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061章问情


    “衡臣,爷觉得贺礼不够丰厚,这些,还有那几箱珠宝首饰,都给你当贺礼。”


    胤禛只觉得造化弄人,他失去挚爱,而他的挚友却恰好娶了简氏女。


    就凭衡臣之妻出自简氏,二人都算得上是连襟,胤禛又让奴才准备了好些礼物赠予。


    张廷玉简直受宠若惊,推辞许久,终是盛情难却。


    选好礼物之后,胤禛又带着初来贝勒府的衡臣游府邸。


    出了前院书房,四贝勒却并未走


    抄手游廊,而是带着他径直穿过一扇藏在花墙后的月洞门。


    张廷玉心中狐疑,也不知是贝勒府哪位女眷的居所,竟如此得宠。


    贝勒爷甚至将前院与她的院子融为一体。


    可踏入富丽堂皇的院内,却并未看到任何人,张廷玉愈发疑惑。


    待从那院子出来,张廷玉抬眸看了一眼院名:关雎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想必是贝勒爷最为宠爱的女子,可大阿哥弘晖的生母已死。


    难道是张廷玉恍然大悟,难怪关雎院内挂着祭奠用的白灯笼,原来是留给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子。


    他不免可怜四贝勒,四贝勒性子寡淡凄清,德妃又对他不亲厚,平日里也是沉默寡言,难得遇到喜欢的女子陪伴,只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


    “衡臣,咳咳咳过几日去雁栖湖跑马。”


    挚友难得前来京城探望他,胤禛即便身子骨不适,也不想扫兴。


    “贝勒爷,待开春再去如何?我过几日需赶回桐城。”张廷玉看到四贝勒孱弱的身姿,哪里忍心让他在马背上颠簸受罪。


    胤禛轻笑:“莫不是答应你那未婚妻,需归家陪伴佳人?从前你都是与你父亲张大人一道归乡过年。”


    张廷玉腼腆一笑:“是,我答应她了。”


    胤禛说不出的羡慕,又道:“江宁简氏清流之家,简氏女,极好。”


    张廷玉脑海中浮现瑶儿云鬓花颜:“是,能得此妻,是衡臣此生最大幸事。”


    与四贝勒寒暄几句之后,张廷玉又去京中亲友府上拜访,掌灯之时,回到府邸。


    大学士张英已放班归家,衡臣与简氏女一事,夫人早已来信告之。


    张英忍不住缅怀挚友音容笑貌,当初若他态度坚决些,故友的独女也不会遭遇不测。


    若无简兄,他早在康熙三十年就已殒命。


    简兄濯濯清流之家,他的掌上明珠定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如今衡臣主动求娶简氏,张英对故友愈发愧疚难当。


    是以,张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在那份合婚庚帖上签字画押。


    “衡臣,你做的文章我看过,若能保持水平,你将是状元之才。”


    “父亲,您官居一品大学士,我若在高中状元,不免风头过甚,我会衡量清楚卷面,点探花即可。”


    “衡臣,你兄长英年早逝,你如今是嫡长子,张家满门荣辱皆系于你身,你更需勤勉向上,如此我也能安心归家,含饴弄孙。”


    “父亲放心。”


    “你既主动求娶简氏,需善待她,如此为父也算对得起她父亲在天之灵。”


    “儿定会呵护宠爱瑶儿一生,父亲您且放心。”


    父子二人又秉烛夜谈许久,才各自歇息。


    连着几日,张廷玉马不停蹄,四处拜会亲友,归心似箭。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四贝勒病重,他着实担忧,遂连夜赶往贝勒府探望。


    直至腊月二十,父亲都已放春家归家,他仍在四贝勒府邸陪伴大病初愈的四贝勒。


    “衡臣,咳咳咳咳爷病好了,你快些归家过年,开春再见,咳咳咳咳咳”


    胤禛对挚友既感激又愧疚,人生得此挚友,是他之幸。


    “贝勒爷方才大病初愈,万不可再服五石散,哎要不您与微臣一道去桐城过年可好?”


    “微臣在龙眠河畔山清水秀处,有一清雅竹院,最适合修身养性。”


    “待开春,微臣再与贝勒爷同归京城,如此方能安心。”


    “贝勒爷,张公子说的对,您如今在养病,无需应酬,倒不如纵马青崖间,松快松快也好。”


    苏培盛赶忙劝导四爷去桐城,爷留在京城总是郁郁寡欢,倒不如先离开京城养病,免得爷总是睹物思人。


    胤禛知道身边之人都在担心他的病体,他强颜含笑点头:“好。”


    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大年三十,前两日糕点铺子就已歇业。


    这日一早,简瑶带着羡蓉和穗青逛集市买年货,又去首饰铺子里买首饰。


    琳琅满目的首饰看花眼,最后简瑶决定一人买一对儿金镯子,每支镯子都有一两重沉甸甸的压在手腕上,看着就欢喜。


    三人又买了好些年货之后,就乘坐马车归家。


    张廷玉在京城有事耽搁,无法归家,但隔三差五就有信件和礼物从京城送过来。


    月初他送了几箱子的首饰,说是挚友庆贺他定亲之喜。


    也不知是什么挚友,送的首饰精致的让人瞠目结舌。


    简瑶不敢乱动,只一眼相中一支看着清雅的连理枝点翠发簪佩戴,其余的珍宝首饰都让羡蓉锁在库房里,还特意多加上一道锁。


    归家之后,主仆三人愕然发现浅溪对面的竹院正在加高围墙,张廷玉的常随淮序竟从京城归来,此时正在指挥人搬搬抬抬。


    “淮序,你怎么回来了?衡臣呢?”


    简瑶踱步走到溪边,将一根烤玉米丢给淮序。


    “公子明日归来,还带了京中挚友来竹院,我奉命先行打扫此地。”


    简瑶一听张廷玉的挚友来自京城,下意识心慌。


    “羡蓉,你去集市买一块一仗高十丈长的黑布来,需厚实些。”


    “姑娘,买那么大的黑布做甚?”


    “一会立即用黑布遮挡住对面竹院视线,你们也不准站在溪边窥视。”


    “姑娘,是淮序思虑不周,贵客毕竟是外男,的确该隔开竹院与您的院子。”


    “无妨的,我来安排黑布即可。”


    “不不不,姑娘莫要折煞淮序,否则公子定不饶我。”


    淮序撒腿就去准备黑布。


    即便如此,简瑶仍是觉得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


    “羡蓉,穗青,我们回屋吧,没事少出来,打从今儿开始,尽量别靠近竹院。”


    除夕夜,简瑶主仆三人聚在暖炕上吃年夜饭。


    门外传来敲门声,简瑶抱着汤婆子去开门,张廷玉气喘吁吁站在门外,他鼻尖红彤彤,一看就知道才赶回来。


    “瑶儿,我来与你一起吃年夜饭。”


    “今晚不用陪贵客吗?有羡蓉她们陪着我就够了,你快些去陪贵客,别怠慢人家。”


    简瑶抬手拂落他肩上的薄雪,踮起脚尖伸手握住他脸颊。


    “申时陪他吃过年夜饭了。”


    张廷玉忍不住偷亲她的手心,近两个月未见,思念愈发汹涌。


    “瑶儿,我很想你。”他忍不住将心爱的女人拥抱入怀中,贴着她耳畔喁喁细语,倾诉缱绻相思。


    羡蓉和穗青二人早就识趣的躲到厨房里。


    张廷玉折腰将瑶儿抱回房内。


    入了温暖的屋内,简瑶正准备解开他的斗篷,却见他从怀里取出一封红纸,郑重捧到她面前。


    “是何物?”


    她好奇打开红纸,发现竟然是婚书。


    再见到官府盖章的龙凤帖婚书,她有一瞬恍惚。


    婚书上双方长辈的名字赫然在列,她的长辈补上了二叔的签名和印章,而张廷玉的爹娘也签字画押。


    张廷玉的婚书,货真价实,再无任何欺瞒,他的爱纯粹而炙烈。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错的离谱,甚至会伤害他更深,她痛苦纠结许久,终是决定留在他身边。


    她含泪扑进他的怀中,声泪俱下:“衡臣,我们今晚就成亲可好?我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有了这婚书,拜过天地,我们就是夫妻。”


    “婚后我不去京城,也不去老宅,就在这等你可好?”


    “不行!我要风风光光八抬大轿迎娶你入门,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娶的是江宁简家的女子,瑶儿,我不能委屈你。”


    “衡臣!你听我说,我曾经流放过,若被人知道你娶的是我,你定会遭人耻笑,你若不答应,我就不嫁了。”


    “既如此,这婚书我不认,明儿我就离开桐城。”


    “羡蓉,送客。”


    “瑶儿,你到底在怕什么?告诉我,别怕。”


    张廷玉将她紧搂在怀中,他能感觉到他的瑶儿在恐惧,甚至身上都在轻颤。


    “我我…”简瑶语塞,该怎么告诉他,她害怕未来的雍正皇帝会来报复她。


    她恐惧若张廷玉他的妻子曾经是他挚友四贝勒玩弄过的女子,会将他逼疯。


    张廷玉注定位极人臣,作为权臣之妻,她今后压根不可能闭门不出。


    “瑶儿,没有人敢笑话你,我发誓,待我高中之后  ,我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不愿委屈你!”


    “衡臣对不起”


    简瑶泪流满面,将脸颊埋在他心口呜咽。


    他是不折不扣的皎皎君子,为了不害他,简瑶仍是决定趁着张廷玉赴京赶考,离开桐城。


    临近子时,苏培盛和奴才们说着吉祥话,跟在四爷身后放焰火。


    与此同时,张廷玉也牵着未婚妻的手,二人一块在小院空地上放焰火。


    一块一丈高的黑布隔绝浅溪两岸的视线,随着砰砰砰数声巨响,璀璨瑰丽的焰火于夜空绽放。


    第62章 第062章吻她


    她与张廷玉一道迎来康熙三十三年新春。


    “衡臣,昭昭如愿,岁岁安澜,新春大吉。”风饕雪虐,简瑶冷的难受,扑进张廷玉的怀里。


    “瑶儿,往后余生,年年岁岁,同我仰春。”


    简瑶抬眸看向焰火,轻轻点头。


    更深雪重,她还没等到焰火放完,就抱着手臂跑回屋内。


    张廷玉跟着入内,将准备好的新春礼物簪在她发髻之上。


    简瑶也将做好的暖帽戴在他头上。


    “衡臣,天色已晚,今晚”简瑶咬唇:“今晚留下陪我可好?”


    她觉得男人都一样,得到女人就不会珍惜和沉溺,干脆把自己给他,待她离开之后,他定不会因爱而不得,而抱憾终身。


    “瑶儿”张廷玉满脸通红,他知道瑶儿这句话的意思。


    “再等等,我做梦都想要你,可我不能委屈你,瑶儿,我想在洞房花烛之时,再。”


    简瑶莞尔,陶侃道:“你我合婚庚帖都过了明路,如今已然是合法夫妻,只缺一场婚礼而已,还是你赶着回老宅寻哪个通房丫头?”


    “你家肯定也给你准备了貌美的通房丫头,哼。”


    “绝无此事,我母亲安排的通房丫头被我赶走了,我居所只有小厮,不信明日你亲自去检查。”


    简瑶忍笑,偷眼看他急的不知所措。


    “好了,不逗你了,我信你是君子,可你却不信我,莫不是你觉得我品行不端,所以不敢与我同榻而眠”简瑶假装气哼哼背过身不理他。


    “瑶儿莫要再捉弄我,我绝无此意,我我留下,我信你。”


    简瑶捂嘴忍笑,偏要趁机欺负这书呆子。


    她绕到屏风后宽衣解带,只穿着一身轻薄的烟蓝寝衣,坐在暖炕前。


    “张太庙,你还愣着干嘛?快些去洗漱,熄灯就寝。”


    简瑶憋笑,抓过被子蒙住脑袋。


    身后传来闷闷的一句好,紧接着听到他离开房内,去沐浴更衣。


    青荇则去竹院通知贵客,今晚公子不回来歇息。


    机灵的苏培盛半猜半蒙,从张廷玉公子的小厮口中套出他今晚竟然留宿在未婚妻香闺里,笑嘻嘻的去告诉四爷。


    胤禛讶异,忍不住轻笑慨叹:“没想到素来端方如玉的衡臣,也难过美人关。”


    “熄灯吧。”胤禛怅然抱紧怀中冰冷的骨灰盒,与瑶儿一道就寝。


    苏培盛目光落在爷怀里的骨灰盒上,心底暗暗垂泪。


    一河之隔的张公子芙蓉帐暖度春宵,而四爷,却只能夜夜抱着骨灰盒相伴,也不知到底能怨谁。


    而此时张廷玉沐浴更衣之后,脸颊绯红吹熄烛火,在暗夜里才勉强压下狂乱的心跳。


    简瑶感觉到他掀开被子,躺在身后。


    “衡臣,你靠近些,我冷~”


    她正憋笑,手里却被塞进汤婆子。


    他竟是有备而来,简瑶哭笑不得。


    “衡臣哥哥,能不能抱抱我。”


    “瑶儿,别闹了。”


    她的声音甜腻婉转,张廷玉呼吸微乱,却克己复礼攥紧拳。


    “哼,你定是嫌弃我的,你嫌弃我并非完璧,我就知道,你甚至不愿靠近我些。”


    这书呆子还真是难勾引,简瑶决定使出杀手锏,今晚务必成事,如此再不会对他愧疚。


    “张太庙,我看错你了,呜呜呜”简瑶假装泫然欲泣。


    “瑶儿别闹了”张廷玉哑着嗓子,无奈侧身拥她入怀。


    “大婚之前,我舍不得碰你,别再撩拨我,我很难受”


    “瑶儿不急,我是你的,跑不了,不准再闹,我。我忍得很疼”


    他的身体滚烫,呼吸急促,那更是抵着她后腰,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舍不得伤害她。


    简瑶感动的热泪盈眶,再不敢故意撩拨他。


    “睡吧”她转身离开他怀中。


    心爱之人就在枕边,他甚至能嗅到女子身上的馨香,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张廷玉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哪里还睡得着。


    一夜无眠,清晨时分,他正有些睡意,倏然身材之人嘤咛了一声,滚进他怀里,趴在了他身上。


    她的唇莹润可爱,他只需稍一抬头,就能吻她。


    张廷玉扶额,艰难闭上眼,可闭上眼之后,别的感官却被无限放大。


    身体每一处都开始不受控制,清晨时分,男子的本能也开始不可阻挡的复苏。


    他忍着疯狂叫嚣的欲念,侧身与她分开。


    轻手轻脚起身披衣,他面色微红,回到竹院。


    胤禛浅眠,早已起身练剑。


    “衡臣,许久未对弈切磋,来。”


    “好,我取剑来!”


    “为何不用你从不离身的青萍剑?”


    “我已将青萍剑赠予爱妻。”


    “啧,酸。”


    “四爷看剑!”


    吃过早膳之后,张廷玉拜别四贝勒,回老宅去了。


    胤禛特意交代他,正月十五之前都无需来竹院,过了正月十五,就与他一道回京。


    薄雪簌簌落下,胤禛将骨灰坛子抱在怀里,语气温柔:“瑶儿,桐城甚美,你看,下雪了。”


    苏培盛心酸的看着四爷形单影只抱紧骨灰坛,心里堵得慌。


    他难受拧身站在结冰的溪边,冷不丁瞧见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拎着木桶,蹲在溪边洗衣衫。


    想来是张公子未婚妻的奴婢。


    “小姑娘,新春大吉,你是张公子未婚妻家的吗?”苏培盛客套问候。


    “是,你是公子的贵客?”穗青警惕看向那女里女气的小哥。


    “嗯呐,我是贵客的仆从,你叫我盛哥哥。”


    “来,这是南边来的蜜桔,忒甜,给你尝尝。”苏培盛丢给小姑娘一个蜜桔。


    “谢谢盛哥哥,你等会,来而不往非礼也。”


    今儿姑娘和羡蓉姐姐去乐善堂拜年,穗青独自在家,没想到钻过黑布围挡来洗衣衫却看见贵客了。


    那是张公子的贵客,自然也是姑娘的贵客,穗青不敢怠慢,赶忙取来一盒姑娘亲手做的点心。


    “盛哥哥,我怎么把糕点给你啊?我不会轻功。”


    “我会,谢谢穗青妹妹。”苏培盛飞身跃起,将食盒子取走,又与小姑娘寒暄几句,才拎着食盒回到四爷身边。


    “爷,方才奴才遛弯之时,瞧见张公子未婚妻身边的奴婢,那小丫头着实客气,送来一盒点心。”


    “爷您瞧瞧啊,这点心做的忒精致。”


    “嗯,拿去吃吧。”胤禛病恹恹侧躺在软榻上。


    “爷,听说这是衡臣公子的未婚妻简氏亲手做的,简家女子估摸着都擅长厨艺,奴才瞧着这点心极为眼熟。”


    苏培盛绞尽脑汁,将糕点说的天花乱坠,只想让四爷多吃几口。


    爷每日几乎都不怎么吃东西,只服用那要命的五石散。


    奴才们都害怕,怕爷有一日突然就没了,哎,看爷如今憔悴瘦削的孱弱身型,怕是也时日无多了。


    听到简氏,胤禛捂着心口艰难坐起身来。


    “拿来。”


    “诶诶诶,求爷您多吃几口。”苏培盛险些喜极而泣,忙不迭将糕点捧到四爷面前。


    “下去。”


    胤禛怅然若失,盯着面前的糕点,哽咽道。


    奴才们退出书房内,苏培盛支起耳朵,忐忑听房内的动静。


    “爷,糕点还可口吗?奴才给你重新沏茶来。”


    房内并无回应,苏培盛正要继续发声,却听见一道极沉极冷冽的声音:“不必。”


    爷的语气依旧死气沉沉。


    书房内,胤禛只是亲眼看到简氏一族女子做的糕点,都已然热泪盈眶,再没有勇气尝试。


    他枯坐到天明,盯着那盘与她的手艺酷似的糕点,潸然泪下。


    后半夜奴才们担惊受怕撞开书房门,太医们再次胆战心惊,数不清第几回将四爷从鬼门关拽回。


    新年伊始,贝勒爷再度险些丧命,身边的奴才们依旧满面愁容,恐惧的面对随时都将濒死的主子


    简瑶从乐善堂拜年归来,穗青也准备好了午膳,三人正有说有笑吃午膳,穗青顺道说了今日拿点心给对面的仆从。


    简瑶吓得站起身来:“穗青,不准与对岸有任何接触,你若再敢与对岸说话,你立即滚出去。”


    穗青吓得大哭,跪在地上求饶,羡蓉知道姑娘忌惮京城那人,所以一听到京城就应激。


    她好说歹说将哭红眼的羡蓉哄去歇息,又安慰了姑娘许久,才让恐惧的姑娘稍稍安神。


    简瑶心里憋的难受,让羡蓉准备好弓箭,上马开始练习骑射宣泄糟糕头顶的心情。


    张廷玉骑马赶到小院之时,竟看到她在泄愤似的胡乱射箭。


    “瑶儿,谁惹你不快?”


    “衡臣,我们去龙眠山斋戒礼佛几日可好?”


    “我不想呆在这,要不我去你别院住两个月可好?”


    “瑶儿,我暂时走不开,我需陪伴贵客,你若要去别院,我让人收拾好。”


    “不用收拾,我带上换洗衣衫就成,我用你的被褥。”


    “我早就与门房交代过,你随时都能去,若你喜欢,我们成婚后就住在别院。”


    “好。”


    “那我的房间就给你歇息,你陪伴贵客也方便些。衡臣哥哥,我屋内窗台上的梅花记的浇水。”


    “那今晚要等你回家吗?”


    “要。”


    “我走了。”


    “啊别抱我,我自己能下马了。”


    “我想抱你,瑶儿。”


    “嘶,别闹,别拽我辫子。”


    “哼,我才不稀罕。”


    “好好好,你拽吧,让你拽一辈子。”


    “哼,这还差不多,人家只是想把乐善堂给的红绳系在你辫穗儿上,桂娘说特意去月老庙替我们求来的姻缘绳,你瞧,我也扎了红绳。”


    “呜。我让你瞧,没让你亲我”


    “瑶儿,我很想你,再让我抱抱。”


    第63章 第063章新婚燕尔


    新春佳节,竹院内却冷冷清清,这几日太子爷不断催促四爷早些归京办差,苏培盛如坐针毡。


    “苏培盛,准备行装,年初五启程归京。”


    胤禛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早日当上亲王,让瑶儿与他唯一的骨血晖儿承袭王位。


    弘晖也将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子嗣。


    待晖儿娶妻生子之后,他也能有脸面去见她,向她忏悔赎罪。


    苏培盛瞧着四爷又在追思简氏,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她狠心不要四爷了,爷却心甘情愿为她守身如玉,守着这幅她弃之如敝屣的行尸走肉。


    爷本是前途无量的皇子,却为了一个女人堕落了,简氏好狠的心肠。


    大年初五一早,张廷玉将四贝勒送出桐城地界,才折返归家。


    此时糕点铺子前挤满了披麻戴孝之人,简瑶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妇人堵在店门口。


    “怎么回事?”


