,看见她隆起的小腹,满眼震惊,“你怀孕了?”


    她点头,想瞒也瞒不住,肚子这么大了,除了瞎子都看得出来。


    吴田歪头看不远处的男人,想到什么,便没多问,视线又落在她身上。


    “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娘她…”-


    人来人往的街道,霍珩站在卖胭脂的小摊前,随便扫了眼,注意力又落在那边。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半天还没说完。


    霍珩拿了盒胭脂看看,放在鼻子上闻闻,好浓的味道,不够淡雅随即放下。


    少倾,林秀秀垂着脑袋回来,眼眶红红的,看着很伤心。


    霍珩拧眉,再看刚才的男人,已经走了。


    “他说了什么?”让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她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开口的嗓音哽咽,要哭的模样。


    “能不能帮我个忙?”


    霍珩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哭。


    “你说?”


    她难得求自己,自己肯定帮。


    林秀秀咬唇,难以启齿,可是除了他,她想不到要找谁帮忙。犹豫半响,她羞耻的开口:“能不能,假扮一次我相公。”


    “什么?”


    霍珩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羞红了脸,难堪的没看他,显然是无奈之举。


    男人哼笑,“林秀秀,你的惊喜真多。”


    第37章 037“夫妻恩爱”


    次日一早,林秀秀就带霍珩出城,径直朝泰安村去。


    从昨日她提出荒唐的请求时,霍珩的脸色就很难看,一直到现在,可林秀秀困惑的是,他觉得荒唐无理,为何不向她问个明白呢。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板着一张脸,瞧着就凶狠不好亲近的模样。


    一路上,林秀秀走的慢,男人迁就他,也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撇她眼,观察她的神态,看她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


    她不开口,只顾着低头走路,霍珩也沉默不语,两人周身围绕着诡异的气氛,愈发尴尬了。


    出了城门,林秀秀依然往前走,霍珩也没问她家到底在家,回家做什么?仿佛她不主动说,他就不问。


    两人都憋着一股气,到最后,还是林秀秀憋不住了,先开口:“从昨日到现在你就没说话?生气了吗?”


    霍珩望着眼脚下的泥巴路,再看周围成片的稻田和山林,不禁笑了笑,“我气什么?”


    这话说的,让林秀秀顿时无言以对,她不该问的,显得她很在意。


    从大路分岔口走到小路上,周围的景致瞬间不同了,霍珩从没来过乡下地方,除了那次逃开追杀的时候。他对乡下是陌生的,除了农田,就是土腥味,倒不是讨厌,只是不习惯。


    男人偏头望了她一眼,眉心拧成川字,挺着大肚子走回家,也是辛苦。


    他叹了声,朝她伸手,意思很明显,怕她摔跤,牵着她走。林秀秀低头看了眼,面色微红的摇头,神色认真的回了句:“我自己走。”


    男人沉着脸,讪讪将手收回,背在身后,眼睛睨了眼,仿佛在说她不识好歹。


    冬日阳光暖,晒在身上很舒服,风也较之前温柔许多,不再寒冷刺骨。


    她撩开耳边的发,露出张粉嫩皙白的小脸来,明媚的眼水光潋滟,直直望向前方。


    林秀秀咬咬唇,艰难的开口:“昨日吴大哥说,我娘病重,怕是时日无多,让我回家一趟。”


    霍珩侧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说话,等她说完。


    “他们不知道我怀孕了,所以我才让你…”


    才请他帮忙,假扮她相公。


    林秀秀睨了他一眼,脸上有点难堪,“我不想他们担心,才出此下策。”


    照她这么说,她父母不知她有孕,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如此遮遮掩掩,是拜过堂的丈夫吗?


    霍珩在心里冷笑,问她:“他人呢?去哪了?”


    林秀秀沉默,过了片刻回他:“他有事出门了,暂时不回来。”


    她肚子疼的时候没出现,现在她母亲病重还是没出现,霍珩真不知道,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


    “哼,出门了,我以为他死了。”


    “不许你咒他。”


    她的语气严肃,很护着那个男人。霍珩听了冷笑声,特别不是滋味,胸口隐隐抽痛了一下。她那么维护的人,却不是他。


    霍珩没再说话,脸色难看的随她到泰安村。站在村口,林秀秀张望叹息,这个地方她好久没回来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安逸-


    村里这会没什么人,林秀秀很快就到了家里,大半年没回来,家里房子更旧了,摇摇欲坠,比她现在住的院子还破旧。


    林秀秀侧头看他,忽然有点自卑感,后悔带他来家里。不知他看见自己家里的情况,会有何感想。林秀秀惴惴不安,看他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忐忑。


    “到了,这是我家。”


    男人脸色比刚才温和些,闻言淡淡的嗯了声,倒没流露出一丝嫌弃来,林秀秀暗暗松口气,接着朝里边喊了声:“爹,娘。”


    她的嗓音不大,足够里边的人听见,林孝文一脸惊喜的从里边跑出来,看见人的那一刻欢喜万分,可看见她鼓起的小腹和身边的人男人时,林孝文神色骤变,满是茫然不解。


    “秀秀。”林孝文每日照顾林母,整个人苍老的不止一点,两鬓白发苍苍,老了十岁的模样。


    他紧着嗓子看她身边的人,问:“你这是?”


