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071章恶疾


    小厨房内极为闷热,她热的直冒汗,干脆让羡蓉把火锅搬到凉风习习的葡萄架下。


    煮火锅的食材摆满小方桌,羡蓉转身,正准备去小厨房拿勺子,却瞧见姑娘竟在摘墙角下的西蕃柿。


    眼见姑娘将血红的西蕃柿送入口中,羡蓉霎时目眦欲裂:“姑娘!西蕃柿不能吃,有毒啊!”


    简瑶愕然,才想起来西红柿自从明朝传入,直到在清末才会被推广食用,眼下清朝人只把西红柿当成喜庆的观赏植物。


    因为没成熟的西红柿有毒,所以没人敢食用。


    “怕什么,我若真被毒死也好!”简瑶陶侃着咬一口熟透的西红柿。


    她正准备告诉羡蓉别担心,眼前一花,赫然出现一张满脸慌乱的俊脸。


    “瑶儿,快些吐出来!”


    胤禛将她攥在手里的毒果夺过,急的摔在地上。


    她为了离开他,竟想服毒自戕!她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胤禛又气又急,心口酸涩极了,撕扯的他痛不欲生。


    简瑶有一瞬间错愕,他不是去木兰秋狝了吗?为何会在这?


    眼看那人伸手要给她抠喉催吐,她吓得捂紧嘴巴,可嘴上仍是说着咄咄逼人的话恶语中伤。


    她是他的枕边人,最懂如何三言两语刺痛他的心。


    “毒死也好,省的王爷看到我就糟心。省的我被你逼死。”


    简瑶推开他的手,冲到墙角抓住几颗番茄,赌气的囫囵塞进口中。


    “别再闹了!爷都答应你,可以了吧。”


    “吐出来,苏培盛,速传太医!”胤禛语气慌张,将捂着眼睛啜泣的女人打横抱入房内。


    “不必唤太医,毒死我一了百了,我倒是后悔当年没真死,我呜呜放开我”


    他竟然从后抱住她的肚子,拼命压她的肚子催吐,简瑶被颠的头晕脑胀,吐了一地。


    太医匆匆赶来,直到太医确认她并无任何中毒症状之后,那人猛地杂碎手里的茶盏。


    奴才们战战兢兢退出屋内。


    简瑶含泪坐起身,朝满脸怒容的男人福身行礼:“王爷若无旁的事情,奴才先告退。”


    她转身离开屋内,径直来到葡萄架下吃火锅。


    羡蓉和穗青也不知躲哪儿去了,她只能自己烫火锅吃。


    身后传来熟悉的稳健脚步声,简瑶攥紧手里的筷子,轻叹一口气,将煮熟的鹿肉和萝卜丸子放在对面的空碗里。


    那人从容落座,二人开始沉默用膳。


    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为何却愈发灼热,简瑶骇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顿时涨红脸,赶忙捂住心口,起身回屋穿上厚实外袍,这才再次回到桌前。


    那人此刻依旧垂首不语,但是她感觉到他又在生气。


    可她已经不想再费心思哄他了,只低头自顾自的吃菜。


    胤禛心中悲戚,从前情浓之时,她哪里会对他这般生疏,二人燕居于后宅内,她甚至会娇憨可爱,含情脉脉的主动靠近他,撩拨他。


    而如今,她满眼的疏离和防备,她穿上的厚实氅衣,无疑在打他的脸面,她似乎从身到心,都在极力抗拒继续当他的女人。


    他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简瑶吃着吃着,倏然想起来,按照规矩,妾没有资格与王爷一道坐着用膳。


    那么方才他看见她坐下之后,就寒着脸生闷气,显然是在责备她坐着用膳不守规矩。


    她赶忙站起身,屈膝跪在他面前。


    “王爷恕罪,奴才方才忘了规矩,奴才没有资格与王爷同坐共膳,奴才该死。”


    胤禛气窒,伸手将还跪在地上磕头的女人一把拽入怀中。


    “哼!”


    一贴近她,他竟前所未有的愉悦,仿佛无处安放数日的魂魄都不再彷徨,他想与她更紧密的贴近,下意识搂紧她,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


    溢出心口的雀跃和悸动左突右撞,让他心潮翻涌,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他离不开她。


    这个可怕的真相让他心内五味杂陈,到底从何时开始,她已然占据他整颗心?


    这些时日,他甚至不愿再去宠幸别的女人,午夜梦回之时,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他明明想努力摆脱这段狂悖失智的感情,让失控的一切回到既定的原点,不再超出他的掌控。


    但让他恐惧的是他对她的依恋却与日俱增。她竟成为他此生唯一无法掌控的例外。


    她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格格不入,她并非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而是燎原的野草,早


    就在他心底疯长,扎根在他的血肉中,再难舍难分。


    该如何是好?


    他拼命抗拒这种失控的感觉,却又发疯的想靠近她,想与她死生契阔,青丝白首,想将她揉进身体里,不让她再离开半步。


    可这些让他羞耻的情话,他却无言说出口,他若开口,她定会得意的嘲讽他。


    若她知道他为她茶饭不思,为她失魂落魄,为她意乱情迷,她定会得意忘形。


    身为男子,他有自己的尊严与傲骨,绝不能为后宅小女子低头折腰,彻底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他正懊恼之时,倏然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在一点点挣扎离开,他愈发恼怒,却在她染着哭腔嘤咛一句疼之后,瞬间失去所有脾气。


    她起身逃离,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身体似乎有自己的主张,不受控制的紧随她入了内室。


    简瑶拔步躲进卧房内,匆忙躲进床榻里侧,将两个小阿哥放在身侧,隔绝那人再次靠近。


    感觉到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慌乱背过身,可身后那人却站在床榻前不肯走。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她只觉得芒刺在背。


    她被盯的头皮发麻,知道今日陪睡在所难免,于是起身下床,让乳母进来将孩子们抱走。


    此时房内只剩下她和那人,简瑶垂首,当着那人的面褪去衣衫,裸裎站在他面前。


    “王爷,让奴才伺候您午歇。”


    快些吧,发泄完赶快走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为他宽衣解带的手愈发迫不及待,她只想快些结束这场让她反胃的欢爱。


    她甚至开始忍着强烈的恶心和反胃,这些时日,也不知他都与多少女人欢好过。


    她在心底祈祷,能伺候亲王的女人应该不会有脏病吧


    可即便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她仍是生理性的产生抗拒。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在抗拒,简瑶战战兢兢低头咬唇,压下强烈的恶心,不敢让他察觉出来。


    她牵着不着寸缕的男人,转身往拔步床走去,她恨不得将自己打晕,如此就不用清晰的面对床笫之欢时,与他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罢了,为了她的三个孩子们,即便再恶心,她也要忍着侍寝。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抗拒,彻底刺痛了胤禛。


    猛然间,他意识到她在一点点对他封心锁爱,她在拼命逃离他,她在努力尝试不要他。


    看透她的心思之后,胤禛又惊又怒,一把将女人拽进怀中。


    他失控的彻底沉沦在这场让他渴慕许久的情事中,可为何他已欢愉的与她紧密结合在一处,那种慌乱却愈演愈烈。


    此刻她乖顺的为他婉转承欢,不曾拂逆他半分,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他停下动作,俯身掰正她测过的脸颊,狂乱的吻压下,可她却紧闭着唇与眼,不愿张嘴与他唇齿纠缠,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


    “瑶儿,张嘴。”他轻喘着在她耳畔呢喃。


    “王爷恕罪,奴才方才吃火锅没有漱口,怕冲撞了王爷,您可否啊”


    她下意识张开唇瓣,他就这么轻易撬开她的齿关,抵死纠缠。


    他霸道的吻让她险些窒息,就在她被吻的喘不过气之时,他气喘吁吁宣泄,却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身子。


    “没有”男人声音低哑,贴在她耳畔沉声道。


    “什么?王爷这是何意?”简瑶懵然,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女子,从始至终,爷只有一个女人,你是不是很得意,爷为你茶饭不思,为你神魂颠倒,为你守身如玉,你该很得意吧。”


    简瑶被他这番带着责备语气的话气笑了。


    “王爷,奴才从未逼迫任何人,从始至终,都是您在咄咄逼人纠缠不休,奴才并不得意,反而觉得身心俱疲。”


    “请王爷恕罪,奴才早已知错,今后奴才定会循规蹈矩,好好当您的侧福晋。”


    “王爷您也别多想,奴才愈发觉得自己野性难驯,所以这些时日,奴才才闭门思过仔细学习王府规矩,还是王爷您不喜欢奴才守规矩?”


    “您难道就喜欢从前奴才那般下贱粗鄙言行无状?”


    “你”胤禛彻底气馁,放下身段对她服软:“瑶儿,别再闹了,爷知错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床榻上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说软话而已,无伤大雅,他忍着羞耻开始认错。


    “瑶儿,不准这般与爷疏离,爷发誓,心里绝无旁的女子,爷只心悦于你。”


    “王爷,您并无任何过错,真的,若您还在胡乱猜忌奴才,奴才无话可说。”


    说话间,简瑶趁着那人走神,迅速挣脱出他的怀抱,与他独处愈发让她无所适从。


    她迅速披衣开到耳房沐浴,男人在床上的话就像狗叫,她一个字都不信,毕竟他曾有前科,他哄骗女人的手段素来高明。


    “羡蓉,快些进来伺候我沐浴。”


    侍寝之后,当务之急是避孕,她不想再为他孕育子嗣,太膈应。


    羡蓉和穗青拎着热水入内,简瑶焦急朝羡蓉使眼色。


    羡蓉用内力逼出那人留在她身子里的精水。


    简瑶愕然,没想到这样多,他到底多久没沾染过女人了,才这般发狠的要她。


    她正赧然转身准备沐浴,可一转身,却看到那人面色铁青,不知何时面色铁青站在屏风旁。


    简瑶恐惧的后背发凉,垂着脑袋开始诡辩。


    “王爷,奴才久病初愈,身子尚且孱弱,暂时无法为你孕育子嗣,请王爷体恤。”


    “您若着急要子嗣,可去寻旁的姐妹们伺候。”


    “呵。”胤禛气窒,她的身子是否痊愈,他比她更清楚。


    他日日都会听伺候的奴才汇报她和孩子们的事情,她每日吃过什么,身体是安康,几时就寝与起身,几时用膳,吃下多少食物,他全都了如指掌。


    太医们已然将她的身子温养得当,适宜孕育子嗣。


    否则他今晚根本不会如此孟浪,没想到旁人祈盼的雨露,她却避之唯恐不及。


    亏他还担心她再有孕累着,昨日就为她服过男子用的避子汤。


    原是他自作多情,胤禛恼怒转身,愈发情何以堪拂袖而去。


    苏培盛苦着脸跟在王爷身后离开。


    今儿七夕,爷一早就让奴才准备好车马,说要带简氏去逛乞巧节庙会,怎么就不欢而散了?