    张廷玉飞身跃下马背,将瑶儿护在身后。


    “说是年前从我这买的糕点有毒,毒死了这家人的孩子。”


    “呵,来人,立即将这些人统统押解到府衙!”张廷玉面色阴鸷,眼前这些人一看就是在做局。


    在桐城竟然有人敢欺负他的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瑶儿,不必担心,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张廷玉满脸怒容,押解几人来到县衙内。


    县衙还在放春假,知县正在私邸里听曲儿,听闻是张家二公子亲自来击鼓鸣冤,赶忙套上官服升堂。


    县令也是张廷玉的老熟人,县令姓陈,出自江南煊赫世家海宁陈氏子弟。


    大清朝实行严格的任官回避制度,官员不得在原籍为官,也不能在籍贯所在省份为官。


    世家大族多沆瀣一气,桐城张家与海宁陈家也是世交。


    对付这些无权无势的贱民,用满是钉子的板子每人打个三十棍之后,贱民们就哭嚎着开口了。


    “是是麻溪姚家,是姚三姑娘呜呜呜,别打了。”


    “这。衡臣,还继续审吗?”陈县令屏退衙差。


    “让陈世兄看笑话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有劳,明日我定去府上登门道谢。”


    这边厢,站廷玉正准备去麻溪要说法,却不成想,青荇焦急来报,说瑶儿出门赶集被砸伤脑袋。


    张廷玉愕然,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了,若等到他高中之后再迎娶瑶儿,她定会被姚家继续针对。


    在进京赶考之前,他必须快刀斩乱麻,迎娶瑶儿为妻,彻底断了外祖一家的念头。


    正好趁着长辈们放春假归家,他干脆直接求娶瑶儿。


    傍晚时分,简瑶正在用煮熟的鸡蛋揉额头。


    “瑶儿,我想娶你!”张廷玉疾步来到她面前,说话都带着喘音。


    简瑶惊讶的捏碎手中鸡蛋。


    “瑶儿,嫁给我,我想在进京赶考之前给你名份,让你成为堂堂正正的妻。”


    “求你,别拒绝我可好?”


    简瑶心乱如麻,张廷玉提前求娶彻底打乱她的计划。


    让她成为堂堂正正的妻子,这句话让她不免动容。


    此刻,她终于开始正视与张廷玉之间的关系。


    男人的劣根性决定男人对得不到的女人永远都在悸动,一旦得到,就开始弃之如敝屣。


    今日被人百般刁难,甚至因此而受伤,让她意识到自己一个弱女子在古代若无强权庇护,只能沦为玩物。


    她已沦为过皇子玩物,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她决定找个依靠。


    “衡臣,我嫁你,但我不需要隆重的婚礼,再有,我永远待在桐城,哪儿都不去。”


    “你若答应这两个要求,三日后,你我立即成亲。”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娶的是简氏罪臣之女。”


    张廷玉面露难色,张家钟鸣鼎食之家,他是嫡子,嫡子娶妻更是要大摆筵席,如此才算尊重嫡妻与亲友故交。


    而他注定位极人臣,今后势必要在京为官,成婚后分隔两地思念成疾,他舍不得离开她。


    “衡臣,你若不愿”


    “愿意,只是委屈了你。”


    “我现在就回去与家中商议婚事,你等我,我明日来下聘。”


    “好。”


    婚事敲定的极为迅速,张廷玉的确很焦急娶她。


    为了让张廷玉顺利赴京赶考,简瑶着实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点头许嫁。


    张家为隐瞒她罪奴的身份,竟给她安排麻溪姚家五姑娘的身份,着实啼笑皆非。


    大婚前夜,简瑶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全福老太太开脸梳妆。


    她盯着镜中穿凤冠霞帔的自己,有一瞬恍惚,这辈子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挺好的。


    二叔快马加鞭从江宁风尘仆仆赶来,做为她的送嫁长辈。


    吉时一到,张家的八抬大轿就迎来别院迎娶新妇。


    简二爷含泪背着侄女入花轿,心中百感交集。


    拜天地之后,简瑶被夫君搀扶回洞房内。


    “瑶儿,委屈你了。”张廷玉用金杆秤挑开红盖头,露出那张他日思夜想的容颜。


    “该委屈你才是,今后你若在京为官,我没法去京城主持中馈。”


    简瑶接过合卺酒饮下。


    喜娘说完吉祥话之后,就将一方纯白的元帕平铺在床榻中间。


    奴婢们统统退了出去。


    简瑶起身,含笑替张廷玉宽衣解带,却被他攥紧手掌。


    “瑶儿,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炙热的吻压下,简瑶下意识想抗拒,却压下心中凄楚,反手抱住他的腰。


    大红喜服散落一地,彻夜通明的龙凤花烛映照在张廷玉雀跃的俊脸上。


    他正要与心爱的女人


    拥吻缠绵,房门外却传来母亲的声音。


    “衡臣,你三月初才结束孝期,若弄出孩子来,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张廷玉瞬时垂头丧气。


    他虽忍不住想忘情吻着心爱的妻子,孟浪的要她,可孝道礼法不能罔顾,只能强迫自己压下欲念。


    “衡臣,明早还需早起给公婆和长辈们敬茶。”


    简瑶下意识紧张出了一身薄汗,此时听到孝期不能行房,竟暗暗松一口气。


    可新婚之夜,压根不能睡素觉,即便不能圆房,张廷玉还是没忍住用别的方式来满足自己。


    “乖,瑶儿,再来一次就好,瑶儿,为夫难受,帮帮我瑶儿”张廷玉面上潮红未褪,眼尾洇着欲色的红。


    简瑶无奈的揉着发酸的手,只能陪着他又胡闹了一回,此时羡蓉也忍不住开始敲门催促。


    “少夫人,姑爷,该起身了。”


    二人沐浴更衣之后,简瑶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


    张廷玉已然穿戴整齐,踱步来到爱妻身后。


    朵朵诱人红梅在她细白香颈上绽放,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印记,他呼吸微乱,眸色渐深。


    他取来篦子,替爱妻挽发。


    简瑶发现张廷玉挽发和描眉画眼的手法娴熟,忍不住酸溜溜开口:“怎地为女子梳妆的技术如此娴熟?”


    张廷玉知道瑶儿醋了,心中欢喜,开口解释道:“为你专门学了好几日,今后为夫为瑶儿挽发画眉一辈子可好?”


    这句誓言无比熟悉,她莞尔一笑,低头不语。


    二人吃过早膳之后,二人准备正院里请安。


    简瑶去屏风后取斗篷来,转身却看见张廷玉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潺潺鲜血落在纯白的验贞帕子上,她顿时胆战心惊。


    “衡臣!”


    “你怎么这样傻”


    简瑶愧疚落泪,她没想到张廷玉为维护她的名声,竟然割破他的手掌滴血。


    新婚夫妻当夜同房后,第二天一早,婆家的长辈会专门派人来检查这块喜帕子上面是否“落红”。


    她早就不洁,压根不会有落红,原以为他会用鸽子血代替,没想到却用他的血来维护她的尊严。


    “瑶儿,我不在乎过去种种,我只恨自己为何不早些娶你,都怪我。”


    张廷玉将哭的梨花带雨的爱妻拥入怀中,温声细语安慰她。


    简瑶含泪处理好他的伤口之后,就忐忑跟着张廷玉去见家长。


    张廷玉的父亲大学士张英后宅有一妻二妾,共诞育七子四女。


    长子张廷瓒和五子早夭,三子张廷璐,六子张廷瑑与张廷玉都是嫡妻姚氏所出。


    张英的四个女儿都已嫁为人妇。


    原本张廷玉早该娶妻生子,只因给祖父母接连守孝五年,而耽搁了婚事。


    如今他年已二十及冠之年,才将将娶妻。


    今日是头一回见新妇,张英夫妇和孩子们早早就候在正院里等新妇前来见礼。


    张廷玉的母亲姚氏面上虽然在笑,但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直到派去收落红喜帕子的婆子笑着将染血的喜帕展示在众人面前,姚氏的面色才稍稍和缓些。


    张廷玉的嫡长兄早亡,所以她虽然是嫡次子的妻子,如今却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媳。


    公婆极为和善,张廷玉的几个弟弟和妹妹也纷纷对二嫂见礼。


    简瑶落落大方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妯娌和弟弟妹妹们。


    请安之后,简瑶乖巧的跟在夫君身后,回到居所。


    这男人初次开荤后,愈发沉溺情事,真无法想象若他出孝期,又该如何胡搅蛮缠。


    新婚燕尔正是缠绵悱恻之时,她也就半推半就随他胡闹。


    张家的规矩是早膳和午膳各院自己安排,但晚膳都必须齐聚在饭厅里。


    偌大的饭厅上摆着一张大圆桌。


    两个容貌端方的妇人站在桌前,在伺候公婆用膳。


    “夫人,这位是徐姨娘和刘姨娘。”


    简瑶只客气颔首,她是嫡长媳,若对公爹张英的两个小妾行礼,会被旁人骂没规矩。


    饭桌上很安静,两个小妾没有资格落座,全程站着伺候,这就是妻妾的区别。


    吃过晚膳之后,新婚夫妇回到居所。


    简瑶原想着与张廷玉说一声,待他进京赶考之后,她想搬去别院居住,可一想到已然亏欠的不能陪着他进京,愈发张不开嘴。


    “瑶儿,待我进京赶考之后,你去别院住,等我归家再回老宅。瑶儿,再帮帮为夫我很难受。”


    张廷玉一想到后日即将赴京赶考,就恨不得孝期立即结束,他能真真正正占据瑶儿的身心。


    第64章 第064章背叛


    康熙三十三年,正月十五。


    成婚不到十日,张廷玉依依不舍与爱妻话别,赴京赶考。


    他还贴心的将对瑶儿不满的母亲姚氏一并哄去京城。


    简瑶则住在南城外的别院里。


    马车内,姚氏正在亲自为埋头苦读的儿子端茶递水。


    “这简氏怎地如此不知礼数,按理说成婚后正妻会安排陪嫁的丫鬟开脸伺候夫君,你说她这是何意?”


    “她自己懒得来照顾你,怎么也没安排个知冷暖的陪嫁丫鬟伺候你?”


    “衡臣啊,不是为娘在唠叨,你今后免不得为官,身边若没个女人照顾着,会被人笑话的。”


    “你瞧瞧哪个有头有脸之人后宅没个妾?你若无妾,会被人嘲笑寒酸。”


    “娘,我与瑶儿新婚燕尔,我知道您瞧不上她,可她如今是我的妻,我的后宅由她来打理,您无需操心这些。”


    “我只会纳瑶儿安排的女子为妾。”


    姚氏柳眉倒竖:“她到底为何不愿意陪伴你进京?你就惯着她吧!”


    “简氏女子还真是奇葩,难怪不好嫁,谁家里嫁女儿会让婆家将婚书与夫家签署好的合离文书一道送去?”


    张廷玉默然不语,昨日花轿临门之时,简二爷依照简家的奇葩规矩,让他写下合离文书。


    简家的家规有云,简氏女若在夫家受半点委屈,则在夫家迎娶时签署的和离文书上直接签署闺名回娘家,由家族赡养一世。


    换言之,只要他让瑶儿受委屈,瑶儿可随时离开他,当时他心中的确不快。


    可为了瑶儿,他还是屈辱的签下那份只有男方签字画押的和离文书。


    世家子弟纳妾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他迟早也需纳妾,为家族开枝散叶。


    他今后注定位极人臣,又是张家下一任家主,就更需子嗣昌盛,为让瑶儿免于过多承受生产之苦,他也必须纳妾。


    妾室人选需慎之又慎,不能委屈了他的瑶儿。


    总要让瑶儿选出她喜欢的女子为妾,今后方能妻妾和睦相处。


    “儿啊,只是你外祖家的关系也需维护,你为娶简氏为妻,让外祖家受委屈,合该从外祖家的表妹中选一名良妾!”


    “我的后宅瑶儿做主!娘别再挑拨我于瑶儿的关系了!纳妾之事,全由瑶儿做主!”


    姚氏默然,她对如何拿捏自己的儿子自有一套办法。


    她的儿子是正人君子,最重规矩与道义,只要让生米煮成熟饭,压根不怕衡臣会委屈他的表妹。


    二月初,张廷玉抵达京城之后,竟愕然发现母亲将表妹素月安排进府里,虽名曰做客,可他哪里会不知道母亲的心思,愈发对表妹敬而远之。


    “衡臣,这是你三舅舅的第六女素月表妹,你还记得她吗?”


    “表妹妆安。”


    张廷玉虽不悦母亲擅作主张将表妹接来京城,但却半点不好意思再迁怒母亲,毕竟母亲并未阻拦他娶瑶儿,母亲和外祖家已然受了委屈。


    “对了,我还给你安排了几个小妾,蔡氏和吴氏都是我们桐城书香门第的好姑娘,还有这位是李氏,那个是施氏。”


    “母亲,我不日即将春闱科考,无心儿女私情,你把她们送走!”


    张廷玉说完就转身入了书房内。


    一回到书房,他迫不及待给瑶儿去信报平安,可


    他的家书前脚才交给门房,后脚就被姚氏悄悄截留。


    直到开考前一日,他都不曾收到瑶儿的家书。


    他愈发烦闷。


    姚氏听闻儿子又在独自喝闷酒,赶忙叫来娘家的侄女素月。


    “素月,你衡臣表哥这几日心情烦闷,你打扮的素净些,去陪陪你表哥。”


    素月心中窃喜,转头就按照简氏那贱人的装束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特意戴着欢情的香囊,袅袅婷婷去寻表哥。


    张廷玉正烦闷忧愁的思念瑶儿,鼻息间暗香浮动,他的瑶儿竟然翩跹扑进他怀里。


    一整晚,他都在忘情的要她。


    第二日一早,张廷玉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拥娇妻入怀缠绵一番。


    “瑶儿,转过来,为夫还想要你瑶儿”


    “表哥,你轻些嗯”


    陌生的娇媚声音传来,张廷玉瞬间惊醒,猛的离开她的身子。


    “表哥,你怎么了?”


    “滚出去!”


    张廷玉懊恼扶额,他竟然糊涂的与表妹欢好一整晚。


    昨晚失控的画面充斥脑海,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被母亲和表妹算计了。


    可元帕上的落红无声提醒,表妹已然成为他的女人,他占有了表妹的身体,就必须负责。


    该如何是好,他与瑶儿才成婚两个月,他却


    “青荇,准备避子汤。”


    “衡臣!她是你表妹!你已亏欠了你外祖家,怎能如此狠心作贱素月,呜呜呜我没脸在见娘家人了,我现在就去投缳自尽!”


    姚氏担心侄女和儿子,昨晚干脆在外间歇下,年轻人一晚上折腾的厉害,姚氏笑的合不拢嘴,仿佛看见大胖孙子朝她咧嘴笑着叫祖母。


    听到外祖父,张廷玉顿时哑口无言,即刻搬到外院书房内,身边只准小厮伺候。


    春闱时间在二月初,需连续考三场,每场三天,共计九日,都需呆在贡院内考试。


    会试考中者为贡士,再经殿试赐出身,乃为进士。


    他的目标明确,只点探花郎,不争状元。


    待到春闱结束之后,他还需在京城煎熬两个月,直到四月十五将于礼部大堂张榜,考中贡生之后,还需殿试,天子亲自主考,成为天子门生。


    最迟五月初,他就能以探花郎的身份衣锦还乡,与爱妻团聚。


    四月二十五,月末即将放榜,简瑶这几日惴惴不安,两个多月都不曾收到衡臣的家书。


    他离家这些时日,她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妻子,挣扎许久,她终于克服去京城的恐惧,决定等衡臣回来之后,就将准备与他一起去京城的决定告诉他。


    她想与衡臣好好过日子,相偕走过漫长余生,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会爱上这个善良的男子。


    “少夫人,老夫人今日从京城归来,当您立即回去一趟。”


    姚氏身边的婆子亲自到别院请她。


    简瑶心中愈发忐忑不安,总觉得姚氏来者不善。


    当看到婆母姚氏身侧站着个端丽的少女之时,她心下一惊。


    那少女挽着妇人发髻,此刻正挑衅的与她对视,还时不时轻抚她的肚子。


    简瑶苦笑,她猜到了那少女的身份。


    “婆母,您想让我做什么?迎这位妹妹入门吗?还是让出正妻之位。”


    “简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残花败柳之身,我能允许你入门,全都是为了衡臣的仕途,你若能让妻为妾,我可容你在张家苟活,若不然,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知难而退。”


    “是衡臣让您来通知我的吗?”简瑶追悔莫及,她不该为找依靠而鲁莽嫁给张廷玉。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素月腹中已然有了衡臣的骨肉,已满三个月,还是个男胎,我不能看衡臣因庶长子而被人嘲笑没规矩。”


    三个月呵呵呵他才与她成婚不到半个月,就迫不及待纳妾,还让妾怀上庶长子。


    难怪张家会答应不大摆宴席,低调娶她,原来早就算计好了,待张廷玉考中之后,就卸磨杀驴。


    恨只恨自己愚蠢的觉得古代有专情的男人,幸亏这一回她对张廷玉并未交心,才没有满盘皆输。


    她并未怨恨张廷玉,毕竟他是封建卫道者,哪里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离经叛道之人本来就是她自己。


    “不必让妻,我自请下堂!”


    闻此噩耗,简瑶却觉得释然,并无过多悲伤情绪,只觉得张家侮辱了简家的门楣。


    如今张家咄咄逼人,若她还赖着不走就是自取其辱。


    “羡蓉,取和离文书来!”她轻叹道。


    “你,简氏,你疯了不成,你已是残花败柳,离开衡臣你还能做甚!放肆!”


    姚氏深知儿子对简氏情根深重,若简氏今日被她逼走,衡臣定会大闹。


    “反了天了!来人!把简氏给我绑了!”


    就在此时,有仆从来报,说江宁简二爷前来拜访。


    简二爷心系侄女简瑶,故而在桐城张家和京城张家府邸都安插了眼线。


    一得知张廷玉的表妹怀上身孕,而姚氏带着小姚氏气势汹汹赶赴桐城,简二爷就气的马不停蹄赶来桐城。


    今日简二爷带着数百壮丁前来,拔剑冲进张家府邸。


    “二叔我要合离。”简瑶泣不成声,将签署好的合离文书交给二叔。


    “张夫人,我侄女无才无德,着实高攀不上你们张家,今日我就带着侄女归家,我自会去信张大学士言明情况,告辞!”


    简二爷带着泫然欲泣的侄女一道前往江宁简家。


    行出桐城地界之时,马车正与敲锣打鼓前往桐城张家报喜讯的队伍错身而过。


    “瑶儿,衡臣点了探花郎,你真不后悔啊?今后你可是探花郎的夫人。”


    “男人哪儿不纳妾的,更何况衡臣今后注定位极人臣,家里若没个妾,会被人嘲笑寒酸的。”


    “我不稀罕。”简瑶气哼哼,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她都准备等张廷玉回来就与他圆房了。


    “咳其实四贝勒对你极好,这些年他膝下只有弘晖一个血脉,自从你离开之后,他竟一蹶不振,重病数次,好几回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二叔,你别再说了,我不当妾,他那般玩弄我,将我当成猴子戏耍,您怎么还能将我推向那火坑里生不如死。”


    听到那人的消息,简瑶心乱如麻,捂着耳朵仓皇失措。


    她人生中第一次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却被欺骗的遍体鳞伤,那人那般欺骗玩弄她的感情,简直是奇耻大辱。


    简二爷不敢再规劝,带着侄女径直回到江宁简家。


    听二叔说,两位堂兄被四贝勒安排入江南绿营,如今大堂哥年纪轻轻俨然升任正四品都指挥使司,统辖一营的兵力,二堂哥更是调遣到西北军中为正五品守备。


    只是堂姐不甚如意,因即将嫁给海宁陈家子弟为填房,而闹着绝食拒婚。


    五月初五这日,简瑶抵达江宁简家。


    如今二叔将妾室张氏扶正为续弦,大堂哥居于军营,偌大的老宅里,只有二叔夫妻二人与堂姐简知意居住。


    二叔并未将简瑶与桐城张家和离的消息告诉家里,是以张氏和堂姐都以为简瑶被那位四品官始乱终弃。


    二叔将她送回府邸之后,就马不停蹄赶往苏州处理简家的产业。


    晚膳之后,


    堂姐来寻简瑶说体己话,可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啜泣。


    第65章 第065章情债


    “我真不知父亲为何要这般将我往火坑里推,为何大伯欠陈家的恩情,要拿我的命去还。”


    简瑶愕然,原来堂姐是来控诉她白眼狼的。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我父亲欠的恩情,合该我来偿还。”


    简知意哭哭啼啼将那些陈年往事和盘托出。


    原来海宁陈家二房的陈大人与她的父亲同在江宁为官,二人既是同僚又是发小。


    她父亲出事之时,整个江南官场都无人敢为父亲发声,唯独区区五品通判的陈大人清正不阿,为挚友上奏陈情,四处奔波。


    陈大人因此得罪了曹家,后获罪被革职查办,陈大人的夫人也因忧思过重而郁郁而终。


    简瑶的二叔回到江宁之后,听闻陈大人病重,为报答陈大人对简家的恩情,遂将堂姐知意许配给陈大人的独子陈邦彦为续弦。


    这陈邦彦与一名妓终日厮混不思进取,甚至为妓女而气死发妻,发妻死后,他更是将妓子赎回家,视之为妻子。


    二叔竟为帮她父亲还人情,将亲女儿往火坑里推,简瑶愈发愧疚。


    婚期定在本月初十,距离婚期还有五日。


    善良的二叔从未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她还在心安理得享受简家的富足生活,当真是白眼狼。


    经历过两段让人绝望的感情之后,简瑶彻底对古代的男人厌恶至极。


    与其待在二叔这让二叔被人嘲笑侄女嫁不出去,损害简氏女子的闺誉,不如嫁去陈家还陈家的人情。


    趁着二叔不在家,姐妹二人当即拟好新的合婚庚帖,又偷来二叔放在书房的印鉴盖章画押,寻媒人送到陈家。


    简知意特意将父亲绊在杭州,大婚当日都不得归来。


    大堂哥正在剿水匪,无法来参加婚礼,二堂哥简知煜自是向着亲妹妹,还帮着隐瞒家中长辈。


    被蒙在鼓里的简二夫人直到花轿出门,都没意识到陈家娶的是侄女简瑶。


    直到简二夫人哭哭啼啼去女儿闺房内整理,愕然发现女儿竟还在闺房内。


    “意儿!你怎么还在这,方才坐上花轿之人是谁!”


