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全凭良心


    以诺的心都在赫柏身上,安慰了亚瑟“赫柏不是对你生气,你别怕”。


    没有征得房间使用者的同意擅自用钥匙打开房门,以诺从身后抱住女孩。


    玫瑰绚丽的唇瓣就在眼前,气息从谁的鼻腔呵出,被吸进谁的胸膛,以诺想问她哭什么,赫柏却和他的双唇擦过,直起腰身搂住他,直接用牙齿咬了腺体。


    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注入,以诺被alpha信息素刺激得眼冒金星,也一口咬在赫柏肩头。


    不亚于原始丛林里,动物互相撕咬,血腥地**,在天敌来临时,相比逃走更想相拥着迎接死亡。


    但其实他们只是在拥抱而已。


    赫柏很瘦,脊背摸下去全是骨头,以诺轻轻舔舐唇下的齿印。想起他在研究所某位成员的电脑锁屏里看到过一张照片。


    是皇帝陛下在某个宴会上说完致辞,离开闪光灯来到角落,脱了礼帽,有点凌乱的头发黏在脸上,迫不及待张唇吃一块樱桃蛋糕。


    记者无意中抓拍到的画面,挂在星网热搜上长达半个月,为皇帝吸引了很多颜粉。


    灯红酒绿背景虚化,画面中央的女孩脸颊鼓起,一手捧着小蛋糕一手掐起一颗樱桃送到嘴边,非常,可爱?虽然用可爱来称呼一个极具权威的人,是一种冒犯。但有相当多的人在匿名论坛里刷屏感叹,“好可爱,我们陛下,真的好可爱!”


    可爱的陛下,待在他的臂弯里面,气息安定了,身体却越来越烫,像只小火炉。


    “对不起呢,我让你这么难受。”小火炉用湿润的脸颊蹭蹭他的脖子,离开他的身体。


    她雾蒙蒙的眼睛睁大,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真的很抱歉,我是个混蛋,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


    相比自控能力优越的alpha,以诺狼狈得多。他在赫柏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软倒,滑下去,躺在一地羽毛里,羽睫颤颤,定定望向捧心剖白的赫柏。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咬唇顿了顿,平复后又说:“我错了,我,一点儿也不想你恨我,我还是想要你爱我,我想回到以前,回到小时候,你抱我,哄我,握着我的手,在床边看我睡着了,再离开,给我做我爱吃的,陪我玩我爱玩的。”


    真的很不一样,以诺还记得当年赫柏边哭着亲他,边放狠话,“早晚有天你会知道,你是我的。”


    人群中央正色发言的、台下避着人偷吃小蛋糕的赫柏,跪在他面前一遍遍哭着说抱歉、把他压在床上肆意欺负的赫柏,在他脑海里重叠。乖巧危险,复杂迷人,全都是她。


    “然后呢?”他问。


    “然后,”女孩从自己滚烫的脸上抹了一片眼泪,“我不敢奢望,你只爱我了,你可以爱别人,只要我在你心里,有一个小小的位置,我就满足了。”


    真的吗?


    以诺长长叹息,半合上眼睛,脑袋偏过去,侧脸抵住地毯的绒毛。他早年被塞克用药弄坏了身体,现在,赫柏带给她一项不治之症,对她的信息素极度上瘾。直到他死,直到他的灵魂离开这副身体,他会从始至终渴求赫柏的alpha信息素,连带着,渴望和她靠近,渴望她的拥抱和亲吻。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再也离不开她了,所以不再着急进攻,而是放缓脚步,伸出爪子逗弄她的猎物。


    “您不相信我吗?”赫柏有点委屈地说起敬语,双手撑地往前爬,追逐他的视线,“我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了,这几个月都没有打扰你,让你做你想的事情,委员会向内阁申请经费,我还多加了一些预算。听说你信息素紊乱,我放下一切工作,来为你治疗。还有亚瑟,我那么不喜欢他,你想让他留下,我也就不反对了。”


    她的确四个月没有打扰,但她给他留下了过量信息素,让他深陷信息素紊乱的痛苦,说着为他治疗,却直接搬进他在研究所的住所,今后在所有外人看来,他们俩的关系,再也不能清白。


    他还有没有活路,全看她的良心。


    “以诺亲王——”得不到回应的赫柏晃动他的肩膀和手臂。


    “呀——”赫柏小声惊呼。


    她感到一阵触电般的疼痛,以诺捏了她的肘骨,然后她被勾住脖子,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以诺怀里。


    她的眼前就是他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美丽的眼睛里涌动陌生复杂的情绪。


    赫柏好像被宝石似的碧色眼睛吸进去了,她眨眨眼睛,强行移开目光看向以诺发鬓上沾到的一块羽毛,伸手去摘下来。


    下一秒,带着潮气的脸颊嵌了满手,以诺扬起脸,脸颊轻轻剐蹭她的手心,双唇微微张开,能看见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的眼睛蒙着两潭春水,流光溢彩。


    赫柏的耳边响起“嗡”一声,头脸急速发热,感觉自己每根头发丝都冒着热气,着了魔似的看着那双嘴唇。


    以诺的手还搭在她的脖子上,在她出神时松了手劲,剥开她的头发,指尖来回拂过颈椎骨。


    明明他没有说任何话,赫柏却听到了塞壬的歌声,足够魅惑任何途经的水手,蒙上双眼循着歌声,一头撞上岛屿和岩石。


    赫柏无意识轻抚以诺的脸,真的很想亲他。


    不,不可以这样,她狠狠掐住另一只手的手心,用疼痛维持清醒。她已经说过只是用信息素为他治疗,不会做别的,她还说过要放他自由。


    皇帝陛下不能食言,除非,以诺在意识清醒时亲口告诉她,他愿意。


    还要他来抱,对爱人的那种拥抱,告诉她,他只爱她,永远,最爱她,只爱她,她想要他变成那样。


    赫柏尝到满口血腥味,狠狠闭了闭眼,伏低身子,展臂抱着以诺,错过了她十分眼馋的双唇。


    “对不起啊,”她抚着以诺湿润的鬓发,“信息素紊乱,让你很难受吧,我会一直抱着你,直到你好过来。”


    以诺环着赫柏的背,她没什么重量,像一朵轻轻软软的云,体温


    很高,抱着很舒服。她边说着安慰他的话,“没事了,很快就好了,我一定会替你治好病,你会好起来的。”一边不间断地给他输送信息素。


    以诺昏昏欲睡时,感到身上的重量变沉,是赫柏在他肩上歪着脑袋,先睡着了,手指卷着他的一缕头发。


    他没办法把赫柏抱起来,也不想吵醒她,还好赫柏在房间里不喜欢穿鞋,叫人送来厚重柔软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躺在地上也不会难受。


    羊绒薄被胡乱扔在床边,垂下一角,就在他的手边,他扯下来盖在赫柏身上。就这样躺了一整晚,以诺渐渐睡过去,半夜醒来,看见赫柏已经从他身上滚落,蜷缩成一团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十分安稳,他给她拉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润的脑袋,捻捻她的头发和耳朵。


    第二天以诺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左手臂剧烈的酸痛,可见赫柏刚离开不久。


    “你动骑士吧,到那儿去,我不会吃了你的。”赫柏的声音。


    以诺撑着床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看见赫柏和亚瑟在庭院里玩“国王棋”的游戏。是贵族小孩很喜欢的一种游戏,双方都有国王、大臣、骑士、刺客、小偷等角色的木雕,在沙盘上移动木雕攻击对方,谁先用刺客刺杀了对方的国王即为赢。


    木雕有成年人的膝盖高,对于小孩,是要用尽全力抱着在沙地里跑来跑去的,一些懒惰的家长选择用这样方式来让小孩消耗精力。


    没有沙盘,瓷砖的格子也可以代替路线,就像现在他们在庭院里玩的一样。


    亚瑟抱着红色的骑士木雕犹豫,“陛下,我觉得不能走那儿,我会输的。”


    “陛下怎么会骗人呢,如果不是我提醒你,你三步前就输了,对不对?”赫柏直接拧住亚瑟怀里的木雕往她指定的方向走,按下来之后揉揉他的脑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呀,我只是不想你输的那么快而已,那样就不好玩了,唉,真像我自己和自己打呢。”


    亚瑟被数落了,没有半点不高兴,呆呆看着赫柏,被她拉着袖子回到出发点。


    “我,我也是很厉害的!只是没有陛下厉害……”他越来越小声。


    以诺扶着楼梯缓慢下楼,每一步都会带动脊椎的疼痛,他高估自己了。虽然地板上铺了很软的地毯,但睡一整晚,对身体很不好。


    今天要多做一个小时的康复训练。


    以往只需要一分钟的路程,他走了整整十分钟,不时听到赫柏开怀大笑的声音。来到一楼,敞开的大门外,女孩和男孩在阳光下奔跑,很美好的画面。


    “亲王,您,您起来了。”亚瑟先看见以诺,停下奔跑,面颊红润,说话微微带着喘音,“是我和陛下,吵醒您了么?”


    赫柏抱着一只木雕回头,咧嘴笑起来,跑向以诺,“你看这个,有没有觉得很眼熟?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那套,莱拉帝国的礼物,当年皇宫失火,我以为被烧掉了,没想到是被当人偷到市井变卖,亚瑟竟然替我买了回来!”


    陛下向以诺亲王展示黑色国王木雕,亚瑟脸红低头。


    他离开皇宫时拿到一大笔钱,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财富,但他什么也不想做,甚至不想活了。


    无意中在黑市看到这套国王棋,他知道是赫柏的,皇宫里年长的侍臣说过,陛下小时候有一套很喜欢的国王棋,后来丢了,木雕的耳朵上,有莱拉帝国的印记。


    他花光了所有钱,买下这套国王棋,期望有一天能送给赫柏。


    以诺看着那只赫柏抱着的国王木雕,眨眨酸胀的眼睛,微笑着说:“我记得的,你很喜欢这套国王棋,火灾的时候,甚至想要自己跑回库房,把国王棋拉出来,真好啊,它们又回到了你身边。”


    第32章 第32章痛和痒


    “你醒了就太好了,亚瑟笨的要死,以诺,你来陪我玩吧!”