    苏培盛忧心忡忡跟着四爷来到校场里,王爷闷声拔剑狂砍木桩子。


    直到暮色四合,胤禛压下心底怅然,拔步往那人的居所走去。


    简瑶正在与奴才们进行“丢针看影”的游戏。


    为了今日的乞巧游戏,奴才们昨儿就开始忙碌起来,配有小瓷碟的青瓷深斗水碗里,装满昨日在廊下暴晒过的清水。


    清水暴晒过之后,水面浮出一层透明薄膜,将绣花针放在水中浮而不沉,再观察绣花针在水中的影子,若水地针影呈现祥云花鸟,就表示投针的女子为巧妇。


    简瑶尝试好几回,她投的针影都是棒槌的形状,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哎呀,我都输惨了,不成不成,我不能再当棒槌了,咱们来玩结彩线,穿七孔针。”


    “方才穗青拔得头筹,青娘第二,丽娘第三。”


    简瑶满眼笑意,将准备好的金馃子和银元宝分给得胜者。


    “大家都来吃巧果!”羡蓉端出姑娘亲手做的精致巧果分给奴才们。


    胤禛踏入院内,正看见她在与奴才


    们抢巧果吃,笑颜如花。


    他的到来,却犹如晴天霹雳,让院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欢喜气氛戛然而止,奴才们纷纷散去。


    简瑶紧张的将咬一口的巧果攥在手里,不知那人为何又来了,烦人。


    “在做甚?”胤禛主动走到她面前。


    “回王爷,奴才方才和她们在吃巧果,奴才准备了六种巧果。有太平宝钱、吉祥仙糕、仙葩笊篱、宝塔献瑞、如意果,王爷可要尝尝?”


    她一口一个生疏的奴才,一口一句王爷,刺得他愈发焦躁不安。


    胤禛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咬过的巧果夺过,细细品尝。


    “味道不错,准备一下,爷带你去逛乞巧节庙会。”


    “奴才遵命。”


    简瑶忐忑转身去更衣,她换上一身满女妇人穿的氅衣,又打散发髻让穗青梳轻便的小两把头,几乎不施粉黛,就随那人踏上马车。


    马车内,她看着书架上陌生的画本子,忍不住诧异,那人竟也对无聊的画本子感兴趣?


    从前他马车内的书架上放的都是她看不懂的晦涩古籍。


    “瑶儿,这些是京中时下最盛行的画本,你看看是否喜欢,若不喜欢,爷再让人寻新的来。”


    “过来,坐到爷身边来。”胤禛不喜欢她坐的距离他如此疏远。


    “王爷,按照规矩,奴才不得与您平起平坐。”


    “呵呵,你若想让爷现在就要了你,就继续坐那无妨。”


    “”


    简瑶压着怒火起身,乖乖坐在他身侧,可她委屈求全的举动,却让胤禛愈发恼怒。


    原来在她心里,与他欢好竟是让她恐惧的惩罚和酷刑


    胤禛心痛的屏住呼吸,攥紧她逃避的手。


    “瑶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多离经叛道?”


    “倘若爷当真只独宠你一人,独宠将是你的催命符,大清朝并未有任何皇族宗室的嫡福晋是汉女,你当真为嫡福晋的虚名,让爷陷入万劫不复,遭人耻笑?”


    “呵呵呵呵原来奴才在王爷眼中是耻辱啊,难为王爷了,对奴才包羞忍辱,奴才着实感恩戴德,奴才早就说过,这段孽缘始于谎言欺骗,奴才”


    “不准再说奴才!”胤禛痛心疾首,忍不住出口喝止。


    “那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你明知我不愿为妾,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为何从开始就欺骗我”


    “你是爷的妻!爷此生唯一真心主动求娶的女子,唯有你一人!”


    “可爷是皇子,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爷的心全都在系于你身,为何你还如此咄咄逼人?”


    “王爷!既然你我早就是怨侣,何必再苦苦纠缠,倒不如互相放过彼此。”


    “不可能!爷此生都不会对你放手,瑶儿,爷只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必须想办法接受你的身份!”


    “不必,王爷,奴才早就想通了,是王爷您在钻牛角尖,也求您今后别做这些不符合妻妾规矩之事,奴才会误会王爷对奴才有情意!”


    “奴才身子不适,就不陪王爷出门了,奴才告退。”


    “站住!”胤禛暴怒的将逃离的女人拽回怀中抱紧。


    “为何你这般冥顽不灵,自私自利!简瑶!你就是仗着爷喜欢你!”


    “我宁愿你我毫无瓜葛!求您别再喜欢我可好!我无福消受王爷的恩宠!”


    简瑶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最后气的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可他的力道愈发收紧。


    她已经完全看不透这个偏执狠戾的男人,对于他的靠近愈发胆战心惊。


    她挣扎许久,累的气喘吁吁,最后索性闭眼不再挣扎。


    古代有权势的男人都一样,只是把女人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是贪图她年轻貌美。


    他只是对她的身子更感兴趣而已,那就安静等他玩腻了她,等她花残粉褪容颜老去,等他寻到新的猎艳新欢好了。


    再过几年,他的真爱年氏也该入王府了。


    再熬几年,熬过去就苦尽甘来了,简瑶不断的安慰自己。


    又是一整晚暴烈灼热的缠绵,她逼着自己乖顺的承受他汹涌的情事。


    康熙爷去热河行宫之后,那人也不必早起去上朝,他似乎卯足劲想征服她。


    连续四五日不知节制的频繁情事之后,简瑶再次病倒。


    可即便她病倒,那人仍是阴魂不散,即便她还病着,他极度隐忍着不能要她,也必须执拗的与她同床共枕。


    她郁郁寡欢,可连续七八日,那人都不曾再来,简瑶喜出望外,病体不到两日就恢复如初。


    这日,她正与两个小阿哥在廊下晒太阳,四福晋正院却派人来请她过去一趟。


    简瑶换上一身素净短褂子,忐忑来到福晋正院里。


    这个时辰并非是到福晋正院里请安的时候,可正院大厅内却挤满后宅的姬妾们。


    “福晋,王爷如何了?”佟佳侧福晋泪眼盈盈入内。


    简瑶心下一沉,那人出什么事了?


    “哎,晌午太医来瞧过,说是极易传染的时疫,这些时日紫禁城里时疫横行。”


    “时疫在紫禁城里传出苗头之后,爷正好从紫禁城毓庆宫议事回来,一直待在前院里静养,没想到这时疫来势汹汹,这该如何是好?”


    王爷病倒,四福晋俨然成为王府里的主心骨,她神情虽哀婉,但心底却无甚哀伤。


    毕竟王爷若死了,她这个四福晋的日子会过的更舒坦,她就是王府唯一的主人了,再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为今之计,还是要派知冷暖之人贴身照顾王爷才是,王爷病重,我恨不得立即陪在爷身边伺候着,只可惜我还需撑起王府的琐事…”


    “诸位,你们谁愿意去照顾王爷?”


    四福晋挤出眼泪,悲悲戚戚看向那些姬妾们,只要她这个四福晋不去送死,谁去都好。


    众人初时还在哭天抹泪,此时却噤若寒蝉。


    佟佳侧福晋见四福晋目光看向她,心中暗道不好,那拉氏这贱人,肯定想利用时疫铲除异己。


    那可是要命的时疫!虽然她爱慕四哥哥,可她更惜命,佟佳氏忍不住在心底慨叹自己命苦,该如何是好!


    四哥哥定凶多吉少,她年纪轻轻竟要为四哥哥守寡,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算计四哥哥,让他强纳她为妾。


    以她的家世,当皇子嫡福晋甚至皇妃都绰绰有余,若时光逆转,她宁愿入宫为妃,伺候康熙爷!


    四福晋将后宅姬妾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眼底,这些女子在娘家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本就沦为贱妾心有不甘,哪里会为陌生的夫君送命?


    她心中窃喜,眼下四爷病重,正是她铲除异己的绝佳时机。佟佳氏第一个必须死!


    “好了都别慌张,危难关头方能见真情,为免说我偏私,大家伙就抽签决定谁去照顾王爷,抽到花签的立即去前院伺候王爷。”


    佟佳氏暗暗心惊,那拉氏看她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抽签肯定有猫腻,那拉氏想逼她去死。


    她气的咬紧牙关,脚下一软,假装昏厥在地。


    “福晋,我们侧福晋日日担忧王爷病体,这会实在熬不住晕倒了,奴才想将侧福晋送回去养病,福晋恕罪。”


    佟佳氏的奴才机灵的将主子搀扶逃离。


    “福晋奴才这几日总觉得身上不爽利,估摸着也快染上时疫了,奴才头疼的厉害,呜呜……”李格格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说话间,又有几个见风使舵的侍妾格格纷纷病倒在地。


    “岂有此理!李氏,宋氏,还有武氏!你们给我起来!”


    纷乱之际,四福晋听到简氏虚弱的声音:“福晋,奴才愿意去前院照顾四爷,您不必让她们抽签了。”


    “简氏,你还需照顾二阿哥,你不必”


    “福晋。”简瑶打断四福晋的阻拦:“奴才有话想单独与您说。”


    “好,简氏留下,其余人等都散了。”四福晋像看傻子似的看向简氏。


    简直是笑话,世


    间竟还真有将情爱看得比命和荣华富贵的蠢货!简氏去送死也好,如此再无人会抢走她的大阿哥。


    此时厅内只剩下简瑶和四福晋。


    “简氏,我做不了你的主,王爷说你的事情必须由他亲自定夺。”


    四福晋以退为进,以防王爷病愈追究她的罪责。


    简瑶心内五味杂陈,曲膝跪在四福晋面前:“福晋,奴才知道您在担心何事,如今王爷生死攸关,奴才索性与您敞开天窗说体己话。”


    “奴才若身故,奴才的孩子都属于您,你将有三子,足够坐稳嫡福晋的位置。”


    “恕奴才直言,福晋出身大清煊赫世家,血统高贵,您的眼皮子该是高瞻远瞩的,岂会甘心只当亲王福晋?”