    “娘,瑶儿愿意嫁去陈家,我没逼她!”


    简知意跪在娘亲张氏面前啜泣。


    “娘,瑶儿说她愿意,说毕竟是大伯欠下的人情债,她要替父还债,您忍心看妹妹入那火坑吗?娘,妹妹是您的亲女儿。”


    简知煜拽住娘的袖子不准她出门。


    因陈母新丧不足一年,故而婚礼极为低调,拜过天地之后,简瑶忐忑坐在洞房内。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头顶的红盖头被猛的掀开,一个娇俏明艳的少女满脸怒容站在她面前。


    她将手里的红盖头狠狠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


    当看到新妇的绝美容颜之后,少女面色煞白,不安的咬唇。


    “彦郎今晚不会来,我来替他揭盖头,简氏,你早些睡吧,今晚我来伺候彦郎。”


    “你是景氏吧,正好我今晚有事与陈公子商量,你与他互为一体,你来也一样。”


    简瑶扯下凤冠,落落大方起身走到景氏面前。


    “你”景氏没想到彦郎娶的续弦不但比她貌美,连说话谈吐都如此气度高华。


    她竟有些自惭形秽,咬唇许久都不曾开口。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却见那女人递来一张纸,景氏狐疑扫一眼宣纸上的内容,震惊抬眸看向简氏。


    “你你这是何意”


    她不明白为何新婚之夜,简氏竟送来一张签字画押的和离书,这张和离文书夫妻双方和长辈都已签字画押,即时生效。


    “景氏,我无意与你争夺你的彦郎,想必我的身世你也知晓,我流放过,早就是残花败柳之身,我如今只想给陈大人尽孝,偿还我陈大人的恩情。”


    “这和离书,就是我的诚意,你可以把我当成陈大人的义女,有这张和离文书在,我对你构不成威胁。”


    “景氏,你该感谢我才是,我若是你,就该与我好好相处,如此你的彦郎才不必被逼着再娶,第三个续弦未必有我这般好脾气。”


    “今晚我可与你击掌为誓,今后你照顾陈邦彦,我照顾陈大人。井水不犯河水,如何?若违背誓言,则不得好死。”


    简瑶主动抬手,景氏错愕的攥紧和离文书,抬手与简氏击掌为盟。


    “景氏,回去伺候你的彦郎吧,但对外还需给我些正妻的体面,待给陈大人养老送终之后,我自会离去。”


    景氏浑浑噩噩尚且懵然回到西苑里。


    月下竹林,正有一红衣俊美男子在舞剑,那男子眉目疏朗,五官生的削薄俊逸,仪表堂堂。


    “彦郎”


    男子面色一凛,收剑飞身跃到心爱的女人面前。


    “茵孟,怎么回事?简氏欺负你了?我去找她算账!”


    “彦郎别担心我,简氏与先头那毒妇倒是不同,方才她竟给了这个,你别为为难她。”


    陈邦彦接过一看,竟是签署了简氏名字的和离书,不免惊讶。


    “她说有了这和离书,今后我们就能拿捏她,她只想为你父亲尽孝,待给你父亲养老送终之后,会主动求去。”


    “彦郎,这个女子是个良善之人,你不准欺负她可好?”


    景氏今日去给简氏下马威,却又意外之喜,如今她手里捏着和离文书,简氏嫁进门就已失去嫡妻的身份,再无任何威胁。


    有简氏在前头为她遮挡流言蜚语,她就能与彦郎白头偕老。


    如今最要紧之事,是尽快诞下子嗣,可她早些年为妓之时,曾服下凉药,要子嗣谈何容易


    五月二十五,张廷玉新晋探花郎,鸣锣开道衣锦还乡。


    他特意选择从南城门入城,这个时辰瑶儿该在糕点铺子忙碌,可他打马来到糕点铺子前的官道,却只看见乐善堂的女子站在店门口。


    瑶儿定是得了通知,在老宅与长辈们一道等他荣归。


    他愈发焦急,归心似箭。


    回到老宅之后,他到祖祠祭拜祖宗,就去与长辈们见礼。


    当看到母亲身边站着腹部隆起的表妹之时,张廷玉心下一惊,慌张的四处逡巡,却并未见到瑶儿的身影。


    他愈发魂不守舍,愧疚不安,瑶儿肯定知晓表妹有孕一事。


    心底涌出无尽的恐惧和悔恨,他转身拔腿朝瑶儿所居的小院狂奔。


    “衡臣,简氏已自请下堂,如今你的表妹才是你的正妻。”


    “你今日哪里都不准去!否则娘就死在你面前。”姚氏痛心疾首拦在儿子面前,手里攥着发簪,戳在自己的脖颈儿上。


    “娘!她是我的妻,瑶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为什么!为什么!”


    张廷玉急火攻心,捂着心口高声痛呼,眼前渐渐模糊:“瑶儿!!”


    眼见儿子瘫倒在地,姚氏吓得丢下簪子扑到儿子面前。


    “呜呜呜衡臣,衡臣呐”


    天气愈发闷热,简瑶搀扶着病恹恹的公爹陈大人来到花园里遛弯。


    “瑶儿,从前你父亲在世之时,每到六月初,我定与他一到去西湖游玩,我们两个老家伙能从断桥游到雷峰塔下,还能顺带捉两尾鱼做醋鱼。”


    “爹您养好身子,明年儿媳陪您去西湖一道捉鱼,不如我们午膳就吃西湖醋鱼如何?”


    “哎哎哎,不成不成,那西湖醋鱼忒难吃,腥的要老命,鱼是鱼醋是醋,就像含着一口醋到西湖底下抱着鱼生啃。”


    “您放心,我做的醋鱼准保好吃,我再做一道宋嫂鱼羹和赛螃蟹,就这么定了。”


    “爹,昨儿我新学了一段评弹,您给指正一二。”


    陈邦彦来给父亲请安之时,就看到一个容貌绝艳的女子正坐在荷花池畔唱曲抚琵琶。


    她的声音空灵婉转,犹如天籁,他下意识簇足站在原地欣赏。


    一曲毕,他才拔步走到父亲面前。


    “父亲,今日身子可好些?”


    “世南,瑶儿是个好姑娘,你不准欺负她,否则我死不瞑目。今日开始,你就歇息在瑶儿房内,让那景氏来我着侍疾。”


    “父亲!”


    “爹!”


    简瑶和陈邦彦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转脸看懂了对方脸上的急迫和恳求之后,复又垂首乖巧应了一声是。


    陈邦彦还想劝说几句,可父亲却开始迎风咳血,他深


    吸一口气,主动牵起简氏的手。


    貌合神离的夫妻陪着陈父一道用午膳。


    简瑶去厨房忙碌,陈父恨铁不成钢,用拐杖将逆子赶入厨房内帮忙。


    厨房内炊烟袅袅,简氏正低眉切菜。


    陈邦彦索性坐在炉膛前添柴,二人并未说话。


    二人饭桌上到底开始假装恩爱,互相夹菜。


    陈邦彦不情不愿来到正妻简氏所居的蒹葭院内。


    前几日都是景氏与她一道前来装样子,倒是不觉得尴尬。


    踏入卧房内,隔着一道屏风,隐隐看见简氏披散着头发,正坐在梳妆台前挽发。


    “羡蓉,你把热水抬进来。”


    天气闷热,简瑶只穿着肚兜就转身走到浴桶边,她站在浴桶前,将身上的衣衫一一除去。


    “羡蓉,快些来帮我啊”她吓得抓过衣衫捂在身前。


    第66章 第066章夺妻


    “姑爷!”


    羡蓉和穗青两个丫鬟惊的丢掉手里的木桶,冲到姑娘身前保护。


    “简氏,你院里为何没有别的丫鬟仆妇伺候?传出去还以为我苛待你。”


    陈邦彦脸颊发红,脑海里都是简氏转身之际,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


    在简家提出换亲之时,他就查过简氏的底细,若非此女的父亲,当年他的母亲也不会因担忧锒铛入狱的父亲郁郁而终。


    他对简氏心存怨恨,可今日见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陈邦彦却生出愧疚不安。


    她只是个弱女子,她家中经历剧变,父母双亡,她身处闺阁,又如何知晓那些恩怨情仇。


    “陈公子并未苛待我,只是我性子孤冷,最不习惯身边有太多外人伺候,所以身边只有我的陪嫁丫鬟,公子着实不该来我这,回头景氏误会就不好了。”


    简瑶已匆忙穿戴整齐,眸中满是担忧。


    她不想因为今晚的误会而影响她和景氏的约定,若景氏闹腾起来,回头这笔帐又得算到她头上。


    “我也不想来,我父亲派来的婆子周妈妈很快就会来此,这一个月我都必须与你同床共枕,否则景氏就无法回到我身边。”


    “父亲方才派人将景氏接走,说让她去祠堂思过,呵,她何错之有?”


    “叨扰了,简氏。”


    “陈公子言重了,我还没感谢公子好心收留,给我一个能安生立命的家。”


    原来如此,简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家陈邦彦心中涌出怪异的复杂情绪。


    他微微颔首,振袖扬手间,小厮将他的东西搬进屋内。


    “公子,少夫人,奴婢奉命来伺候。”瘦高的婆子施施然前来,直接站在房门口。


    简瑶和陈邦彦无奈对视一眼。


    “夫君,我伺候你就寝。”简瑶装作眉目含情,温柔贤良的替陈邦彦宽衣解带。


    “有劳夫人。”


    简瑶在周妈妈含笑注视下,替陈邦彦宽衣解带,自己也转身褪去外袍,只穿着中衣,满眼娇羞牵着陈邦彦的手入了床榻。


    羡蓉和穗青将屋内烛火熄灭,掩门离开,二人不敢离开,只忐忑守在门外。


    房门一关上,简瑶和陈邦彦同时尴尬的松开手。


    周妈妈的身影映照在窗棂上,估摸着没听到动静不会离开。


    简瑶无奈之下,伸手开始吃力摇动床帏。


    娇媚的低吟乍然传来,陈邦彦意识到简氏在做什么之后,尴尬的绷直身子。


    他正有些面红耳热之时,那人倏然凑到他面前,让他发声。


    “”


    陈邦彦无错闭眼,配合简氏敷衍,他脑海里满是景氏,可羞耻的带入与景氏欢好缠绵画面之时,在承欢的娇颜,却陡然变成简氏。


    此时他呼吸愈发急促,燥热的难受,伸手开始帮着简氏摇晃床榻。


    二人一唱一和,折腾了半宿,直到二更天,周妈妈满意的才离开。


    简瑶手都摇麻了,声音都喊得嘶哑,忍不住揉着发酸的手。


    “她还会回来,今晚我先歇息在此。”陈邦彦气息紊乱,暗夜里,面色潮红。


    “好。”简瑶抓过软枕,睡到床榻里侧,背对着陈邦彦。


    她并不担心陈邦彦会行不轨,毕竟他宠妾灭妻名声在外,他虽不是好夫君,但却是专情之人,对景氏情有独钟,甚至为了景氏连名声都不顾。


    如此专情之人,绝不会对别的女子见色忘义。


    演戏到深更半夜,她明日还需早起给公爹做药膳,困的直打哈欠,沉沉睡去。


    可陈邦彦却全无睡意。


    满屋都是陌生的熏香,女人沉稳的呼吸仿佛就在耳畔,她竟对他如此信任,敢在外男面前沉睡。


    可他并非外男,而是他的夫君,妻子依赖夫君,本就天经地义。


    他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是简氏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以及方才她虚情假意的娇。喘。


    五更天之时,陈邦彦打着哈欠准备入睡,倏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呜咽声。


    “放过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呜呜呜求求你不要”


    他惊的坐起身来,原来是简氏在做噩梦,她到底梦到什么?竟恐惧的无助啜泣。


    陈邦彦联想到简氏被流放一事,景氏说简氏早已是残花败柳。


    被流放的简氏女早就名声败坏,所以父亲说他的续弦是简氏流放过的女子,他当时只觉得奇耻大辱。


    若非父亲咳血昏厥,以死相逼,他根本不会娶个早就没有清白的女人入门。


    她缘何失贞,又为何在深夜无助啜泣噩梦连连,只能是梦到流放时被人凌辱的惨景。


    鬼使神差,陈邦彦伸手轻轻拍打简氏颤抖的后背,伸手替她擦泪。


    她的眼泪很烫,烫得他莫名心慌,他赶忙收回手。


    此时听到简氏痛苦啜泣,他忍不住准备再去安抚她,却听到门外丫鬟的声音。


    “姑娘,您该起来了。”


    简瑶正在做噩梦,梦里那人发现她诈死,竟追到陈家,对他纠缠不休。


    耳畔传来羡蓉的声音,她绝望崩溃的情绪渐渐回笼。


    陈邦彦还在睡觉,简瑶轻手轻脚起身披衣离开,见他没盖毯子,于是贴心的用毯子盖住他的肚子。


    她蹑手蹑脚离开屋内,到小厨房里梳洗,就开始为公爹做药膳。


    顺便也给陈邦彦做了一份,毕竟她人在陈家,她还需巴结巴结名义上的夫君。


    待到公爹过世之后,守孝三年后,她定头也不回乘马车逃离。


    反正她早就拿到了双方签字画押的和离书,从嫁入陈家那日起,二人就不是夫妻


    小厮捧着早膳前来,陈邦彦正坐在书房内练字,却心乱如麻,字迹更是凌乱不堪。


    “公子,少夫人派人给您送来了早膳。”


    小厮将饭菜从食盒内取出,就毕恭毕敬离开。


    陈邦彦停笔,盯着桌案上的菜肴出神,直到小厮将凉透的饭菜拿走,他都不曾动筷子。


    吃过早膳之后,简瑶正伺候公爹服药,却听奴婢来报,说简家家主来访。


    二叔来了!


    她替嫁人一事,二堂哥和堂姐将二叔拖在扬州十日之久,二叔回来定不肯罢休。


    简瑶担心二叔失礼,赶忙与公爹说让夫君陪她见娘家人即可。


    绕过影壁抄手游廊之后,她就看到二叔忧心忡忡站在华庭门口。


    她正要上前,却看到二叔身后站着个挺拔身影。


    竟是张廷玉


    简瑶顿时慌了手脚,赶忙转身,屈膝跪在陈邦彦面前。


    “陈公子,一会可否假装与我夫妻鹣鲽情深,我晚些再与你解释。”


    陈邦彦的目光落在简二爷身后的俊逸男子脸上,震惊看向简氏。


    竟然是桐城的张衡臣,一品大学士张英家


    的嫡公子。


    他诧异看向仓皇失措的简氏,点头应允:“好,但你欠我一个解释。”


    “多谢!我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简瑶咬牙在脖颈儿上揪了两个暧昧的红痕,就焦急牵着陈邦彦的手去见二叔与张廷玉。


    “二叔。”简瑶忐忑走到二叔面前,福身见礼。


    “瑶儿,你你”简二爷痛心疾首,可看到侄女与陈邦彦紧握着的手,又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下去。


    如今生米早就煮成熟饭,再无任何挽回余地。


    简二爷不动声色观察侄女和那混账的陈家小子,见那小子对侄女极好,看侄女的眉眼都带着缱绻柔情,这才勉强安心。


    否则今日若见到侄女有半点委屈愁苦神情,他定不计代价将侄女带回简家!


    而此时张廷玉却心如刀割,他负在身后的手拼命攥紧,甚至忍不住攥的发抖,指甲戳进掌心,仍是压不住锥心刺骨之痛。


    “二叔,衡臣世兄,你们怎会一道前来?”


    “世南贤弟,我恰好这几日来江南办事,今日来拜访之时,巧遇简世叔,就与他同来。”


    “咳咳咳咳咳”张廷玉心口剧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简瑶也在瞧瞧打量张廷玉,这才几个月没见,他怎地如此憔悴病容,甚至此刻都需青荇搀扶着。


    张廷玉含笑坐在桌前,可心却跟着碎裂成寸,他没料到心爱的女人已然嫁作他人妇。


    瑶儿脖颈上难掩的欢好暧昧吻痕,更是让他痛不欲生。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满是疏离与客套。


    此时简二爷见缝插针的说要去探望陈大人。


    张廷玉以尚在病中不便叨扰陈大人为由,并不准备随行。


    “咳咳咳瑶儿,替二叔招待你衡臣哥哥。”简二爷朝侄女使眼色,又意味深长看一眼张廷玉,这才忐忑离开。


    “是。”简瑶故作镇定,却压根不敢抬头看张廷玉。


    陈邦彦若有所思看向简氏,嘴角浮出笑容,领着简二叔去见父亲。


    偌大的厅内,只剩下简瑶主仆和张廷玉主仆。


    “瑶儿,我想与你单独说体己话。”


    “我还没恭喜衡臣世兄即将为人父,世兄,你我注定有缘无份,如今我已嫁为陈家妇,我夫君待我极好。过去种种都是我年少无知,也请衡臣世兄海涵。”


    “那个孩子,就叫若霭,可好?”简瑶含泪将一抔清茶放在张廷玉面前。


    “瑶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母亲算计了我,可我没办法,表妹已经与我有夫妻之实,我若弃她不顾,她失了清白定活不下去,我哎”


    张廷玉愧疚的将瑶儿紧紧拥抱在怀中。


    “衡臣哥哥,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个君子,是我配不上你,你无需自责,你”


    简瑶愕然,感觉到一滴滴热泪砸在脸颊上,她仰头看张廷玉,却见他已是泪流满面。


    “瑶儿,可否原谅我一次,就一次,我这辈子只要你当妻子。”张廷玉已然泣不成声。


    虽然他明知道答案,他仍是厚颜无耻的说出口。


    “衡臣哥哥,早些回去吧,姚氏母子还在家里等你回家,去吧。”


    简瑶取下帕子,扬手准备替他擦泪,却被他一把夺过帕子。


    张廷玉将绣帕塞进袖子里藏好,仰头忍泪。


    “瑶儿,祝你与夫君白头偕老,恩爱一世。”


    “对不起,今后我就是你娘家人,他若敢欺负你,我定不饶他”


    “瑶儿,我我点了探花郎,不日即将到翰林院任职,我会听话,当好孝子与负责的夫君和父亲,瑶儿对不起,我很痛苦”


    “瑶儿,对不起”


    从她决绝的离去,张廷玉发现瑶儿要的感情太过于离经叛道,她竟然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为何陈邦彦宠妾灭妻恶名在外,她却要嫁给他。


    瑶儿定是在与他赌气,她恨他背叛她,所以才用一辈子的幸福献祭,来惩罚他的不忠。


    该如何是好,他和她,隔着陈邦彦和表妹,还有表妹腹中的骨肉。


    他终是与瑶儿彻底形同陌路。


    张廷玉痛苦的捂着心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马车上的,也听不见简二爷满眼担忧对他说了什么。


    “瑶儿”张廷玉捂着脸颊无助啜泣。


    送走二叔和张廷玉之后,简瑶跟着陈邦彦回到正妻所居的蒹葭院里。


    “简氏,你与衡臣有私情!”