    林秀秀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霍珩笑道:“我,我成亲了,他是我…相公。”


    说完,林秀秀咬着唇看她,露出几分不自在,霍珩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听她介绍完喉结滚动下,涌起陌生的异样,好像是兴奋激动,又好像不是,总归是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男人睨了她一眼,随后拱手低头:“岳父。”


    他的言行举止有礼,很有教养,跟乡下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林孝文感觉的到,立马换了副笑脸,松了口气。


    “好好,快进来。”


    屋内破旧,里面却干净整洁,桌面擦的光滑,不见一点灰尘,看的出林孝文是个肯干活的人。


    林孝文泡壶粗茶来,给霍珩倒了杯,期间不停打量他,越看越满意。他早就让秀秀找个人成亲生子,眼下她真带了个男人回来,林孝文别提多高兴,再说这男人长得好,气度不凡,又有教养,配的上他女儿。


    林孝文裂开嘴笑,脸上的笑容没停止过,“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你跟秀秀怎么认识的?”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霍珩是没什么反应,来之前都想好怎么应对了。他抿了口茶,正想开口,不料林秀秀抢在他前面回答:“他,他父母双亡,自己摆摊赚点钱,我就是经常去他那买针线认识的。”


    霍珩偏头,林秀秀用余光瞥他,满脸心虚样,她吞咽下,很快转移话题,问:“爹,这些日后再说,倒是娘,她怎么样?”


    说起林母的病情,林孝文就叹气,面上欢喜的表情消失殆尽,叹道:“入冬病情就加重了,喝药也不见好。”


    “大夫怎么说?”


    林孝文摇头,“大夫说,撑不过冬天。”


    话落,屋内陷入沉默中,空气倏地稀薄,有点窒息的感觉。


    林母撑不过冬天,不管是对林秀秀,还是对林孝文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他们早想过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来临。


    霍珩看着她,不知怎么安慰,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他无声叹息,能感受她的难过,却无法劝她看淡。


    须臾,林秀秀站起来,朝林母房间去,“我去看看娘。”


    林孝文跟着过去,说:“现在睡着了,她现在脑子糊涂了,不认人。”


    脚下步子一顿,难以置信的看了林孝文一眼,唇瓣张合,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嗯了声,然后进了房。


    霍珩没跟进去,依旧在外边坐着,林孝文在门口看了眼,随后出来,陪着霍珩说会话。聊来聊去,林孝文忍不住问起他和秀秀的事。


    霍珩勾着唇,一五一十的聊着,不外乎将方才秀秀说的话添油加醋一番,让林孝文更加确信他和林秀秀的关系,同时,也让林孝文对他们放心。


    林孝文确实放心了,从前他想着闺女能嫁个什么样的人,今日见到霍珩算是了了多年心愿,他很满意。


    “喜欢吃什么?我去买点。”林孝文问他。


    霍珩神色从容,直说自己不挑,其实是知道,穷乡僻壤的,能买到什么,不如省着点。


    林孝文没追问,打算等会自己出去看着买,过了片刻,林秀秀从房里出来,眼眶红红的,卷密的眼睫湿漉漉的,眼尾挂着来不及擦拭的泪珠,一瞧就是哭过。


    男人皱眉,明显不悦,林孝文拍拍她的肩,让她看开点,人都有这一遭。接着,就去收拾房间,让他们晚上住下。


    此时两人才想到,假扮夫妻最难得不是让林孝文相信他们,而是今晚要同房。


    两人对视一眼,又神色的尴尬的移开视线,林孝文没察觉两


    人间的猫腻,乐呵呵的进了林秀秀曾经的房间-


    乡下人睡得早,晚饭后就洗洗睡觉,两人一进房间,齐齐站着不动。


    霍珩打量她曾经的闺房,而她,捏着衣袖,不知所措。房里就一张床,怎么睡?林秀秀在苦恼这个问题。


    静默须臾,霍珩在房里来回看看,笑说:“你小时候就住这。”


    林秀秀嗯了声,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睡?”


    男人一低头,说:“我睡地上。”


    “睡地上,现在冬天,地上很凉。”


    冬天冷不说,这破旧的房屋也没个炭火,门窗还漏风,睡在地上说不准会着凉。他是自己找来帮忙的,要是受凉,自己会愧疚。


    她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在霍珩眼里十分好笑,于是忍不住玩味道:“那一起睡?我不介意。”


    “不行。”


    她介意。


    他们不是真的夫妻,怎能睡在一起?


    霍珩轻笑声,情绪不明,“你说怎么办?”


    她抿着唇,去柜子里拿了两床厚厚的被褥出来,在地上铺好。意思明显不过,要他睡地上。


    烛光来回摇曳,朦胧昏暗,多了些许暧昧。


    霍珩躺着毫无睡意,盯着头顶愣神。林秀秀侧身躺着,也睡不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她抚摸着,隐隐期待。


    少倾,明亮的眸微垂,落在地面上,林秀秀盯着男人高挺的鼻梁看,问他:“我爹都问你什么了?”


    霍珩微微侧头,“问我做什么生意?一个月赚多少,钱给谁保管?家里还有哪些亲戚,就这些吧。”


    想到什么,霍珩又补充句:“对,问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林秀秀听到前面尚且安静,最后这一句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微微支起些,忐忑道:“你怎么回的?”


    霍珩瞅着她,眉目清冷,眼底却流淌着一丝温柔。


    “我说没有,让他帮忙想想。”


    她微微放松,重新躺回去,“我爹怎么说的?”