    “若今后王爷有那造化,您将是皇后,奴才将永远臣服在您的脚下,乌拉那拉一族将是凤巢之家,何其光耀门楣。”


    “你简氏,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那拉氏满眼震惊。


    简氏说的每一个字都戳进她的心窝,皇后宝座,一国之母的位置,她怎么可能没有妄想过。


    只是康熙爷已册立太子,即便她再想当皇后,也是妄念。


    但太子爷性子极端,朝臣对他敢怒不敢言,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王爷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也未必不能成事。


    大清的皇后,乌拉那拉一族若能出皇后,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四福晋心潮澎湃,面上却依旧默然不语。


    “福晋,奴才去照顾王爷了,此去不知生死归期,请您照顾好小阿哥们。”


    四福晋怔怔点头,目送简氏离开。


    简瑶走出门口,思虑再三,却再次折步回到四福晋面前。


    “福晋,为免横生枝节,明面上您还是让大家一起抽签决定很稳妥,您只要确保奴才能抽中去照顾王爷即可,免得旁人觉得奴才献媚。”


    她其实怕那人觉得她献媚,觉得她对他死生相随深情似海,害的她愈发与那人纠缠不清。


    只是让旁人照顾他,她又胆战心惊,寝室难安。


    “好!”四福晋点头应允,今日这局面可谓不败之地,无论王爷死不死,她这个嫡福晋的位置都能坐稳。


    若王爷大难不死,她还能趁机拉拢简氏,利用简氏维护后宅稳定。


    四福晋当即让奴才准备好签筒,送到各院落,让王府后宅所有姬妾抽签,当然签筒里做过手脚,中签之人一定是简氏。


    “福晋”


    简瑶欲言又止,再次提醒道:“您与王爷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王爷若熬过此劫,您和王爷定有泼天后福。”


    她总觉得四福晋对四爷身染重病的噩耗表现的过于平淡冷漠,她很怕四福晋会落井下石,趁机让四爷殒命。


    毕竟四福晋已是亲王嫡福晋,更进一步只能是太子妃和皇后。


    她必须不遗余力给四福晋画饼,以防她趁乱使坏。


    四福晋垂眸,压下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语气和缓:“简氏,我们的敌人是佟佳氏和乌雅氏,我帮你这回,你也需帮我解决那两个心腹大患。”


    “否则晖儿今后能否成功承袭王位都未可知。”


    简瑶心下骇然,四爷都快死了,四福晋却还在筹谋着让她当棋子,戕害他的姬妾,她果然没猜错,四福晋对四爷并无多少夫妻情份。


    那人还真是可怜又可气,若他不是皇子亲王,后宅那些女人定对他嗤之以鼻,四福晋甚至宁愿杀夫守寡,也不想与他做夫妻。


    他还真是自作自受。


    为了安抚四福晋,简瑶只能话赶话的表忠诚。


    “您请放心,奴才定为福晋当牛做马,待王爷痊愈之后,奴才定会与福晋同仇敌忾,让佟佳氏和乌雅氏再不敢造次。”


    “好,乌雅氏最让我烦心,她是德妃派来的奴才,我不方便对她动手,就全靠你了,为了晖儿,我们一起努力。”四福晋含笑点头。


    “奴才遵命。”


    简瑶与四福晋谈妥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居所等待抽签,没过多久,福晋正院就派人前来。


    “简侧福晋,请您抽签。”


    “有劳孔嬷嬷,我该如何抽签?请您提点一二。”


    “长生天在上,心诚则灵。”


    简瑶莞尔,从签筒上方抽出一支粘牢的竹签,不出意外的中选。


    “孔嬷嬷,循例后宅里每个姬妾都需抽签才是,佟佳侧福晋还未抽签呢,有劳您快些去她那走一遭。”


    “简侧福晋别担心,佟佳侧福晋那定也要走个流程,方显福晋公允。”


    孔嬷嬷福身,捧着签筒去佟佳氏的院子,福晋特意交代过,最后一个去寻佟佳氏,吓唬吓唬她也好。


    佟佳氏最后一个抽签,忐忑的在屋内焦急踱步,当手指触及到冰冷的竹签之时,她看到孔嬷嬷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顿时毛骨悚然。


    佟佳氏面色惨白,戚戚然抽出竹签,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


    “佟佳侧福晋,奴才方才忘记告诉您一声,绛雪轩的简侧福晋已然抽中去给王爷侍疾的殊荣。”


    孔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你”佟佳氏气的面色铁青,定是那拉氏那贱妇在作弄她,拿她当猴耍,着实损阴德。


    可听到简氏那贱人抽中去死的好消息,她又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长生天有眼,希望四哥哥早日康复,让简氏早死早超生!


    前院内,苏培盛站在角门处,听心腹在汇报王府中的琐事,惊闻后宅派来给王爷侍疾的竟然简氏。


    他心下骇然,正准备转身去告诉王爷,却瞧见简氏挎着包袱匆匆赶来。


    “侧福晋,您不能进去啊。”苏培盛伸手拦在门前。


    此刻他心情复杂万分,后宅里谁都能来给王爷侍疾,唯独简氏不能,简氏是王爷心尖上的女人,四福晋当真不要命了,竟让简氏前来。


    他惊惶之余,又感动简氏对王爷舍生忘死的情意。


    后宅那些女人一听到要来给王爷侍疾,一个个丑态百出,就连素来与王爷青梅竹马的佟佳侧福晋也不例外。


    生死存亡之际,最能考验真情。


    “羡蓉!我要进前院。”简瑶并未停下步伐。


    “奴婢遵命。”羡蓉扬手抓住苏培盛的肩膀,拎小鸡似的将他拽到一旁。


    眼瞧着简氏踏进爷的寝屋内,苏培盛欲哭无泪,甩开羡蓉拔腿去追,却又被羡蓉那傻大姐拎住后脖子,再动弹不得。


    简瑶惴惴不安推门而入。


    但见屋内烟火缭绕,喇嘛和道士在梵唱,她听得头疼欲裂,迫不及待加快脚步,来到四爷床榻前。


    当看到那人之后,她心疼的如鲠在喉,在如此挥汗如雨的盛夏,那人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正有气无力躺在榻上,身上甚至盖着三四床被子。


    此时他神智不清的阖眼,还在不断的发抖,他的嘴唇发紫,眼窝凹陷,满头都是冷汗。


    数名太医在替他诊脉,即便如此嘈杂的环境,他甚至连抬起眼皮看她的力气都没有。


    “侧福晋,三日前,王爷总是畏寒怕冷,浑身酸痛还头疼发热,原以为是风寒,可没两日的功夫就开始呕吐咳嗽,心口疼腹痛,甚至食不下咽,一下就一蹶不振起不来床了。”


    柴玉哭丧着脸,战战兢兢说道:“太医说爷大概率发疟疾了。可连续服下几日的鳖甲煎丸都不见好,病况还急转直下。”


    简瑶默然,她记得野史有传闻,说雍正帝当皇子之时,的确患上过严重的传染病,几乎丧命。


    由于这场病症传染性强且致命,王府后宅妻妾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侍妾格格钮祜禄氏挺身而出,冒死照顾雍正,最终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钮祜禄氏十三岁入王府,可因容貌普通,入王府五年都不曾侍寝,因照顾雍正有功,得以怀上四阿哥弘历,从而母凭子贵,最终当上太后。


    可如今才康熙三十四年,他提前封亲王,而钮祜禄氏还未入王府。


    若无钮祜禄氏出现,那人必死无疑。


    一听闻四爷染疾,简瑶方才在四福晋正院里搜寻钮祜禄氏许久,才愕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压根不存在钮祜禄氏。


    她心下骇然,忍不住忧心忡忡,她的出现似乎彻底打乱历史,最终还是担心那人会死,她忍不住来了。


    柴玉脸上捂着厚厚的灰黄面巾,将王爷的病况一一告知简侧福晋。


    “侧福晋,宫里治疗疟疾的神药金鸡纳霜有专人保管,太子


    爷已派人八百里加急请奏万岁爷赐王爷神药,估摸着再有三四日就能拿到药。”


    “如今爷服用熬煮的青蒿,却并无太大成效,这该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简瑶看向那人苍白憔悴的面容,哽咽开口。


    “不必熬煮青蒿,换黄花蒿的茎叶捣烂,榨取生黄花蒿汁液生食。”


    历史记载,在康熙三十二年,康熙帝身患疟疾药石无灵之时,被西洋传教士的金鸡纳霜拯救,因金鸡纳霜含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奎宁。


    但是奎宁并非最佳的治疗疟疾特效药,反而奎宁治疗疟疾的副作用极强,服用奎宁后会出现腹泻和呕吐,甚至还有耳鸣耳聋、头痛、视力障碍等恶果。


    严重的还会出血,白细胞下降而亡。


    抗疟疾最佳的特效药是在1972年才问世的青蒿素,而黄花蒿的茎叶才含有青蒿素,但若需要提纯,则需要低温溶剂已醚提取青蒿素。


    眼下她压根没办法低温提取青蒿素。


    这些御医虽然也知道用青蒿治疗疟疾,但却用传统的熬煮方式,简直大错特错。


    只因青蒿种类繁多,只有黄花蒿的茎叶中含有青蒿素。


    且青蒿素既不耐热,也不溶于水,即便御医用对了黄花蒿,但熬煮之后,青蒿素早就荡然无存,无论四爷喝多少都是无用功。


    简瑶不放心,又让苏培盛准备黄花蒿的茎叶,她瑶亲自榨取黄花蒿汁液。


    那人始终没有苏醒,仍是高烧昏迷,时常浑身抽搐,全身滚烫,汗如雨下。


    她不得不提炼含有抗生素的汤药,日日衣不解带亲自照顾他,昼夜不歇。


    她甚至紧张的彻夜未眠,只麻木的坐在榻前,握紧他苍白枯槁的手。


    第二日傍晚,简瑶正疲累坐在床榻前,握紧他不在高烧滚烫的手。


    她累的昏昏欲睡,索性闭眼假寐,倏然感觉到手腕被抓住。


    她艰难睁开眼,竟然看见他哄着眼眶握紧她的手。


    “太医速来,王爷已苏醒!”


    简瑶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推开:“王爷,奴才是抽中死签才不得不来照顾您的,您不要误会。”


    他虽苏醒,但却依旧有气无力,简瑶转头避开那人,忙不迭追问太医,得知他只是数日未进食,身子虚弱,将养即日即可痊愈之后,她缓缓站到一侧。


    “好,王爷竟已无性命之忧,那奴才先告退了。”


    简瑶转身匆匆逃离,这两日,她总觉得身上很不舒服。


    她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回去之后,隔着房门让羡蓉悄悄准备黄花蒿服用。


    当夜,她就浑身高热缠绵病榻,可奇怪的是她的病灶似乎与疟疾不同,倒是与致命的天花高度相似。


    “羡蓉,你你们都不准进来。”


    简瑶思虑再三,决定先服用两日黄花蒿汁再说。


    这边厢四福晋那拉氏一得知四爷已然痊愈,忙不迭赶到前院里,她就怕来迟半刻,王爷会怪罪她让简氏来送死。


    房门外,四福晋那拉氏隔着房门老远,就用帕子捂紧口鼻。


    “爷,简氏主动求着妾身准许她来照顾爷,妾身是配合简氏的要求抽签的,她求着哭着说必须是中选之人,妾身拗不过她啊…求王爷恕罪。”


    房内死寂许久,传来砸东西的脆响:“滚回去,今后若再敢擅作主张,爷不介意换福晋。”


    “妾身知错了。王爷息怒。”


    那拉氏敢怒不敢言,捂紧口鼻脚下生风离开前院。


    第72章 第072章情敌


    四福晋战战兢兢从王爷所居的前院逃离之后,就立即前往绛雪轩探望简氏。


    如今王爷痊愈,是时候该利用简氏动手铲除异己了。


    可四福晋来到绛雪轩之后,却被奴才告知简氏身子骨抱恙。


    四福晋顿时怒不可遏,定是简氏利用完她之后卸磨杀驴,仗着王爷康复就拿乔。


    “怎么?本福晋连见一见简侧福晋都不成?立即让简氏来给我请安。”四福晋阴阳怪气道。


    “福晋恕罪,奴才的确身子骨抱恙。”


    就在此时,卧房内传来简氏虚弱沙哑的声音,支摘窗打开半扇,但见简氏面色潮红,脸颊上都是瘆人的红疹。


    “啊!你这是出花子了!”四福晋胆战心惊,忙不迭捂着口鼻连连却步到廊下。


    简氏在王府深居简出,又如何会感染天花这要命的东西?