    赫柏搂着木雕俯身仰面,昨晚睡得很好,今天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带上亮晶晶的笑意看向以诺。以诺却偏过头:“不了,我看着你们玩就好。”


    “哎?……”


    以诺已经缓步走向客厅,穿一身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也有点乱,他是个非常整洁有规矩的人,怎么会这样就下楼了呢?他走到一扇门前,按下门把手,回头,“你的亲卫在外面吧,叫他们送早餐进来。”


    赫柏又拉着亚瑟玩了一局,直到亲卫把很多早餐送进来,摆满了整个餐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以诺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面,半个小时了。


    扔下满地棋子给亚瑟收拾,赫柏跑到房间外面,象征性敲了两下房门立即推开,猝不及防地,对上满脸泪痕的以诺。


    他躺在钢铁冰冷的仪器上,一条腿被机械手臂挟制曲起,压向胸口,这个动作应该很痛很痛,他的胸腔不断起伏,身体一个劲儿发抖。


    他转脸向墙壁,赫柏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把他的下巴拧回来,沾了满手眼泪。


    “很痛吗?”她轻抚他的脸,以诺垂着眼快速点头,缺水皲裂的嘴唇颤动:“我没事,你出去吧。”


    赫柏只在以诺刚做完手术的时候看见过他做康复训练,他也会疼得眼泛泪光,但是,不会像现在一样凄惨,他看起来快要痛死了。


    而且,除了情热期失去理智,她从没见过他哭成这样。


    “我真的没事,这段时间有点忙,偷懒了几天,所以再进行训练时,会有点疼,真的没事,你出去吧,我现在不好看,你不要看我。”


    他的语调已经称得上是哀求,赫柏跪在床边,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抵在脸颊上:“怎么会不好看呢?在我心里,你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我不想走,我想陪着你,我可以帮忙,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比机器温柔一些的。”


    以诺拧不过她,让她待在这儿,咬着唇不说一句话。在这种疼痛之下维持清醒,已经用尽全力,他也不想在赫柏面前做出太狰狞的表情。


    “这个动作要做几遍?”


    赫柏看了几分钟,知道一组动作的流程,直接关掉机器,坐在康复床上,把以诺扶起来。


    他真的很像一张破碎的纸片,徒劳地说着“不要了,我自己可以,你不要看了”这种没有什么力度的拒绝的话,赫柏搂着他的背离开钢铁仪器,移动到柔软的小床上。


    她不再问以诺的意见,打开跟维托克的视讯电话,简要说了以诺刚才训练的情况。


    “陛下,请你掀起衣物,按住亲王的第五节脊椎骨,是否有所移位?”


    “大腿根部的肌肉是否紧张?”


    “抬起小腿至半空,是否会不自觉颤抖?”


    赫柏把镜头移向天花板,在维托克的指导下,为以诺检查,声音紧绷,“有,移位了,紧张了,颤抖了……”


    “发生了什么?”维托克惊讶的声音,“按理来说,不会这样的,亲王出现了很严重的症状……”


    他像突然联想到什么,“陛下,您,您该不会是……不行啊,那不可以啊,亲王虽然可以正常走路,但身体还是很脆弱的,经不起折腾!”


    “闭嘴!”


    赫柏帮以诺穿好上衣裤子,眼见他整个人蜷起来面向墙壁,忍不住捏一把粉红的耳垂,拿起手机走向稍远的地方,“谁让你多嘴了,我是问你有没有不用机器训练的方法!”


    “有,当然有,”维托克在电话那头用白大褂的袖子擦汗,“如果是陛下您来辅助训练,效果一定比机器要好得多。”


    还有三组抬腿和旋腿训练,每组五十个,维托克医生特别嘱咐了,虽然训练的疼痛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皮肤接触的热度比冰冷的机器让人好受得多,还有轻言软语的安慰,触摸和亲吻,会让病人分泌愉悦的多巴胺,也


    许可以掩盖疼痛。


    赫柏去餐桌拿了一些食物,一阵风似的回到小房间。


    面对背对着她抽泣的以诺,她开始磨拳擦掌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她还可以帮以诺做康复训练呢,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她一定会很温柔的,以诺会很感激她的帮助,也会知道,她是一位善良的,有责任心的alpha,然后真正爱上她。


    她坐在床边,把人抱起来,把一杯热牛奶塞到以诺手里,“你放心,我会超级温柔的,已经过了你吃早餐的时间,你一定饿了吧?先喝牛奶吧。”


    以诺自知挣脱不掉,捧着温热的牛奶,沉默地任由赫柏动作。


    赫柏往他后背塞了几个枕头,调整位置,确保他坐得很舒服,去仪器那儿取下来一条定位系带,从他的腰间绕过,系在床头,收紧。


    这系带本来是非常正经的仪器,确保他在疼痛时不会乱动,但赫柏低着下巴专注地给他系上系带时,以诺心里升起一种诡异感。


    “赫柏……”


    “嗯?”


    女孩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如果有尾巴,大概会在身后摇来摇去,以诺闭上双眼:“快点吧。”


    赫柏跪坐在以诺身边,遵照维托克的医嘱为他抬腿,以诺咬住装满牛奶的陶瓷杯,竟然感谢手边有这杯牛奶。不然他一定会毫无仪态地叫出声。


    他的身体积聚了很多病症,不只是痛,还有痒。


    他想抱住赫柏,大哭大笑,求她轻点,还想亲她,求她亲他。


    求她抱他,求她……如果不能彻底消灭他的疼痛,就赐给他一场痛快的死亡。


    第33章 第33章她到底做了什么?!……


    赫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是她把以诺压在地毯上睡了一夜,她说没事了,她却不放心,帮他向研究所请了假,让他留在家里观察。


    以诺从康复训练的小房间出来,皮肤的粉红褪去后,变得非常苍白,呼吸也是轻浅而急促的,赫柏起初洋洋得意,后来看见以诺这么明显的异样,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着急绕着他转,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真的没事,只是腰腿有点紧张,加练之后就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以诺捧着亚瑟送来的药小口喝下,对正在紧张地给维托克医生打电话的赫柏摇摇头。


    以诺向亚瑟招手,后者在他脚边屈膝坐下,他放下药碗,拨开亚瑟的刘海探向他的额头。


    亚瑟不明所以地仰起脸。


    “你今天在庭院里跑了一阵,过后有给自己擦汗吧,你的流感还没完全好呢,千万要注意,不然很容易复发。”


    亚瑟垂下头颅,点点下巴,“有,有的,我没事,多谢亲王关心。”


    以诺蜷回自己的手,喉结滚动,唤了声“赫柏”。


    “你们在说什么?”


    赫柏打完电话回来,没有坐在以诺身边空着的一侧,而是强硬地挤进他和亚瑟中间,贴着以诺不动声色地把亚瑟推远。


    “维托克说他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明天才能回来。”赫柏轻触以诺的手臂,纯黑眼瞳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的脸,“我和你一起去找研究所的医务人员吧!看看是不是着凉了。”她晃晃以诺的肩膀,说完就风风火火起身。


    以诺握住她的手腕,“赫柏,不要……”


    赫柏回头了,以诺却没放开她,一直握着,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腕骨,清峻的男人垂着眼,轻声说:“我只要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扶我上去吧。”


    他的手心温度很高,顺着手腕的皮肤,赫柏的半边身体都感到酥麻。


    赫柏把以诺扶起来,揽住没有任何赘肉的腰。身,好奇怪,真的很奇怪,他薄薄的皮肤分明是温凉的,她却能明显感觉到,皮肤之下的燥热,像晶莹剔透的玉石外壳,蒙着滚烫的、灼烧的岩浆。


    以诺的双腿无力,就毫不客气地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而赫柏实在太瘦,稍微有些吃力。一个错步,差点让两个人一起在楼梯上摔倒。


    “陛下,亲王,小心。”亚瑟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急忙伸手搀扶。


    以诺却悄然滞住呼吸,抱紧赫柏的肩膀,这个细微的变化让赫柏意识到他并不想被别人触碰,于是先一步揽着他上了一级台阶。


    亚瑟在后面缓缓放下双手。


    以诺缓慢地呼气,气息浸染在赫柏的脖子上,嘴唇也若有似无擦过她的黑发,赫柏心乱如麻,只想快点把他送回房间歇着。


    不然,她真的会遵循alpha本能,在这里做一些极具破坏性的事。


    到了房间,亚瑟不再进去,低头退开两步,退到走廊上。赫柏想她不会服侍人,还是亚瑟留在以诺身边比较方便,“你别走……”


    厚重的木门发出“咦——”声,赫柏眼睁睁看着门关上,最后的缝隙消失,紧接着,她被按着肩膀抵在门边,两臂之间塞进一副火热的身体。


    “你怎么了?”


    上楼这一段路,以诺的身体热了非常多,脖子上浮起一层细腻的汗,赫柏从发尾那儿摸到一手濡湿。他像是要热化了,紧紧抱住她的肩膀额头埋进她的颈间,才能不变成一滩水滑到地上。


    “你的身体很烫,一定是发烧了,是不是昨晚受凉了,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找医生,唔……”


    颈间掠过一片滚烫湿滑,她怔然抬眼,对上吐着半截舌头,刚好从她肩旁抬头的以诺。


    他的眼睛盈满水光,碧蓝瞳孔上蒙着一层泪膜,晶莹流转成一首迷乱的圆舞曲,赫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惊讶的神情。


    但只对视了一瞬间,她的反应似乎让他羞恼,在她还来不及感叹那份殊异的美丽时,他已经闭上眼睛,睫毛逐渐濡湿,坠下两行清泪。


    赫柏触碰他的眼泪,想知道他为什么羞愧。


    为什么要舔她的脖子,为什么对她展露迷乱的眼神,为什么要羞愧。


    柔和清韧的脸颊,她用指甲盖轻轻刮过,立即泛起一道红痕,叠加在他原本就红粉至极的皮肤上,她忍住把他的脸当成画布多划几下的冲动,绕到脖子后,家居服的领子险险盖住的地方,摸到了一张湿皱变形的抑制贴。


    根本不用她去撕,轻轻一碰,那张抑制贴就掉了,“啪嗒——”


    因为刚才帮以诺做了康复训练,赫柏的思绪一直停留在他的腿疼,没想到是另一种状况。


    “赫柏,赫柏……”


    赫柏,是她的名字么,赫柏已经神魂出窍,恍然不知身在何方。她从抑制贴掉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omega信息素攻击得昏头转向,星际时代人类身体进化出来的信息素,对于精神力强大的alpha也同样是有效的攻击武器。


    只知道有人捧起她的脸,万分渴望,却也万分克制,触碰她的力度轻得像蝴蝶吻花。


    那人张嘴吸气,难以成调地声声叫唤她的名字,赫柏在迷醉的万花筒中,听到了铭刻心底的梵音。


    “赫柏,过来,不要再在泥巴里玩了,今天有晚宴,你得提前回皇宫梳洗,不然皇帝陛下会生气的,来,我抱你出去。”