    “他高兴的合不拢嘴。”


    林秀秀笑了,想不到他挺会哄人的。


    屋内又安静下来,微妙的气氛在蔓延,林秀秀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霍珩忽然问她:“冷不冷?”


    “不冷。”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闷在被子里,男人抬头看了眼,笑她。


    明明被窝不暖和,却嘴硬。


    “要不要我帮你暖暖?”他问。


    闷在被窝的人没吭声,翻个身背对他。


    霍珩见她不说话,也不打趣她,只是地上实在太硬,他睡不着,更何况和心悦的女子同住一屋,脑子总会冒出些旖旎场景,扰的他无法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霍珩忽然问她:“如果他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了半响,不见她开口,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


    霍珩叹气,睡不着的只有他自己-


    一天的时间,整个村都知道林秀秀嫁人了,嫁了个俊美郎君,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这主要归功于霍珩,家里来个人,他就搂着她的腰,或是扶着她,怕她摔倒。


    林秀秀瞪着他,漂亮的眸子盛满怒气,“你做什么?我能自己走。”


    “隔着这么厚的衣服,我能做什么?让他们相信,我们是夫妻。”男人理所当然的解释一句。


    可是放在腰侧的手,温度滚烫,仿佛能灼伤人。她的心跳的好快。


    村里人是信了,林孝文也是满意,霍珩一早起来就挑水劈柴,相当勤快,只要人勤快,就不怕饿着。


    林孝文端着药进去,秀秀随后也跟进去,就霍珩站着不动。一天的时间,足够他看清这个家的情况。


    林孝文对女儿关心,是个慈父,林母现在脑子糊涂,不认人,秀秀喂她喝药也没认出来,不过看情况,两人没苛待她。


    可他们怎么教出林生这个混账儿子?


    霍珩陪她在泰安村住了三天,林母的情况不见好,这里又打听不到府里的消息,霍珩想着,过两天抽时间回去一趟。


    这日,照旧是林秀秀喂林母喝药,林母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喝着。倏地,眼神清明的望向她。


    “秀秀,你回来了。”


    她惊的抬头,眼睛一下就酸了,“对,回来看看你。”


    林母有气无力的笑笑,分外和蔼,“我有什么好看的,老样子。倒是你,多为自己想想,别总顾着我们。”


    她眨眨眼,忍着不让泪落下,“我挺好的,不必为我担心。”


    林母是知道她的,孝顺乖巧的让人心疼,“是林家亏欠你,多大了?找个人嫁了吧。”


    林秀秀抿唇,开口道:“我嫁人了,他是个好人,对我也好。”


    “真的?带来我看看。”


    霍珩就在外边,想见他随时可以。


    “好,先把药喝了。”


    林母不再说话,安静喝了一碗药,“苦,拿点蜜饯来。”


    “您等着。”


    林母看着她出去,微微笑着。


    拿蜜饯的时候看见霍珩在外头,林秀秀想了想,朝他走去,“我娘想见见你。”


    霍珩往里边看了眼,惊讶的问:“她醒了?”


    林秀秀兴奋的点头,“对,认出我了。”


    霍珩没说话,不觉得是好事,相反,有不好的预感。


    两人进去,林秀秀见她阖眸靠在床头,脚下放轻,“娘,娘,蜜饯拿来了。”


    林母睡得安详,喊了几声都没反应,霍珩皱眉,三两步上前,伸手去探鼻息。


    几息后,手指缓缓收回来,一脸凝重的看她。


    林秀秀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就白了。


    “娘,娘,你醒醒…”-


    林母的丧事办的隆重,村里大部分人都来了。


    林秀秀一身白衣,显得脸愈发苍白,她往火盆里不停扔纸钱,眼睛红肿,早已没有眼泪。


    瞥到那只宽大的手掌,她哑着嗓音道:“谢谢你,回去后,我们去你说的酒楼吃一顿吧,上次说请你的。”


    男人淡淡的应了声,没作声。


    她接着道:“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父母双亡。”


    “下次不会了。”


    林秀秀想,也不会有下次。


    第38章 038暧昧


    十一月的天冷,但林孝文还是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下葬,林秀秀自然没意见,俗话说入土为安,她当然希望母亲能安息。


    不过当日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林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居然回来了。林孝文正伤心,看见他回来也没吱声,说了句让他去上香,便没再说什么。


    林母下葬的日子,林秀秀不想多生事端,也懒得重提那些旧事,就当没瞧见林生一般。可林生倒好,故意在他们眼前转了圈,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们一眼。


    林秀秀皱眉,目光落在他右脚上,他的右脚好像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没有往日利落。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林秀秀想,估计林生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才落下右脚的伤吧,真是活该。


    林母的葬礼很顺利,就葬在泰安村不远的一片山林,走路一炷香的功夫,方便吊唁。


    日头逐渐减弱,乡亲都回去了,林孝文拍拍她的肩,让她别太伤心,身子要紧。回去的时候各自沉默,伤心的情绪围绕着众人,除了林生。


    林秀秀还以为林生会闹一番,不想这么安静,算他识相。


    回到家,林孝文进了厨房,霍珩自觉过去帮忙,她就在屋里休息,看见林生进门又瞥了眼他的右腿,眼底好奇,但没说话。


    林生察觉到了,轻哼声:“妹妹对我的腿好奇吗?”