    陈邦彦并未意识到自己此刻说出这句话之时,面色有多难看。


    “没有,我与张廷玉曾经定过亲,只是张家瞧不上我,后来我家里坏事儿,我父亲曾经将我的合婚庚帖送去张家,可张廷玉拒婚,再无其他。”


    “呵,倒是符合衡臣的高洁品性。”


    “衡臣对你有私情,方才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望眼欲穿。”


    “与我无关,他已娶妻,即将为人父,简氏女不为妾。即将我与你只是表面夫妻,但好歹是正妻,你放心,我如今是你的妻,在给公爹养老送终之前,我自然会恪守妇道。”


    “你”陈邦彦语塞,他下意识想追问,在给他父亲养老送终之后呢


    话未出口,他想起来那份和离书,她进门那日,就已然签署和离书,与他不是夫妻。


    一想到她会离开,陈邦彦愈发心烦意乱,转身拂袖而去。


    简瑶则转身入了厨房,给公爹准备午膳。


    只是晚膳之后,陈邦彦却再次出现在她屋内。


    她心中郁结,敢怒不敢言,毕竟寄人篱下,毕竟她到陈家是来报恩的。


    当晚熄灯之后,她熟练的与陈邦彦继续假装欢好,欺骗守夜的周妈妈


    七月初,京城愈发闷热,御驾前往承德避暑。


    太子与胤禛兄弟二人留守在京城内。


    这日一早,张廷玉的小厮满眼焦急来寻苏培盛救命。


    “啊这?青荇小哥儿,你们公子不是娶的简氏一族的女子吗?怎么又变成麻溪姚氏了?”


    苏培盛一头雾水。


    “哎,一言难尽。”青荇哭丧着脸,将主母算计公子和简氏的事情和盘托出。


    公子归京之后,就一蹶不振,缠绵病榻,世上也只有公子的挚友四贝勒能规劝一二。


    眼看今日公子再次咳血昏厥,青荇一咬牙,赶来贝勒府搬救兵。


    苏培盛一脸为难,自家贝勒爷还在为女人醉生梦死呢,没想到爷的挚友张廷玉也情场失意。


    可若是爷知道张家算计了简家,定会勃然大怒,毕竟简家对爷的意义非凡。


    自从简氏死后,爷素来颇为照拂简氏一族的子弟。


    “苏大哥,求您了,公子快熬不住了,呜呜呜,求您行行好,我给您磕头了呜呜呜”


    “啊你这,我真作不得主,我带你去见四爷吧,一会悠着点,别说太多简家之事,你千万记牢。”


    苏培盛带着青荇忧心忡忡入了满是酒气的书房内,在堆叠的酒坛子里找到正在喝酒的四爷。


    须臾之后,书房内传来数声砸碎瓶子的巨响,苏培盛苦着脸,让青荇带路,他亲自去接张公子入府邸养病。


    昏厥中的张廷玉被抬到贝勒府客房内。


    胤禛让御医给衡臣把脉之后,就坐在床前翻看奏折。


    曾经他在桐城竹院养病之时,衡臣就时常在床边彻夜为他侍疾,就当他还恩。


    可姚家苛待简氏女子一事,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活着一日,绝不会让简氏一族受委屈。


    “瑶儿别走瑶儿”此时昏迷中的衡臣痛苦呢喃。


    “公子连在梦中都呼唤简氏的闺名,哎”青荇忍不住叹息。


    哗啦啦几声轻响,青荇愕然抬头,却看到坐在书桌前的四贝勒将奏折掉落满地。


    “你”胤禛激动的站起身来。


    苏培盛听出爷的语气染着雀跃和激动,懵然抬眸看向四爷。


    “你口中的瑶儿,她闺名可是叫简瑶?她是罪臣简琛独女,是也不是?”


    “回贝勒爷,简姑娘的确是已故简大人之女。”青荇纳闷,四贝勒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晰,甚至连简姑娘的闺名和家世渊源都知晓?


    可转念一想,公子与四贝勒是挚友,想必是对公子的事情格外留心,刻意查探过。


    “简瑶她她在哪?”


    “回贝勒爷,简姑娘她今年五月初,已嫁给海宁陈家二房嫡长子陈邦彦。”


    “就是此次恩科的武榜眼。”


    “嗯,苏培盛,立即送张公子回张府,让御医一道随性照料。”


    “是是是”苏培盛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大气都不敢出,哭丧着脸不敢去看负手站在床前的四爷。


    长生天啊,谁来告诉他,为何张廷玉抛弃的未婚妻竟然是简氏。


    简氏,竟然没死,还成为陈家的长媳。


    “苏大哥”青荇善于察言观色,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看向同样面色煞白的苏培盛。


    怎么回事  ?为何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四贝勒竟如此失态?


    送走张廷玉之后,四爷死气沉沉的眼睛都染着喜悦。


    完了,苏培盛欲哭无泪,这该如何是好啊。


    爷对简氏的执念已然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如今爷知道简氏假死,定会不择手段抢夺臣妻,不死不休。


    “苏培盛,传膳,爷要进膳,让太医立即前来诊治,爷要喝药。”


    爷甚至一反常态,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刮胡子,还站在镜子前询问他的容貌是否太过憔悴,是不是不够俊朗。


    “苏培盛,去毓庆宫说一声,去江南剿灭南明余孽与天地会反贼的差事,爷接下了,明日一早动身前往江南。”


    “爷!!”苏培盛听到四爷主动揽下那要命的差事,顿时满眼恐惧。


    “奴才求四爷三思啊,剿灭逆党的差事就是烫手的山芋,甚至危机性命,求您三思啊,主子!”


    “无妨。”胤禛仰头忍泪,却满眼喜色,欣喜若狂


    恰逢中秋,简瑶着实不好意思让公爹逮住机会,拆散陈邦彦和景氏这对苦命鸳鸯,早早就来到城郊别院里躲清净。


    此时她正挽着裤腿在清溪里捉鱼。


    “嘘,羡蓉,我看到石头下有好大两条虾须,快快快,快拿抄网。”


    “哎呀,你还是和穗青把那用石头围住,我丢几棵辣蓼草,晚上我们吃炸河虾。”


    “哎哟,快拉我起来,哈哈哈哈,你不许笑。”


    简瑶脚下被青苔滑倒,扑进了浅溪中。


    羡蓉也一屁股跌进浅溪里。


    主仆二人又开始嬉笑着打水仗,浑身都被淋透了。


    简瑶站起身来,叉腰环顾四周。


    “穗青,你看着,若有人来记的拦一拦。”


    简瑶说完,开始宽衣解带。


    羡蓉傻眼,赶忙伸手去捂姑娘的肩膀。


    “你快去换身衣衫守着山道,别让人瞧见了。”


    简瑶脱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但在古代人眼里,估计和裸裎相对没区别。


    浅溪最深处才三四米深,简瑶在溪中肆意遨游,甚至抓住一条肥美的鳜鱼。


    竹林内草舍内,从简氏脱鞋露出三寸金莲之时,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去回避。


    四爷负手静立于窗前,正在看简氏拂水。


    爷安静的就像尊冰冷的玉雕,奴才们俱是战战兢兢。


    从五日前来到此地,爷就这么安静的看着简氏,再无别的举措,就这么干看着,又如何能得到简氏。


    “爷,方才截获的家书。”


    “好。”胤禛接过她写给陈邦彦的家书,当看到信封上的馆阁体字迹,他忍不住捂着心口撕心裂肺咳嗽。


    痛,真的很痛,痛的锥心刺骨,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她的身上烙印着衡臣的痕迹,甚至连字迹都是,她甚至怨憎的改掉他的字迹,不再写他教她的行书。


    衡臣教她最擅长的青萍剑法,她的佩剑是衡臣最心爱的青萍剑,她射箭的方式也是衡臣惯用的手法,马术更是与衡臣如出一辙。


    衡臣曾经与他说过他心爱的未婚妻,她为衡臣抚琴,唱歌,甚至只为衡臣跳舞,胤禛甚至不知她的舞跳的这般让人心碎,简直肝肠寸断。


    她跳的是简氏一族女子的绿腰舞,家训规定只能在闺房内跳给夫君看。


    她为衡臣酿酒,合香,与衡臣耳鬓厮磨,欢好缠绵。


    她竟早就是衡臣命定之妻,二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光明正大。


    可他又能给她什么?空花阳焰虚假瞒骗,逼得她走投无路。


    明知她不为妾,却编织无数谎言无耻的将她困在身边。


    他此生只想娶她为妻,奈何他的嫡福晋不可能是汉女,若他一意孤行,让她当嫡福晋,那么正妻之位,将成为她的催命符。


    万般不甘,他舍不得放弃此生挚爱。


    胤禛痛苦而绝望的紧咬牙关,垂首盯着她写给别的男子的家书,甚至没有勇气展信窥视。


    信封上夫君亲启,妻瑶,这八个字,就已经将他刺的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一滴滴眼泪无助落下,晕染开妻瑶二字,胤禛仰头。


    终是舍不得将这封家书让给陈邦彦。


    “爷,那陈邦彦宠妾灭妻恶名昭彰,那妓被赎身安置在陈家,陈邦彦新婚夜都不曾去正妻那,甚至连拜堂都在百般刁难。福晋,他竟称病让福晋与大公鸡拜堂。”


    “婚后二人明面上虽夫妻恩爱,但那小妾却炫耀过陈邦彦只有她一个女人。”


    有一件真相呼之欲出,胤禛激动的呼吸急促,满眼雀跃。


    她不爱陈邦彦,她不爱他!


    可她也再不会爱他。


    他不可能娶她为妻,而她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为妾。


    该如何是好?他与简氏的结局,终是无法自拔的死局。


    绝望之际,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感与闷痛再次席卷而来。


    “苏培盛,准备五石散。”


    “爷!奴才斗胆,求爷别再沾惹五石散这要命之物,太医说您若再服食,恐怕呜呜呜”


    苏培盛满眼恐惧,匍匐在四爷脚边。


    自从简氏离开之后,爷伤心欲绝,竟要靠丹药与五石散维持体力,处理康熙爷和太子安排的朝堂琐事。


    “拿来。”


    今日的中秋家宴不免冷清,景氏即便再得宠,也只是不能上桌用膳的妾。


    此时景氏楚楚可怜站在他身侧布菜,一双剪水眸更是暗送秋波。


    “景氏,你下去用膳吧。”


    陈邦彦难堪垂眸,他知道父亲看不得景氏小妇的做派。


    饭桌上只剩下父子二人,陈父终于忍不住开口。


    “世南,为父不知该如何说你有眼无珠,景氏一身风尘气,勾栏小妇做派,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你开春即将入京为官,这是家族能为你谋求的最高起点。”


    “我知道你瞧不上简氏,可那孩子比景氏强百倍,你瞧瞧这几个月简氏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阖府上下无不夸赞。”


    “你我父子吃穿用度都是简氏在料理,你对她难道丝毫没有半点爱怜?”


    “为父与简氏的父亲是过命挚友,若你当真对简氏无情,为父也不能让挚友之女守活寡!”


    “下个月,为父会亲自将简氏送回简家,再不能让你这逆子蹉跎她大好韶华。”


    “你别以为我老眼昏花,周婆子耳聪目明,哪里会被你们二人那点哄骗的小伎俩欺瞒?”


    “可怜简氏身为正妻,却忍辱包羞,替你遮掩,你可曾对她有半分愧疚?”


    “今日中秋佳节,她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为给你和景氏让路,孤苦伶仃躲在城郊陪嫁庄子里,你可曾心疼过她?”


    “她已然失去父母,一无所有,嫁给你之后,你就是她的家和余生依靠,你着实让为父失望。”


    “罢了,我再不想管你那些乱七八糟之事,你既不喜欢她,下个月初一,我会亲自将瑶儿送回娘家,登门道歉。”


    “父亲,不要!我喜欢”陈邦彦焦急的脱口而出。


    “嘿?你这小子,定是觉得瑶儿是软柿子,为了景氏那贱妇才满口扯谎。”


    “爹,我错了,我这就去接她回家,我喜欢她我想要她。”


    陈邦彦急的跪在父亲面前忍泪祈求。


    “哼,景氏不是好货色,很多事情你自己去细查便知。”


    陈父满脸怒容,将一封书信砸在逆子脸上,起身拂袖而去。


    陈邦彦满眼惊疑,拆开那书信扫一眼,顿觉如遭雷击


    田庄内,月华如练,每逢佳节备思亲,简瑶愈发思念她的儿子。


    小弘晖前几日才过三岁生辰,也不知道小家伙长多高了。


    一想到儿子,她就忍泪一醉解千愁。


    “姑娘,您少喝些吧。”


    “羡蓉,我想晖儿了,也不知我的孩子过的好不好,也不知那人对晖儿好不好。”


    “姑娘,那人膝下只有小阿哥一个子嗣,定疼爱有加。”


    “哼,我诅咒他今后再无子嗣,只有我们小阿哥一个儿子,希望让小阿哥继承他所有的财产。”


    “淬,他那种人怎么可


    能只有一个孩子,我只盼着我的晖儿能平安长大,不求别的。”


    简瑶仰头喝酒。


    “说的也是,皇子龙孙都是滥情之人。”羡蓉鄙夷的淬了一口。


    主仆二人忍不住开始碎嘴闲聊,恶毒的羡蓉开口都是对四爷的诅咒,茂密竹林后,苏培盛吓得战战兢兢垂着脑袋。


    可四爷即便被骂得体无完肤,嘴角却始终噙着温柔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主仆二人喝的酩酊大醉,穗青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姑娘搀扶回屋内歇息,转头去搀扶羡蓉姐姐。


    屋内只剩下简瑶在撒酒疯。


    “羡蓉,来啊,继续喝酒啊!好热”


    简瑶咕哝着褪去衣衫,开始乱舞。


    眼前朦胧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简瑶揉着迷离醉眼,扬手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


    “混蛋,王八蛋!滚!”


    “呜呜呜王八蛋,骗子骗子”


    她歇斯底里的哭嚎着,崩溃的一巴掌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


    他脸上都被打出血,却并不曾躲闪,最后她打累了,那人竟抓住她的手,帮她打耳光。


    他脸上都红肿不堪,浮出血红手印来。


    简瑶仍是不解气,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胳膊,又发狠的掐他的脖子。


    “呜呜呜骗子”她拔下发簪,毫不犹豫戳向那人心口。


    可他似乎疯了,并未躲避,而是主动迎向她,锋利的发簪瞬间戳进他的胸膛。


    “疯子!你这个疯子!”简瑶浑身发颤,握着发簪的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对不起,瑶儿,对不起”


    胤禛拼命想克制,可心爱的女人就在怀中,这些年来心灰意冷的绝望和崩溃在这一瞬彻底决堤。


    他含泪吻着她左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心疼的一点点舔舐。


    即便她是旁人的妻子又如何,他不在乎。


    他夺回来便是!这辈子他永远不想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和绝望。


    胤禛抱着心爱女子的手都在发抖,他一遍遍吻着她的眼角眉梢,即便二人已然难舍难分,他仍是慌乱的舍不得停下。


    简瑶早已迷醉的不省人事,忍不住呜咽的乱抓挠那人的脸,他脸上很快布满指痕。


    可他却依旧不肯放手,她又气又急,累的脱力。


    一整晚,迷醉与昏沉不断交织,天将破晓之时都不曾停歇。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和酒醒后的羡蓉面面相觑。


    羡蓉想冲进去拯救姑娘,可她心里很清楚,姑娘这些年来从不曾对四贝勒释怀过。


    羡蓉痛苦万分,犹豫许久,终于是乖乖阖眼。


    房内的欢好的动静持续一整晚,直到五更天才平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简瑶酒醒之后,该将天捅出多大的窟窿眼


    简瑶头痛欲裂,只觉得浑身酸软的难受。


    倏地,一阵熟悉的感觉传来,她吓得张开眼,却看见一张在午夜梦回的噩梦里时常出现的冷脸。


    她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于是伸手去推他,可他却不肯善罢甘休。


    “你…你怎么在这!你走啊!滚!”简瑶满眼惊恐,身体上熟悉的感觉提醒她并不是梦。


    “四贝勒请自重”


    简瑶彻底慌了神,拼命去推他,却发现他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伤口很奇怪,就像一个个被人戳破的血窟窿。


    他的心口更是插着染血的发簪,她轻轻一推,他的伤口就在滴血,简瑶吓得不敢再推他。


    这一瞬,她想起二叔说四贝勒这些年时常生病,好几回命悬一线。


    她虽然羞愤,仍是忍不住泪眼盈盈去看他的脸。


    他面色病态的苍白毫无血色,瘦削得颧骨高耸,一双清冽双眸满是她错愕的脸。


    他眼眸里的深情让她无法忽视,她惊的垂眸,却又看见他孱弱的身体,瘦的甚至能看见肋骨的轮廓。


    此时他忽然撕心裂肺痛苦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点点猩红。


    即便痛苦皱眉,他却不管不顾,依旧发狠的要她。


    “停下,你不要命了呜呜呜,你快些停下。”


    简瑶吓得哭出声来,下意识想捶打他的心口,可看到他嶙峋的肩胛骨,又心疼的收回手。


    “四贝勒!求你停下,胤禛,我今后哪儿都不去,就在江南,我回娘家一辈子不嫁人,呜呜呜”


    他俯身以吻封缄,堵住她的担忧,唇齿相依间满是血腥气味,还有一股奇怪的药香。


    简瑶不敢再乱动,只乖乖的含泪抱紧他瘦削的肩。


    没过多久,他咬着她的耳珠哑着嗓子悲戚唤她的名字。


    温热的眼泪打湿她的脸颊,他呜咽着在她耳畔一遍遍道歉,最后虚弱的呕血昏厥。


    床榻前,简瑶身上只裹着胤禛的雅灰外袍,不安的握紧他的冰凉发绀的手掌。


    苏培盛跪在床榻前,对简氏细细诉苦。


    简瑶泣不成声,难怪他身上都是湿疮,拖着病体却一整晚一场亢奋不知疲累。


    他竟然在服用禁药五石散!


    五石散是古代一种能让人上瘾的药物,此药能兴奋和提神,久服会引发皮肤溃烂、关节疼痛、肌肉萎缩,使人出现幻觉、焦虑、狂躁等精神失常症状。


    “简瑶,你着实好狠的心,你诈死之后,爷为你魂不守舍,甚至彻夜不眠点燃犀角,都说犀角不可燃,燃之可通鬼神,你离开后,四爷日日只燃犀角。”


    “还有这五石散,爷做梦都在唤你的名字,每回服食五石散之后,都会一整晚唤你的名字,呕血都不肯停下。”


    此时一声沙虚弱的惊呼传来。


    “瑶儿”


    苏培盛边低头抹泪,边悄悄退出房内。


    简瑶低头忍泪,背过身不知如何面对他。


    “对不起,昨晚是爷不对,爷孟浪了。”


    “骗子,你昨晚已得逞,可以走了。”简瑶没转身去看他。


    “我先去沐浴更衣再来陪你。”男人竟开始自说自话,起身哑着嗓子说要去沐浴,就踉踉跄跄的连鞋子都没穿,逃离屋内。


    胤禛难过转身离开。


    简瑶心乱如麻,正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人,却听苏培盛的哭嚎声传来。


    她惊的站起身,就看到那人被惊慌失措的奴才们抬回屋内。


    “简瑶,爷说去沐浴,却没传热水,他拿什么沐浴?或许是泪或许是血,是你,你把她伤的体无完肤,爷方才躲在耳房里许久。你不能仗着四爷喜欢你,就如此骄纵。”


    “苏哥哥!你们合起伙来欺瞒我之时,怎么不说我骄纵了,与他在一起之时,我不曾亏欠他任何事情。”


    “我为他持家,我为他诞育子嗣,可我只不过是他的玩物!”