    “赫柏,今天早上才换的衣服,怎么下午就脏成这样,还破了个口子,你伸手过来,我帮你缝几针,保管你身边的佣人妈妈看不出来。”


    “赫柏,这又是在哪儿摔的?很痛吧,上过药了吗?跟你说过了,不要总是上蹿下跳的,你已经六岁了,应该多看看书,嗯?今天跟我一起去藏书阁吧。”


    “赫柏,赫柏……”脑中的声音淡去,她听见青年更加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说:“赫柏,求你,你帮帮我,你可怜我,从这个躯体的樊笼里释放我,不要再让我痛苦……”


    天哪!她对以诺做了什么,赫柏眼前的世界旋转着,只觉得一道惊雷将她的脑袋劈开,头痛欲裂。


    以诺一直是高贵温柔,落落大方的,无论什么境况下,永远穿着符合贵族仪制的衣服,发型齐整,露出清越俊逸的眉眼,唇角含着温润的笑意。


    她童年最深刻的一幕,是日暮的藏书阁,他倚靠在落地窗帘边上翻阅一本书,昏黄的阳光搭在纯白西服套装上,金发随着清风微动,听见她的脚步收起书本,扬手招呼,半蹲下噙着笑揉揉她的脑袋。那样干净,温暖的场面,简直可以称为,“家”。


    “赫柏,求你……”


    以诺的汗泪模糊了脸上五官,他非常狼狈,身体抽搐,不停翻着白眼,鼻涕也流了出来,却一声又一声,克制地卑微地哀求。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样子。


    赫柏咬破舌尖,在疼痛中维持清醒,搂住软倒的以诺,阻止他向她下跪。


    “赫柏……”终于被她拥在怀里,以诺长长舒了口气,挪去贴她的脸。


    赫柏和以诺连体婴似的走到床边,想把人放在床上,他揪紧她肩上的衣料不肯松手,赫柏叫他先躺在床上,他摇头,还是用脸颊蹭她的脸颊,“不要走,赫柏。”


    “我不走,我会留在这里替你疏解的,别怕。”


    第34章 第34章信息素上瘾


    “信息素上瘾”是alpha控制omega的一种邪门歪道,不要标记,先小剂量多次为omega注入信息素,等到他/她对alpha信息素基本适应后,再重重倾注一次过量的信息素,这样就有机会导致omega的彻底上瘾。


    那是比永久标记更隐秘、更牢固的印记,因为那不是外显于人前的,而是在omega的身体内部悄然发生变化,就像数次感冒、康复之中,免疫系统会相应的发生改变,罹患信息素上瘾后,omega将在基因里刻上alpha的编码,生理性地再也无法离开那位alpha。


    赫柏知道“信息素上瘾”这个阴招,还是通过那些可怕的梦境。


    梦里的alpha们,不费什么力气就发现了以诺的身体的特殊性,特别容易发。情,情热期特别剧烈,这种圣洁外表和淫。荡身体的反差,组合成一种更加诱人的香气,让附近环伺的野狗趋之若鹜。


    人人都想让他对自己的信息素上瘾,因为只有那样,才是alpha真正征服了一个omega。alpha们还想用这种方式互相比拼,自己的信息素比别人的更强大,更纯粹,更有力量完全占领这个宝贝omega。


    多种alpha信息素在以诺的体内冲撞,让他每时每刻都承受千刀万剐的痛楚,但是机缘巧合之下,那些信息素互相排异了,最终他的腺体彻底损坏,无法再注入信息素。


    他变成了一位无法被标记,也不会对任何alpha信息素上瘾的omega。


    alpha对此深感可惜,既然不屈的灵魂永远无法被打败,身体再敏感,再好玩,倒是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赫柏本来不打算这样对以诺,直到元旦那天,他对她说了有多厌恶她的控制,永远不可能真心爱上她。


    就让她成为他活命的药吧,让他在漫长余生里换上无法治愈又不致死的病,就算他爱上别人,到时到点还是要回到她身边,祈求她给予解药。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办法留住他。


    她喜欢小狗。不是那种只会摇尾巴的,黏在脚边的小狗,而是有自己的脾性,但是最终对她无比忠心的,聪明的德牧或者凶狠的藏獒都可以。


    她会对小狗很好的。她没做错什么吧。


    但是看见以诺现在的模样,赫柏隐隐觉得她做错了,她深深地伤害了她爱的人。


    “以诺,你别怕,我在这里,你想要多少信息素我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抚慰我都照做,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受的。”


    她回忆着那些维托克给她的,治疗信息素紊乱的方法,把接近昏迷的以诺抱起来,一一用在他身上。


    以诺对于刺激的阙值已经很高,赫柏着实花费了一番力气,等他不再皱眉,她才抱着温热的身体入睡。


    以诺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得多。那天晚上,赫柏含着以诺的后脖子,被他的体温烫醒。


    他发起了高烧,用厚厚的被子裹上,溺水般挣扎。赫柏连忙起身叫来亲卫严阵以待,给维托克打了电话。


    可怜维托克刚从国外参加学术会议回来,下飞机回家睡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陛下的电话惊醒,连鞋子都穿反了立即打飞船到研究所。


    整个别墅灯火通明了整晚,取得紧急通行证的飞船下落起飞,很多员工聚集在围墙外探头探脑,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只能看见凶巴巴的卫兵,走进点的,被一杆黑洞枪口抵着额头,勒令他们立即回到自己的住所,禁止四处走动。


    维托克本来奉命来为以诺检查腿伤,一进到房间就直皱眉,三步并作两步去查看以诺的脸色眼睛和脉搏,面容越来越阴沉。


    他请赫柏先出去,叫亚瑟拧干在冰水中洗过的帕子,一遍遍给以诺擦拭腺体和手心、足底,他写完药方交给亲卫,走出房间已经天色微亮。


    维托克见到房间外等待的赫柏,控制不住生气:“亲王已经很久没有找我复诊了,我刚一看才发现,他的信息素紊乱严重到了极点,就像,就像染上了毒。瘾,是你故意让他对你的信息素上瘾吗?”


    维托克说,自从元旦以来,以诺亲王对复诊总是很不主动,来了医院却拒绝躺进仪器里头,让那些搜索病症的x光线刮遍他的全身,只用语言告知他最近的症状,站多久会感到劳累,坐多久会腰背酸痛之类的。他总是用一件大衣把自己遮蔽得严严实实,礼貌却生人勿近,维托克身为男性beta,当然不敢叫他脱下衣物,为他检验腿伤。


    “我原来以为,只是单纯的临时标记后,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依赖,在情热期时会稍微影响生活,情热期过后,就会恢复正常……可是,可是你咬破他的腺体,给他灌注正常量十倍的信息素,你能理解这个行为有多恶劣吗?他现在,每时每刻都处在情热期里,就是有千万只虫子一直啃噬他的皮肤和血管那种疼痛,如果不是他当过将军,有着惊人的毅力,不可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你知道你的这种行为,对omega来说是一种酷刑吗?”


    “而且,你明知亲王在深受折磨,还对他整整四个月不闻不问,你知不知道他虽然拜你所赐得到这么多痛苦,还是很担心你,甚至在复诊后私下询问我,你的精神状况是不是还好!你哪里值得他那样的真心以待,你,你真是个暴君!”


    赫柏在这连番指责下一时忘言,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一半眼睛,眼底一片深沉,没什么血色的双唇紧抿,戾气缠绕的模样让发泄完的维托克彻底怂了:“我,我的意思是,陛下您真的应该反省一下自己,说着爱亲王,做了多少伤害他的事,您自己想的清楚吗?”


    ……


    “陛下,亲王睡下了吗?”赫柏关上房门,对亚瑟比了个“嘘”,和他到楼梯边上说话。


    以诺发着高烧,神志不清了整整两天,亚瑟忙前忙后地照顾以诺,赫柏觉得他比以前靠谱多了,对于有用的人,她向来不吝啬表达欣赏。


    亚瑟很高兴,陛下对他说话的时候,会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商量给亲王送什么吃的,药要热到什么程度……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她敷衍他,或是对他不耐烦,从来没有正视过他。


    这样真的很好。


    但亚瑟也发现,陛下最近的心情非常低落。


    “今天是亲王的生日,陛下,我们要为他准备什么惊喜么?”


    赫柏若有所思。去年的这个时候,以诺正在医院调养等待手术,她忙着夺权,得到维托克“手术绝对不会伤及亲王性命”的保证,就放


    心了,那两个月里没去医院探望过。


    亚瑟提议她可以亲手给以诺做个蛋糕,因为他们都什么也不缺,亲手做的东西就是最珍贵的。赫柏在做蛋糕的过程中,一直回想维托克离开前,提着药箱在大门前站了很久,还是转身回来对她说的话。


    “爱一个人不是那样的,赫柏,我现在很自责,没有早点察觉到亲王的状况。作为下属,我不敢多嘴,但是作为学长和朋友,我不得不鼓起勇气劝你。”


    “你到底真的爱他吗?还是一个执念,所以你不惜让他遍体鳞伤,一旦他彻底臣服,你会厌恶的,你会立刻把他弃如敝屣。”


    “在我看来,亲王才是真正勇敢的人,他看透了你的品性,是如此恶劣、自私,还是愿意一如既往地爱护你,包容你,原谅你对他做下的一切恶事,我敬佩他。”


    赫柏明显在走神,一条腿夹在高脚椅的踩脚上,一脚踏在地上,漫不经心地随手转动蛋糕胚,一手握着奶油袋稳稳当当地挤出奶油,但她的蛋糕做得又快又好,让店员不住称赞。


    “陛下,陛下……”亚瑟小声唤她回神。


    赫柏抬眼,亚瑟指着她的脸比划,她的表情有点呆,亚瑟试探着伸手她没抗拒,深黑的眼睛随他移动,看着他从自己的一缕头发上,捻走一块不知何时沾上的奶油沫。


    第35章 第35章对不起


    捻完之后,亚瑟欲盖弥彰地把沾了奶油的指尖递到赫柏面前,“陛下您看,你的头发沾到了,飘起来的奶油沫。”


    赫柏懒懒“嗯”了声,没看他的手指,注意力回到蛋糕上,下一步,该加上一些水果,但她想不起来以诺爱吃什么。


    “亲王最喜欢的水果是桃子。”亚瑟端来新鲜的桃子丁,送到赫柏手边。


    桃子,好像是的。但以诺的“喜欢”是在面对桃子口味的甜点时多吃一两口的程度,赫柏认为自己察觉不到很正常。


    “白巧克力的话,会比较好,坚果类不会很喜欢。”亚瑟劝阻她往蛋糕上放榛果碎的动作。


    “你很了解以诺亲王?”