    她别开脸,面无表情,“你做了那么恶事,有如此下场也不奇怪。”


    林生在她对面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了一杯,闻言痞里痞气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脚,表情带着恨意。


    “栽在别人身上就罢了,要是栽在自己妹妹身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话里有话,林秀秀听出来了,随即皱眉不悦,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妹夫没告诉你吗?”


    林秀秀更不懂了,这事跟霍珩有何关系?


    是他自己做了恶事,遭报应了。


    “你自己遭报应,跟他没关系,你别把他扯进来。”


    她很维护霍珩,跟护犊子似的,林生头一回见,神情怔了怔,接着哈哈大笑,手指指着她,咬着牙,半响没开口。


    “行啊,胳膊肘往外拐,林秀秀,我这条腿怎么回事,问他去。”


    不等她反应,林生就进了房,过了很久才出来。林孝文恰巧在此时进来,看见林生往外走,喊他:“马上吃饭了,你去哪?”


    今天林母下葬,林生算懂事,没闹腾,林孝文还以为他转性了,高兴了一下午。可是这会,林生又要出门,林孝文的脸色当即变了。


    林生拎着钱袋得意的抛了抛,道:“不吃了。”


    他扬扬手里的钱袋,对林孝文道:“还是娘好,死了还留下一笔银子给我。”


    林孝文脸色立即变了,赶忙回房看了眼,屋里的箱子全部打开,里边凌乱不堪,被翻了个遍,林生将家里的银子都拿走了。


    林孝文气得脸色铁青,混账东西,狗改不吃屎,他怎么就觉得他转性了呢。


    “孽障,畜生,你就不怕遭雷劈吗?”林孝文痛心疾首,捶足顿胸。


    林秀秀上前安慰,无可奈何的盯着林生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个洞来。霍珩从厨房出来,跟林生打了个照面,林生稍微收敛点,一瘸一拐的跑得飞快,生怕男人追上他。


    林生那个德行,霍珩不问都大概猜到怎么回事,扶着林孝文起来,朝林秀秀看了眼,淡然道:“吃饭吧。”


    在民间几个月,他学会的技能可多了,生火做饭不成问题,连霍珩自己都诧异,有遭一日,他会为别人下厨做饭。


    林孝文不是心疼钱,是心痛儿子不知悔改,林母下葬当天装的懂事,不想一天都装不下去,现在就露出真面目,哎。


    在林家住的最后一晚,霍珩与她格外安静,随着林母去世,林秀秀想了很多,情绪相当不稳定,最后这晚更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跟油煎似的,浑身难受。


    霍珩睁眼睨了眼,问:“睡不着吗?”


    “嗯。”


    她应了声,很是敷衍,霍珩也不在意,静默须臾又开口:“这几日,我这个相公还称职吗?”


    不提此事还好,一说这事,她的脸颊就不自觉发热发烫,想起连日来他的所作所为,村民对他的夸赞,林秀秀觉得不真实。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错觉,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荒唐的念头在脑海闪过,林秀秀很快甩掉,怕自己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少倾,林秀秀回过神来,道:“这两日多谢你,明日我们就回去了,你就不必如此辛苦。”


    她的语气很是客套,霍珩听了不大舒服,试探道:“如果我是心甘情愿的呢?”


    被窝里的身躯一僵,慌忙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期盼的眼神。


    床上好半响没说话,男人等的不耐烦,又问了句,林秀秀继续装睡,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一看就是在装睡。


    霍珩了然,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朝她慢慢靠近,走到床边停下脚步,挺拔的背脊微微弯下,温热的呼吸洒在绯红的面颊,倏地,脸上更红了,跟抹了胭脂似的好看。


    男人唇边勾起弧度,深邃的目光落在水润的红唇上,喉结耸动,朝柔软的那处靠近。


    男人身上气息浓,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一靠近就感觉到了,胸口不规律的跳动,怎么都静不下来。瞧着他没离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近,藏在被窝里的紧紧拽着床单不放,胸口起伏不定,很紧张。


    别,别这样。她在心里呐喊。


    霍珩笑的肆意,鼻端全是她的气息,克制不住体内的躁动。那张水嫩的唇近在眼前,勾人采撷,男人吞咽下,缓缓凑上去。


    就在快要贴上的那一刻,林秀秀猛地睁眼,偏头躲开。


    紧闭双眼,颤着音道:“我,你,做什么?”


    她一副被逼迫的模样,让霍珩躁动的情绪瞬间冷下来,“我能做什么,看你睡了没有。”


    两人闭口不提方才的暧昧,默契的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霍珩回地上去睡,她暗暗喘气,庆幸自己睁眼的及时,不然他们…-


    离开前,林秀秀依依不舍的看着林孝文,短短几天时间,他又苍老了些许,老伴走了,儿子不争气,女儿又不在身边,这样的林孝文,浑身笼罩着孤寂和哀伤。


    林秀秀红着眼,对林孝文道:“等我生下孩子安顿好,就回来接您。”


    林孝文没回应,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他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走吧,没事别回来了。”


    一步三回头,林秀秀还是往前走。


    一路沉默,霍珩也没说话,不知如何安慰,她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霍珩无声叹气,余光瞥到隆起的肚子,他怎么觉得,几天的时间,肚子又大了?林母去世,她伤心的没吃几口饭,肚子还大了,真是稀奇。


    两人离开几天,一回家就将屋内打扫一番,杨大嫂从隔壁过来,问他们去哪了?