    “谎言堆积的誓言本就是虚妄,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简瑶,皇子也有身不由己之时,爷对你绝无半点虚情假意,你怎能如此狠心置身事外,抛夫弃子。”


    “求你,求你喜欢爷可好,即便是假装喜欢也好,求你让爷熬过情关,否则他会死的。”


    至死不渝的爱是违背天性的,男人本就不是什么长情的动物,何况是皇子,更何况那人是未来的雍正帝。


    他的真爱是年贵妃,连历史都承认的偏宠。


    而她,只是他年少无知招惹的女人,注定会被他抛诸脑后。


    简瑶不敢再赌这场必输的感情。


    “我会照顾他直到他痊愈,别再逼我,否则这一次我不会诈死,我会真的被你们逼死。”


    苏培盛偷眼看向昏迷的四爷,方才他清晰的瞧见爷的眼睫翕动,显然已经苏醒。


    “好,只要你留下就成。”


    简瑶让羡蓉回陈家说一声,她感染了风寒,需在陪嫁庄子上静养。


    她含泪拔出他心口的发簪,殷红的血瞬间染红她的手,掌中发簪似乎


    在发烫,灼烧煎熬着她的心。


    亲自服侍那人服药之后,她转身去厨房里准备膳食。


    可她才离开没多久,苏培盛竟愕然看见四爷将服下的汤药吐到痰盂里。


    “爷”苏培盛心疼的跪在爷面前。


    “无妨。”胤禛挣扎起身,让奴才将积压两日的江南官员奏折取来。


    她重诺,她方才既承诺过,只要他未痊愈,她就不会离开他。


    她可以永远都不离开他,他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永远留下她。


    第67章 第067章私情


    简瑶在厨房里精心烹煮数道那人喜欢的膳食,又亲自伺候他用膳。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那人早些恢复健康,如此才能筹谋与他和平分手。


    可连续七八日之后,那人的病情却依旧没什么气色,甚至数次濒死,这日,他好好的又开始咳血,最后痛苦昏厥。


    他即便昏迷都不肯放她,仍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此刻她满身都是他的血,她心口酸涩苦楚,下意识抓住他冰冷的手,忍不住泣不成声。


    “哎,自从您抛下爷之后,爷早就不知走过几回鬼门关了,我们都怕啊,怕爷忽然没了,你若死了,爷肯定也熬不住的……”苏培盛哽咽道。


    “求求您了,求您别对爷如此残忍,求您!”苏培盛曲膝跪在简瑶脚下祈求。


    “别说了…”简瑶掩面而泣,心如刀割,不知该如何抉择。


    ……


    四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日日提心吊胆,直到这日,她伺候那人服下汤药,端着空药盏回到小厨房,倏然若有所思盯着空碗出神。


    午膳之后,胤禛服下汤药,趁简氏转身离开,之时再次服用五石散,并将结痂的伤口继续戳破,直到鲜血淋漓才住手。


    此时苏培盛捧着痰盂正在伺候他将汤药吐出来,兀地听到一声啜泣。


    胤禛慌乱抬眸,心虚闭眼。


    简瑶心内五味杂陈,他那样高傲之人,竟会用如此卑微的手段骗她留下。


    她一言不发,转身让人重新装备汤药,再次端到那人面前。


    盯着他服下汤药之后,她就抱着手臂坐在他身边。


    不想多看他一眼,索性闭眼假寐。


    忽然手掌被他夺去,握在掌心中,她愕然睁眼看向那人。


    此时他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另外一只手在批阅奏折。


    他异常滚烫的指腹缱绻摩挲她的手背,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的更紧。


    她憋着怒意,闭眼继续假寐。


    晚膳之后,简瑶伺候他服下汤药之后,盯着他去沐浴,为免他再自虐,她忍着羞意褪去衣衫与他一起沐浴。


    入浴池内,她取来帕子替他擦洗满目狰狞伤口的后背。


    纯白的帕子都被鲜血染红,她眼角酸涩,最后忍不住趴在他后背潸然泪下。


    “四贝勒,民女自问从未亏待过您,被您诱骗沦为外室之时,民女也算贤良淑德,也曾舍命为您诞育大阿哥,您能不能放过民女。”


    “或者您需要民女做什么?才能放过我?也放过您自己。”


    男人猛的抓过身,满是伤痕的身躯蛮横压下,她被逼的连连后退,最后被堵在一角,退无可退。


    “瑶儿,你需明白,爷之所以对晖儿好,并不是因为他是爷的骨血,只是因为他的额娘是你。晖儿若不是你的孩子,他什么也不是。”


    “你若觉得为爷诞育晖儿是耻辱和委屈,爷可以杀了他。”


    “你疯了,晖儿是你的亲骨肉。”她满眼惊恐,毛骨悚然。


    原来他从不是清润良善之人,骨子里充斥着极端的狠戾偏执,残暴至极,她意识到这辈子都将与他纠缠不清,不死不休。


    “呵,爷早就被你逼疯了,现在开始,爷还能更疯,你可以试试?”


    “呜呜呜,疯子,放开我”她扬手想推开他,可目光所及却没有一块好肉。


    趁着她走神之际,那人已然托起她的腰肢,彻底趁虚而入。


    “瑶儿,疯子想要你,我想要你”


    简瑶又羞又怒,他服食的五石散有难以启齿的副作用,随着他愈发孟浪,她含泪吻住他苍白的薄唇。


    罢了,就把自己当成他的药引吧,待他痊愈,她再与他断舍离。


    他在情事上着实疯狂至极。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月后,他身上终于被他养出血肉来,让人心悸的肋骨也被结实的肌理覆盖。


    只不过五石散戒断着实不容易,他一发作起来就是情绪焦躁,不安狂怒。


    每每此时,她只能含泪抱紧他,褪去衣衫与他欢好,让他那些狂躁的情绪得以发泄。


    幸而她的努力终于得见成效。


    这日,趁着那人出门办差,简瑶回到陈家,准备探望公爹陈大人。


    却被告知陈大人已痊愈,且官复原职,已前往江宁府赴任。


    而陈大人将她收为义女的消息也传遍了海宁府。


    她被塑造成为了偿还父亲恩情的孤女,忍辱负重嫁给恩人的逆子,那逆子专宠妓出身的小妾,陈大人看不下去,决定解除这段荒唐婚姻,收她为义女。


    简瑶气的摔杯,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人的手笔。


    陈家的动作极快,她前脚才踏入正院,就瞧见苏培盛在指挥人收拾她的行装。


    陈家的家主甚至携带族中耆老毕恭毕敬站在门口迎接她,还有那人,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接受陈家众人的叩拜。


    她被气笑了,原来这就是他一大早神情郑重,言之凿凿说必须亲自出门办的大事。


    在一堆叩拜的陈家人中,简瑶看见她的前夫陈邦彦。


    他眼眶都发红,时不时偷眼看他,却被身侧的两个耆老按住脑袋匍匐在地。


    “你。快让他们起来。”简瑶凑到那人耳畔,急的直跺脚。


    “怎么,你心疼?呵,放心,爷并未亏大陈家,爷已做主将陈邦彦的心上人入良籍,并扶正为正妻!”


    胤禛眸中寒意愈甚,伸手搂紧她的腰肢,举止亲昵。


    “那就好,陈公子并未亏待我,如今他二人能名正言顺为夫妻,也算我对他的感谢。”


    她气的推开他的手,屈膝向陈家一众长辈们叩拜践行。


    陈家人吓得连忙磕头回礼。


    简瑶愈发无地自容,赶忙让羡蓉牵马来,跃上马背就仓皇逃离。


    看到她熟悉的上马动作,胤禛目露沉痛,陈邦彦不足为惧,他怕的是衡臣。


    他曾经亲耳听衡臣与她的那些甜蜜过往,她骑马的姿势和挥鞭的手法都与衡臣如出一辙。


    甚至连她的射箭手法和剑术,连她的字迹都是衡臣亲自教授。


    衡臣若今后回京,衡臣定会与他反目成仇。


    胤禛头疼扶额,纵马追逐心爱女子的步伐。


    没有人能再从他身边夺走瑶儿,即便生死也不能。


    简瑶一路风驰电掣赶往江宁简家,如今她无家可归,决定回娘家躲他,且走且看。


    半道上,那人一度虚弱的险些跌下马,她只能与他一道乘坐马车。


    入了马车内,那人却取来字帖,让她练字。


    “我的字不差,我不需再练。”简瑶直截了当拒绝。


    可那人却霸道的抓住她的手,亲自教导她写字,他的馆阁体字迹笔锋锐利,颇具根骨,与张廷玉清润的字体截然不同。


    她被那人手把手逼着学他的字迹,简瑶初时还有些恼怒,陡然间意识到他为何如此执着想要扳正她的字迹。


    他竟是在吃醋。


    简瑶忍不住轻笑出声:“四贝勒,您莫不是在吃醋?衡臣与我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夫妻,若无意外,我可能早就与他”


    “呵,爷不在乎,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你头上戴的发簪是爷做的,连你手腕上心爱玉镯也是爷为某个狠心抛夫弃子的女人亲手雕琢!”


    “啊?不可能!”简瑶诧异的拔下发簪,这支点翠连理枝的发簪是张廷玉从京城带给她的礼物,还有她手腕上的金胎镯子。


    她离开张家之时,只带走这两件最为喜欢的首饰。


    “不会是那时在对岸竹院里养病的贵客,竟是你吧”


    “哼。”胤禛板着脸委屈的冷哼。


    “爷数度为某些人命悬一线,呵,可某些昧良心的女子还在与人缠绵悱恻。”


    “大年三十那晚,爷若知道衡臣留宿于你的香闺,早就拔剑与你们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衡臣说正人君子,才没有对我意图不轨。”简瑶咬唇,手里的发簪和镯子都开始烫手,不知该戴还是不该戴。


    她正犹豫之时,那人却寒着脸夺过簪子和手镯,覆掌间,将簪子和镯


    子碾做齑粉。


    “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你凭什”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手腕上一沉,她惊的低头,竟看见手腕上多出一对儿辣绿的镯子。


    “我才不稀罕你哎”她惊的抬手抚向发髻,拔下发簪。


    “谁稀罕”她将簪子丢给他,作势就要将他做的镯子煺下。


    “是!只有衡臣是谦谦君子,爷是龌蹉小人,那又如何?你是我的!我的!!”胤禛嫉妒的面目全非,气的一口咬住她纤柔指尖。


    “啊你松口”简瑶满脸通红,她的手指竟被那人含在口中。


    他眼含温情笑意,竟用舌头纠缠她的指尖,作出羞耻的动作。


    “你不知羞!”她又羞又怒,伸手去拧他耳朵。


    可他却主动把脸颊贴到她掌心摩挲着。


    她一慌神,他竟愈发得寸进尺,炙热的吻压下,她气的伸手去推他的肩,可他惯会装可怜,凝眉痛苦的咳嗽起来。


    她心下都漏了半拍,瞬间被他趁虚而入。


    也不知他究竟素了多久,在情事上愈发索求无度。


    十月初,临近江宁城,简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些时日竟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她愈发慌乱不安,这个月的月事已推迟四五日,她的月事这些年来调理的很准时,最多晚一两日。


    他那般不知节制,又年轻气盛,她怀不上才奇怪。


    这几日,那种熟悉的早孕症状让她愈发慌张。


    此时她坐在梳妆镜前忐忑不安,腰肢猛然一紧,那人的发烫的手掌已经缠了过来。


    “胤禛,我我好像有了”


    “嗯?有什么?”男人的声音早就充斥沙哑的欲,正忘情吻她的粉颈,一双手也不曾停歇的探索游走。


    “别我。我好像又怀了”简瑶抓住他不安分的大掌。


    这句话瞬间浇熄胤禛失控的欲念,他满眼欣喜,呼吸都变得愈发急促。


    “苏培盛!立即让叶太医来诊脉。”


    “爷又当阿玛了,好!甚好!”


    这些年来,子嗣单薄是他唯一被人诟病的短板,那些人背地里甚至在议论他不能人道。


    他无力辩驳,毕竟他笃定此生只会有晖儿一个子嗣,他此生也只想要简氏的孩子。


    可当太医诊断出她怀上双生子之时,胤禛脸上的笑容化为恐惧的不安。


    她诞育长子弘晖之时的血腥场面历历在目,她诞育一个孩子就已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两个。


    “叶天士,立即准备一副温和的堕胎药,爷要。立即送两个小阿哥走。”胤禛语气悲切,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第68章 第068章侍寝


    “慢着!若四贝勒嫌弃我们母子,两个孩子可与您毫无瓜葛,我可以自己抚养他们。”


    简瑶伤心欲绝,他竟狠心的想要杀死她的孩子。


    “又在胡说什么,别闹。”


    胤禛扬手,让奴才们统统退下,将气哭的女人搂入怀中。


    “瑶儿,双生子风险过大,爷不能让你冒险,爷宁愿一辈子再无子嗣送终,也不能再失去你,乖,我们有晖儿足矣。”


    简瑶止住哭声,心下不再难过,原来他在担心她的安危。


    “哼,你们皇子不是坐拥四海,怎么连双生胎都保不住!你就是不喜欢我的子嗣。”


    她赌气的甩开他抱过来的手掌。


    怀上孩子之后,她开始认真思考与他的关系,发现二人之间暧昧的关系依旧无法善终。


    如今他的身体已然恢复的差不多,再无性命危险,也是时候与他断舍离了。


    简瑶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起身,站在他面前。


    “四贝勒,明日我即将归家,有些事情该说清楚,我不想随你回京,我会乖乖待在江宁简家,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你放心,我不会再嫁人。”


    “不可能!你休想再逃!”胤禛面色惨白,将她拽回怀中搂紧。


    简瑶叹息道:“我知道你也在筹谋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你更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人这一生不可能只为情爱而活。”


    “胤禛,你听我说,你此生的寄托可以是琴棋书画,可以是诗词歌赋,也可以是滔天权势,唯独不可以是女人。”


    “我不想沦为你后宅众多姬妾之一,今后难免色衰爱弛,沦为怨女。过去种种,打扰了,今后我不会再打扰您,抱歉。”


    “为何要两败俱伤,我们就这般结局可好?”


    她很清楚二人之间云泥之别,隔着千山风雪,万里关山,她不想再为他翻山越岭了。


    他和她,好像什么都来得及,又似乎什么都无能为力。


    她输不起,也不敢去赌必败的结果。


    毕竟历史上的雍正帝真爱是敦肃皇贵妃年氏,连历史都承认的偏爱,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他年少一时荒唐邂逅的苦果。


    “四贝勒,我可以诈死,也能真的去死。”简瑶说出这句威胁,低头不敢去看他阴鸷的脸。


    “简姑娘!奴才斗胆为四爷鸣冤叫屈,当年你诈死之后,爷丢掉半条命,缠绵病榻数年!好几回差点撒手人寰!”


    “您怎么能说什么色衰爱弛的胡话来伤爷的心,你且放心吧,爷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女人!”


    “你以为这些年来没有更好的女人接近四爷吗?”


    “你以为我没试过送女人到爷跟前吗!我还专门挑和你长得像的女子,甚至姿色比你更出众,可不是你,爷都不要!”


    “你到底有没有心?看四爷为你失魂落魄为你殉情,是不是很得意?你就如此狠心践踏爷的真心吗?”苏培盛忍不住焦急为四爷辩解。


    “狗奴才,滚!”


    “奴才遵命。”苏培盛低头抹泪,简氏到底知不知道双生子意味着什么?


    皇家不比民间,民间双生子是吉兆,是双喜临门,而在皇族,则是双星祸世,是大凶之兆。


    皇族最讲究长幼有序,嫡庶区分,若诞育双生子,就乱了长幼。


    古往今来为何皇族诞育双生子鲜少,只不过是只允许活下一个而已,而另一个死后并不记入史书,也不入皇家玉碟族谱。


    若简氏诞育的大吉的龙凤呈祥,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两个小阿哥即便生下来,今后若四爷能承袭大统,两个双生小阿哥毋庸置疑将与皇位无缘。


    即便有一人登上皇位,他也不会允许有人长得与帝王天颜酷似,到时候免不得兄弟相残。


    有个俗语叫“双生帝王家,一子去一子还”说的就是皇族对双生子的看法。


    简氏怀上双生子,四爷第一时间想的是孩子会危害简氏的性命,竟准备亲手扼杀亲骨肉,全然不提双生子对他有何毁灭打击。


    若康熙爷知道四爷让女人诞下双生子,定会震怒。


    四爷本就不为康熙爷喜爱,他在朝堂上将愈发步履维艰。


    冤孽啊,最出色之人,却爱上最能轻易毁灭他的人。


    房内,简瑶忐忑低头,揪紧手中帕子。


    许是有孕让她愈发多愁善感,她忍不住垂泪,心乱如麻,脑海里全都是再遇到他之时,他满身的伤痛和孱弱嶙峋的身型。


    如果她当年真的撒手人寰,他肯定会英年早逝。


    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绊人心,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招惹他,这辈子她再无可能与他撇清关系。


    她愈发崩溃的啜泣,被他紧搂在怀里,男人垂首吻尽她的眼泪。


    他的吻急迫至极,甚至她的眼泪还没落下,就被吻尽,他愈发焦急,竟吻住她含泪的眼睛。


    “别哭,爷都依你,别哭了”胤禛的心都被简氏哭乱了,从未料到情爱竟如此折磨人,却又让人心甘情愿沉沦。


    “哎别哭了,爷走就是”


    眼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终是舍不得她难过,失落转身离开。


    简瑶将双手紧紧交叠,不准自己去拦他。


    这一晚,她独自一人躺在驿站床榻上,隔壁房间时不时传来那人压抑的咳嗽声。


    天将破晓之时,简瑶起身离开了驿站。


    马车后,那人骑马不远不近跟着,并未靠近打扰她。


    简二爷早就


    得知侄女今日归家,早早守在南城门口。


    入了侄女的马车内,简二爷忐忑看向面容憔悴的侄女。


    “瑶儿,你又和四贝勒吵架了?”


    “没,四贝勒心善,特意送我归家,我与她不熟,二叔莫要多想。”


    简二爷默然不语,若有所思看向侄女。


    “瑶儿,别怕,你好好待在家里,二叔照顾你一辈子,谁都不能欺负你。”


    “好,谢谢二叔。”


    简瑶含泪朝二叔颔首道谢。


    回到阔别数月的居所,她正坐在庭院中看雨打芭蕉,却见苏培盛笑嘻嘻的领着好些抬着箱笼的小太监入内。


    “你这是后宅,谁让你们进来的,快些出去”简瑶气的直跺脚。


    “哎呀哎哟,可怜咱四爷都没地儿歇息,爷今儿旧疾复发,方才又咳血了,这会人都站不稳了,您就可怜可怜爷吧,让他在此歇息歇息。”


    苏培盛一扬手,奴才们将爷的东西统统搬进简氏香闺内。


    外书房内,简二爷带领简氏嫡支一脉和族中德高望重的耆老子弟们跪在四贝勒面前请安。


    简知意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原来四公子竟然是四贝勒,他竟然是皇子!


    简瑶还真是运气好,竟攀上了皇子!


    那样谪仙般的矜贵公子,她早该猜到对方不可能是凡夫俗子。


    原本这般泼天富贵该属于她才对,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简氏嫡女,而非上不得台面的奸生女。


    简知意失魂落魄回到后宅,却又听爹爹说瑶儿已然怀有身孕,愈发妒火中烧。


    她心不在焉的回到屋内,脑海里全都是举手投足间俊逸出尘的四贝勒。


    “姑娘,如今瑶姑娘有孕在身,正是好时机,您比瑶姑娘好千百倍,当抓住时机博取四贝勒欢心。”


    简知意的贴身奴婢春柳满眼喜色提醒自家姑娘。


    “你才是简氏一族最尊贵的嫡支贵女,瑶姑娘哪儿比得上您?”


    “你说的对,快些让厨房准备膳食,我要亲自送去给四贝勒。”


    简知意心下一沉,计上心来,立即起身去寻堂妹简瑶。


    堂姐大驾光临,简瑶却眼皮子突突跳,总觉得她来者不善。


    “瑶儿,姐姐今儿是来帮你的。”


    简瑶纳闷:“此话何意?姐姐要帮我什么?”


    简知意让奴婢们将准备好的首饰绸缎放到瑶儿面前,满眼笑意:“妹妹,皇子后宅多的是莺莺燕燕的女子,今后你一人如何能站稳脚跟,不如你我姐妹二人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互相扶持。”


    “不瞒你说,我对四贝勒早已倾心,他也对我有意,当年在流放宁古塔之时,还对我多加照拂。”


    “妹妹,你好好考虑一番,你怀着孩子,四贝勒身边若没个可靠的女子拢住他的心,若被别的女子钻空子,你得不偿失。”


    堂姐舍灿莲花,简瑶却如鲠在喉,她说的句句在理,胤禛身边绝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十月怀胎压根无法伺候他,他那般重欲无度之人,哪里能忍不住不沾女人。


    即便她不找女子送到他床上,他也会自己去找女人。


    可一想到他会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她就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姐姐,您若喜欢四贝勒就自己去与四贝勒说,不必来寻我,我做不得他的主,他想让谁侍寝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简知意听出瑶儿发怒了,心中不免恼怒她不识抬举,强压下怒意,她含笑离去。


    回屋之后,简知意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许久,才袅袅婷婷到前院书房。


    苏培盛守在书房门口,看到简氏的堂姐花枝招展眉目含春前来,心中暗道不妙,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上赶着前来。


    书房内,胤禛正与简二爷密聊,一听到苏培盛说简家大姑娘前来,胤禛忽而冷笑一声,寒着脸看向简二爷。


    “贝勒爷息怒,奴才改死,是奴才教女无方。”


    这一瞬,简二爷清晰感觉到四贝勒的怒意,吓得战战兢兢匍匐在地求饶。


    第69章 第069章假孕


    “呵,令媛年岁渐长,女大不中留,强留则结仇,她该立即出嫁了。”


    “二叔。”胤禛压着怒意说道。


    简二爷被四贝勒这声二叔叫的心下一喜,却忍不住又为女儿的鲁莽行为捏一把汗。


    四爷为瑶儿甚至不顾伦常,能做出强夺臣妻之事,显然对瑶儿极为爱重。


    他心里很清楚,以四爷的性子,若非知意是瑶儿的亲堂姐,她早就没命了。


    “是是是,是知意糊涂了,怎能让瑶儿错嫁陈邦彦,您求您看在瑶儿的份上,饶恕小女。”


    “不瞒您说,奴才已经给她相看好了一户清贵子弟,是江宁织造曹家远支一脉的子弟。”


    “嗯。”胤禛扶额蹙眉,不想费心思管一个奴才的琐事,起身去后院寻简氏。


    一路上他已然从安插在简家的探子口中得知简氏方才所受的奇耻大辱。


    她那般善妒的女子,定气的寝食难安,他强压下嗜杀的念头,来到瑶儿的闺房。


    简瑶正在屋内生闷气,听羡蓉提醒说那人来了,她赌气伸手关门。


    “瑶儿”


    冷不丁那人的手掌伸进门缝,砰地一声巨响,那人的手腕被门扇夹住,简瑶吓得打开房门。


    “你谁让你不躲着你到底想要什么,别再纠缠我了真的很烦!”