    亚瑟护着蛋糕小心弯腰,跟随赫柏进入飞船,他有点激动于赫柏第一次和他谈心:“我曾经是他的侍臣,虽然时间很短,但亲王的饮食口味,是首要了解的。”


    “你觉得我自私吗?亚瑟。”赫柏不想自己看起来弱势,短暂内疚过后立即审视亚瑟:“我利用了你,然后抛弃你,你恨我吗?”


    “当然不恨。”


    “真的吗?你知道我对以诺做了,对omega而言很恶劣的事,难道不会在心里谴责我吗?或者,物伤其类的悲伤。”


    “完全不会!真的,我的意思是,陛下是完全自由的,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一点也没有,也不敢有怨恨您的意思。”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看着少年绯红垂头的脸,赫柏忽然问。


    她真的不明白,在她看来,亚瑟在她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侍臣,应该对她有所了解,抛去那层权力的外衣,其实是个自私、恶毒又冷漠的人。


    了解真正的她,还不足以让他祛魅吗?


    亚瑟的眼眶变红,喜欢陛下什么,他想不出来,怎样的回答才能让陛下满意呢?他真的好糟糕啊,为什么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陛下坐在一艘飞船里,她会问他这个问题。


    “陛下很好很好,小时候,我第一次来到皇宫,您是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人。”


    “因为他们说,你的母亲是老皇帝的得力助手,犯了错被投入监狱,如果她有天恢复原职,你就能帮上我的忙。”


    “我的手生了冻疮,给老皇帝奉茶,只有您看见了,朝会后来给我送药。”


    “你觉得一份药对我来说算得上什么?去下人房间只需要十分钟。”


    “有一次我看了奶奶的来信,在树下哭,您安慰我了。”


    “……我忘了这件事,也许有吧,但我相信我没有耐心说太长的安慰的句子。你在自欺欺人,你喜欢我的理由,立足的依据,全部都是虚假的,你应该认清这个事实。”


    亚瑟直直看向赫柏,连串眼泪掉在装了蛋糕的盒子上,“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陛下只是想利用我,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被一脚踢开,但喜欢就是喜欢,是没有道理的,我真的恨自己没有能力让您一直利用,比起被您抛弃,我更愿意死在您手上……”


    他又哭了,赫柏听得心烦,一路沉默,但是没有斥责他叫他别哭了,把蛋糕盒子抱过来,避免他的眼泪让盒子变形。


    进入别墅,以诺站在小雀的笼子前,桌上有水杯和药瓶,听见声音抬起水光融融的眼睛。


    赫柏抱着蛋糕,对上以诺的视线,脑海闪过很多画面。那天晚上,她几乎舔遍以诺全身,通过全身的皮肤毛孔倾注信息素,因为还记得可笑的约定,只是疏解,不做别的,所有绕过了那个最泥泞的位置,还有他的嘴唇。


    以诺总是很痛苦地发出吸气声,含含糊糊地央求,双腿在被褥上蹭动,她也很痛苦,不断产生的alpha信息素在她的头颅里堆积,通过牙齿释放实在太缓慢,所以堆积,堆积,让她头痛的像要炸开。


    好像只要维持着这道底线,她就不是彻底的坏人,只是信息素交换,这种一定程度上与医学有关的行为。有些信息素疾病的人需要别人的信息素治疗,借助这个理由信息素胶囊作为一种非处方药出售,还有的名人公开出售自己的信息素,声称“给每个粉丝最亲密的拥抱”。


    “你醒了呀?”


    “你们出去了吗?”


    赫柏和以诺同时开口,赫柏的抱着蛋糕站在门外,以诺点头:“今天一早起来,感觉好多了,我看你们都不在,只有房门外有一个亲卫,就自己下楼吃了药和水。”


    他的声音有点哑,摸摸雀头,从窗边离开,病了两天他又瘦了,一副修长的骨架在家居服里空空荡荡,金发也失去光泽。


    但他依旧温柔,看见赫柏手里的蛋糕,没有血色的双唇翘起,“是出去给我买蛋糕了吗?”他接过蛋糕盒子,搂在臂弯,先一步往餐桌去,“没必要这么麻烦,家里有烤箱,所有材料都有,不如自己做,比外面买的健康得多。”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赫柏追过去,来到他身边看他的脸。


    他握拳抵唇轻咳,身体微微前倾和她靠得更近,赫柏不由地攥住他的手臂,“没事吧?”


    “没事。”以诺对她摇摇头,可他的身体姿态分明在传达一个信息,只要她放开他的手臂,他就会立刻晕倒。


    以诺看向还站在门边的亚瑟,“这两天,多亏你们照顾,辛苦了。”


    他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认为自己生了一场重病,意识不清,叨扰别人端茶倒水伺候,所以感到愧疚。


    靠得太近而且若有若无地肢体接触,以诺的反应一片坦荡,赫柏却头脑空白,胸腔紧塞,很想紧紧拥抱他。


    或者推开,站得干干净净,怎么都比现在要好。


    “赫柏?”


    他说了什么吗?门口的亚瑟不见了,以诺的嘴唇轻动,似乎说了什么,赫柏没听清。


    以诺揉揉她的黑发,看着她的眼睛再说一遍,“我们今晚就在家里吃饭,好吗?多谢你们给我庆祝生日,我很开心。”


    “好,好呀。”


    晚饭照样沉默。菜品非常丰盛,但是没人有胃口。


    赫柏坐在以诺对面,时常觉得煎熬,在得知信息素上瘾会给omega带


    来的痛苦后,她非常愧疚。


    她看着以诺慢条斯理,高贵优雅的动作,总是想起他渴求她信息素那时的样子,像发。情的动物。


    他难道,不会伤心吗?不恨她把他变成那样吗?


    以诺和亚瑟聊起来,问他们今天还去了哪里。亚瑟说:“去了蛋糕店,陛下亲手为您做了蛋糕。”


    “赫柏,是你亲手做的吗?”以诺终于看向那盘切好后又被冷落很久的桃子蛋糕。


    咬一口,唇边浮动清浅的微笑,看着赫柏真诚道谢:“我很喜欢,谢谢。”


    “不用谢。”


    赫柏咬咬下唇,想起这么多年她的确没送过他生日礼物,她的礼物呢,每年都有,连去年他们不尴不尬地冷战当中,他也派人向她的助理送了一个亲手做的机甲模型。


    “以诺。”


    亚瑟收拾碗筷,以诺想要帮忙,赫柏拉住他的手腕,终于遵循内心深处的渴望扑进他的怀抱,紧紧环住清瘦的腰身。


    她把眼泪浸湿以诺的肩膀,深嗅他的气息重复低喃:“以诺,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第36章 第36章总是会原谅


    alpha哭得很伤心,以诺在她抱过来的一瞬,感到从后脑到脚尖触电般酥麻,沉重的身体被唤醒,舒服得蜷起脚趾。


    他表面正经地用餐,实际上,在偷偷嗅闻她的气息,举起汤勺、咽下食物的间隙,加速呼气,深深吸气。


    他应该说些什么吧,赫柏和亚瑟费心给他准备了生日蛋糕,他应该问问,他们挑蛋糕的过程,是谁的主意,挑选了这个点缀着白巧克力、榛果和桃子果肉的蛋糕。他应该分享一些做蛋糕的心得,小时候他有一次炸了家里的烤箱,让安妮塔一段时间没能吃上最爱的黄油曲奇,气得跳脚,这应该是个有趣的故事。


    但他光是端坐着就已经很难受了,注意力全在对面的女孩身上,她用餐的小习惯,用勺子无意义地搅动汤水,搅半天才喝一点点,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她细微的咀嚼声也在他耳边无限放大。


    要请求她再给他一个信息素治疗吗,反正,在赫柏面前早就没有了体面,矜持也没有意义。以诺在欲。望中反复煎熬时,赫柏扑进他怀里。


    她因为哭泣而耸动肩膀,这不合适,厨房里的亚瑟随时会出来,他们就明晃晃地站在过道上,以诺想要拍拍赫柏的肩头,叫她放开。而他实际上做出来的动作,是环住她的身体,收紧拥抱,恨不得将她融进骨血中。


    “对不起什么?”


    流畅的脊背,泛冷却柔和的皮肤,以诺用手掌胡乱划过。


    “我伤害了你,对不起。”眼泪融进脖颈,以诺难以抑制地轻。喘,却在失去神智之际深深咬唇,把赫柏从怀里挖出来。


    他捧着她的脸颊,仔细逡巡她的神情:“是又头痛了吗?”


    他能感觉到赫柏的大哭和以往都不一样,自然认为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举止反常。他忍不住想到这几天频繁的信息素交换,她一次都没做到最后,alpha信息素堆积,应该会对她的精神状况有影响。


    以诺的双手下移,无意识轻抚赫柏的脖子,拇指抵住下巴,抬起她绯红的哭脸。


    “不,不是头痛,我把你变成这样,你怪我吗?”


    赫柏不再说下去,变成怎样,他们都清楚,以诺不知道信息素上瘾这回事,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非常,所谓的信息素治疗,只是一场笑话。


    以诺看着赫柏双手捏住他的袖子眼泪汪汪的模样,他已经分不出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故意哭着道歉让他心软,还是,真的意识到错误,总之他无力也无能去分辨,只是默默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


    他迅速说了没关系,顾虑着厨房里很久没有动静的亚瑟,捏着赫柏的手腕带她上楼。


    两人躺在床上,赫柏从身后环住以诺,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腺体。


    温和的alpha信息素在身体里涌动,勉强抚平了深切似海的渴望。到了这个时候以诺终于可以放开揪紧被单的手指,松开咬出齿印的下唇,一手绕到身后揉揉赫柏的脑袋。


    赫柏埋了一半的脸在枕头里,温热的脸颊,暖呼呼湿漉漉的短发,让以诺联想到刚出生的,盘成一团,带着血污和腥气的小兽。


    她明显比平时更沉默,在咬他脖子时也没有故意闹他,说些让他羞耻的话,在某个瞬间,他甚至感觉到她在默默哭泣,眼泪浸润他的腺体。


    所以是真的愧疚吗?


    “很多年前的今天,你记得吗?”


    赫柏哑声:“什么?”