    林秀秀垂着眉眼把事情说了,杨大嫂宽慰两句,又道:“人老了总有这一天,你得注意身体,毕竟不是一个人。”


    说着看了眼她肚子,她抚摸着应了声。


    “我走这几天,没人找我吧。”


    “没有。”


    杨大嫂一直帮忙看着,没看见有人找她。忽然,杨大嫂想起件趣事来,捅捅她的胳膊,说:“记得上回找人的那位姑娘吗?”


    林秀秀细细一想,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位看着很贵气的女子。


    “记得,她怎么了?”


    杨大嫂笑道:“你离开的这几天,她还在找人,不知怎的,跟村头老李头吵起来了,官兵都来了,听说啊,那女子来头不小,老李头差点进去了。”


    “有这回事?”林秀秀惊讶。


    “是啊。老李头吓得不敢出门,问他,他也不说,可不就是老头大,怕那女子不放过他。”


    那姑娘瞧着就贵气,娇生惯养的,想不到如此大的来头。她们那天还算客气,不然不就得罪她了。


    现在想来竟有些后怕。


    日子在平淡安稳中度过,林秀秀习惯了他的存在,偶尔也依赖他,要是没看见他,倒不自在。


    她以为,两人能安稳的多过些日子,不想意外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那日去街上买针线,回来时绕了圈,顺便去买菜回来。街市就那么大,他长得俊美,气度不凡,想不注意都难。


    林秀秀隔着一条街和几个摊位,看见男人站在无人的巷子里,面带微笑,神色慵懒,温柔的快要溢出眼底。他身边站着位姑娘,娇嗔的笑着,似乎在撒娇,正是前些日子找人的姑娘。


    所以,那姑娘要找的人是他?他们认识。


    她愣在原地,从未见他如此温柔过,一时慌了神。


    林秀秀吞咽下,颦眉看了半响,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皱着眉头看过来。她此刻反应很快,闪身躲在了摊位后,她不敢久留,匆匆回了家。


    繁杂的情绪久久没有平复,直到男人回来,她还在房内待着。她想了很多,那女子是贵人,那么他呢。名字是假的,身份肯定也是。


    照那姑娘对他的态度,他们关系匪浅,他也不是普通百姓。


    之前她幻想,他们过平淡的日子好像不错,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妄想。


    她离自己想要的安稳日子,一直都很远。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惊的眼皮突突跳。


    “林秀秀,你在家吗?”


    第39章 039坦白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落在耳畔,惊的林秀秀胸口一跳,说话的声音都颤着:“在,在家。”


    霍珩立在门外没走,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紧巴巴的,紧张什么?男人眼皮一掀,难道刚才是她吗?


    “没出门吗?开门。”


    她捂着胸口,慌得


    不知所措,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动了几下,她抚摸着,低头安抚他。而后朝门口道:“早就回来了,我很累,现在想休息。”


    她怕霍珩问个没完,于是又补充句:“别打扰我,你忙去。”


    外边好半响没动静,林秀秀侧耳听着,以为人走了,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结果下一刻,男人的声音又响起:“好好休息,吃饭喊你。”


    弱小的心脏放下又提起,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总算可以放心了。


    林秀秀给自己倒杯茶喝,缓解紧张的情绪,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的事,可是刚才的情景,一直在脑子里循环出现,怎么都甩不掉。最后她妥协了,叹息着躺在床上,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一个下午没出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此时,霍珩又来敲门,喊她出去吃饭。


    林秀秀睁眼,懒散的应了声,然后回道:“我不饿,不吃。”


    男人不依,皱着眉道:“开门,出来说。”


    从下午开始,她就奇奇怪怪的,现在又不吃饭,要说没事他不信。往日一顿吃两碗,眼下说不饿,明摆着应付他。


    这男人不好敷衍,林秀秀早就知道,她找的借口显然不信,所以才追着问不罢休。她无声叹气,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去开门。


    “我不饿。”门一开,人没看见,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男人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她,瞧她安然无恙面色稍稍缓和,就是心情看起来很差。


    “又怎么了?谁惹你了?”


    林生肯定不敢再来,自己也没惹她,那就是在为林母去世的事伤心,霍珩觉得这女人成天想不开,凡事向前看,她倒好,还在伤心。


    林秀秀垂着头,眼睛往别处看,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我没事,就是吃不下。”


    男人脸色不好,语气也冷硬,“糊弄我?早上吃的不是很香。”


    她挠头,明显的心虚,林秀秀懒得再解释,便去桌边坐下。晚上霍珩蒸了鱼,青椒炒肉,还是一盘青菜,看着很有食欲。


    刚才还没胃口,这会肚子就咕咕叫了,她脸上燥热,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林秀秀没看他,只顾着埋头吃,想着吃完赶紧走,省得面对她。


    动作有点急,霍珩盯着看,问:“吃这么急做什么?”


    “没有。”嘴里塞满了,声音模糊。


    霍珩睨了眼微红的耳垂,敛眸道:“汴京冬天很冷,这房子老旧,挡不住寒风,不如换个地方住。”


    话落,明显的感觉到她身子僵硬,林秀秀抬眸看他,试探从男人眼底看出点什么,可惜,霍珩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善于伪装,林秀秀盯着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


    她收回视线,问他:“我住的很好,为什么要搬?”