    简瑶含泪看向他手腕上的淤青,方才她赌气关门的力道有多重,她心里很清楚。


    最终还是没忍住抓起他受伤的手腕,小心翼翼揉散淤青。


    “你明知道爷要什么,只是你不肯给罢了。”


    “呵,除非爷死,否则绝无可能对你放手!”胤禛收回手,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打从那日之后,二人连续三个月都没再见面。


    可简瑶知道,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人都会悄悄来看她。


    她每日早起之时,身侧的被褥都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前几日堂姐出阁,竟嫁给了江宁织造曹家子弟!曹家在未来可是要被四爷抄家的!


    直到回门之日,简瑶才知道堂姐出嫁,她气的去寻那人算账,却扑了空。


    她前脚刚从前院书房怒气冲冲回来,简二爷后脚就火急火燎赶来。


    “瑶儿,你怀的是双生子!”简二爷满眼惊恐。


    简瑶诧异的看向二叔,怎么他看上去很恐惧?


    “是,我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太医说是一双小阿哥。”


    “哎哎,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不知道皇族的习俗和我们民间的截然不同,皇族子弟诞育双生子不吉利啊!四爷怎能容许你这般任性?”


    “什么!”简瑶吓得瞪圆眼睛。


    “皇族子弟的禁忌颇多,千年来历代王朝怎么可能鲜少双生皇子,都只是为了维护帝王正统沦为牺牲品而已。”


    “否则岂不乱了正统?帝王又如何能容许与他容貌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朝臣又如何区分真假?”


    二叔将皇族关于双生子的忌讳统统告知,简瑶愈发坐立不安。


    她没料到自己怀双胞胎的后果如此严重。


    可那人明明知道后果,却只一味纵容她,他身为皇室子弟怎会不知道这种禁忌,甚至当时知晓她怀双生子,第一反应是担心她难产,却只字未提他会因双生子承受何种压力。


    简要垂首忍泪,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瑶儿,皇族非诏不得擅自离京,你可知四爷为


    了你下江南,接的是何种要命的差事,他竟在江南大肆搜捕前明余孽与天地会反贼!”


    “谁都知道江南是前朝余孽盘踞地,他在此地步履维艰,屡遭反贼暗杀反扑,这种招惹杀身之祸的差事,他竟不管不顾的接下,哎。”


    “他诛杀前明余孽,沾惹逆党反贼,这辈子都将遭受前明余孽血腥暗杀与疯狂报复,他们将会对四爷不死不休。”


    “你可知为何这几个月他并未住在简家,而是搬到按察司监牢居住?他就怕连累我们。”


    “前两日,康熙爷晋四贝勒为雍亲王的旨意已颁发,这亲王之位,是他用命争来的。”


    “王爷封亲王之后,特意请旨封旗在镶白旗,他为何不选下五旗之首的正红旗,而选择被先帝重创的镶白旗?你可知为何?”


    “顺治爷时期,因多尔衮与多铎掌管两白旗,两白旗与皇帝亲掌的两黄旗平起平坐,甚至力压两黄旗。”


    “康熙朝两黄旗与两白旗持续恶斗,两白旗被鳌拜和孝庄打压,镶白旗更是式微……”


    “二叔,求您别再说了”简瑶愈发惶恐不安,难怪他不回来缠着她。


    他接下诛杀逆党的苦差事,还能是为何?他必须找借口来江南寻她


    可她哪会不知道那人的算计,他素来工于心计,最擅长谋算人心。


    皇子获封亲王之后,需移出正黄旗,封入下五旗,他竟选择最弱的镶白旗


    做为镶白旗的旗主,雍亲王掌管汉蒙和满军镶白旗,可在这几个军旗里挑选数个佐领为王府藩邸属人。


    不用猜就知道简家所在的汉军镶白旗肯定被他选为属人。


    作为属人,镶白旗女子年满十三之后,需去领主藩邸当奴才,得到领主宠幸可入王府后宅。甚至属人的婚配还需旗主点头应允。


    他肯定早就在筹谋让简氏一族成为他的属人,让她和简氏全族都受他牵制与庇佑。


    可她没有忘记,与简氏一族一道在汉军镶白旗的还有年氏一族,未来的年贵妃也是雍王府属人。


    如今才康熙三十三年末,历史上雍正被晋为亲王该是在康熙四十八年,似乎历史因为她的乱入而发生可怕的偏移,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和主子回京吧,也不必担心你堂姐,她嫁的夫婿是清流子弟,品行端正,她此生定不会吃亏。”


    “二叔,您别说了…”


    简瑶失魂落魄送走二叔,含泪唤来苏培盛。


    他似乎很害怕她再逃跑,竟将苏培盛这个最为心腹的奴才留在她身边。


    “苏哥哥,王爷现下在何处?我想见他。”


    “简姑娘,你若再去说重话伤害王爷就别去了,奴才求您饶王爷一命可好?”


    “诛杀南明余孽正在节骨眼上,这些时日,那些逆党疯狗似的对王爷进行报复和血腥刺杀,爷绝不能有半点分神。”


    “爷若分神,杂家都不敢想会有何恶果,前几日,爷半夜来瞧你,回按察司监牢的路上,被天地会反贼伏击,后背上三尺多长的刀疤还在淌血呢,您就行行好,别在这时候添乱了”


    苏培盛是真怕了,难怪那些皇子重臣都不敢接诛杀逆党的差事,原来真要命。


    自从开始剿灭前明逆党之后,他就没睡过踏实觉,每天都在死人。


    这短短几个月见到的死人和刺客,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都多,他一闭眼就是满目瘆人的猩红。


    江南是南明余孽的聚集地,更是满人的炼狱,且江南百姓素来记恨大清和满人。


    江南绿营和镶白旗即便囤积重兵驻守在江南,依旧时不时需与反贼火拼。


    丧心病狂的天地会反贼和南明余孽哪里管什么皇子还是皇帝,统统不要命的刺杀四爷。


    苏培盛是真怕了,爷若再不尽早离开江南,迟早会死在江南。


    “简瑶,杂家求你跟王爷回京城吧,呜呜呜,你在这,王爷宁愿与反贼浴血奋战,也不愿回京,王爷会死的呜呜呜”


    “你快些带我去见他,快些”


    简瑶听的胆战心惊,难怪他不敢回来见她,她都把他逼到了绝路,眼下只能将四爷先骗回京再说。


    苏培盛喜出望外,驾马车带着简氏前往江宁府按察司监牢寻四爷。


    昏暗的监牢内,刺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简瑶提心吊胆跟着苏培盛来到最里间的刑房。


    “满狗鞑虏,你这畜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也如同我这般永失所爱,妻离子散!呸!”


    绝望的谩骂和诅咒声传来,简瑶才靠近门口,迎面竟飞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她吓得惊呼一声,眼前倏然闪现一道黑影,是他来了。


    她瑟瑟发抖抱紧四爷的胳膊,却听到他痛苦隐忍的闷哼声。


    指尖传来温热黏湿的触感,她定睛一眼,竟发现双手沾满血迹,显然她方才不经意间按到他胳膊上的伤口了。


    原来他身上不止后背一处伤口


    “爷,我们回京吧,我们现在就回去可好?呜呜呜我们立即出发”


    “狗奴才,谁让你带她来此地!”胤禛气的一鞭子打在苏培盛那狗东西身上。


    苏培盛疼的龇牙咧嘴,曲膝跪在地上求饶。


    简瑶想伸手拦住他发怒,却吓得顿住手,就怕不小心就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她满眼惊恐环顾四周,才发现刑房里挤满几十个男女老幼,甚至有尚在襁褓里的婴孩。


    “王爷稚子无辜”


    “嗯,好,低于车轮者不杀,你先去外边等爷。”胤禛擦干净满手血腥,眉眼间的戾气被柔情掩盖。


    “你快些回来,我我害怕”


    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还在淌血,她穿的马面裙上沾染斑驳血迹,血腥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白着脸被羡蓉和穗青搀扶入马车内。


    而刑房内,胤禛冷笑着踹翻一个行刑的车轮子,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苏培盛愣怔片刻,爷说高于车轮的不杀,眼下爷将车轮踹翻,哪里有比踹翻的车轮更矮的人?


    苏培盛会意,抱着手臂阴测测笑道:“灭门吧,无需留活口。”


    若无方才那句诛心诅咒,这帮逆贼家眷也许还能活,只可惜偏偏触到爷的逆鳞。


    简瑶在马车内左等右等,却没见四爷回来,她正准备掀开马车帘子,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爷在后边跟着呢,您放心,咱不能靠近爷三丈范围内。”


    “这是何意?”简瑶懵然。


    “哎…您一会就知道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短短一个时辰的车程,身后就不断传来厮杀声,甚至还有让人触目惊心的火铳声和火药爆炸声。


    她一路上担惊受怕,忍不住让武功绝佳的羡蓉和穗青快些去帮忙。


    不到一个时辰的车程,却走走停停,从午时走到日暮四合,她被苏培盛带到一艘满是护卫的楼船上,先行出发。


    拱卫在楼船附近被掩饰成普通商船的战舰,更是不下十几艘,甚至连水底也时不时浮出人影。


    “苏培盛,王爷为何没来?”简瑶一颗心揪紧。


    “爷会提前出发扫清前方障碍,我们明日一早再出发,快瞧,爷在战舰上呢,就在甲板上红衣大炮旁边。”


    苏培盛遥指正劈波斩浪擦身而过的高大战船,简瑶瞬间泣不成声。


    他竟然堂而皇之穿着醒目的亲王蟒袍置身在甲板上,他在当活靶子引开逆党,为她护航。


    “羡蓉!我要去对面战舰,我要陪在王爷身边,快些带我过去。”


    “姑娘抱紧奴婢。”羡蓉抱紧姑娘,飞身跃起,运轻功冲向战舰。


    “哎哟!您快回来!”苏培盛吓得跟在简氏主仆身后。


    “胡闹!”胤禛满眼错愕,板着脸将心爱的女人护在怀中,准备将她送到楼船之上。


    “瑶儿,乖些,你在爷身边会有危险。”


    “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若不在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别赶走我,你若不答应,我就从甲板上跳下去。”


    胤禛呼吸一窒,无奈的将她护在身后。


    简瑶握紧他冰冷的手,来到船舱内,一拧身却发现他在脱衣衫。


    亲王蟒袍之下,罩着一层刀枪不入的锁子甲。


    他毫不犹豫将锁子甲脱下,又焦急伸手替她宽衣解带。


    简瑶摆手推辞,可他却不容置喙,蛮横地替她穿上锁子甲。


    此时身穿甲胄的柴玉也取来一套锁子甲,成色与她身上这件轻便精巧的锁子甲天壤之别。


    简瑶急的伸手要脱身上的锁子甲,却被四爷抓住手掌。


    “瑶儿,你才是爷的弱点,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如此爷方能安心杀敌,别让爷分心。”


    “好…”简瑶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呜咽,鼻息间都是刺鼻的药酒和压不住的血腥气息,她急的解开他的中衣,露出密密麻麻交叠的新旧伤口。


    “我哪儿都不会再去,我就在你身边,呜呜呜”她心疼的扑进他染血的怀中啜泣。


    “瑶儿,爷已请封你为侧福晋,怕你生气,没敢告诉你,想着回京之后再”


    “你是不是为了我的侧福晋之位,才拼命与那些反贼恶斗,拼了命想晋为王!”


    在康熙朝只有郡王以上才有资格请封为侧福晋,他若只是想来江南见她,完全没必要对逆党下狠手。


    即便他不作为,皇帝也不会怪罪他,毕竟这差事吃力不讨好,容易招惹杀身之祸。


    见他只笑而不语,简瑶愈发确认自己的猜测,她含泪握紧他寒凉彻骨的手。


    “胤禛,我发誓,除非有一日你厌弃我,否则我死都不会离开你半步,呜”


    她忽而被以吻封缄,口中弥漫开浓烈的药味,她心疼的抱紧他,再不舍得推开他半分。


    从江宁到济南府,一路上都是永无止境的刺杀,直到入了直隶,才勉强能安生。


    康熙三十四年三月初,简瑶扶着高耸的肚子坐在四爷身边陪他看奏折。


    腹中的两个小阿哥已然满八个月,因是双生子,孩子随时可能诞生。


    这几日奴才们都伺候的小心翼翼,守喜的婆子和医女严阵以待。


    “爷,要不我诞下孩子再入王府可好?到时候悄悄的将其中一个孩子送回江南交给二叔抚养。”


    简瑶愈发惶恐,毕竟双生子在帝王家是不吉利的,她怕其中一个孩子保不住,也怕会影响四爷的前程。


    “不必担心这些,爷已经筹谋好一切,你可信我。”胤禛轻抚她隆起的肚子,她的肚子比头一胎大许多,看着让人心悸。


    两个孩子务必要在满九个月之前降生,她的身子被孩子们拖累的愈发憔悴消瘦。


    他不想再担惊受怕,时常梦魇她难产。


    至于他的两个儿子能不能活,只能听天由命。


    “信,只要能保住孩子们,不连累你失了圣心就成。”简瑶别无选择,只能牢牢依附孩子的父亲。


    她心里很清楚,四爷对孩子的情份取决于她的安危,他说过,他对孩子只是爱屋及乌,只因是她所出的子嗣,他才会对孩子呵护备至。


    可她知道他在言不由衷,一个男人若爱一个女人,一定会爱她所出的孩子。


    相反一个男人若只爱孩子,未必爱孩子的生母。


    肚子饿的难受,简瑶悄悄伸手偷拿食盒子里的海棠酥,却被四爷抓住手掌。


    “瑶儿,太医说你需控制胎儿体重,不准贪食。”


    “可我饿的难受就一口,就一口吗胤禛,我好饿啊呜呜呜”


    简瑶扶着肚子饿的哭哭啼啼。


    胤禛头疼的轻抚她的肚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喂给她一口,却没想到她啃的是饕餮般一大口。


    胤禛急了,折腰吻住她鼓囊囊的嘴巴,将她口中糕点悉数卷入口中。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简瑶气的直跺脚,男人却拎着食盒溜之大吉。


    三月初五,楼船停泊在京杭运河京郊的渡口。


    宽敞的马车直接进入楼船甲板。


    简瑶被四爷抱入马车内,心情愈发忐忑。


    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王府的女人?她还如何金蝉脱壳?四爷已经被她骗过一回,定会对她严防死守。


    随着马车入了雍亲王府邸,她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肚子也忍不住阵阵发紧闷疼。


    一阵绞痛之后,她只觉得身下一暖,烟粉的马面裙被大片羊水浸湿。


    “苏培盛,快些,让精奇嬷嬷与医女太医立即准备生产。”胤禛说话的语气都染着颤音。


    马车飞快行驶,简瑶疼的满头大汗,被四爷抱入一间陌生的奢华院落。


    早就等候许久的奴才们井然有序伺候侧福晋生产,而福晋正院内,四福晋那拉氏苦笑着抽出假肚子摔在地上。


    “福晋您可别触了王爷的霉头,您是嫡福晋,是所有人的嫡母,后宅那些女人都只是为您和王爷诞育子嗣的玩意儿,您需放宽心。”


    老嬷嬷将福晋赌气甩出的假肚子重新安放好,又满眼喜色报喜:“托王爷的福,咱三爷昨儿又官升一级,如今都是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


    “咱二爷明年也将调回京中,老爷过世之后,您就是家里的荣光和仰仗,为了乌拉那拉氏一族,您也许大度些。”


    “嬷嬷,我没在气这个,我只是哎”


    那拉氏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晚,四爷将她叫到书房内。


    王爷让她在夫君的荣宠与乌拉那拉一族的荣光以及唾手可得的嫡子间做选择。


    她当时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娘家的荣光和大阿哥弘晖。


    这些年来,王爷的确不曾亏待乌拉那拉一族,更不曾亏待她。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佟佳氏那贱人被康熙爷扶持着成为四爷的侧福晋。


    而今日入府邸即将诞育王爷子嗣的简氏,更是大阿哥的生母。


    那拉氏着实担心简氏会抢走她的晖儿。


    如今晖儿是她全部的希望和荣光,她绝不能失去她的晖儿。


    简氏被安排在曾经的关雎院,紧邻四爷所居的凝晖堂,是距离四爷最近的后宅院落。


    前几日,爷已让人摘掉关雎院的匾额,那拉氏猜测爷不想让人知道简氏有多得宠,才低调行事。


    “嬷嬷,晖儿何时从紫禁城归家?”那拉氏愈发思念她的晖儿。


    她想与大阿哥多培养感情,免得她的孩子被人抢走


    关雎院内。


    里里外外都已戒严,苏培盛和柴玉一众心腹奴才战战兢兢跪在门外。


    与第一胎一样,爷依旧不顾祖宗规矩,一意孤行冲进污秽产房内陪伴侧福晋。


    此刻奴才们都拎着脑袋不敢吭声。


    产房内,简瑶被灌下一碗参汤之后,忍着剧痛配合接生嬷嬷用力。


    头一个小阿哥在日落时分产下,皱巴巴的眉眼与简瑶极为酷似。


    她屏住呼吸,祈祷第二个孩子的容貌一定要不同。


    她奄奄一息拼尽全力,随着一声虚弱的婴孩啼哭声,简瑶忐忑睁眼开。


    随着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胤禛一颗心也忐忑不安,第二个儿子看着孱弱无比,竟只有第一个孩子一半大。


    他心疼的亲自剪掉小阿哥的脐带,为小阿哥沐浴之后,将小猫般孱弱的儿子裹入襁褓内。


    “胤禛,如何了”简瑶虚弱的追问道。


    房内众人听到侧福晋直呼王爷名讳,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喘气。


    “不必担心,他生的像爷。”


    简瑶绷紧的情绪瞬间松懈下来,她早已精疲力尽,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瑶儿!”胤禛慌了神,直到医女说简氏只是太过疲累昏睡,他才缓过神来。


    他将两个孩子紧搂在怀中,默默良久,最终决定将孱弱些的小阿哥带走。


    太医说小阿哥胎里不足,断言他极难成活,他不忍心让瑶儿亲眼目睹小阿哥早夭。


    “苏培盛,带小阿哥去那


    拉氏身边。”


    苏培盛诶了一声,接过一个食盒子,前往福晋正院。


    正在假装生产的那拉氏看到猫儿般虚弱的小阿哥吓了一跳。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短寿之相,简氏就是个丧门星,生的孩子都是短命鬼!此刻那孩子哭嚎的厉害,那拉氏揉着眉心,恨不得立即掐死他。


    她正有些不耐烦,却听外头提醒说王爷来了。


    那拉氏赶忙换上一副温婉贤惠的面孔。


    ……


    清晨时分,雍亲王嫡福晋那拉氏诞育下雍亲王嫡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四九城。


    而雍亲王侧福晋简氏也平安诞下雍亲王第二子。


    二阿哥被康熙爷赐名为弘昀,嫡子三阿哥被赐名为弘时。


    婉云阁内,才被晋为雍亲王侧福晋的佟佳婉甯气的砸碎一屋子的摆件。


    那拉氏平安诞育嫡子,她嫡福晋的位置将愈发固若金汤,她还怎么取而代之。


    简氏那贱人也诞下二阿哥,还与她同为侧福晋,那贱人凭什么与她平起平坐!


    “侧福晋,如今福晋和简侧福晋在坐月子,以奴才的愚见,您该去前院里争取机会,尽早为王爷诞育子嗣。”


    “不用你提醒,替我更衣,我要立即去见王爷。”


    “主子,方才孔嬷嬷带着您的贺礼去了福晋正院里,孔嬷嬷偷偷瞧了一眼三阿哥,小阿哥看着是个胎里不足的短寿之相!”