    敏锐的四福晋见惯了后宅的龌龊的阴私之事,猜测定是有人想趁机除掉简氏。


    不可能是王爷的院里过的毒,毕竟伺候王爷的奴才们都出过花子,而且皇子们都会在幼年接种人痘防治天花。


    方才她在前院压根没听说王爷的前院里有奴才染上天花的。


    到底是谁在捣鬼?四福晋心下骇然,担心会被简氏的病连累她嫡福晋的地位,毕竟四爷为了简氏作出任何狂悖的举动都不稀奇,他甚至不惜犯下欺君重罪。


    为今之计,必须趁四爷反应过来之前,揪出幕后真凶,免得她被连累,四福晋紧张的揪紧帕子,焦急看向病恹恹的简氏。


    “简氏,你这些时日都接触过何人?天花潜伏期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这个月你都去过哪儿,见过谁?”


    “福晋,奴才在前院照顾王爷五日,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自己的居所未曾外出。”


    “十几日前,奴才曾去王府的后花园里游玩,期间遇到过诸多王府里奴仆和姬妾。”


    简瑶在努力回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琐事,无比庆幸她病了之后,孩子们就被抱回那人的前院照料。


    问题只能是出在中元节那日,她去王府后花园游玩,那日见过太多的仆从,许多人还主动上前请安。


    转瞬间千头万绪,乱麻似的毫无头绪。


    此时穗青来报,说照顾百福和造化两条狗的太监小何子这几日病的厉害,身上出了许多疹子。


    简瑶心下骇然,顿时猜到她为何会染病。


    造化和百福是她养来解闷的小狗,有专门的小太监负责洗澡遛狗。


    定是有人趁着小何子出去遛狗之时,让小何子染病,她再通过小何子照料的小狗染病。


    毕竟除了小何子,接触小狗最多的恰好是她。


    简瑶头疼扶额,定是有人以为她失宠,想趁机落井下石。


    可幕后黑手会是谁?后宅里那些数不胜数的女人们都有嫌疑,甚至连佛口蛇心的四福晋也并不清白。


    “孔嬤嬤!王爷现下还在养病,你亲自去查,给我揪出真凶来,从此刻开始,绛雪轩只进不出,简氏,你好生养病,我定还你个公道。”


    “王爷大病初愈,恳请福晋莫要惊扰王爷。”简瑶有气无力说道。


    绛雪轩被四福晋下令封锁,那人肯定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天花这种要命的病毒在清朝等同绝症,早知道会染上天花,她就该提前为自己种牛痘预防天花。


    如今已鞭长莫及,简瑶无助的瘫坐在门后,让羡蓉立即去准备含有抗生素和青霉素的原料,也不知是否来的及,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天花病症发作的迅猛,当晚她再次高烧不退浑身剧痛无力,瘫倒在床榻上。


    “水”


    数度高热惊厥之后,简瑶虚弱的掀开沉重的眼皮,嗓子都在冒火,嘶哑的吓人。


    只艰难溢出一个字,就已让她精疲力竭,她无力的阖眼,朦胧间被人搀扶起身,她依偎在对方怀中,虚弱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口中被插进一根竹管,


    温热的汤药被灌入,她被呛的难受,痛苦的咳嗽起来。


    耳畔传来数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在商量如何让她顺利服药。


    片刻之后,她被放回床榻上躺好。


    有人捏住她的两颊,用嘴为她渡汤药服下,唇齿纠缠的感觉太过熟悉,简瑶愕然,挣扎睁眼,果然看见那人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正盯着她。


    他的舌还在侵占她的唇齿,从前他吻她之时,从来不愿意闭眼,眸中炙热的欲念总要彻底燃尽在她身子里才肯偃旗息鼓。


    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照顾她。


    她吓得拼尽全力,伸手去推他的肩,可他却愈发蛮横地压下,狂乱的吻落在她眼角眉梢,最后他喘息着将唇贴在她发烫的耳畔。


    “不准死,否则爷与孩子都为你陪葬,我们一家在地狱团聚,爷说过,你再也不准离开爷!”


    “你疯疯子疯子呜呜呜”她有气无力的怒喝。


    “你快走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们走啊走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们,你不能再出事了走”


    她急的去推他,可他却置若罔闻,取来浸药的帕子,亲自替她擦身。


    方才那一通劝说将她的力气耗尽,她只能眼睁睁看他为她除衣,替她擦洗身子。


    脸上和身上一阵奇痒和刺痛,简瑶心下一惊,眼泪簌簌落下。


    “镜镜子我要镜子”


    男人倏然将她搂紧,他喑哑的声音几乎贴在她的鬓角,极轻极柔。


    “瑶儿,爷喜欢的是你,并非你的皮相,爷说过,只要是你,爷都喜欢。”


    “王爷还是去爱别的女子吧宁古塔欠您的命,就用用奴才这条烂命一笔勾销,我再不欠你任何呜”


    他真是疯了,竟不顾安危吻她,她身上的红疹溃烂,不用看都知道有多令人作呕,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吻的痴缠。


    简瑶心内五味杂陈,为何古代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舍生忘死的同时,又会期盼妻妾成群,爱与欲为何能如此矛盾的区分开,着实荒谬。


    此刻即便他对她死生相随山盟海誓又如何?他转头依旧会与别的女人翻雨覆雨。


    “王爷”


    幔帐外传来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声音。


    “太医已诊断清楚,侧福晋身上出现的红疹只在头部和躯干,并未全身同时爆发红疹,更像是水痘的症状,而非天花。”


    “只要照顾得当,侧福晋最迟七八日就能痊愈,这是擦身子的药膏,日日都需擦拭痘痂患处,如此就能不留下疤痕。”


    “好,传令,若简氏痊愈,统统赏金一千。”


    “爷,奴才们都服过预防水痘的汤药了,让奴才们来伺候吧。”


    “无妨,爷幼年已患过水痘症,不会再被感染,爷亲自照顾她。”


    “我我不要”简瑶压根就不想再与他独处,着实尴尬至极。


    可他哪里肯听,依旧执拗的留下,日日亲自照顾她。


    在那人悉心照料下,五日后,她已然能起身走动。


    此时她迫不及待来到落地镀银玻璃镜前,当看到脸上瘆人的密集痘痂,她满眼沉痛转身不忍细看。


    还真是难为他了,这些时日与这张恶心的脸朝夕相对,还能忍着恶心对她含情脉脉,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没想到他还真不嫌弃。


    她正暗自神伤,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随碎裂巨响,简瑶吓得转身,竟看见玻璃镜撕裂一地。


    “瑶儿,不必在乎这些,你可以一辈子不照镜子,无论你是何容貌,你是爷此生唯一的女人,这是爷对你的承诺。”


    简瑶愕然不知所措,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她认为的意思,毕竟他的爱和欲能轻松分离,他与别的女人欢好生子,并不意味着他爱她们,这就是他关于爱的诡辩。


    她转过身不去看他,才不会再上当受骗。


    “王爷别再说这些不着边际之言,您心中有奴才,但并不妨碍您夜夜当新郎,奴才都知道。”


    “如今奴才已然痊愈,王爷可离开”


    “苏培盛!立即派人去南疆寻情蛊来!”胤禛被她讥讽的话气的咬牙切齿。


    “什么情蛊?”简瑶懵然看向暴怒的男人。


    “哎呦,侧福晋求您快息怒吧,这情蛊是苗女为控制情郎一辈子只为一人守身如玉,刻意豢养的蛊虫,情郎若敢与别的女子欢好,蛊虫则会立即咬断心脉,让情郎暴毙而亡。”


    “一对儿蛊虫同生共死,若其中一只蛊虫宿体死亡,另外一个宿体也会一起死去。”


    苏培盛吓得说话都在发抖,王爷千金贵体,岂能服用此等要命的毒物。


    简瑶也被苏培盛的话吓得满眼惊恐看向那人。


    “苏培盛,快去!哼!”胤禛板着脸背过身,不看心爱的女人,她竟对他全无半点信任。


    “哎哎哎,我信,我信了,那虫子忒吓人,倘若我红颜薄命,你是不是也要被迫为我殉情了?”


    “呵呵,爷不需要蛊虫胁迫。”


    简瑶愣怔片刻,含泪走向背对着她的男人。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有没有蛊虫,她若离世,他也会为她殉情。


    “好了,我信你就是”


    “不够!你还在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在口口声声王爷奴才,从前你真心爱慕爷之时,从不会如此恶语相向。”


    “咿”简瑶咬唇:“唤王爷怎么就是恶语相向了?”