    当初找这个房子废了一番功夫,住的舒坦,租金也负担得起,要是换个别致的院子,她没那么多银子。


    霍珩不急不缓的解释:“为你好,怕你和孩子冻着。”


    她还是摇头,不想搬。


    霍珩无奈,提了两句也就没再说话,他也不想搬走,但眼下情况对他不利,日后,他怕是不能常常在这里了。


    江明珠已经找到他,安阳郡王和江长原很快会收到消息,一直待在这里不安全,所以霍珩才想换个地方住。今天好不容易打发走江明珠,说不准过几日会再来,要是她们一见面,不好收场。


    想到这,霍珩不死心的又问:“确定不搬?”


    “嗯。”


    她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搬走?隐瞒了什么?


    如果她问的话,他会说吗?


    算了,两人本就不是真夫妻,问这些做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凛冽,冰冷刺骨。


    林秀秀更不爱出门,但霍珩最近常常出门,天刚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日日如此,有一回她忍不住问,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早出晚归?


    霍珩神色淡淡,身上带着寒霜进门,回她:“日后都要如此。”


    具体在做什么,他没说。既然他不说,林秀秀便不多问,但心里隐隐有预感,他在这里待不久了。


    那日天色很晚,外边飘着小雨,林秀秀撑伞去村头买豆腐炖汤,又是那条无人的巷子,她路过瞅了眼,又看见了霍珩。


    这次他身边的不是姑娘,是个男人,衣着华贵,器宇轩昂,不是普通百姓。比起上次的震惊困惑,这回她镇定许多,他是贵人,身边来往的定是些世家子弟,不奇怪。


    林秀秀望了两眼,很快就走了。


    他说要搬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找个机会问问。


    此时,霍珩正压着眉骨面对三皇子的到来,他就知道,江明珠能找到他,旁人也能找到他。这不,三皇子就找来了,霍珩倍感无奈。


    “殿下伤好了吗?”


    三皇子微微一笑,“早就好了,整日躺床上装病,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霍珩点头,稍稍放心,随即又问:“殿下找到这里,是有事?”


    说到这事,山皇子神色收敛,眼神严肃些,“巴郡有反贼,父皇命江长原平叛,用人之际,父皇暂时不会动江家。现在不是咱们动手的时机。”


    霍珩应了声,懂三皇子的意思了,只能说江家运气不错,能多活些时日。


    说到这里,三皇子扫了眼他身上,问他:“既然你伤好了,何时回去?”


    “明日进宫面见陛下。”


    日后就有的忙了,每日要上朝,还要去衙门,只有晚上能过来。从国公府到李家村,坐马车将近半个时辰,要是从宫里过来,时间更久。


    偏她倔强,还不肯搬家。


    要是住的近点,他来回也方便。


    三皇子不便久留,与霍珩聊了几句就回宫,霍珩也回了小院。回去时她刚炖好汤,冒着热气,浓郁的香。


    林秀秀瞧见男人进门,面色如常的说了句:“刚好吃饭。”


    他在府里用了晚饭,但也不介意再吃点,于是点点头,转身去洗手。


    林秀秀今晚胃口不大好,饭没吃多少,倒是喝了不少汤。两人沉默不语,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须臾,她放下碗,道:“上次说要请你吃饭的,明天去吧。”


    “明天?”


    “你明天有事吗?”


    霍珩摇头,“没事,下午吧。”


    上午他确实没空。


    林秀秀哦了声,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次日,天不亮霍珩就出门了,林秀秀听见动静爬起来,推窗看了眼,瞧男人背影逐渐消失在朦胧雾气中,不舍的合上窗。


    过了午时,霍珩如约回来,不知从哪弄来的马车,就停在院门口。男人朝她抬抬下颌,示意她上去,不用走路出门。


    她左右看看,见有人朝她这边看过来,羞得脸红,浑身不自在。出门而已,用得着坐马车吗?


    不想被旁人盯着看,于是很快上了马车,不过坐马车确实好,不会走的脚疼。


    霍珩坐在她对面,上了马车就阖上双眸,似乎很累的模样,她也不说话,撩着车帘看外边,累了也学他,靠在车壁上休息。


    马车摇摇晃晃,走的平稳,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两人一同睁眼,先看对方,然后才下了马车-


    林秀秀跟着他身后,径直上了二楼,靠窗而坐,她说请客,所以让他点。霍珩就点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茶是他的,点心则是她的。


    她捏着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清香,比她在外头买的好吃多了,不愧是有名的酒楼。


    吃了小半块,林秀秀抬头睨了眼对面的男人,开口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想来你憋在心里许久了。”


    她眨眨眼,面上有丝不自在,暗想他是何时看出来的?不过不重要,眼下有要紧的话要说。


    喝了口茶润喉,认真道:“最近为何早出晚归?又为什么要我搬家,我想听真话。”


    男人神色淡淡,情绪并无起伏,“我家人寻来,日后不能住你那了。”


    此话半真半假,林秀秀心里也明白,咬了口糕点,点点头,“这是好事,我救你一命,你也帮了我许多,咱们谁也不欠谁,扯平了。既然家人寻来,你便回去吧”


    霍珩面色冷了几分,他最讨厌她说扯平之类的话,他们之间,不是一句扯平就能了的。


    “我若回去,你怎么办?”


    男人漆黑的双眸注视她,幽深的像是深渊,吸着她一直往里看。修长的手指捏着杯茶,紧了紧,又道:“他会回来找你吗?何时回来?”