    “我生日那天,安妮塔邀请我回家赴宴,前一天准备好的礼服,我翻开衣襟发现了一滩牛奶……嗯呃……”,脖子再次被含住,以诺咬住自己的手背,声音颤抖地继续诉说,“鞋子表面黏着吃过的口香糖,头发定型喷雾,喷出来的是面粉……”


    那个时候,他刚进皇宫不久,塞克公主新丧,虽然交换过命书和册封他为亲王的文牒,但是,如果有另一位贵族alpha娶他,他还是可以离开的。安妮塔展现了罕见的善意,琢磨着他再交换一次政治资源。


    “你知道是我做的?”赫柏胡乱转动眼睛。


    “除了,除了你,还会是谁。”


    以诺不知道当年才六岁的赫柏是怎么察觉出这件事的,那几天跟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腿一个劲儿纠缠,说不要他走,恶作剧的罪魁祸首,想当然是她。


    一阵刺激过后,以诺汗泽淋漓的脸摔回枕头里:“我总是没办法怪你。”


    他在隐晦而矜持地表达原谅,她把他变成信息素的奴隶,在他心里的重量,和她小时候在他的鞋子上黏口香糖的行为是一样的,他在表明这个事实,无论她在他身上做什么恶劣的事,他都会原谅。


    真好啊,赫柏酸涩地眨眼,她就是潜意识里知道,以诺会无条件包容她,永远原谅她,所以才作恶得毫无负担。


    她抱紧以诺,像盔甲一样黏在他后背,双手紧紧按住他的心脏。她一向知道自己是个坏人,像最卑劣的盗贼,暗中觊觎神明,所谓痛哭道歉,也只是在苛求受害者的帮助,帮她释罪恶感。


    “现在开心了?”


    “嗯。”


    以诺抚过她的脸,确保没有眼泪,才把手放回身前,双手搁置在脸旁,任由赫柏抱着他,安详闭眼睡去。


    几天来赫柏遵照医嘱,严格控制信息素的用量,不能根治但可以有效改善以诺的信息素依赖,目标是控制在只要睡前那段时间给他信息素,其余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维托克医生登门拜访时,赫柏正在帮助以诺进行康复训练。


    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接触他做康复训练的场面,以诺有点不愿意,但赫柏强硬地留下了,是不太好看,从绑上压力带走上步行仪器开始,以诺的眼泪就没停过,却固执地偏过头不让她看见。


    赫柏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以前陪他做的康复训练远远没有触及核心,他把所有挣扎的冷汗、狰狞的面容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出现在她面前的,永远是特别斯文体面的形象。如果不是上次,她无意中闯入小房间,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


    他的身体,真像一堆破破烂烂、缝缝补补的碎布条。


    这样想着赫柏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看见以诺疼得皱眉,自己也心脏揪紧,抱着他帮他进行训练,后来她想到了用信息素作为麻药。那招真的有用,以诺的身体舒展了,赫柏趁机把他的腿搬起来,只是苦恼于没有更多一只手捂住以诺的嘴巴,阻止他在又疼又爽当中控制不住地发出那些羞人的声音。


    “咚咚咚——”半敞的房门被敲响,小床上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去,维托克医生侧着身体望向外面,重重咳了两声,“陛下,亲王,我可以进来吗?”


    以诺的一条腿被搬到


    他自己胸前,一张脸又热又粉,额发全部被汗濡湿,糜烂酣醉之态,像是狠狠承受过一些东西。


    赫柏忙扑向前,双手盖住以诺的脸,胡乱搓掉他狐狸精似的神态,转头对维托克说:“进来吧。”


    “陛下,请您站到仪器那头,按照我的嘱咐按下按钮。”


    “好。”


    维托克惊讶于赫柏变得很顺服,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就下床趿着拖鞋去到检查仪器边上,双手交叉在身前等着他发号施令。


    “请把那支探头拿给我,然后把红色的按钮顺时针旋转六十度。”“以诺亲王品这几天的吃了什么,您还记得吗?”“亲王的睡眠怎么样,您有按照我的嘱咐进行信息素治疗吧?”


    “好,吃了……有的……”赫柏一五一十回答,面容乖顺至极,维托克看着垂着眼睛当鸵鸟,害羞得全身泛红的以诺,颇有一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有人辅助训练的话,其实是很好的,但您需要注意手法,您过来一下。”


    在他给她示范怎样辅助训练时,陛下在小床边蹲下,握紧以诺的手,一边专注地观看学习他的手法,一边不停地把以诺的手拉到唇边轻吻,宽慰他很快就没事了。


    维托克发誓,认识赫柏这么多年,从未看见过她这么真情实感紧张的样子。他心里升起几分玩味,看来他们的小皇帝,是真的认栽了啊。


    看来,再冷硬的心肠到了以诺亲王面前,都会变成绕指柔。


    只做了几个动作就放开以诺,摘下塑胶手套,低声对赫柏说:“亲王的情况比前几天好多了,双腿和信息素上瘾都是,您做的很好。”


    顺便提醒赫柏,“您如果要搬动亲王的双腿,最好还是戴上手套,否则在他挣扎时会很容易指甲刮伤。”


    赫柏看着那双完成使命的手套,随手放在桌子上,想到刚才,因为维托克要登门,所以以诺提前换上一套休闲运动装,不算轻薄的布料被戴了手套的指节捏出一个个印子,那布料陛下,是他柔韧的大腿。


    平时以诺在家里,只会穿丝绸睡衣,那种又贵又娇气,指甲轻轻划拉就会抽丝的面料。


    赫柏眯起眼睛看向维托克:“你还真是细心呢。”


    “医者父母心嘛。”


    二人一起往门外走,身后小床上,疼痛近乎晕厥的以诺张口说话:“等等……”


    “赫柏,你扶我起来,我想送送维托克医生。”


    赫柏不认同,还是扶他起来,帮他穿上拖鞋,小声嘀咕:“送什么送啊,他来过几百次来,还需要你专程送么?”


    以诺微笑摇头。


    到了客厅,以诺伸手招呼站在门旁,不时弯身咳嗽的亚瑟,“请维托克医生为你看看吧,你患了流感快一个月了,一直没好,有时候我晚上能听到你在一楼咳嗽的声音,我很担心你。”


    亚瑟顿时面色煞白,流感当然不可能拖延这么久,是他在洗澡的时候往头上浇冰水,晚上故意不盖被子,才能一直维持轻度感冒的症状,因为他想留在别墅,留在陛下身边。


    如果让维托克医生看诊,一定会看出来的!那样的话,陛下一定会第一个给予他深深的厌恶的神情,叫他立即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第37章 第37章爱是……


    维托克给亚瑟留了体面,看诊过后,只是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再受凉。


    亚瑟战战兢兢地应下,领了一张药单,对维托克医生表示感谢,抬眼就见陛下正扶着亲王上楼,压根没关注他。


    “再等等吧。”维托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地说:“陛下她不见得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谁也猜不准皇帝真正的心思。”


    “亚瑟,你的病怎么样?”赫柏下楼给以诺拿落在小房间的薄绒被,顺道问了句,亚瑟红发耷拉眼泪汪汪:“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维托克医生说,身体还算虚弱,不宜活动太多。”


    “这样啊,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我叫亲卫来做家务好了。”


    “不……陛下,我可以的,我不想毫无价值地待在这儿……”


    赫柏随他去,无关紧要的人一向占据不了她的太多脑容量。


    维托克也走了,空旷客厅里只剩下亚瑟一个人,他难过地蜷缩在沙发里,边咳嗽边哭。


    他忍不住一遍遍回忆亲王病重的时候,他随身服侍,帮了陛下很大的忙,赫柏陛下夸他有用来着,他们还一起出去给亲王做蛋糕了,陛下完全接受他的建议,在蛋糕上加了桃子果肉和白巧克力。


    陛下也不像刚来别墅时那样,对他态度恶劣、想方设法赶他走,他以为让陛下看到他的忠心,一切都会好的,没想到,还是不在意啊……他本来就是一团垃圾,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好嘴巴当隐形人,不让臭味发散出来,让人厌恶。


    好难过好难过,好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死在这里,陛下一定会对他印象深刻,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赫柏全然不知自己无意中让一颗少男芳心碎成渣渣,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以诺养好一点。


    她把以诺当成一件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纠缠的,需要妥善处理的政务。


    想要他在康复训练时能好受一点,突然想到把那个小房间重新装修一遍,贴上色调柔和的墙纸,装上空间环绕音响,在训练时播放交响乐团的恢弘乐曲应该会让以诺有种为人类大业献身的感觉,更容易忍受身体的痛苦。


    以诺的反应是哭笑不得,还有谢谢好意。


    信息素治疗时规规矩矩,每用牙齿注入一点儿就停下,绕到他面前问有没有不舒服,需要加大还是减少剂量,好吧,反而让以诺更羞耻,甚至一反常态地闭眼低斥,“别说了!”


    “你……你看着来吧。”他同时坚定地阻止了她给维托克打电话,直播信息素治疗过程的想法。


    以诺的身体真的太糟糕,她请来顶级厨师烹饪维托克给的疗养食谱,为表诚意,在厨师准备好一切,备菜齐整、热油下锅、抽油烟机也在呼呼运转的情况下,她叫停,亲身上阵。用锅盖挡着脸,手抓一把食材迅速扔进锅里,伴随着厨师的惊呼“陛下不能这、这样扔啊!”“兹拉——”热油溅上她的手心和手腕。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站在她身后的以诺立即把她带到水龙头下,让哗啦啦的凉水流过,赫柏不服气地甩了甩手,还要再战,“没什么事儿,再来一次我肯定就会了,厨师叔叔都说了很简单的。”她本来就打算做个样子,只放一下食材,过后就可以说这疗养餐里充满了她的爱心。


    以诺却握住她另一只完好的手腕,带她离开厨房,他坐到她身边给她上药,冰冰凉凉的烫伤药抹开,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没必要强求,我已经看到你的爱心了。”


    他的声音像流水,赫柏烦躁的心情被抚平,低头轻“嗯”了声。


    庭院里栽种着许多花,进入五月陆陆续续地开了,以诺站在藤蔓缠绕的花架下,提着铜制长嘴水壶给花浇水,花如美人,美人也如花,非常赏心悦目,赫柏却不能仔细欣赏,皱眉看着灼热的阳光洒在以诺头顶上,怕把他晒坏了,匆匆上楼拿了遮阳伞。


    极度喜爱的alpha气息萦绕四周,脚边则多了一片阴影,以诺看向身旁努力举起遮阳伞的赫柏,因为来回奔跑而面颊微红,挺翘的鼻尖上浮起一层薄汗,非常可爱地在呼吸。


    赫柏则把遮阳伞全部盖住以诺的身体,同时扬起亮晶晶的笑意。


    以诺的脸可真好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夸,只能想到他比所有当红的星际明星都要好看,她一辈子也不会看腻。只过了几天而已,他的皮肤重新呈现出美玉的光泽,头发也变成了质感很好的金,站在花丛下和美景融为一体,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赫柏不知道自己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以诺,实在带有几分痴气,把以诺看害羞了。