    “若非小阿哥眉眼与王爷几乎如出一辙,孔嬷嬷都怀疑三阿哥并未足月,最多七八个月大。”


    “那拉氏那病恹恹的鬼样子如何能诞育健康的孩子,你等着吧,三阿哥定活不到成年,说不定活不过满月。”


    “对了!简氏所出的二阿哥如何了?”


    “二阿哥身子骨倒是康健,眉眼像极了简侧福晋,但眼神和嘴唇下巴又像王爷。”


    “哼!”佟佳氏嫉妒的咬紧牙关,在雍王府后宅内,四福晋那拉氏不足为惧,简氏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她压下慌乱,正准备去四哥哥那,却被奴才告知他方才已入宫觐见康熙爷。


    ……


    简瑶苏醒之时,只看见一个孩子,另外一个孩子却不翼而飞。


    她吓得坐起身来,却被身上的酸痛牵得发颤。


    “快些躺下。”胤禛将汤碗递给奴才,将她按回到床榻上。


    “瑶儿,三阿哥被汗阿玛赐名弘时,如今是爷的嫡子。”


    “为何是三阿哥,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商量,三阿哥身子骨孱弱,你为何不让我亲自照顾他,我恨你,快把我的三阿哥抱回来!我恨你”


    他怎能如此狠心,将孱弱的三阿哥丢给旁人搓磨,四福晋并非三阿哥生母,又如何会对三阿哥好。


    简瑶又气又急,拼命捶打四爷的心口,催着他将她的儿子带回来。


    胤禛俯身抱紧她,由着她气恼的对他抓挠捶打。


    简瑶打的精疲力尽,才失魂落魄的推开他。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四爷已然在竭尽所能,甚至冒着欺君之罪保全两个孩子,他已经尽力了。


    发泄情绪之后,她自责的抚着他脸颊上的的抓痕。


    “时儿会知道我才是他的亲额娘吗?她会照顾好时儿吗?”


    “不必担心,爷会将小阿哥们统统带到前院亲自教导。”


    “二阿哥眉眼像你,三阿哥与爷肖似,只能将三阿哥送走,你放心,孩子们会知道谁才是亲额娘。”


    简瑶感激的扑进四爷怀里:“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连累你了?”


    “说什么傻话,好好坐月子,不准哭。”


    简瑶凝眉盯着他脸上交错的抓痕,忍不住破涕为笑,她乖乖点头,止住哭声。


    两个孩子满月之后,就被四爷带到前院亲自照料。


    四福晋那拉氏将病恹恹的三阿哥送走之后,长舒一口气,终于将这要命的烫手山芋送走了。


    三阿哥那病秧子闹腾的厉害,一刻都离不开太医,短短一个月时间,数次被太医从鬼门关拽回来。


    她真怕那孩子死在她手里,王爷定会迁怒于她。


    送走小瘟神之后,那拉氏开始仔细筹谋该如何利用简氏来对付佟佳氏那贱人。


    整个后宅里只有她和佟佳氏出自满军旗,那些血统卑微的汉军旗女子压根不足为惧。


    她必须尽快将简氏拉拢到她的阵线,同仇敌忾对付佟佳氏。


    可简氏毕竟是晖儿的生母,她着实担心她的晖儿会被抢走。


    明儿后宅的女人会来福晋正院请安,她决定先会一会简氏再说。


    无名院中,简瑶出月子后,才有心情熟悉王府的环境,昨儿四爷亲自带她逛了一遍偌大的雍王府,行至后宅之时,她胆怯的躲回自己所在的院子。


    也就是昨天,她才发现所有后宅的院子都有匾额名字,唯独她所居住的院子却没有名字。


    “侧福晋,我打听过了,您住的院子距离王爷的居所最近,曾经叫关雎院,您回来前几日才被摘牌。”


    “为何不给我住的院子取名?哼。”简瑶气哼哼。


    此时她漫不经心走到院子西边一处花墙后,却倏然发现一道隐秘的月洞门。


    那月洞门也不知通向何处,怎么会在她的居所后院开这道暗门?


    简瑶愈发好奇,推开那道暗门,猝不及防间,与两个小太监对视。


    那两个小太监福身行礼之后,就退到一旁。


    “咿?”简瑶愈发好奇,踱步跨进一处雅致的竹林内。


    穿过竹林,靠近一处清幽奢丽的红墙绿瓦院落。


    远远的就看见苏培盛揣手站在门口。


    这到底是哪儿?


    苏培盛陡然看见简侧福晋,先是一惊,就虾腰来到侧福晋跟前。


    “侧福晋您怎么来了?爷这会正在与幕僚商议政事,可要奴才去通报一声?”


    “啊?这是哪?我方才见我的院子后边有一道门,好奇过来瞧瞧。”


    “这是爷所居的前院,凝晖堂。”苏培盛笑呵呵说道。


    “啊这我不是故意的”简瑶惊的转身准备回去,却听到虚弱的婴孩啼哭声。


    她忧心忡忡,正准备去看看,却见四爷疾步去往西屋,不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平息。


    简瑶莞尔,他啊,嘴上对他的孩子喊打喊杀的,却最为宠爱孩子们。


    她拔步入内,正看见四爷抱着三阿哥,正拿着拨浪鼓在温声细语哄孩子。


    “我来吧,王爷还有政事要忙,若被人知道爷成日里忙着哄孩子,定被人笑掉大牙。”


    “好,有奴才们照料孩子,你不准太操劳。”


    胤禛小心翼翼将三子抱进瑶儿怀中,转身回到书房内继续议政。


    小阿哥似乎知道她是额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打量她。


    简瑶哄好小弘时之后,又开始给小弘昀换尿布。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就是好,至少孩子们用的尿布都是最好的,甚至无需用第二次,用过之后就换新的。


    乳母们个个面色红润气色绝佳,将她的孩子们照顾的极好,二阿哥脸上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唯独三阿哥却依旧瘦弱的让她心疼,他每日服用的汤药都比母乳多。


    是以,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三阿哥弘时身上。


    历史上三阿哥弘时是个草包,最后被雍正过继给八爷胤禩当儿子,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而二阿哥弘昀早夭,如今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子嗣,定不会重蹈历史悲剧。


    “侧福晋,到时辰去给福晋请安了。”穗青提醒道。


    “嗯”简瑶忐忑的将三阿哥交给乳母。


    王府后宅规矩森严,姬妾每日早晚都需到福晋正院里晨昏定省,每日一早,前一晚给王爷侍寝的姬妾还需早起去伺候嫡福晋簪花。


    这些折辱人尊严的规矩,为的就是让姬妾铭记在心自己的奴才身份,王府的女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嫡福晋,后宅的女人即便多得宠,都是伺候王爷夫妇二人的奴才。


    初次露脸,简瑶打扮的极为素净,踩着花盆底鞋前往福晋正院。


    她来的较早,厅堂内早有数名莺莺燕燕的貌美姬妾齐聚一堂。


    穗青心细,早将王府里的姬妾们调查


    清楚。


    “侧福晋,那是李格格,那位是宋格格,宋格格右手边的是武格格”


    接下来又是一堆貌美的侍妾翩跹而至。


    顾格格、马格格、苏格格、张格格、汪格格、常格格


    简瑶听的脑仁疼,他后院的女人不下二十个,而她是其中之一。


    此时穗青提醒她佟佳侧福晋来了。


    简瑶起身,当看到一张熟悉的端丽脸庞之时,她倏然觉得似乎在哪见过佟佳氏。


    “侧福晋,护国寺月老”羡蓉小声提醒道。


    原来是她难怪当时佟佳侧福晋说话会如此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原来是情敌啊,简瑶苦笑。


    姗姗来迟的是乌雅格格,这位乌雅格格是德妃的亲侄女,虽只是格格,但却嚣张跋扈,甚至四福晋都拿她没办法。


    一众姬妾起身给落座的四福晋请安。


    那拉氏端坐在上首,摆着嫡福晋的架子对一众姬妾说教。


    接下来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开,简瑶清晰感觉到数道探究的目光投来。


    她心里不是滋味,晚间王府姬妾到嫡福晋院里请安之时,还有一件让人期待之事,那就是等待前院的奴才传消息来福晋正院,通知今晚谁侍寝。


    此情此景,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物件,等待主人的临幸。


    她如鲠在喉,起身行礼。


    “福晋,妾身出月子之后始终觉得身子骨尚未恢复利索,妾身无福伺候王爷,恳请您让妾身先告退。”


    “既如此,简氏,那你好好歇息吧,也不必来给我请安,回头身子骨养好了,再与我说一声。”


    “妾身遵命,妾身告退。”简瑶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四福晋轻咳一声。


    “简氏,你初入王府还需多学些规矩,姬妾只能自称奴才。”


    “是,奴才告退。”


    气氛压抑的窒息,简瑶缓缓起身,在羡蓉的搀扶下,离开福晋正院。


    简瑶前脚刚离开福晋正院,苏培盛就来了。


    众人见前院的苏公公前来,一个个都忍不住雀跃和期待,满眼殷切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虾着腰入内,环顾一圈,心下一沉。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爷今晚歇息在前院。”


    “哦,既如此,那诸位都早些散了吧。”四福晋一扬手,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


    苏培盛苦着脸回前院,今晚爷发话要简侧福晋侍寝,可方才她压根就不在福晋正院。


    他一打听才知道简氏称病不愿侍寝,这可如何是好?


    胤禛正在与幕僚商议政务,却见苏培盛苦着脸入内,狗奴才欲言又止看向他。


    “都散了,明日再议。”


    幕僚们离开之后,苏培盛噗通跪在爷跟前。


    “爷简侧福晋她称病回去了没在福晋正院呢”


    “太医可去瞧过…算了,不必去。”胤禛意识到她在拈酸吃醋,他轻叹一声,拔步往月洞门的方向走去。


    守在月洞门前的小太监赶忙退到两边。


    胤禛伸手推门,却愕然发现推不动,显然另一侧的门栓已落钥。


    胤禛眸中闪过愠怒,王府里也只有她才敢让他吃闭门羹,她怎么敢!她就是仗着他的宠爱,才如此放肆。


    如今她已是入皇族玉碟的侧福晋,他给了她尊贵的名份,她到底还有何不满足的?


    他决不允许自己再为妥协,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太过惊世骇俗,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要的东西是她的催命符!


    他决定先冷着她,让她明白他不仅是她的夫,更是她的天,是她余生的依靠。


    胤禛赌气转身拂袖而去。


    是夜,前院里传来歌舞乐声,简瑶愣怔许久,让羡蓉取来棉花堵住耳朵,权当掩耳盗铃。


    连着半个月,四爷都歇息在前院里,每晚唱曲的女子都不同。


    简瑶已然能在女子娇媚的歌声中镇定自若入眠。


    她这几日去前院看小阿哥都是专门踩着四爷去上朝的时辰,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


    “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为了小阿哥们,您都需卯足劲争宠。”


    姑娘已不准羡蓉和穗青二人唤她侧福晋,自姑娘出月子之后,王爷一次都不曾再来看过姑娘。


    二人之间似乎在赌气。


    “穗青,去福晋正院说一声,就说我要去红螺寺斋戒一个月,不,三个月,不。你去问问按照规矩,我最长能出门斋戒多久?”


    “是。”


    穗青去打听清楚之后,就将简侧福晋要去红螺寺斋戒两个月请求告知四福晋。


    四福晋颇为诧异。


    第70章 第070章王府


    “嬷嬷,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简氏看着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的。”


    “后宅里哪个不是恨不得王爷日日宠幸,她怎么还上赶着找借口避宠呢?”


    四福晋愈发看不透简氏的脾气秉性,她似乎无欲无求对任何事物都淡然若水。


    “回福晋,奴才也看不透简氏,不过简氏比起乌雅格格和佟佳侧福晋,算是个老实人。”


    “也罢,让她去吧,回头王爷下朝之后,你再去与王爷知会一声,就说简氏央求着要去,我拿她没辙。”


    ……


    简瑶得了四福晋的准许之后,赶忙让羡蓉她们整理好行装,迫不及待离开雍王府。


    如果能彻底离开就好了,只可惜如今她被侧福晋的身份压着,还有孩子们当牵绊,谈何容易。


    离开雍王府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毫无夸张的说,雍王府外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此刻她甚至开始蠢蠢欲动,真想再假死逃跑一回


    可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只要她离开王府一步,身后已有无数尾巴跟着,那些都是粘杆处的探子,几乎如影随形。


    只怕她一靠近城门,四爷就会怒气冲冲追来问罪。


    压下疯狂涌出的逃跑邪念,她正欢喜能暂时逃离王府几个月,马车却倏然停下。


    “哎哟羡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马车里可是简侧福晋?”


    苏培盛的声音传来,苏培盛每日都会伺候四爷入宫上朝,他在这,说明那人肯定也在。


    简瑶揪紧手里的绣帕,忐忑开口道:“苏公公,我得了四福晋的准允,要去红螺寺斋戒两个月。”


    “羡蓉!走。”她鼓足勇气命令道。


    马车外头一片死寂,她一颗心揪紧,忍不住瑟瑟发抖。


    “呵。”马车外陡然传来那人的冷笑,他暴怒之时就会这般怒极反笑。


    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离,简瑶鼻子一酸,咬唇忍泪。


    王府内,四福晋正在用午膳,却见王爷身边的苏培盛施施然前来。


    “苏公公”四福晋身边的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福晋,爷令奴才前来提醒您一声,后宅里您可以做任何姬妾的主,唯独不能做一个人的主,简侧福晋无论巨细琐事,您都必须报到前院,爷自会亲自裁夺。”


    “福晋,您请谨记,奴才这边厢先回去复命,奴才告退。”


    待苏培盛离开之后,四福晋恼怒的摔了筷子。


    “他怎么能插手后宅之事,王爷这是在指责我无能打理后宅吗?他到底是何意?”


    “福晋息怒,简氏只不过是个取悦王爷的奴才罢了,您才是唯一的女主子。”老嬷嬷劝慰道。


    “呵,今儿倒是让我明白一件事儿,简氏一定是我能拿住的最好棋子,我必须好好拉拢她,让她对付乌雅氏和佟佳氏。”


    马车出了城门,柴玉就火急火燎赶来,紧紧跟在马车后头。


    显然那人要派柴玉来监视她,简瑶苦笑摇头,她越来越像权贵豢养的金丝雀了。


    柴玉将她带到红螺山脚下的别院里,说她必须住在这。


    简瑶愈发恼怒,是夜,她寻借口让羡蓉和穗青先离开,自己则取出早年间从柴玉那得来的人皮面具换上,趁夜跟着一群送菜的婆子离开别院。


    夜色凄迷,主仆三人站在昏暗的红枫林内。


    “姑


    娘,要不我们逃走吧。“羡蓉忐忑道。


    “我答应过他不逃走,我只想安静两日,明晚再回来。”


    “走吧,趁着城门还没落锁,我们赶快进城逛逛。”


    简瑶深吸一口气,带着羡蓉与穗青离开了红螺山。


    可才出枫林,却瞧见前方设立了路障。


    简瑶气窒,那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在出山的必经之路上安插王府亲兵。


    “姑娘,要强行闯关吗?我能带您和穗青全须全尾离开此地。”羡蓉摩拳擦掌。


    “不必,免得连累他们挨罚,我们就在山里转几日。”


    “我瞧见南边有好些农舍,我们去借宿一晚,明日去西边的果林转转,再去捕猎烧烤。”


    总之,只要离开让人窒息的王府,她到哪儿都觉得舒心。


    三人在一处临溪农庄借宿,又花钱买下几身粗布麻衣。


    羡蓉望着面前完全陌生的面容,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


    “姑娘,这人皮面具真是鬼斧神工,回头我找柴玉多要几张,方才您若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是您。”


    简瑶将碎花头巾包住发髻,抓过竹篮跨在手里,满意的低头打量自己这身农妇装扮。


    “明儿一早我们三人分头出去,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主仆三人闲聊片刻,就各自歇息,简瑶一整晚都没怎么歇息,也不知孩子们如何了?更不知…那人是不是又不管不顾喝酒。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简瑶混在一群准备下山赶集的农妇中间,前往拦路关卡。


    看守路口的亲兵比昨日更多,她提心吊胆躲在几个农妇身后,正低头走路,却倏然感觉到腰肢一紧,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径直落入马车内。


    一抬眸就看到一张阴鸷的俊脸,她心虚垂眸,不敢与那人对视。


    她有信心瞒过那人的眼睛,毕竟她带着人皮面具,连贴身伺候她多年的羡蓉都不曾认出她来。


    “简瑶!你还想逃去哪?即便你化成灰烬,爷都能找到你。”


    他到底是怎么从一堆农妇里精准无误的揪出她的?


    简瑶心下一沉,正准备继续装傻,那人竟伸手撕扯她的罗裙。


    “呵,骗子,你说过不会离开,简瑶,即便是死,你都必须死在我身边!”


    “啊你你住手放开我呜呜呜”


    他暴怒的撕碎她的衣衫。


    他是真的很愤怒,可即便他暴怒失控,却依旧收着力气。


    他太过熟悉她的身子,总是很清晰的知晓该如何做,才能让她情不自禁为他动情。


    男人泄愤之后,气息紊乱的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了事帕子丢给她,又用亲王蟒袍盖住她的身体。


    简瑶面色泛红,有气无力将帕子丢回去还给他,背过身不想理他。


    马车内充斥着了事帕子清淡的香气。


    那人餍足之后,如从前那般好脾气,开始伺候她,主动用了事帕子替她擦干净身子。


    她不想动,全程由着他伺候。


    “我不想待在王府。”简瑶哑着嗓子开口了。


    “我无法接受与旁人分享自己的男人,而且我死也不会改。”


    “死也不改!”她含泪坐起身,咬牙呜咽道。


    “王爷该知道我的性子,若要强求,我只能玉石俱焚。”


    “我就是这般小肚鸡肠的女子,王爷若看不惯,我随时可以离开。”


    “还有,简氏一族的女子出嫁之时,需让夫家准备好和离书,这是我们家的家规,我已经违背家规沦为贱妾,若再得不到和离书,只能不得善终。”


    “简氏一族的女子在十二岁金钗之年,需在列祖列宗面前吟诵家规,并立下毒誓,方能插簪,我曾立下毒誓,誓不为妾,否则不得善终,死于非命。”


    “当然,我只是王爷的贱妾,您也可以不给和离书,毕竟不得善终是我一个人应验的毒誓,与您无关。”


    “您还是金尊玉贵的雍亲王!”


    “你”胤禛面色煞白,咬紧牙关。


    “王爷,你我天生不配,是您在强求苦果而已。”


    “可否,让我离开王府,我不会离开京城,我发誓,若我违背诺言,我必天打雷劈,我”


    “住口!!”胤禛目眦欲裂,慌乱捂紧她的嘴。


    “你别再想着驯服我了!我受够了!”简瑶崩溃怒喝道。


    “这些时日,你让那些女人在你面前唱曲儿弹琴究竟为何目的,你心中有数!”


    “你在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若我接受那些女人在你面前唱曲儿跳舞,接下来你就会让那些女人留宿。”


    “直到你让我逐渐接受与旁人共侍一夫,你不必再试探我,你想要谁侍寝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只是你别在我面前装作情深似海,我无福消受,其实我也不过尔尔,与王府里那些女人并无区别,你何必再自欺欺人?”


    “毕竟你我的孽缘本就始于无尽的谎言和欺骗。”


    “王爷,我已大梦初醒,您为何还在装睡!”


    “如今只求王爷能善待我的孩子,您若不放过我,那我别无所求,我愿意立即回王府伺候王爷,以侧福晋的身份,再不敢肖想别的。”


    “奴才伺候王爷回府”简瑶匍匐在四爷面前。


    “我不要住在那座院子,烦请王爷寻一处最僻静的院落给我,离你越远越好,否则我迟早会被你逼死。”


    “瑶儿,你是亲王侧福晋,不能再如此任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胤禛愈发恼怒,她为了争宠竟变得如此极端。


    “嗯,再不会了,王爷息怒,我们立即回王府吧。”


    “不必,你必须在红螺山冷静一个月,一个月后,爷希望你能想通,不再作茧自缚。”


    “嗯。”简瑶失望呢喃。


    那人换上衣衫之后径直离开,简瑶抱着冰冷的蟒袍低声啜泣。


    回到红螺山脚下的别院之后,她日日郁郁寡欢。


    这日,她照旧徒步攀登红螺山道,准备到红螺寺进香,却瞧见一道久违的身影。


    她下意识转身想逃,却听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瑶儿,我得知你和离,第一时间去江宁寻你,他们都瞒着我,我找了你许久,为何你会嫁给王爷?”


    张廷玉激动的浑身发抖,语气更是幽怨,为何瑶儿宁愿给四爷当妾,也不愿意当他的正妻。


    简氏一族的女子誓不为妾,她当年那般决绝离他而去,如今却为何愿意当妾。


    他知道瑶儿并非攀龙附凤之人,她定是有苦衷。


    张廷玉有太多疑问想让瑶儿亲口解答,她定是被逼无奈,毕竟她当王爷的妾之后,满眼都是哀婉,全无半点喜悦。


    “衡臣,你快些离开这,就当没见过我。”


    简瑶惴惴不安,那人素来嫉恨她和张廷玉那段过往,若被那人知道她今日与张廷玉私下里见面,又不知该如何发疯。


    她很怕连累张廷玉。


    “瑶儿,可你不开心,你跟了王爷不快乐,对不对?”