    她愣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会,他会回来找我。不用你担心。”


    霍珩冷笑,他若不担心,难不成那人会记挂她。


    “你先随我走,待他回来再说。”


    “我不能跟你走。”


    她摇头,不管霍珩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能跟别人走。


    林秀秀有时很倔,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霍珩气得脸发青,这女人好似没心没肺,是真不知他的心意,还是故意装傻?


    罢了,他是男人,该主动些。


    “你知道我对你…”


    话没说完,一直柔软的手就伸过来,捂住他的唇,“别,你别说。”


    她不想听。也害怕他那些出格的话,那样,他们更不能像现在这般相处。


    男人想说什么话,她已猜到,先前她有猜测,现在他真要坦白,林秀秀不敢听。


    霍珩眸微垂,看着那只柔软细白的小手,抬起胳膊,将手握在掌中。女子羞恼的瞪他,想收回来,奈何没力气,只能干瞪着。


    男人细细观赏,语气略显轻佻,“你的手不适合干粗活。”


    “无礼。”


    她的另一只手撑在桌上,上半身往前倾,纤细的脖颈尽在眼前,霍珩掀起眼皮,在她脸上转了圈,又紧紧盯着脖颈瞧。


    皮肤很白,也很嫩。


    男人吞咽下,眸色深沉,“手是你自己伸过来的。”


    言罢,将她的手放开,让她好好坐着。


    她整理好仪容,缓了缓,没心思待着,便道:“我先回去了。”


    “话说完再说。”


    他不给她时间考虑,现在就要她决定。


    林秀秀很无奈,重新坐下,一副坦诚的语气,“你知道我的身世吗?了解我的事吗?我要是说了,你就不会让我跟你走了。”


    男人下颌轻抬,从容道:“你说,我听着。”


    第40章 040为人外室


    霍珩自认识她的那天起,就知道她过的捉襟见肘,很不容易。一个姑娘大着肚子,身边没家人帮衬,若没有特殊原因,那就是命太苦。


    后来见到了林生,他就彻底明白,她的家里肯定贫穷,再加上那个久未露面的男人,让霍珩既生气又心疼。心疼她的遭遇,也暗骂她傻,一个不将你放心里的男人,惦记他做什么。


    霍珩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早动了恻隐之心,纵然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想带她走。可是她呢?


    她怎么想?


    霍珩猜想,她跟那男人没多少感情,估摸着就是给了点好处,嘘寒问暖几句,林秀秀就上当了,傻丫头。所以林秀秀与自己坦诚时,霍珩是高兴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她和那个男人的事,对他有好处。


    门窗紧闭,屋内很暖和,空气飘着清淡的茶香,好闻,激动的情绪也渐渐缓下来。


    林秀秀将手里的点心吃完,又喝了两杯茶,眼眸微抬,对上男人端详的视线,胸口霎时一跳,乱了节奏。


    男人背脊挺得比直,目不转睛的注视她,眼神直白火热,这让林秀秀愈发紧张。


    “说吧。”


    她吞咽下,咬着红唇低头想了想,过了片刻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是弃婴,出生被人扔在林子里,是我爹上山捡到了我,抱回家养着,起了名字。”


    “他们原本想着,将来长大了嫁给林生,所以自我记事起就知道,我是林家的童养媳。可是林生并无这个想法,他去了汴京,结识一帮朋友,整日吃喝嫖赌,要不就是偷鸡摸狗,后来欠了赌债,债主追上门来,他也就很少回家了。”


    说到这,霍珩脸色就变了,沉着脸听她说完。


    话说多了,林秀秀便喝口茶继续:“后来林生就打我的主意,想让我给一个员外做妾室,从中获取利益,那员外都可以当我爹了,我自然不愿意。好几次,林生想将我绑了去,要不是有乡亲们帮忙,我早就给人做妾了。”


    她从未与人说起过这些事,现在说出口,除了心酸,就是说不出的轻松。她能面对黑暗的过往,说明她释怀了。


    “后来呢?”男人阴恻恻的问了句。


    她深呼下,浅笑道:“后来我从家里跑出来,就遇到了他,他对我很好,也不嫌弃我,就是不能娶我。”


    “所以呢?”霍珩大概猜到了什么,咬牙说话:“让你做外室。”


    林秀秀感叹他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是,我为人外室,身份卑微。”


    霍珩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吞了她似的,默了许久,久到林秀秀以为,他会拂袖而去,可是没有,他就那样盯着她,坐着一动不动,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如此,他该明白吧,再不会说出荒唐的话来。


    说完这些,林秀秀倒是轻松了,不用遮遮掩掩,也能让他彻底死心,对他们都好。


    桌上的点心诱人,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块,茶水也见底,她擦擦手,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刚站起来,脚还没迈出去,男人忽然开口:“孩子生下来给他,你离开他。”


    他的话令林秀秀怔住,他坐在那里半天不是在想放弃她,而是在想办法说服她跟自己。


    林秀秀震惊的唇瓣张合,半响没说话,“你…”


    霍珩起身,三两步到她跟前,“我想要你。”


    他从没那么心疼过一个人,也从未想要过一个女子,现在他想林秀秀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林秀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便别开脸,不去看他充满情意的眼,“想要我什么?是做妾,还是外室。”


    他的身份不允许娶民女为妻,只能是做妾。


    霍珩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无言,林秀秀便知道,他有他的考量和难处。


    她只想为人妻,不想再当外室了。


    女子抿唇笑着,又道:“不管你是王齐,还是霍珩,你我身份天壤之别,不适合再见面,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霍珩二字一出口,男人惊讶的注视她,原来她知道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她的?