    感受到腺体又像小刷子刺过那样细细密密地发痒,从早上的康复训练开始,痛和痒混合没有边界地在他体内乱窜。


    他握紧水壶的手柄,默念一定要控制自己,维托克医生制定了早晚两次信息素治疗的时间,今天早上赫柏才抱着他,给予他一场颅内盛开的烟花,现在还不是时候,会显得他很放。荡,不知餍足。


    在擂鼓般清晰可闻的心跳声中,他


    抬手捏了把赫柏的脸,一触即离,手指按在冰凉的铜制水壶上,赫柏对他皱着鼻子笑了笑。


    “这是什么花呀,挺好看的。”赫柏努努下巴看向花圃。


    以诺总算可以正经说话转移注意力,他一一给赫柏介绍:“后面的几棵树是樱花,这是水仙、郁金香和风信子。”


    他一口气说了每种花的生长习性,还有他刚搬来的时候,是怎样一株一株亲手种下。


    “你最喜欢哪种花?”赫柏和以诺一起沿着花圃边的小道慢慢走路,说自己最喜欢郁金香,红的粉的紫的,非常好看,经常在油画里见到,证明古往今来的大艺术家都很喜欢这种花。


    走到阴凉处,以诺叫赫柏收了伞,以免他太累,他走在前面,弯身剪去杂草,说:“都喜欢。”


    赫柏一愣,然后失笑,她应该想到没有别的答案。


    以诺喜欢养花,养小动物,养可怜的人,小时候的她曾经追在他身后,看他修剪花花草草,一边嚷嚷无聊,养这些花有什么用,边偷偷扯一把刚被以诺修剪过的花枝,揪下一片可怜的花瓣。


    以诺说:“付出和给予,就很让人开心啊。”


    时间过去很多年,她终于听懂了这句话。


    又过了几天,军队的采购人员预约拜访研究所,需要以诺出面商讨“赫柏号”的采购和量产计划,这意味着他在休假了近十天之后,要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赫柏不太放心,虽然他的双腿情况很好,每天只要进行半个小时的康复训练,就可以保证几个小时的站立时间,但是,他的信息素上瘾让她不可能放心,极少数时候,他会在白日里的某个瞬间突然发。情,到了实在无法忍耐的程度,才支支吾吾地请求她给予额外地信息素。


    以诺抿唇而笑,赫柏追问他笑什么,他说:“陛下没来帮我治疗信息素紊乱之前,我靠着喝抑制剂、贴抑制贴,每天出门工作,没有缺勤过一天。”


    “那不一样。”


    他们站在窗前吹风,赫柏的刘海被吹起来,稚嫩的脸颊鼓起又瘪掉,什么不一样呢,她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不放心以诺这样出门。


    “陛下,亲王,咳咳咳。”亚瑟从庭院大门进来,吃力地抱着一大包食材,看见赫柏和以诺在窗边,站在石板路上礼貌问安。


    陛下最近突然爱吃甜品,焦糖布丁、奶油泡芙、提拉米苏和各种小蛋糕,他就变着花样给她做,每天不重样。


    赫柏见亚瑟这样,脑中浮现一个背着大包裹踽踽独行的流浪汉的形象,生怕以诺觉得她欺凌弱小,朝外面扬声说:“我也没说每天都要吃甜品啊,你非要做,我不好一口不吃,吃一口就停不下来,都吃胖了!你以后别做了,别诱惑我!”


    亚瑟纠结难安,站在原地耳根涨红,陛下她,这是在夸他的厨艺好吧,但她斥责了他,他又搞砸了……


    以诺:“亚瑟,你还病着,陛下是叫你不要太劳累了。”


    亚瑟胡乱点头,说“不劳累,不劳累,能为陛下效劳我很开心,我喜欢做,陛下不吃也没事的,我先进去了……”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别墅,躲进厨房。


    赫柏搓了搓自己的脸,皱巴巴地说:“我是不是吃胖了?”


    “没有啊。”以诺笑着回答。


    其实是圆润了一点,那种虽然笑着但还是阴郁的气质少了很多,现在的她脸颊带了一点肉,常常让他觉得可爱。


    是明知道这副身体之下,住着怎样一个劣性难改的灵魂,还是会觉得可爱。


    他拨了拨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回到之前的话题:“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工作吧。”


    “我,跟你去工作?真的可以吗?”赫柏的双眼点亮,她当然是很想的,又怕以诺生气她插手他的工作,这个话题,曾经引发过一些很不愉快的争吵。


    “当然,有皇帝陛下坐镇,相信军队的采购人员不敢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其实也害怕,‘赫柏号’过不了军队最后的验收关,赫柏本人在场的话,相信没人敢挑刺。”


    以诺这是向她寻求帮助吗?他用指尖轻轻刮着她的刘海,这么温柔地看着她用这么可爱的声音和语气说话,赫柏不仅高兴,而且油然而生了一种使命感。她重重点头:“我去,我去。”


    第38章 第38章高空飞行


    工作中的以诺是什么样子的呢,赫柏曾经设想过,应该是很专业、精准和锐利的,但同时也是春风和煦的,她可想象不出来他在面对脑残下属和听不懂人话的合作伙伴时横眉生气的模样。


    如果以诺被欺负的话,她一定要帮他出头。


    很快她发现,其实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因为军队来的人负责人是大块头文森,以诺曾经的下属,后来因伤转到财务部,成为高层负责人。


    会议现场一片和谐,军方负责人对以诺毕恭毕敬,文森和他的几个下属称呼他从前的军衔“上将”,研究所的所长希拉则全程眉开眼笑,因为“赫柏号”业内专家评议委员会的审查中获得优异的分数,媒体造势也跟上了,公众空前关注,而且甲方还这么满意,采购计划一旦成功签署,将带来大量进项资金,大大提升资本投资预期。


    还有皇帝陛下坐镇,虽然皇权无法直接插手研究所和军队,但这两方的最高负责人都要向内阁述职,而改组后的内阁由皇帝一手组建,这其中可以操纵的空间可大了。皇帝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促成这件事,哪还有人敢自讨没趣,自然都是谦虚平和、互相恭敬。


    赫柏端坐主位,看着以诺站在长桌的另一头操控荧蓝屏幕,侃侃而谈“赫柏号”的特性,以及投入使用后将如何提升军队战斗力,最后给出改进军队士兵训练计划的建议。


    他的声音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好听,不急不徐地向众人展示他的头脑有多性感,灵魂有多丰盈。


    赫柏的目光黏在他身上,虽然知道身边有多少故作正经却按捺不住偷看的目光,也知道身为皇帝,在公开场合必须保持庄重,但她控制不住自己被这样的以诺吸引。


    这种感觉就像镶嵌在高塔上俯瞰全城的石刻时钟,无论刮风下雪始终准确而锋利地摆动指针,无悲无喜跨越千年,赫柏常常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驻足仰望。


    “陛下,陛下,您认为这份采购协议书是否合理?”


    希拉所长的声音唤她回神,赫柏从容看向手边的协议书,一目十行,从研究所的角度提出几个自己有疑问的节点,“订购一万台机甲,交货时间是一百天,如果因故延误,比如厂房着火或者主理人暴毙,容错的时间是多久,如何赔偿延期损失?”


    主理人希拉打了个寒颤。


    “成品请第三方机构辅助验收,这个‘第三方机构’至少要是三家检测公司,并要求出具和甲乙两方毫无利益联系的证明,另外,这个99.5%的验收通过率,有什么实验性依据吗,据我所知,流水线生产的汽车不合格率在1%到3%左右。别紧张,没有质疑军方诚意的意思,只是叫我过目就尽我所能认真看了看,这是我个人的疑问,希望文森中将解惑。”


    文森也流了冷汗,谁都以为今天只是走个过场,谁也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


    他苦笑几声:“哈哈,采购协议书有通用的模板,具体情况我确实不太清楚,我马上叫人去查,一定解释清楚陛下的疑问。”


    “准备充分当然更好——所长,我这样做没错吧?”


    “当然,当然没错,陛下也是为了研究所的利益考量。”


    合作最终暂时搁置,文森承诺一定好好准备新的协议书,回答陛下的所有问题,“这是应该的,这次实在是我们太不上心了。”


    希拉所长有点绷不住,都想快点把钱拿到手,以免夜长梦多,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搁置合作了呢,如果是平时在研究所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但罪魁祸首,是他们皇帝


    陛下呀,找谁说理去!


    一行人在希拉的带领下参观研究所,互相捧哏,赫柏被簇拥在最中间,恭维到了眼前也只是随意笑笑,渐渐的所有人都发现皇帝兴致缺缺,声音也都低下来。


    以诺落在后面,围上来很多同事,一人一句问他的身体如何,怎么会病重到深夜叫医生抢救的程度?


    以诺一一道谢,他们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两声,“是重病了一场,不得已半夜叫了医生,打扰到大家休息了,我请客今天的晚饭吧,吃什么都行。”


    见亲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有人蠢蠢欲动想要问问他和陛下之间的秘辛,真的很好奇啊,整个研究所私底下都传疯了,陛下对亲王实施性。虐,差点闹出人命,才深夜紧急求医。希拉所长严格管控所有员工的社媒账号,不许发布任何跟皇帝有关的消息,但越是这样,他们的八卦之火就越是熊熊燃烧。


    但是,皇帝本人就在前面,亲王又是这样正派的人,怎么好问他这么难堪的问题。


    而看着以诺色如春花的脸,众人看的目光多了几分怪异,他这次出现的气色实在很好,和陛下来之前实在判若两人,总觉得是这段时间被狠狠滋润过呢,难道他是心甘情愿的……


    “这边是我们的模拟操作室,操作舱,还处于保密阶段的黑科技,只要进入操作舱内调整不同参数,就能复刻乘坐任何型号的飞船或机甲在天空中驰骋的真实感受,这样的仪器目前我们研究所有两部,可以在成本极小的情况下,通过数次模拟实操,预演出所有实战过程中可能的突发状况,也能大大提升战机和飞行员的配合度。”希拉所长骄傲地介绍。


    数百平方的模拟操作室,目之所及铺满led屏幕,裸眼3D呈现整片动态变化的星空,一颗颗星星在宇宙中静谧流转,和真正的星空一样令人震撼,但真正有价值的,是希拉所介绍的两个操作舱。


    “那不就是全息游戏机舱吗?”