    “你自己猜,哼!”胤禛取来药膏,转身牵着她的手来到床榻上,熟练的为她宽衣解带,擦拭药膏。


    她早就习惯在他面前裸裎相见,可男人的指尖游走在她的肌肤之时,她仍是忍不住颤栗。


    渐渐的,她羞涩的察觉出他的掌心愈发滚烫。


    “瑶儿,转过来。”


    他的声音染着压抑低沉的欲,简瑶轻轻嗯一声,缓缓转过身,平躺在他面前。


    她红着脸睁眼开偷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目光灼灼盯着她瞧。


    此刻男人眼尾都洇着压抑不住的欲红,喉结极速滚动,愈发乱却心神。


    “我自己来就好”简瑶看他那样,知道他快情难自控了,赶忙夺过他手里的药膏。


    “爷来。”话说出口,胤禛羞耻于满是欲。念的急促呼吸和低哑失控的沙哑声音。


    他攥紧药盒,焦急背过身强压下疯。狂叫嚣的欲念。


    心爱之人玉体横陈在他面前,他若不动欲念,还算什么男人。


    只是方才只是见到她曼妙的后背,就已然情难自控,此时她转过身来,更是旖旎风光。


    他屏气凝神许久,才勉强恢复心神,可转身看到她身子那一瞬,所有的自持力和理智一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她只要躺在那,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必做,他就能轻易失控,为她意乱情迷,为她沉沦情爱,还甘之如饴。


    他其实始终在大张旗鼓无所不用其极,强压下他早已不知不觉萌生出非她不可的妄念。


    这些时日,他做的所有虚张声势的挣扎,都是在掩盖自己没出息的彻底拜倒在女子裙下,这种陌生的失控感情,让他愈发彷徨和不安。


    他发现面对简氏,他从未赢过一回,甚至还败的欢喜之极。


    不知何时,她早已成为他此生唯一执念所在。


    可他是男子,更是皇子,这般荒唐炙烈的狂悖之情,他羞于对她宣之于口。


    简瑶趁着胤禛坐在床边出神,穿好宽袍,从床榻起身,坐在他身侧。


    可她才坐稳,却倏然如坐针毡,按照规矩,只有至亲女眷或者妻子才能亲昵的坐在男子床边。


    她是妾,不能与他同坐,不能与他共膳,她只能站着伺候他用膳,更没有资格坐在他床边。


    见他蹙眉不语,简瑶心下骇然,低头嗫喏辩驳:“这是奴才的院子,奴才的床榻,不是王爷的床榻,所以奴才不能坐吗?”


    闻言,胤禛回过神,温声哄她:“又说什么胡话?谁让你自称奴才?谁让你称呼王爷?世间也只有你敢骑在爷头上作威作福,哼!”


    “咿!我哪有骑在你头上啊,你快些放开我,快放我下来!王爷啊胤禛你别闹了。”


    简瑶欲哭无泪,她竟被他托腰腾空而起,坐在他的肩上。


    她吓得抱紧他的脖子。


    “今后只给你骑,此生爷只为你折腰。”


    “哼才不稀罕,又是诓我的”简瑶眸中含泪,抱紧他的脖子。


    “啊你慢些,我信我信,我信了,我真信了”


    “快放我下来,我有要事与爷商量。”


    “不放,就这般说。”


    “爷,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曾经遇到一位江湖老神医,偶然得知一个防治天花的妙方,就是用牛痘接种预防天花。”


    “牛身上的天花会引起牛痘,人若接种感染,只会产生轻微不适,牛痘与人身上的天花病相似,可牛痘毒性较低,人若接种牛痘之后,也可同时获得抵抗天花病毒功效。”


    “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比康熙爷现下推行的种植人痘法更为有效且安全。”


    经过这次水痘的乌龙事件之后,她决定献出能拯救苍生的牛痘法。


    “瑶儿,那神医现下在何处?若牛痘法当真有奇效,这是不世奇功!”


    “找不着了,你先找大夫试试牛痘,对了别说是我的主意。”


    简瑶才不想被当成活靶子,她一个后宅女子若占尽风头,定会挡住旁人的路。


    胤禛讶异,她的性子恬淡不恋慕权势,着实若澧兰沅芷般清新脱俗。


    思付间,他已然决定利用牛痘做一件他惦记许久的夙愿。


    当夜,一封密函被连夜发往江宁简家。


    简瑶得到二叔献牛痘防治天花,功在千秋,简氏全族被康熙爷亲自下旨抬入满军镶白旗,并赐大姓钮祜禄氏的喜讯之时,已是康熙三十四年十月二十八。


    二叔很聪明,知道即便官复原职,君臣间也早就划出无法逾越的嫌隙,索性婉拒入朝为官的天赐恩典,换来抬旗和赐姓的无尚隆恩。


    二叔此举眼光长远,牺牲小利,彻底荫及简氏一族子孙后代。


    只是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只因她的父亲被追封为四品典仪官,一并抬入满军镶白旗,总让她莫名惴惴不安。


    后日是四爷的生辰,她才大病初愈,没力气折腾,这几日正好趁着空闲为他绣荷包当生辰礼物。


    “姑娘,听说王爷腊月要随御驾亲征讨伐噶尔丹,这会儿传旨太监刚离开前院。”


    “咱院子姑娘,您说为何唯独您住的院子没有赐名呢?从前叫关雎院多浓情蜜意啊,旁人一听就知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恩爱之意。”


    羡蓉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大病初愈之后,简瑶搬回了与四爷的前院仅一墙之隔的无名小院里。


    王府后宅里平日都会用后宅的女子居所名字称呼,比如她从前住在绛雪轩,羡蓉就会时常将咱绛雪轩挂在嘴边。


    “不挂匾额就不挂,谁稀罕与他关雎和鸣了。”简瑶嘴上虽在赌气,但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猜测定是因为关雎不适合妾,毕竟只夫妻才能鼓瑟和鸣,他不给她住的院落赐名,她憋着气儿,也不上赶着求。


    “哼,今儿晚膳我就吃关雎鸟那么大的野鸳鸯,羡蓉,你去拿剑来,我今儿高低得攮死一对儿野鸳鸯烤了吃。”


    “穗青,你再去把我的琴褪去琴衣,我今晚要抚琴娱情。”


    “咳咳主子”羡蓉战战兢兢提醒还在絮絮叨叨说瑶攮野鸳鸯的主子。


    “你咳嗽什么?咱再拔毛做毽子踢,我踢的可好了,一口气能踢二三十下,我咿你你是去上朝了?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简瑶拧身就瞧见那人负手静立在那连接他和她居所的隐蔽月洞门前。


    “哼,某个笨蛋脑袋瓜里装的都是浆糊。”


    “谁笨蛋!不准骂人!”简瑶气的跺脚,伸手拧他耳朵。


    她才扬起手,他就折腰将耳朵主动凑到她掌心,这般先发制人,倒是将她给彻底拿捏住。


    “哼,爷这辈子都不会给你住的这座院子赐名。”胤禛忍不住委屈的冷哼。


    “哎呦,主子,这月洞门将王爷和您的居所相通,融为一体,本是住在一块,何须再见外的赐名?”


    苏培盛笑嘻嘻的替闷葫芦似的王爷邀功。


    “狗奴才,再多嘴打死。”胤禛牵起含情脉脉与她对视的女人,径直入内室。


    简瑶心生欢喜,原来他不给她居住的院子赐名,是将她的居所当成前院的一部分,住在同一屋檐下,哪里还需多此一举分开赐名。


    就在二人情意缱绻拥吻之时,门外传来苏培盛焦急的声音。


    “王爷,张廷玉公子的小厮青荇求见,他说说公张子已缠绵病榻数月,估摸着快不成了”


    “青荇想请侧福晋说话”苏培盛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着实没脸开口。


    张廷玉一个外男身染重病,却来雍亲王府邸求见王爷侧福晋,传出去难免惹人非议。


    可青荇磕头如捣蒜,字字泣血泪,着实走投无路,只能求到苏培盛跟前,毕竟那是王爷曾经的挚友,苏培盛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迎着头皮来禀报。


    房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简瑶坐起身来,小心翼翼扯四爷的辫子。


    衡臣哥哥不曾亏待她半分,反倒是她连累衡臣哥哥与四爷决裂,她对衡臣始终心怀愧疚。


    如今听到衡臣哥哥病重,她做不到避而不见。


    可她明白四爷的心思,他极为忌惮她和衡臣哥哥那段过往,甚至在悄悄的用尽手段抹去衡臣哥哥留在她身上的所有印记。


    “胤禛”简瑶垂眸,忐忑的不敢去看四爷。


    “立即备马车,爷与你同去。”胤禛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永失所爱有多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都是男子,且都钟情于同一个女子,胤禛很清楚衡臣害的是相思之疾。


    就连他也是,若非简氏重新回到他身边,他压根熬不过那些年的凄炝绝望,他并未忘记在无数命悬一线的至暗时刻,是衡臣竭尽所能帮助他走出伤痛。


    如今,就当是偿还他的恩情,就纵他这一回,此生他再不容许衡臣有任何机会接近他的女人。


    她对衡臣定也余情未了,此时竟迫不及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连夜赶往桐城。


    她定是对衡臣有旧情!定是的!


    一想到她的心中始终还藏着别的男子,那人还是与他决裂的挚友,胤禛心中酸楚的要命,面色愈发凝重。


    她的举止愈急迫,他心下就愈发酸涩沉重。


    “苏培盛,立即去紫禁城将大阿哥接回王府。”


    “怎么忽然将晖儿接来了?”简瑶素来摸不透他的言行,诧异抬眸看向他。


    “桐城人杰地灵,正好全家五口共赏湖光山色。”


    “你我们是去探病,你带上全家是何意,衡臣都快死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抬手拥入怀中,他的力气前所未有的失控,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爷只想让你知道,我们父子四人,都在等你回来。”


    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给衡臣,一定不会,只是他无法确认的是,她到底会不会让他输的一无所有,多几个留住她的筹码也好。


    除了孩子们,他找不到别的与她关联的牵绊,否则他都会带上,统统带上,堆在她面前,让她舍不得离开他,永远别离开他。


    “不准”胤禛哽咽,绝望的恐惧侵袭而来,他恐惧的并非绝望,而是此刻沉浸在绝望的无助。


    他工于心计算无遗策,可一旦面对于她,永远都是束手无策。


    挚爱与挚友双重背叛的感觉犹如灭顶之灾,他曾深有体会,倘若她开口要留在衡臣身边,他定生不如死。


    简瑶感觉到四爷情绪异常沮丧和低落,她岂会不知道醋坛子打翻了。


    “醋王爷,我一颗心都在谁那,你还不知道吗?哼,你竟不相信我与衡臣之间绝无私情。”


    “没不信”胤禛的语气难掩落寞。


    简瑶听着他不自信的声音,既心疼又感动,什么时候他开始对她患得患失了?


    为了宽他的心,安抚他不安焦躁的情


    绪,她最终还是答应带上孩子们一道去桐城,只提前与他耳提面命,父子四人就在那座溪边的青砖院,不能去刺激重病的衡臣。


    亲王非诏不得离京,四爷费尽周折才得以出京。


    一家五口抵达桐城之时,已是十一月初六。


    路途中恰逢她和四爷的十八岁生辰,他竟执拗的不肯过生辰,说要等她从衡臣那回来再补过,他在拈酸吃醋,她都知道。


    没想到衡臣竟在那座她曾经居住的青砖小院中养病,无奈之下,四爷和孩子们只能暂居在对面的竹院内。


    临下马车之时,她正起身准备离开,却感觉到手腕被攥紧。


    简瑶愕然转身回眸,竟瞧见四爷抓住她的手腕,他垂首,看不清此刻情绪。


    “额娘晖儿和弟弟们等您回来,您早些归家哦。”


    她含笑正要安抚晖儿,却瞧见四爷默不作声,将两个半岁多的小阿哥肥嘟嘟的小手一道按在她的手背上,此时一大三小齐齐仰头看她,她顿时忍俊不禁。


    “午膳等我一块吃。”简瑶俯身,亲过三个孩子之后,最后吻大醋王。


    她下马车独自入青砖小院之后,就看到张廷玉的母亲姚氏面容憔悴的站在房门外。


    见她前来,姚氏含泪曲膝,匍匐在她脚下。


    “臣妇给钮祜禄侧福晋请安。”


    “张夫人请起,衡臣哥哥如何了?”