    简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张廷玉:“衡臣哥哥,过去种种是我对不住你,珍重。”


    简瑶慌乱下山,才离开山道,一匹如雾似电的纯黑骏马朝她疾驰而来。


    竟是张廷玉的坐骑惊帆,曾经也是她的坐骑,在桐城之时,她只要一有闲暇,就会与惊帆呆在一起。


    惊帆停在她面前,雀跃扬蹄。


    “惊帆惊帆”简瑶哽咽的抱住惊帆的脖子,将脸颊埋在它乌黑柔亮的鬃毛


    里。


    她在哭,张廷玉心疼的刹住脚步,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


    她到底经历何种痛苦?竟哭的如此绝望和无助


    张廷玉如鲠在喉,可再也没有资格拥抱心爱的女子。


    直到日暮四合,随着一阵马鸣声划破哀婉气氛,张廷玉看见挚友雍亲王骑着纯白的照夜白风驰电掣而来。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刚从紫禁城行色匆匆赶来。


    “张廷玉!她是爷的女人!你在做甚!”


    胤禛怒不可遏拔剑相向。


    “王爷!微臣许久未曾与您论剑,恳请王爷赐教。”


    “好!来战!”胤禛怒喝。


    面对曾经的挚友,胤禛和张廷玉二人都不曾手下留情,更是招招致命。


    “王爷,她不能为妾,求您将她还给微臣,微臣今后定对王爷感恩戴德。”


    “放肆!谁准你觊觎本王的女人!”


    “你们要打就打吧,无论谁今日殒命,我都会给他殉葬!我说到做到!”


    简瑶止住哭声,跃上惊帆的马背,扬鞭离去,可茫然四顾,她却无归途,她又能去哪呢?


    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张廷玉身边的常随小厮青荇饮马来到她身侧。


    青荇有一瞬失语,差点脱口而出少夫人,他张嘴错愕片刻,恭敬道:“侧福晋,公子已将惊帆赠予雍亲王。”


    简瑶感动颔首,张廷玉没有直接僭越的将惊帆直接送给她这个王府后宅女眷,而是事事为她斟酌,迂回将惊帆赠予那人。


    即便二人无缘为夫妻,他仍是想要维护她。


    衡臣哥哥…


    “替我谢谢衡臣哥哥,你快些回去劝他早些回去吧,别与那种人胡搅蛮缠。”


    简瑶纵马离开,青荇看向羡蓉和穗青,欲言又止,最后苦着脸,调转马头去寻公子。


    山道旁,张廷玉决然割下衣袖,与曾经的挚友割袍断义,他忧心忡忡看向消失在密林中的纤弱身影,含泪转身离去。


    胤禛神情落寞,将长剑楔入地面,盯着地上割碎的窄袖,默默良久。


    今日,他彻底与唯一的挚友反目成仇,衡臣太过熟悉他,今后注定会成为他此生最强劲的死敌。


    可他心里很清楚,为了瑶儿,衡臣是最希望他这个雍亲王能长乐无极否极泰来的人。


    ……


    别院内,简瑶满心满眼都是惊帆,也只有和惊帆在一起之时,她才能勉强忘却忧愁。


    “惊帆,我是不是很奇怪?我总是和万物格格不入,对不对”


    “我知道我很奇怪,我是异类”


    “我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她其实很清楚,她的想法和封建社会格格不入。


    无论是张廷玉还是那人,他们的想法才是古代正常人的思维,她责怪那人在强求,可她也在强求苦果,不是么?


    “姑娘,您这是何必呢?男子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皇子?”羡蓉忍不住开口劝慰失魂落魄的姑娘。


    “羡蓉,其实简瑶已经死了,我不想让我也死掉”


    “我是简瑶,不是曾经的简瑶,我不想烂在这,我不想彻底死掉,就像水死了,消失在水里。”


    “早知如此,相见不如不见,我当年就该被烧死,如今也不必活成会呼吸的墓碑。”


    羡蓉和穗青面面相觑,不知道姑娘的胡言乱语到底是何意,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马厩旁,苏培盛牵着照夜白,满眼惶恐看向负手静立的王爷。


    淅淅沥沥的寒凉夜雨不期而至,简瑶仰头,将无助的眼泪藏在雨中。


    羡蓉取来油纸伞,却被姑娘一把推开。


    简瑶翻身上马,扬鞭冲进瓢泼大雨中肆意狂奔。


    汗血马速度极快,奴才们的马都没能跟上,夜雨中只有一道纯白的影子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简瑶丢掉马鞭,抱紧惊帆的脖子,闭上眼任由惊帆带着她狂奔。


    也不知过去多久,四周围愈发喧闹,她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身处四九城内,此时惊帆疾驰入一处角门内。


    张大学士府邸的门房们见公子的坐骑惊帆归来,赶忙打开后门,放惊帆入内。


    惊帆是公子最珍惜的坐骑,能让惊帆乖乖驮着的女子,想必也对公子很重要。


    门房很快就拔腿去寻二公子报信。


    张廷玉赤足狂奔入马厩内。


    “瑶儿!”他顿时狂喜,惊帆竟然将他的瑶儿带回他身边,他正准备冲到瑶儿身边,却听到一阵骏马嘶鸣声。


    “衡臣,借马车一用。”胤禛翻身下马,将趴在马背上的女人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异常滚烫,胤禛心下一沉,将她紧搂在怀中。


    张廷玉眼眶发红,隐忍着怨恨,让小厮套马,惊帆和照夜白被套上马车,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并行,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眼前。


    张廷玉站在马厩内一整晚,叹息了一整晚。


    简瑶彻底病倒了,一场风寒竟愈演愈烈,她反复高烧数日,死咬着牙关拒绝喝药。


    这日,她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咳嗽,那人端着汤药前来。


    她一扬手,将汤药掀翻在地。


    他面色凝重,转身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汤药,她毫不犹豫再次掀翻在地。


    一整晚,那人都在不厌其烦的给她端药,她掀翻的汤药不计其数,满地都是碎碗。


    最后她累的背过身,不想再和那人纠缠不清。


    “王爷”简瑶语气虚弱沙哑:“给奴才三日,三日后,奴才定能痊愈。好好当雍亲王侧福晋。”


    “现在,请您出去,咳咳咳咳”


    哀莫大于心死,她觉得自己的心病怕是无药可医了,那就彻底烂掉吧,让这段孽缘彻底从根上烂掉。


    她和他都是极端之人,谁都不可能真心为对方屈服。


    他得到了她,就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坐享齐人之福,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他不但要让她自己想办法接受与众多女子共享丈夫的噩耗,还要她必须打从心底赞同他的决定,对他的宠爱感恩戴德。


    这些时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试探她的容忍底线,她就像他唾手可得的猎物,他在处心积虑的驯服她。


    眼泪打湿眼角,她正暗自伤神,倏然后背一暖,那人从身后搂紧她。


    简瑶浑身紧绷,死死咬住牙关。


    “瑶儿,爷心中有你,爷保证谁都越不过你,难道你觉得你会输给后宅那些庸脂俗粉?”


    简瑶气笑了,他开始撺掇她争宠搞雌竞讨好他了。


    “嗯,王爷说的对。是奴才不对,奴才不该钻牛角尖,王爷息怒,王爷今晚要奴才侍寝吗?奴才高烧未退,欢好定然别有一番滋味,可要试试特别的欢情?”


    “你哼!”


    胤禛冷哼一声,气的拂袖而去。


    第三日,那人没再来,简瑶病去如抽丝,傍晚时分,她来到福晋正院里请安。


    姬妾们寒暄片刻,苏培盛就笑呵呵前来通知,王爷今晚让简侧福晋侍寝。


    “奴才叩谢王爷和福晋恩典。”简瑶含笑起身行礼。


    苏培盛总觉得简氏的笑容很虚伪,虚伪的让他心里发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太过乖顺,完全不似之前非黑即白的烈性。


    “都散了吧!恭喜简侧福晋。”四福晋将那些姬妾们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尽收眼底,忍不住雀跃。


    她利用简氏铲除异己的良机终于来了。


    苏培盛忐忑跟在简氏身后,入了爷的前院里。


    王府姬妾晚间去福晋正院请安之前,都会提前沐浴更衣,以备王爷随时临幸,简瑶还是坚持去沐浴更衣拖延时间。


    待沐浴更衣后,简瑶嘴角噙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来到那人的卧房内,张开双臂,让羡蓉伺候她宽衣解带。


    除服之后,她掀开被子躺在床榻外侧。


    那人来的很快,在奴才的伺候下宽衣解带,只穿寝衣站在床榻边。


    简瑶麻木掀开锦被,不着寸缕站在床边。


    “王爷,奴才伺候您就寝。”


    她脸上浮出温婉笑容,主动伸手替他解开衣衫,搀扶他躺下。


    胤禛死死盯着她虚伪的笑容,心中莫名慌乱。


    他见识过她真情流露情意缱绻的目光,又如何能容忍她此刻的虚情假意。


    让人心悸的慌乱愈发严重,直到那人跪在床尾,跪着从床位爬进锦被中,灭顶的恐惧


    疯狂涌出。


    他慌乱掀开被子,将趴在床尾的女人一把拽进怀里,桎梏在怀中。


    “王爷,这不合规矩,除了嫡福晋,奴才们侍寝都必须趴在上边,不能让王爷千金贵体劳累。”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婉顺从,可胤禛却忍不住蹙眉。


    强烈的不安席卷周身,他意识到她依旧死性不改,在虚伪的敷衍他,与他赌气抬杠。


    他愈发恼怒,之意如从前那般,将她桎梏在身。下,直到彻底与她融在一起,那股不安的慌乱才勉强被压下。


    可他依旧觉得不够,愈发无度的征服侵占她的全部。


    将登极乐之时,羡蓉战战兢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到时候了。”


    苏培盛满眼震惊看向浑身抖如筛糠的羡蓉。


    那丫头脸都吓白了,苏培盛着实不忍,于是掐着时辰提醒爷第二回:“爷,到时候了。”


    若第三回再提醒过后,按照祖宗规矩,奴才们就有权冲进屋内,将侍寝的姬妾强行带离,王爷还不能怪罪。


    眼看时辰将至,羡蓉扯着嗓子又开始提醒:“王爷,到时候了,奴才斗胆,按照祖宗规矩,奴才必须请简侧福晋立即离开。”


    “祖宗规矩,王府里只有嫡福晋才不受这些侍寝规则的约束,也只有嫡福晋才能留宿爷的前院。”


    羡蓉话音刚落,就壮着胆子伸手推开房门。


    “滚!”迎面飞来一方瓷枕,羡蓉白着脸接住瓷枕,垂首退出屋内。


    “王爷,按照祖宗规矩,您……”


    他愈发不知节制的要着她,简瑶抿唇,索性由他胡闹。


    这一晚,他前所未有的失控,低沉压抑的喘音贴着她耳畔,让她无所适从。


    他太过孟浪,她整个人被迫挪向床头,头顶撞在床头上,忍不住轻呼一声。


    男人的手游走在她身上,她越想逃离他,他的臂弯却越收越紧,她被他再次拽回怀中。


    一整晚清醒与昏沉交织往复,最后她累的彻底不管不顾,紧紧抱着他,随他胡闹。


    他的气息微乱急促,低头吻住她的眼睛,良久之后,才翻身躺在她身侧。


    简瑶起身跪着往床尾却步。


    “王爷,既然您已尽兴,那奴才先告退,奴才斗胆,今夜,王爷的雨露留是不留?”


    “哼,随你。”胤禛抓过锦被,蒙住满脸怒容。


    “奴才知道了,羡蓉,立即准备避子汤。”


    “是。”门外羡蓉舌头都在发颤。


    “放肆!谁敢!杀无赦!”


    砰地一声巨响,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滚!”


    “奴才告退。”简瑶从床尾跪着趴下床榻,穿好衣衫之后,开门离去。


    胤禛暴怒的砸碎瓷枕,这种狂悖炽烈的感情,会让他血肉模糊。


    这些年来,他为了她,早已经被蚕食的千疮百孔,他绝不能容许任何事情再超出他的掌控。


    她若真心爱慕他,就不会如此忤逆他,让他为难,让他伤心,让他为她离经叛道。


    说到底,都是她不够爱慕他,所以才会如此自私任性。


    他是皇子,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为她臣服


    简瑶回到居所之后,整个人浸入温水中,羡蓉见姑娘将脑袋沉入水中许久不成浮出,登时吓的伸手去搀。


    姑娘的面色都憋的发青,羡蓉和穗青二人吓得赶忙将姑娘从水中捞出。


    “等等羡蓉,我不想再怀孕。”


    “是。”


    羡蓉心中骇然,难怪姑娘让她去找嬷嬷学习如何避孕。


    她用内力将王爷留在姑娘身内的精水逼出之后,这才将姑娘搀扶道床榻歇息。


    “明日晖儿该从紫禁城归家了,你去与福晋告假,顺便与福晋说一声,我要搬到王府西北角的绛雪轩居住。”


    “姑娘,绛雪轩太过偏僻,您”


    “去吧。”简瑶扯过锦被,盖住脸颊。


    四福晋那拉氏惊闻简氏恳请搬到狭小幽僻的绛雪轩,心中愈发疑惑,绛雪轩距离王爷所居的前院最远,简氏到底怎么想做甚?


    可她这个嫡福晋唯独做不得简氏的主,于是亲自前往正院请示王爷的意思。


    胤禛正准备上朝,他眸中冷意愈甚,冷笑道:“可。”


    简瑶又病倒了,为免将病气传染给晖儿,她忍着思念并未去前院见晖儿。


    此时她正揪住被角撕心裂肺的咳嗽,身后却传来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额娘,您还好吗?”


    简瑶愕然转身,看见一个与那人眉眼酷似的三四岁孩子。小家伙朝她张开双臂。


    “额娘抱抱。”


    “晖儿额娘病了,等额娘痊愈再抱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额娘,好孩子。”


    简瑶含泪看向儿子,说话间又小心翼翼退后好几步,与儿子隔开距离。


    “简侧福晋,小阿哥开蒙之后,学习的第一个词儿就是您的闺名,王爷亲自画了您的画像,小阿哥怀表里藏着您的画像,爷命令小阿哥需日日缅怀追忆亲额娘”


    苏培盛将大阿哥抱在怀里,就怕小家伙高兴的冲到染病的简氏面前。


    “额娘额娘,阿玛书房里有您的画像,晖儿从前都与阿玛和您的画像一起用膳。阿玛看您的画像还哭鼻子了哦。”


    简瑶眼角酸涩,心口揪紧,哽咽道:“好孩子,额娘对不住你。”


    她忍不住张开双臂,却隐忍的收回手,不敢靠近。


    晖儿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母子二人说了许久体己话,才被苏培盛带走。


    亲王嫡长子都需入宫伴驾,美其名曰尽孝,其实就是变相的将亲王的世子留在紫禁城里教化而已,颇有将亲王世子软禁在紫禁城为人质的意味。


    晖儿记在四福晋的名下,去岁就入宫教化,逢年过节才会回王府。


    他在王府待两日之后,又得回紫禁城阿哥所居住。


    很遗憾,直到晖儿哭唧唧来与她辞行,她都没机会抱抱儿子,她的病情愈演愈烈,甚至开始缠绵病榻。


    转眼已至康熙三十四年七月初,简瑶连续抱恙一个多月,惊闻那人后日要去伴驾,前往热河行宫消暑,一直到木兰秋狝结束,估摸着十一月末才会回紫禁城。


    得此喜讯,她这几日精神头勉强好转起来。


    那人在临行之前,二阿哥和三阿哥被送到她的院子里照料。


    简瑶瞬间病去如抽丝,面色都愈发红润,成日里满眼笑意围着两个儿子打转。


    四个多月的孩子们被照顾的很好,三阿哥弘时不再病恹恹,脸上都攒了婴儿肥奶膘,估摸着小家伙们快萌乳牙了,见天的满嘴口水。


    她让羡蓉去准备花椒木来,亲自给小家伙们做磨牙棒。


    羡蓉拿拨浪鼓做鬼脸逗孩子们,小家伙们被逗乐了,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可爱笑声。


    简瑶的脸上也忍不住洋溢温柔的笑容,时常随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一道开怀畅笑。


    母子三人肆意欢快的笑声穿过红墙,钻进隔壁院敞开的书房内。


    四爷板着脸,依旧面无表情,可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温煦笑意,却说明他的心情绝佳。


    苏培盛听着小阿哥们的笑声,也忍不住欢喜的咧嘴,无声笑着。


    主子们在闹别扭,奴才们的日子也过的如履薄冰。


    这些时日,前院的奴才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苏培盛隐隐猜到王爷想东风压倒西风,重振夫纲,可眼下的情形愈发不妙。


    苏培盛意味深长,将目光飘向欢声笑语传来的地方。


    简氏就是王爷这辈子唯一的克星,爷栽在她手里之后,就从没赢过一回。


    如今爷只剩下嘴硬,就差简氏递台阶给他下了。


    若简氏不肯服软,王爷估摸着会忍不住自己找台阶下。


    这不,自那晚不欢而散之后,爷压根不曾再去后宅,日日在前院里独守空房喝闷酒。


    一听到简氏病重,王爷又巴巴儿的夜半悄悄翻墙,整宿整宿亲自照顾她。


    此时隔壁院里传来羡蓉那大嗓门的声音。


    “姑娘,听闻这几日王爷在翰林院内给大阿哥选授业解惑的翰林教习呢。”


    “哦?他为晖儿选中哪位翰林为师?”


    简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选是张廷玉。


    翰林虽无实权,却与皇帝和王公关系紧密,素来是宰辅重臣的摇篮,多被帝王当成宰辅根苗栽培。


    张廷玉自从点探花郎之后,就在翰林院任职,虽只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却已然在南书房行走伴驾,逐渐成为天子近臣。


    他学识一流,是未来的宰辅重臣,晖儿若能师承张廷玉,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衡臣哥哥倒是绝佳人选,若能请衡臣教导晖儿就好了。”她由衷慨叹。


    “姑娘,您这件水袖霓裳羽衣破了,一会我去让人修补。”


    “不用修,我只是王爷的奴才,又不是谁的妻,简氏女只为夫君起舞,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跳舞了。”


    “姑娘姑娘,奴婢都许久没看您跳舞了,小阿哥们也没瞧过您跳舞呢,要不您跳给小主子们瞧瞧。”


    “你倒是不说你想看。”简瑶伸手点了点羡蓉的额头,接过舞衣换上。


    她翩跹起舞,清唱起唐代诗人李群玉所著的绿腰赞诗。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清婉悠扬的曲调传入书房内,胤禛顿笔,脑海里全是她为衡臣跳过简氏女只能在闺房跳给夫君看的绿腰。


    甚至连他都没看过她为她起舞,他嫉妒的面容绷紧,咔擦一声,手中羊毫笔被失控的折断。


    她方才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跳舞,她口中冷漠的谁,只能是他。


    她从始至终都不认为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


    胤禛心口闷痛,灭顶的凄戗和恐慌席卷而来,痛苦的窒息。


    他痛苦过后,他却愈发恼怒她对他的轻视。


    胤禛阖眼,压下狂怒,他不会为她再妥协任何事情,他发誓。


    这边厢简瑶一舞毕,去换了一声消暑的燕居服。


    原来古代人在家里的燕居服压根就不保守,反而比后世还开放。


    在自己的居所,无需再被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裹成粽子,她换上一身薄如蝉翼的素纱单衣,里边只穿着一件她改良过的及膝抹胸裙。


    她生完孩子之后,身型逐渐长开,愈发丰腴艴丽,倒不似从前那般若柳扶风。


    “姑娘当真极美。”羡蓉龇牙,红着脸伸手将姑娘被撑鼓胀的奇怪裙子往上提了提,仍是遮不住旖旎峰峦。


    “我想吃火锅了,再来点冰酥酪和西瓜味儿的酥山。”简瑶躺在竹摇椅上摇扇纳凉。


    “奴婢去准备。”穗青拔步离开。


    “姑娘,大夏天的您又是热火锅又是冰酥山,仔细别贪食闹肚子。”


    羡蓉忍不住提醒,但已走到小菜地前掐嫩韭菜,姑娘食火锅之时喜欢烫韭菜吃。


    “一会准备鸳鸯火锅,我今儿让你尝尝我做的火锅。”


    简瑶让嬷嬷将两个昏昏欲睡的儿子抱入卧房内,卧房内有冰盆消暑,小家伙们在拔步床上很快入睡。


    因着一会准备吃火锅,简瑶怕热,索性褪去纱衣,穿着抹胸绫裙,就翩跹来到小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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