    “不,这不是普通的全息游戏可比的,坐进这个操作舱里,无论是视听体验、触感、嗅觉,还是生物疼痛反应都一比一复刻真实,最重要的是载入了真实地图系统,意味着可以模拟在世界上每个真实的地形上空驾驶战机、进行作战,系统将根据投落炮弹的位置,即刻模拟运算的房屋崩塌和地形凹陷痕迹,一切都与真实无异。”


    “这么好啊,”一个士兵上前触碰操作仓流畅的机身,感慨,“如果能做成全息游戏机舱,一定会卖爆吧。”


    “成本太高,不能量产,没有公开发售的意义。”


    希拉所长解释完,提出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进去体验一下,军队的人都表示很厉害,但他们见过真正的战场,对模拟战场没什么兴趣。


    “我想试试。”众人正要离开,一直沉默的皇帝发声。


    “但我不熟悉操作,需要一位将军协助,联机告知我如何操作。”赫柏平静地提出诉求,众人赶忙应是,给她让开通向操作舱的道路,开启舱门调整座椅等。赫柏从军队众人面前走过,站在文森面前:“文森,你来吧。”


    “是。”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犹豫要不要为陛下关闭疼痛反应装置,如果操作不当摔了战机,陛下将会感受到极为真实的挫骨扬灰的疼痛。


    赫柏淡然拒绝:“不,我要留着疼痛反应。”戴上头盔握紧手柄,工作人员只好听令,为她关上舱门。


    赫柏和文森进入两座操作舱,系统加载,环绕四周的屏幕先变成一片纯白,忽然开始加速移动,渐渐升到云上,是在模拟驾驶员看到的视角,操作舱里,赫柏正在体验驾驶战机飞到云端。


    以诺沉眸看向面前的屏幕,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升上天空,天气好的时候有晴日相伴,阴沉时窗外刮过丝丝雨点,还会与一些小动物意外相遇,等升到云上,又是另一番风景,那是极度的安静和无边的自由,轻薄的云载着他和战机飘向远方。


    可是现在,他甚至无法通过操作舱模拟飞行,即使模拟飞行也需要足够的腿部力量。


    他被困在这副残缺的躯体里面,日日夜夜感受疼痛。曾经的自由是从皇宫逃向战场,现在,还能去往哪里?


    “以诺,陛下刚才一直挑刺,不会是想要阻拦我们和军方达成合作吧?先故意拖延,再用别的办法彻底搅黄,”夏洛克在风声呼啸的环境音里来到以诺身边,低声说,“一旦交易完成,你会是全世界知名的天才设计师,你会有钱有名,你的故事会被重新解读,所有人都会崇拜你、敬爱的,到那时候她就不能再控制你了。”


    夏洛克认为以诺就是个软包子,盯着他闪动水光,或者是折射了屏幕亮光的眼睛,“你帮了我很多,我无以为报,所以就算你讨厌我多管闲事,我也必须从你的角度为你考虑!陛下把你扔到研究所只是举手之牢,她压根不会真正在意你的愿望、你的才华和你的思想,她只是用尽手段,想占有你而已!所以她不会真的帮助你成为帝国的明星,你相信我说的吗?”


    第39章 第39章毁灭与新生


    “陛下,您有跟上来吗?在我视线范围内看不见您。”


    他担心陛下第一次驾驶战机会害怕,周围的环境太真实了,连他也会忘记这是全息模拟,在划拉资料片的时候突然战士血脉觉醒,切换雷达显示屏观看身后有没有敌机。


    赫柏驾驶B-17重型轰炸机在周围转了一圈熟悉手感,飞回文森身边。


    脚下的机舱装载着4800磅弹药,足够把一个村庄夷为平地,操纵杆就被她握在手里,她感受到,和握着皇帝的权杖别无二致的,权力。


    文森看见陛下的战机回到身边,松了口气。


    “陛下,您想要在哪里进行战斗演练?”文森打开操纵板面,共享到赫柏的屏幕上,可供选择的有无数个真实城市,还有一系列带有奇异幻想色彩的虚拟地名。


    “文森中将。”陛下的声音从耳麦传出,浸润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异常冰凉。


    “是。”


    “去,和加里南帝国接壤的边境。”


    边境……那不就是两年前,两国大战展开的地方,以诺亲王重伤回国,牵扯出一场举国震荡的政商勾结大案,众多官员被清算,堪称巨无霸的巨头企业埃利森集团轰然倒塌。然后就是新皇的登基……新皇为什么要去边境?


    “文森。”


    “是。”


    边境是连绵的山地,文森点开真实地图资料片,把传送点设定在距离最近的小城镇朗代诺。


    “两年前,你们就是先抵达这个地方吗?”


    “是,陛下,加里南帝国进攻拉雅山脉,在那儿难以驻扎营地,我们的大部分士兵在朗代诺休整。”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打仗的。”


    文森在拉雅山脉排布了几个兵力,赫柏提醒:“要全部还原,我想体验真实的战场。”


    “陛下……”


    “反正是假的嘛,我不喜欢玩太简单的游戏。”


    “那就请陛下准备好躲避吧。”


    刚到朗代诺的上空赫柏就差点被一阵热浪掀翻,是一场剧烈爆炸引发的空气波动,不断有敌军从前方投来弹药,轰炸他们脚下的土地,发出惊雷般的沉闷轰鸣,房屋轰然倒塌。


    她紧紧拉住手柄,在空中旋转几圈,才稳定机身。


    这个小城镇被轰炸得一片狼藉,弥漫的硝烟被风吹去一点儿,就能看到焦黑的颓垣断壁和沾满血污的残肢,尽管飞在半空中也能闻到浓重的焦炭的味道。


    脑子里塞满了高速旋转后的阵阵眩晕,看见这么逼真的战场,赫柏当下真的很想呕吐,狠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这有什么好怕的,到底有什么好怕的!真实的战场只会更残酷,以诺都经历过不是吗?omega都可以承受这些,她为什么不行!


    从进入模拟操作室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她想体验战场,想看看以诺的眼睛看见过的残酷的场面,还想感受给他留下终身病症的


    刻骨疼痛。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要了解他的一切感受,她所不知道的,或者除了他,全世界没有另一个人能够了解的,他的感受。


    “陛下,敌军发现我们了,小心握紧方向杆,抓住时机发射弹药反击。”


    文森先轰炸了两台飞到附近的敌机,但是他们进入了敌人的雷达监测范围,敌军肯定会越来越多,到那时……他希望陛下能喊停,他可不想体验被炸弹炸死。


    ……


    操作舱外,在文森选定传送地点为朗代诺小镇时,一片哗然,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地点背后的深意。


    以诺看着传送过程中不断闪过的朗代诺小镇的图片,头脑一片空白,呼吸凝滞,身旁女beta担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诺,你还好吗?”


    夏洛克刚才,似乎在跟他说她对赫柏的猜疑,以诺深呼吸找回神智:“我很好,陛下也很好,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还有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夏洛克,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别再擅自揣测了,可以吗?”


    夏洛克满脸错愕,眼睁睁看着以诺提高音量,展现难得一见的亲王的威严:“希拉所长,继续参观流程吧,军队的参访时间有限。”


    希拉不禁弯腰点头:“是,是。”赶忙组织众人离开模拟操作室,其实心里捏了一把汗,陛下要去曾经的战场自然有她的考量,作为局外人一定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幸好以诺亲王解围,提出让她继续接下来的参观流程。


    “夏洛克,走了。”霍尔撞击夏洛克的手肘,后者瞠目看着以诺亲王,亲王则对他们点头,“你们先走,我留在这等待陛下和文森将军。”


    “好的。”霍尔拐走了夏洛克,模拟操作室内彻底安静,下一刻,是剧烈的轰鸣声,枪林弹雨在屏幕上飞过,让以诺瞬间回忆起哀鸿遍野的战场。


    他们竟然复刻了真实战场的敌军战力吗!真是疯了!赫柏没有操纵过战机,她是常常驾驶飞船,但那是简易交通工具,和战机完全不同。


    以诺紧张地盯着屏幕,看着赫柏驾驶战机不太熟练地在空中转圈,猜测她这个时候应该会恶心难受,因为战士在上战场前至少要接受长达一年的专业训练,才能克服失重状态下的生理反应。


    他害怕她被敌机击落,感受到和真实伤痛一样的神经性疼痛。


    他暗暗希望赫柏叫停,这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等战机稳定下来,她应该会叫停吧,她一向是这样的,只是一时贪玩而已,想要体验刺激和冒险,其实最爱她自己,在察觉到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时,她一定会退出模拟战场。


    以诺这样想着,担忧的心稍稍放下,却见赫柏稳定战机后,立即迎战迎面而来的敌机,投射弹药的准头不好,但她的飞行技巧不错,周旋了几分钟后成功炸掉敌机。


    他仿佛看到赫柏重重拍大腿,大喊“成功了”的画面。


    赫柏又炸毁两台敌机,飞行速度放缓,以诺以为她该是累了,想结束了,但她马上全速冲向敌军阵营。


    那是盘旋在拉雅山脉上空,像苍蝇一样密密麻麻的加里南军队,遮天蔽日,赫柏的战机就像茫茫黑海里的一片小船,义无反顾,充满决绝地,撞向黑色漩涡。


    ……


    转向主机视角,以诺看向无数敌机的炮筒对准自己,投掷出弹药,点点火焰汇聚成一团巨大的火光在眼前炸开,让他也感到耳膜刺痛的爆裂轰鸣之后,世界安静了。


    “操作员一号死亡,模拟操作结束,历时三十八分钟零九秒,战绩……”机械提示音响起。


    赫柏……


    以诺踉跄着快步来到操作舱前,拉开自动解锁的舱门,抱起全身湿透、不停抽搐的赫柏。


    她还在被濒死体验之中,可能要很久才能缓过来,而且接收了到爆炸产生神经疼痛,这个时候虽然失去意识还是疼得眉心直皱,以诺坐进宽大的舱位里,抱着赫柏不断按揉她的四肢和脊背。


    “没事了,回来了,别怕。”


    以诺拨开汗湿的额发,亲吻她的眉心,安慰她已经没事了。


    “陛下!上将……”文森从操作舱中苏醒,只记得陛下最后朝拉雅山脉上空飞去,他特意设置了大部分敌机只能在那里活动,他一直通过传送设备恳求陛下不要过去,只得到回复“不想痛就离远点,别管我”。


    “我想死一次。”


    然后陛下的战机被炸毁,模拟操作结束,文森苏醒后立即吓出一身冷汗,跑去看陛下的情况却看见,操作舱里,以诺上将抱着陛下,亲吻她的额头。


    “嘘。”


    以诺用气声说:“你先出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文森照旧对昔日的上级行了个军礼,“上将,我先走了。”