    “侧福晋,当年是臣妇无知愚昧,心胸狭窄,念在简张两家乃世交,您的父亲与衡臣父亲是挚友的份上,求您海涵。”


    “您且放心,衡臣的父亲作为张氏家主,早已敲打过家里,关于您在桐城的过往,张家人定绝口不提,求您救救衡臣吧,呜呜呜”


    简瑶蹙眉,姚氏心机深沉,明里暗里用两家的交情和她早年间成为张家儿媳的旧事威胁她。


    幸亏四爷没跟来,否则以他的性子,他决不允许被任何人威胁,姚氏必死无疑。


    她懒理姚氏那些鸡毛蒜皮的算计,折步入曾经的闺房。


    一打开房门,一阵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张廷玉面容枯槁,正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看向窗台旁的矮几。


    矮几上放着一樽素白梅瓶,梅瓶中插着几支早就枯萎的梅花。


    那梅花枝上甚至还挂着她亲笔写的新春彩笺,竟是她当年与她共度除夕夜之时,他为她折的绿梅。


    简瑶默然,其实如果当年若没有横生枝节,她也许会履行父亲与张家定下的婚约,与张廷玉结为夫妻,相携一生。


    她的确履行了婚约,也与他走到结发为夫妻。


    只可惜天意弄人,二人终是有缘无份。


    驱散方才被姚氏刁难的不快,简瑶接过青荇捧来的汤药,坐在床榻边。


    “衡臣哥哥,你快些喝药吧。”


    张廷玉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在青荇的帮助下,缓缓转头,含泪与她对视,他死寂的眼眸满是血丝,憔悴至极。


    简瑶伺候他服下汤药之后,并未多言,而是寻来玫瑰凳,坐在床边陪他。


    期间苏培盛前来送药,简瑶才愕然发现小院里张家的仆从除了青荇之外,都被换成四爷身边的奴才。


    待张廷玉服下汤药之后,房内只剩下二人。


    此时张廷玉终于病怏怏开口:“瑶儿,你跟了王爷可曾受委屈?今后我就是你的娘家兄长,你在王府若被欺负,千万要告诉我,我即便玉石俱焚,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简瑶心下感动,没想到张廷玉竟说要当她的娘家人。


    “衡臣哥哥,王爷待我极好,你且放心,也希望兄长您能早日康复,如此我才不会心生愧疚,寝食难安。”


    简瑶取来帕子,伸手擦拭他额间的冷汗,倏地被他抓住手掌。


    她的手掌被张廷玉按在湿润的眼眶,遮挡住他的视线,涌动的温热眼泪打湿她的掌心,顺着她的掌心不断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负了你,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瑶儿妹妹”


    简瑶心下愈发愧疚难安,伸手轻轻拍他耸动颤抖的后背,温声安慰。


    “衡臣哥哥,你并无过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您的厚爱,也希望兄长能原谅我对您的伤害。”


    “我已经知晓当年是你母亲和表妹算计了你,你并非故意羞辱我,我都知道,你并无半分亏欠我。”


    二人正伤情的缅怀过往之时,冷不丁传来敲门声。


    “额娘,阿玛让我来给您送午膳。”


    晖儿软糯的声音传来,简瑶赶忙擦干净眼角泪光。


    额娘?张廷玉骇然,当看到雍亲王长子弘晖推门而入之时,顿觉万念俱灭。


    他满眼恐惧盯着大阿哥弘晖的眉眼,赫然发现一个让他万念俱灰的真相,大阿哥的嘴巴和眼神竟与瑶儿如出一辙。


    他曾经因挚友夺妻而心生怨恨,他恨雍亲王强取豪夺,恨他不知廉耻,恶夺臣妻,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恨不得与雍亲王同归于尽。


    可曾经的怨念此刻却化为羞耻。


    原来瑶儿就是雍亲王这些年来生不如死的执念所在,王府里那座奠念挚爱的院子,是为瑶儿所建。


    这些年来雍亲王数度濒死,都是在为她殉情。


    原来他才是跳梁小丑,他永远比雍亲王慢半步。


    若当年他并未拒婚,他和瑶儿早就结发为夫妻,可最终一步错步步错,永失所爱。


    “微臣翰林院编修张廷玉,给大阿哥请安。”张廷玉心如刀割,艰难坐起身来。


    “张大人无需多礼,爷只是来给额娘送饭的,爷先走了。”


    弘晖径直走到额娘面前,对额娘行礼之后,才转身离开。


    四爷竟给张廷玉下了一剂猛药,简瑶忐忑看向张廷玉。


    “原来是你,原来王爷心中的挚爱,竟然是你哎”张廷玉心痛的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不瞒您说,当年我全家流放宁古塔,若无王爷,我早就死在关外,后来我与王爷互相倾心,结发为夫妻,可他却隐瞒身份,诓骗我为妾,我才蒙羞离去,又在桐城遇到了你。”


    张廷玉心下骇然,他意识到一个让他更绝望的真相,若他没有在王爷面前提及瑶儿,王爷兴许这辈子都不会找到瑶儿。


    王爷若寻不到瑶儿,那么瑶儿与他此生定能有善终。


    可让他痛苦矛盾的是,若王爷寻不到瑶儿,王爷定会英年早逝。


    王爷当年重病之时,听他诉说与瑶儿之间柔情蜜意,还真心祝他白头偕老,真相被戳破那一日,以王爷的脾气,定暴怒的想杀人。


    可他忍住了,还不计前嫌将瑶儿送到他面前。


    张廷玉羞愧的无地自容,掩面而泣,他被挚友夺走挚爱,已痛苦的生无可恋,更何况是对瑶儿情根深重的王爷。


    “瑶儿,我想求见王爷。”


    “衡臣哥哥,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你我都是臣子,你别去触怒王爷”


    “瑶儿。”张廷玉既感动又心酸,瑶儿竟会为她担心。


    “王爷是谦谦君子,对你情根深重,他数度为你濒死的惨景,简直触目惊心,我更是历历在目。”


    “我与王爷是挚友,我从未见过他这般颓丧,生不如死,甚至痛苦到要服用致幻的五石散,日日若行尸走肉般半死不活。”


    “大阿哥,是你和王爷的孩子,对吗?”


    “前些时日,是我鲁莽了,我不该拒绝当大阿哥的启蒙教习师傅。”


    “待我痊愈归京,你和王爷若不嫌弃,我可亲自教导大阿哥,不,我可亲自教导你和王爷的所有子嗣,我必倾尽所有,倾囊相授。”


    “晖儿能得衡臣哥哥教诲,是他的造化,我先代晖儿谢过衡臣哥哥。”


    简瑶正欲起身感谢,门外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主子,王爷来了。”


    “瑶侧福晋,您先回去吧,微臣想与王爷单独密聊。”


    简瑶仍是有些惴惴不安,于是起身开门,门外板着脸的男人负手拔步入内。


    “王爷衡臣是我兄长,您别欺负我娘家人。”


    “哦”胤禛寒着脸点头,才与她错身,手腕却被攥紧。


    “你别欺负他,否则我和你没完,哼!”


    简瑶气哼哼跺脚,转身离开房内。


    “好,记住了。”胤禛头疼扶额,耳畔却传来衡臣的低沉笑声。


    “没想到王爷竟也有惧内的一日。”


    “衡臣哥哥,你不许嘲笑我们家王爷,他哪儿惧内了,他这是舍不得我难过,否则王爷动动手指我就家破人亡了。我们王爷才没那么小肚鸡肠。”


    “瑶儿,方才时儿有些咳嗽,你早些回去照顾孩子。”小肚鸡肠的胤禛忍不住酸溜溜开口催促。


    直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消失,胤禛才转身踱步来到床榻前,径直坐在她方才坐过的玫瑰凳。


    “衡臣,你现在该知晓,她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从来都是。”


    “爷不曾亏欠过你半分,今后你我二人一笑泯恩仇,你也不准再觊觎爷的女人。”


    “王爷,微臣不想骗您,倘若有一日,您委屈了她,她与您断情,我永远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放肆!!”胤禛怒不可遏砸碎手中茶盏。


    “王爷为何如此失态?难道对您自己没信心?”


    “简氏女子不为妾,否则都不得善终,这不是戏言,而是荒唐的真相,简氏寥寥数名为妾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


    “还有一件事,江宁简氏虽是江南名门望族,但简氏女却让人却步,简氏家训奇特,若非身败名裂或被休妻,简氏女鲜少与人共事一夫,这也是当年为何微臣与瑶儿错失良缘的根本原因。”


    “瑶儿的父亲当年送来的合婚庚帖甚至白纸黑字言明,除非瑶儿到三十岁都未替夫家孕育任何子嗣,否则夫家不能纳妾养外室,不得狎妓捧优伶,更不得与旁人孕育子嗣,若夫家能紧守诺言,简家愿举全族之力扶持佳婿。”


    “王爷,您注定妻妾成群,微臣犯过的错误,您也无法幸免,世间压根没几个男子能做到,更何况您是皇子。”


    “呵,衡臣,你无法代表世间所有男子,爷不会蠢到与你犯同样的错。”


    “你既已解开心结,她就不必再来,你与她从前过往一笔勾销,爷不会为难你,你且安心。”


    “您您可是王爷,不可能,不可能…您怎么能…”


    张廷玉满眼震惊,王爷比他更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难怪瑶儿不复从前凄楚哀婉,看王爷的眼神都带着缱绻爱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彻底输的一败涂地,他再无任何优势让瑶儿倾心。


    “衡臣,你若管不好后宅的喉舌,爷可代劳。”胤禛面露不悦,语气染着肃杀。


    “王爷这是何意?”


    胤禛起身离开:“姚家贼心不死,想伤害瑶儿。”


    张廷玉大惊失色,强撑着病体匍匐在床边:“王爷,微臣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送走雍亲王之后,张廷玉立即让青荇去调查母亲和表妹的动向,当听到二人都做了些什么之后,顿时五内如焚。


    “立即送我回老宅,让人把老宅各处门禁落锁,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出门。”


    简瑶站在溪边等四爷,她不放心走远,就怕四爷会欺负衡臣哥哥。


    “侧福晋,那年除夕,您与张廷玉公子共度佳节,爷就在这竹院里凄苦无依,数度濒死,奴才们都吓坏了,爷那晚险些没熬过来。”


    苏培盛忍不住将王爷不曾宣之于口的委屈过往说给简氏听。


    第73章 第073章揉进身体里


    “第二日,爷抱着你的骨灰勉强入睡,苏醒之后,爷拖着病体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抱着骨灰坛说了许久体己话。”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爷那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五石散早就将爷的身子骨腐蚀的千疮百孔!”