    霍珩挡在她身前,急于解释:“当初骗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她摇头,“我没有要问的。”


    他是世家子弟,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林秀秀不认为他会放不下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过段时日就好了,她有自知之明。


    “林秀秀,你就这么倔?看不清谁对你好?”


    她对上男人受伤的眼,一字一句道:“他对我很好。”


    霍珩挫败,他已经低声下气的说了这么多,可她呢,无动于衷。


    屋内噤若寒蝉,只听到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静了片刻,林秀秀开门走了,她待不下去,胸口隐隐作痛,闷得她快呼吸不了。


    就在刚才,看着男人受伤的眼睛,她很想说,他没你好,没你体贴,也没你温柔,更没你爱护自己。


    可她不能说,这些话她只能藏在心底,最后自己逐渐忘却-


    下了楼,她去柜台付钱,说好她请客  ,不能言而无信。她问掌柜多少钱,掌柜比了个数字,“二十两。”


    “二十两?”


    她震惊的盯着掌柜瞧,以为掌柜算错了,一壶茶,两样点心,就要二十两,太贵了。难怪霍珩说,这酒楼有名,感情价钱也贵的离谱。


    掌柜上下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未变,又把刚才的话重复遍,“夫人,二十两。”


    “好好。”她出门就带了二十两,这下一分不剩,走路回家了。哎,她再也不来了。


    给了银子,林秀秀心疼的直抽抽,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难受了,几天都缓不过来。


    提着裙摆跨出门槛,门口的伙计倒是很热情,出门时喊了句:“客官慢走,欢迎再来晴芳楼。”


    林秀秀步子一顿,当即转身看那伙计,问他:“你说这是哪里?”


    伙计觉得她莫名其妙,从里边出来,居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于是看着她说道:“晴芳楼啊,我们这酒楼在整个汴京都有名。”


    “晴芳楼,不是庆芳楼。”她喃喃句。


    原来是她听错了,难怪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伙计看她不正常,多嘴问了句:“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


    林秀秀忽然笑了,方才消极的情绪在此刻荡然无存,她终于找到了。


    她转身进去,问掌柜:“掌柜的,我想找个人。”


    “找谁?”


    “找康伯。”


    掌柜审视她,说话的声调低了些,“找康伯有何事?”


    瞧掌柜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想,自己应该弄错地方了。


    “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有位姑娘找他,之前住在听潮巷,他知道的。”


    她怕掌柜磨蹭,此刻身上又没银子答谢,便多交代两句:“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等见到康伯,我会答谢你的。尽快好吗?”


    掌柜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说谎,便点点头,答应她:“康伯前段时日摔断了腿,此刻在家休养,这样,明日我差人去一趟。”


    康伯受伤了,难怪她好几次在听潮巷等他没等到。有了掌柜准切的答复,林秀秀稍稍放心。


    “我三日后再来。”


    掌柜点头,已经记下她的面容,林秀秀离开晴芳楼,慢悠悠走回家,等她回到家里,天都快黑了。自个累得精疲力竭,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林秀秀惊醒,连忙打开房门看了眼,对面空空荡荡,昨晚霍珩没回来。她心里失落,却也觉得挺好,昨日她说的那样清楚,依他的性子,便不会再出现。


    一切回归平静,很好。


    一个人也能洗衣做饭,就是日子枯燥点,等找到康伯,生下孩子,她就该彻底放下了。


    连着好几日,不见男人身影,她怕霍珩出现,又怕霍珩从此不再出现,矛盾的想法。她知道自己不该想他,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每回一人坐下用饭,总能想起她。


    无奈,她也能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转眼到了三天后,林秀秀再一次去晴芳楼,进门就找掌柜,掌柜记得她,指指二楼:“康伯在二楼。”


    然后让伙计带她上去。


    刚上二楼,就看见康伯在门口等着,闻声看过来,表情激动,十分欢喜。


    “阿秀,可算找到你了。”


    康伯的腿好了,已无大碍,就是人看着苍老些。比起他的激动,林秀秀显然镇定许多。


    “进去说。”


    康伯点头,等伙计下楼,立马就把门合上。康伯睨了眼她的小腹,面色一松,问:“这几个月躲哪去了?公子派了许多人出来找。”


    她让康伯坐下歇会,随后将自己这几个月的去向说明,当然,其中有些事她没提。


    “孙妈妈和春桃不在了,她们家人…”


    康伯懂她的意思,惋惜道:“主家都安顿好了,你不必担心,倒是你,大着肚子,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现在住哪里?我好向公子禀报,接您回来。”


    她张张唇,居然犹豫了,须臾,她遮掩道:“这样,我每日来晴芳楼一趟,若有事,你也好找我。”


    康伯看出她的犹豫,并没追问,点头道:“也好,等会我回去就去找公子。明日我在这里等你。”


    “好。”


    两人在房内聊了许久,直到午后才散去。


    康伯火急火燎的赶回府,恰巧霍珩从宫里出来,便让王齐带人进来。


    身上的朝服来不及换下,霍珩就去见康伯。


    见着人,康伯欢喜的说道:“公子,人找着了。”


    “这次没弄错?”


    上回康伯在病中把画像看错,导致王安一直找不着人,这回霍珩先问清楚,以免出错。


    康伯低头,十分肯定,“老奴刚见过她,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