    舱门关上,以诺把四周的画面调成星空,抱着困倦沉睡的赫柏,一直用手掌轻拍她的肩膀。


    她虽然高挑,但骨架细窄,正好被他圈在怀里,温顺地舒展眉心,微弱的心跳敲打在他的心上,安静却有存在感,时刻提醒着他,他在抱着一团活物。


    以诺喜欢星空,在很久以前就喜欢自己坐在窗台上仰望,孤寂的,无垠的星星,那时就算不想让赫柏失望,无论她怎么砸门,也不想放这小魔头进来破坏一天之中难得的安宁。


    赫柏在彻底醒来前,早就凭借潜意识和本能抱住身边的人,所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带着笑容,以诺,这是以诺。


    她仰着头眨眨眼睛,对上以诺垂落的目光。


    她一直认为,以诺有一双既温柔又冷淡的眼睛,连绵的青翠远山,缭绕着经年的云雾,温柔在所有人都含情,冷淡在你看进那双眼睛,总是难以透过那层浅浅的雾气触达眼底,看见他的心。


    所以对他总是很幼稚,像顽劣的小孩子对待又爱又怕的同伴,戳他一下,打他一下,在他生气时想办法弥补,他消气了就粘过来,下次又故技重施。怕过火了他不肯再和她玩闹,又怕,永远没法试探到他的底线。


    但在这一瞬间,那双水光融融的碧蓝色眼睛里全是她的身影,透过一层泪膜,她看到了真实又明朗的她自己。


    第40章 第40章他认输了。


    赫柏的笑容很快僵住,因为感受到了浑身剧烈的酸痛,身体像被拆卸成碎片然后乱七八糟地拼装起来,她不信邪地动了动,痛得大骂出声。


    “别动。”


    以诺按住她的脊背,在疼痛处轻轻打旋,“你在短时间内承受了大量神经刺激,造成一定的肌肉损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我不后悔,我终于也切身体验过,你的痛苦,以诺,你真的很坚强。”赫柏咬牙破碎地说。实际上还是有点后悔的,她以为只要体验一秒钟的疼痛,线下就好了,没想到会把疼痛带到现实世界,如果提前知道,可能会掂量一下再去找死。


    以诺只用一个“嗯”作为回应,赫柏一点儿也不能满意,放开呻。吟的声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痛:“呃啊——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庆幸,你当时被敌军轰炸,变成在医院里我见到你那个破烂的样子,医生说你只差一点就会死,我那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在刚才,我感谢了满天神佛,感谢他们让你活着,活下来,在我的身边。”


    赫柏被深深抱住,同时张开双臂环住面前的充满神迹的身体,闭眼感受以诺的心跳,在他看不


    见的地方翘起嘴角,语调却依旧悲伤:“你,你是想要信息素,还是想要抱我?”


    以诺收紧手臂,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但他还是没说话,赫柏的手向上摸到他脖子上的抑制贴,既然不说实话,就让她自己来检查好了,手腕却被捏住。


    以诺拉下她的手退开一段距离。


    赫柏这下真的有点生气,但很快就发现以诺的神色格外不同,寂夜流光的眼睛注视着她,饱含千言万语。


    “你……”


    “嘀嘀嘀——”握住赫柏腕骨的那只手戴着随身手表,响起提示音,以诺按停的同时反手滑向她的掌心,“门禁时间到了,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赫柏就这样被牵着手,匆匆离开模拟操作室。


    他的手,是可以牵的吗?赫柏这才发现,她和他抱过亲过,做过,但这样最最单纯的亲密动作,牵手,竟然一次也没有。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掠夺,想要他的身体,更想要他的心,按部就班,得寸进尺,而牵手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从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宝贵的时间。


    但她的心跳得非常快,感觉脚下的步子都快了起来,头顶的月亮和绿树都在流转,明明以诺为了照顾她,走得非常慢,是她的问题,她像喝多了,灵魂都要离开身体飘到天上。


    “以诺,以诺。”


    如果以诺双腿好好的,他会把赫柏抱起来,尽快回到房子里,但是现在只能小心关注赫柏的状况,她时而仰头时而低头,齐肩短发和下巴一起耷拉注视着地板的影子,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好在她的身体应该不太疼,他放心了很多。


    至于“门禁前半小时牵着皇帝陛下的手走在研究所的林荫道上很可能被同事撞到”这件事,他已经懒得思考了,随它去吧。


    “以诺,以诺……”赫柏又小声叫了几声,轻晃以诺的手,引他看过来。


    “怎么了?”


    “想要那种牵手。”


    什么牵手?以诺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赫柏抻平掌心,贴着他的摩挲了几下,突然张开五指,迅速嵌入他的指间。


    十指相扣。


    以诺看向赫柏的脸,她是那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握住了就不能再放开咯。”


    她掌心的温度比他要高,暖烘烘的,以诺感觉到一片大号暖宝宝贴上来,不,撞上来,让他没有防备地稍微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后捏了把赫柏的脸,“身体不痛了?这么活蹦乱跳的。”


    “不痛了,不痛了,只要看到你就什么痛都没了,什么苦都忘了。”


    以诺笑了笑,笑容却忽然凝固在脸上,赫柏凑到他耳边呵气:“是不是又发。情,咳咳,又开始信息素紊乱了?我们走快点吧,回去给你。”


    前面不远就是以诺的小别墅,别墅内有灯光却没有人,赫柏奇怪亚瑟去哪了,随便蹬掉鞋子,用目光在一楼巡视一圈,喊了声“亚瑟——”


    以诺俯身脱鞋,把两人的鞋子放进鞋柜,拿出两双拖鞋,关上鞋柜,给自己穿鞋以及示意赫柏穿鞋,再把唯一劳动到的那只手伸进便捷清洁仪器中,然后一气呵成地牵着赫柏上楼。


    “那破小孩儿,跑去哪里玩了,深更半夜的,他有门禁卡嘛他就乱跑,等下被研究所的警卫抓走不去领他。”赫柏骂骂咧咧完了之后,晃晃以诺:“你要不要先去训练室呀,今天的半小时康复训练还没做呢。”


    “不用了,信息素比较紧急,”以诺补充,“康复训练你不是可以帮我做吗?一起做吧,在床上。”


    “这样啊——”赫柏点点下巴。


    可能是身体遭受了巨大刺激的缘故,赫柏的大脑神经异常兴奋,迅速冲完澡顶着一头湿发跑去以诺房间,他还在浴室里,她则绕着大床转来转去,琢磨着接下来的漫漫长夜要开展的项目。


    她之前是曾经试过,把信息素作为麻醉剂,在以诺康复训练的时候使用来着,但是两种治疗一起做的话,好像是有点难度呢?


    对了,还有压力带,她飞快下楼把训练室里的压力带拿上来。


    虽然她浑身疲累,而且接下来要干的明显是一件体力活,但她摩拳擦掌,期待万分,兴致盎然,摊开双手躺在床上。


    好吧,自从她来了这栋别墅,以信息素治疗为名,只有第一天晚上不是在这张床上度过的。


    以各种姿势抱着以诺,双腿紧贴他常年冰凉的病腿,抱他的脸或者身体。


    她总是做噩梦,在梦里寻求安抚,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啃咬以诺的锁骨,就算咬得血肉模糊他也不会抱怨一句,只会在痛醒之后,犹在睡梦中就已经轻抚她的后脑勺,一遍遍安慰她说“没事了,那只是梦。”


    以诺总是会一直纵容她的,那真的很好。


    被她念叨的以诺虽然说着紧急,但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穿衣护肤,仔细吹干头发,虽然浑身发软,但看着镜子里双颊泛粉的自己,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按下浴室门柄时手在颤抖。


    房间里有沉缓的呼吸声,赫柏仰面大字型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头发上的水浸湿了一块被褥。


    他说不准自己一瞬间是放心还是揪心,只是扯了扯嘴角,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从浴室取了块干净的毛巾,过去捞起赫柏。


    抱着女孩擦拭她的黑发,赫柏闭眼沉睡的样子真的很乖,像艺术家精心雕刻的瓷偶娃娃,眉心舒展,没做噩梦,今天肯定是累坏了。


    他俯身亲吻赫柏的眉心,祝她有个好梦。


    赫柏睡得很沉很沉,但潜意识里知道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意识在某一刻惊雷劈地似的回到脑子里,她意识到有人在亲她,还给她擦头发,是以诺,呜呜呜,以诺竟然亲她了,怎么没让她当场抓到呢,以诺竟然亲她,是不是代表他忍不住了,她竟然在这种时候掉链子,真的太可恶了。


    可是眼睛睁不开啊,她的眼皮像被胶水黏在一起了,嘴巴也睁不开,她自己“啊啊啊啊”半天结果以诺完全没动静,那就是她困在梦魇里,没能说出话来。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赫柏,究竟为什么要在模拟战场上被炸死呢?”以诺的声音。


    “我想肯定是你的苦肉计吧,你一直是想要我爱上你的,软硬兼施,所有手段都用过了,现在说什么要感受我当时感受过的疼痛,其实都是你的诡计,只是为了愚弄我的又一种诡计。”


    “你是天生的冷血政客,为达目的,伤害自己也在所不惜,你也知道那样会让我心如刀绞,所以你才那么做对吗?”


    “你的心真的好狠,我都已经放弃挣扎了,我的身体既然永远不可能离开你,那么你想要就拿去好了,挣扎也没有意义,可你认为那还不够,你还想要我的意志全都服从于你,你想要我做你的小狗吗?在被你抛弃的时候就会可怜得活不下去的小狗。”


    赫柏感觉到以诺从身后抱着她,靠着床沿坐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时而轻咬一口她的耳朵,眼泪滑进她的脖颈。


    不是这样的,虽然是这样,不不不,不是这样,不是,她爱以诺,她确定这件事,不是小狗,真的不是小狗。


    她已经学会了什么是平等的爱,以前是不会,但她已经道歉了呀,他也说了原谅,难道他是骗她的吗?说着原谅,其实并没有原谅,心里还在怨她对他做过的事。


    “赫柏……我真恨你……”


    “不!你不能恨我!”赫柏从睡梦中惊醒,意外发现自己这次竟然喊出声了,立即回身抱着以诺,紧紧抱着,要把他融入骨血中的力道,“你不能恨我,我爱你,我没有愚弄你,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很想体验你当时的感受,没有想过什么苦肉计,结束后还有点儿后悔呢,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试了!”


    “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是爱你的,从我明白什么是爱那天开始我就在爱你,一直到今天,虽然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但是你说了会原谅我的,我相信了,你可不能骗我,我也会慢慢学习的,我会好好爱你的,你真的原谅我好不好?”


    女孩哭的一塌糊涂,她梗着脖子大声嚷嚷,其中真意以诺再也无从分辨。


    他想,无论如何,他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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