    “爷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甚至挽弓只能用四力半,还不如一个纤弱女子。”


    “别说了,苏哥哥”简瑶哽咽转身,想去寻四爷。


    她一转身,就看到四爷正踱步朝她走来。


    “衡臣已然痊愈,方才已然回张家,你不必再去。”


    “明日归家可好?瑶儿。”胤禛忐忑握紧她的手。


    “好,简瑶含泪点头,扑进他怀里。


    “谁欺负你?可是姚氏说什么了?爷去找她算账。”胤禛满眼戾气。


    “没有,我只是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吧,回家。”简瑶依偎在四爷怀里,泣不成声。


    “好。”胤禛眉眼舒展开,染上温柔笑意,小心翼翼伸手,仔细勾勒她的眼角眉梢。


    二人相偕回到竹院内,简瑶忐忑坐在书桌前,任由四爷用帕子擦拭她的手。


    看他埋头仔细擦拭她的手掌,似乎在较劲,她暗道不好,四爷肯定知道张廷玉方才抓住她的手擦泪了。


    “我对衡臣哥哥并无私情,你别成日里拈酸吃醋,醋王爷。”简瑶伸手去抚四爷带着寒意的脸。


    “嗯,知道。”胤禛抓住她不安份的手,将她拽入怀中环抱。


    “别以为我不知爷今儿为何特意让晖儿来寻我,大清醋王!”简瑶主动吻他因恼羞成怒而绷紧的俊脸。


    “没有。”胤禛将她背过身,从后将她抱紧,不让她看见他羞愤的神色。


    今夜四爷的举止总是透露着欲盖弥彰的古怪,他甚至罕见的让奴才将房内的烛火都熄灭。


    他在欢好之时,喜欢在明亮烛火映照下要她,他的掌控欲极强,即便是她在床榻上的一颦一笑,他都必须尽收眼底。


    一晌贪欢,简瑶累的抱住他的脖子求饶,他才勉强偃旗息鼓。


    第二日一早,四爷纵马将她带到龙眠山脚下。


    “为何要来这?不是回家吗?”简瑶一脸懵然。


    “呵,爬山。”


    “”她怎么觉得四爷阴阳怪气的。


    此时见到四爷亲自买来两根青皮甘蔗,简瑶瞬间心虚低头。


    完了,醋王到底是从哪儿查出当年她和张廷玉爬山的旧情的?


    她心虚的跟在一言不发的四爷身后,他却倏然停步不前。


    她正犹豫该不该坦白从宽,却见四爷俯身折腰:“上来。”


    “哦”简瑶乖巧趴在四爷坚实的后背,搂紧他的脖子不敢吭声。


    行到半山腰,四爷倏然冷冷道:“为何不吃甘蔗?可是爷买的甘蔗没衡臣的甜?”


    简瑶默然,这男人该不会是想将她与衡臣在龙眠山做过的事情统统复刻一遍吧


    他还真是睚眦必报。


    “你到底想做甚?别这样,我害怕”简瑶弱弱说道。


    “瑶儿,你与衡臣那些旧情,俱往矣,爷只是嫉妒为何不是爷。”


    “啊”简瑶忍俊不禁,原来这醋坛子是想完全霸占和覆盖她和衡臣在龙眠山的所有美好回忆。


    简瑶心底弥漫无尽酸楚,她接过四爷递过来的削好皮的甘蔗,满眼笑意啃起来。


    啃两口之后,她忍不住收紧手臂,轻咬着四爷发烫的耳朵。


    “你你对衡臣也这般”胤禛又气又急,岂有此理,为何奴才并未调查到瑶儿与衡臣之间有过这段狎昵过往?


    简瑶将下巴依在四爷的肩上:“眼下爷是独一份,但如果今后爷若瞧上别的貌美女子,那就不一定呜呜”


    “你敢!”他竟忽然转头吻住她的唇,甚至还恼羞成怒的咬着她的唇轻轻厮磨不肯松开。


    直到耳畔传来路人的嬉笑声,他才眸色迷离的松开她的唇。


    简瑶满脸羞红,取来帕子擦干净他薄唇上沾染的殷红口脂,猝不及防间,却被他咬住指尖,细密的吻不断落在指尖,渐渐上移到她手腕上的伤疤。


    简瑶顿时哭笑不得,他还真是小肚鸡肠,怎么连衡臣吻过她哪儿都必须依样画葫芦照抄。


    好不容易哄着他擦干净唇上的口脂,她趴在他后背继续啃甘蔗。


    “要不要吃甘蔗,我喂你。”


    简瑶说着,在他左肩探头,准备将甘蔗喂给他,冷不丁却再次被他偷袭索吻。


    “呜我让你啃甘蔗,不是啃我的嘴,不知羞!”


    “嗯,吃过了,不错。”胤禛唇角扬起笑意,脚下愈发轻快,他想尽快结束登山,带她回家。


    简瑶捂着发烫的脸颊,发现


    小古板越来越会撩拨她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这些调。情技巧。


    接下来四爷的的一举一动就像快进似的,二人在山巅拥吻之后,简瑶被四爷背着下山,回到归程的马车内。


    胤禛将简氏送回马车,转身亲自去买她喜欢吃的甘蔗。


    此时苏培盛面色凝重走到四爷身侧,压低声音禀报:“爷,昨儿三更天,张公子嫡妻姚氏身染恶疾暴毙。”


    “呵。”胤禛冷笑,衡臣倒是知道先下手为强,用姚氏之死,保全姚家。


    若他出手,桐城姚家定举族倾覆,鸡犬不留。


    “罢了,到此为止。”


    “爷,你再买些五香瓜子路上吃,买五斤,那家的瓜子好吃。再买两斤丰糕和丝枣。”


    胤禛转身,眉眼间戾气尽消,满眼笑意:“好。”


    马车内,简瑶愁眉苦脸盯着眼前四爷亲自做的字帖,她的字迹早就养成,哪儿能轻易更改。


    “我不想练,为何要练新的笔迹?我觉得我写的馆阁体极好。”


    她正要继续据理力争,却愕然盯着桌案上的字帖,上面的字迹竟然是四爷的笔迹。


    他还真是醋王,甚至衡臣教她的笔迹都容不下,她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四爷还会干预她的剑法和骑射之术。


    毕竟她的剑法和骑射都是衡臣亲自传授。


    她正愣神,却被四爷从身后抱紧,他每回情绪不对劲之时,最喜欢从身后抱她,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此刻闷葫芦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紧她,将脸颊贴在她后背,她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心下不安。


    良久之后,身后四爷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好。”


    简瑶呼吸一窒,彻底乱了心神,她从未听过四爷如此低落无助的语气,他该不会是在哭吧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松开,她慌乱转身,却见四爷背过身去回避。


    “我练,你手把手教我可好?也教我骑射和舞剑,我都想学。”


    四爷正背对着她翻阅折子,许久都不曾回应她。


    “好,瑶儿,你先转过身。”


    “那爷快些来教我练字。”简瑶转身,焦急抓住羊毫笔。


    后背一暖,四爷温热的手掌覆着她的手背,他开始一比一划教她写他的字迹


    康熙三十五年腊月二十九,简瑶回到阔别数日的雍亲王府。


    四爷一回来就到书房里处理琐事,甚至连晚膳都没时间陪她。


    此时羡蓉捧着一身华贵吉服走到她面前:“姑娘,明日酉时,您需前往紫禁城皇极殿赴除夕夜宴。”


    “啊?福晋不去吗?”一听到要进紫禁城,简瑶下意识紧张的站起身来。


    “依照规矩,王府里只有入皇族玉碟的嫡福晋和侧福晋方有资格参加紫禁城的宫宴,方才福晋派人送来侧福晋制式的吉服,让您明日需一道前往。”


    “哦”简瑶蹙眉盯着足足有十几厘米高的花盆底鞋,一看到这种折磨人的高脚花盆底鞋就头疼。


    为了杜绝明日穿花盆底鞋跌倒,她连夜穿上花盆底鞋,颤颤巍巍扶着羡蓉的手腕在庭院里练习走路。


    幸而四爷一整晚都在书房里忙碌,否则她都没机会练走路。


    第二日一早,简瑶换上厚重的侧福晋吉服,脑袋上的帽子沉甸甸压得她脖子发酸。


    她梗着脖子,踩着花盆底鞋,在羡蓉的搀扶下,准备前往福晋正院里与汇合。


    依照规矩,四爷和四福晋两个正经的主子乘坐一辆朱轮马车,而她这个侧福晋则和同为侧福晋的佟佳氏同乘。


    一想起阴险狡诈的佟佳氏,她就忍不住发怵,她想求四福晋准许让她单独乘坐一辆马车。


    她小心翼翼踩着花盆底鞋,才走出院门,就瞧见门口停着一辆朱轮马车。


    “侧福晋,福晋和佟佳侧福晋一早就先行入宫了,爷让奴才护送您入宫。”苏培盛笑呵呵扬手,搀扶简氏入马车。


    简瑶全神贯注盯着脚下,就怕一不留神崴脚,待半个身子探入马车内,才赫然发现四爷端坐在马车内。


    “咿?爷怎么也在这?”


    “在等人。”胤禛牵紧她的手,将她搀入怀中抱紧。


    “啊你别抱我,一会这帽子要歪了,我好不容易才戴好的。”


    “无妨,爷帮你理妆。”胤禛将碍事的帽子摘掉,忍不住轻吻她的香腮细颈。


    “别别这样,一会我衣衫不整还如何见人,爷”简瑶抓住四爷肆意游走的大掌,反身搂紧他的脖子。


    二人气息都已凌乱,此时四爷伸手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双烟波蓝色缎绣元宝底鞋,鞋面上用米珠打籽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鱼儿,煞是可爱。


    “这元宝底鞋不是紫禁城中上岁数的老太妃和老嬷嬷才穿的么?我穿元宝底鞋会不会被人取笑我老气横秋?”


    “今后不准再穿花盆底,不好看。”


    胤禛俯身,将她脚上的花盆底脱下,丢给马车外的奴才,为她换上更为舒适的元宝底鞋。


    简瑶莞尔,将一只脚从他掌心挣脱开,暧昧的踩在他心口轻轻摩挲。


    “别闹。”胤禛抓住她作弄的玉足,仔细替她穿好元宝底鞋。


    待换上新鞋之后,四爷又取来一张紫禁城地形图,教她认路。


    她头一回入紫禁城,胤禛担心她露怯,又因男女宾分席而坐,只有嫡福晋方能与他一道列席。


    他担心她会在紫禁城内迷路,会着急慌张,会被吓着。


    简瑶看四爷一脸凝重的教她怎么认路,竟将她当成孩子似的宠溺,感动之余,又觉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四爷担心,她开始认真看地图。


    “紫禁城真大,若我走丢了,要在哪儿等爷来寻我?”


    “你去乾西四所里等爷来接你,那是爷在紫禁城里的居所。”


    “在此地,你记牢。”胤禛担心她记不住,特意用朱笔将乾西阿哥所的方位圈出。


    “瑶儿,爷已向毓庆宫打好招呼,今晚你跟着程侧福晋,她会照顾你,若有急事。让奴才来寻爷。”


    “程侧福晋?是程姐姐吗?”简瑶满眼欣喜,没想到程姐姐竟然当上了太子的侧福晋。


    “嗯,她在毓庆宫地位仅次于太子妃,太子对她极为宠爱,她听闻你即将入宫赴宴,亦是主动央求太子要与你相见。”


    “程姐姐”简瑶忍泪,程姐姐的性子与她一样贞烈,也不知这些年来在毓庆宫过的好不好。


    毓庆宫里的姬妾众多,还有一位强势的太子妃,也不知程姐姐有没有被欺负。


    入了紫禁城之后,四爷先行下马车,羡蓉和穗青二人搀扶她下马车。


    从入紫禁城那一刻起,四爷就不紧不慢走在前方,与她隔开距离,简瑶紧张的跟在四爷身后。


    依照规矩,即便是嫡福晋都不得与四爷并行,需跟在四爷身后半个拳头的位置,而她这个侧福晋,则只能跟在四爷身后。


    虽换上元宝底鞋不再步履维艰,可她还是走的战战兢兢。


    她行走缓慢,担心四爷着急,忍不住抬眸看向四爷,却瞧见他恰好也回眸看她。


    他一看她,她愈发心急如焚,冷不丁脚下一崴,她顿时大惊失色,但却不敢大叫,毕竟眼下身处紫禁城内,不能丢王府的脸。


    她急的紧咬着唇不敢出声,幸而羡蓉眼疾手快搀扶她的手臂,她才没跌倒在地。


    “侧福晋,您没事吧。”


    苏培盛小跑着到她面前问候。


    简瑶偷眼看向正停步在前方的四爷:“没事。”


    接下来她明显感觉到四爷的脚步放的比方才还缓慢,还时不时偏头,用眼角余光看她有没有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毓庆宫内,四爷并未回头,而是径直前往前殿。


    虽然知道他担心旁人指摘,简瑶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毓庆宫门口早有嬷嬷等候在宫门前。


    “奴才给简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奴才伺候您去寻程侧福晋。”


    “有劳嬷嬷。”简瑶话音未落,穗青就麻利的塞给老嬷嬷一封红包。


    她跟随老嬷嬷从侧门入毓庆宫内,穿过回廊,远远的就看见同样穿着吉服的程姐姐朝她招手。


    “瑶儿妹妹,许久未见,你终于回来了”


    “给程姐姐请安。”


    简瑶热泪盈眶,拉住同样哽咽的程姐姐说体己话。


    “好妹妹,雍亲王当真是对你宠爱有加,昨儿还央求太子爷,说你头一回来紫禁城,求我对你多加照拂,你如今有子嗣傍身又是侧福晋,当真是好福气。”


    “听闻太子爷亦是对姐姐极为宠爱,如今姐姐儿女双全凑得个好字,您比我更有福气。”


    “姐姐,这是我江宁娘家送来的云锦,我记得姐姐最喜欢凝夜紫色,这几匹料子我瞧第一眼就想起了姐姐。”


    “好妹妹,你我二人无需如此客套,我哪儿有什么福气,成日里在毓庆宫里乌烟瘴气斗来斗去跟乌眼鸡似的。”


    “嗨,不说这些丧气的污糟事,妹妹,还是你好福气。”


    说话间,程姐姐身边的嬷嬷倏然提醒说太子妃来了。


    “妹妹快些跟我走,我们避一避。”程氏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挽起瑶儿的手准备到偏殿回避。


    “姐姐?”简瑶一头雾水看向程姐姐。


    还不待拔步,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子声音:“程侧福晋,你行色匆匆要去何处?”


    太子妃瓜尔佳氏在奴才前呼后拥下,款款而来。


    程氏暗道不妙,赶忙压低声音提醒瑶儿见机行事,转身就给太子妃见礼。


    “回太子妃,今儿雍亲王侧福晋头一回来紫禁城,太子爷让奴才照拂一二。”


    “哦,你就是被抬旗的钮祜禄侧福晋啊,果然是个美人儿。”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简瑶客套见礼。


    可她半跪着等待许久,都没听见太子妃让她免礼,一时间拿不准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违背了哪条规矩,于是偷眼看向跪着的程姐姐。


    看来今日她误打误撞的掺合进太子妃和程姐姐的内斗了,这该如何是好,希望别连累四爷才好。


    简瑶正忐忑之时,却见程姐姐径直站起身来。


    “太子妃您若无事,奴才先行告退。”


    “钮祜禄侧福晋,我带你先去皇极殿。”


    “奴才先行告退。”简瑶尴尬的起身,跟着程姐姐离开。


    “姐姐,我们好像得罪了太子妃。”简瑶忐忑转身,却看见四爷和太子正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


    看四爷寒着脸,显然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太子爷,奴才身子不适,就不去赴宴了,奴才想请钮祜禄侧福晋照料奴才片刻,请您和雍亲王恩准。”


    太子别扭的将目光从程氏的臭脸移开,尴尬的看向四弟。


    “钮祜禄氏,去吧。”胤禛藏在马蹄袖中的手掌早就愤怒的攥成拳。


    简瑶如蒙大赦,当即跟随程姐姐到西配殿躲清静。


    关起殿门之后,简瑶忍不住劝慰道:“姐姐,太子妃出自满洲勋贵望族瓜尔佳氏,您还是别与她针锋相对了,若瓜尔佳一族报复你娘家人该如何是好。”


    “他们最好能诛我九族,我娘亲去年已然过身,是被我爹气死的,我巴不得我爹和那些妖艳贱货统统去死!”


    “我还怕什么,她若真敢杀光我娘家人,我定感激不尽,日日给她磕头谢恩。”


    “瑶儿,你不知太子妃人前仪态端方,人后却是个佛口蛇心的,这些年来,我在毓庆宫里如履薄冰,没少受气,个中苦楚无人能倾诉。”


    “姐姐,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可随时来寻我,我定尽力而为。”


    “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胤礽那混蛋被废黜,让他沦为阶下囚。”


    简瑶:“”


    她不敢告诉程姐姐,未来她定会得偿所愿,而且还会反复满足两回愿望,因为太子被废了两回。


    “瑶儿妹妹,我知你也不喜欢那劳什子的宫宴,方才我替你擅作主张了,你若想去赴宴,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去,姐姐,还是你了解我,若非侧福晋的身份压着,我根本不想进紫禁城。”


    “你这小没良心的,那你也不来探望我吗?”


    “哪能啊,若不是姐姐在紫禁城,我更不愿意来了。”


    “妹妹,一会儿我们一块吃年夜饭,我们就在毓庆宫守岁,天可怜见,今年我终于有说体己话的人陪着守岁了。”


    程姐姐让奴才准备好丰盛膳食,竟还取来屠苏酒。


    简瑶酒量极差,奈何程姐姐不断的敬酒,她硬着头皮饮下数杯酒之后,就因不胜酒力告饶。


    “主子,咱现在该去哪?”


    “去去乾西阿哥所,四所等他。”简瑶醉眼迷离,捂着嘴角打酒嗝。


    她前脚刚离开毓庆宫,四爷就与太子一道回来了。


    听奴才说程氏又喝的酩酊大醉,在他的书房里撒酒疯,胤礽无奈扶额。


    “四弟,简氏私底下也是这般无理取闹的吗?”


    程氏和简氏都曾有身为外室的经历,眼看四弟与简氏恩爱缱绻,可这些年无论他如何宠爱程氏,她始终对他不冷不热。


    “二哥,女子拈酸吃醋在所难免,女人闹的无非就是男人的宠爱。”


    胤禛并未正面回答太子这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对孤说过何种疯言疯语,她竟要孤宠她一个女人,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普天之下只有傻子才会与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爱新觉罗。傻子。胤禛:“”


    “二哥所言极是。”


    得知她醉酒后已离开毓庆宫,胤禛心不在焉与太子闲聊几句,就匆匆赶往阿哥所。


    他见过瑶儿的醉态,着实担心她的的安危。


    而此时羡蓉和穗青二人面面相觑,姑娘喝酒之后最胡搅蛮缠,闹着让羡蓉将她放在院中的柿子树上,嚷嚷着要吃冻柿子。


    羡蓉不敢违背姑娘的命令,运轻功将姑娘放在了柿子树上。


    胤禛焦急赶来之时,正看见瑶儿坐在树上闹着要摘吃柿子。


    “胤禛,你来接我啦,哈哈~”


    听到侧福晋竟敢直呼王爷名讳,奴才们全都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


    “抱。”


    羡蓉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姑娘就跌下柿子树,她本可抱住姑娘,却见王爷正站在树下张开双臂。


    羡蓉收回手掌,任凭姑娘落在王爷的怀抱。


    眼瞧着姑娘揪着王爷的辫穗,在王爷怀里扑腾,哭闹着数落王爷不早些来,羡蓉低头忍笑。


    胤禛将浑身酒气的女人打横抱起,却被她揪紧辫穗儿,无奈之下,他收紧臂弯,将她搂紧。


    入了内室之后,原本还在呜咽的声音渐渐变成狎昵的意味,苏培盛守在门外,高兴的直搓手。


    爷子嗣不丰,若今晚能折腾出个小主子就好了。


    “哎呦,又开始了”苏培盛嘿嘿笑着开始将爷宠幸简氏的时辰事无巨细都记录在册


    简瑶头疼欲裂,她正难受的揉眼睛,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捞进怀中。


    “醒了,嗯?”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脖颈和后背,她转身搂紧四爷。


    “昨晚我是不是闯祸了?啊你别天亮了别”


    她渐渐语不成调,软着身子任凭他胡作非为。


    四爷要了她一回之后,二人又没忍住在浴池内胡闹一回,他这才勉强餍足。


    吃过早膳,简瑶忐忑跟在四爷和四福晋身后,前往永和宫给婆母德妃拜年请安。


    丑媳妇头一回见婆母,她怎么会不害怕,尤其历史上德妃和四爷的母子关系极差。


    甚至有传闻德妃在四爷登基之后拒绝受封太后,还撞柱自戕,让世人怀疑四爷得位不正。


    走到半道上,她才发现并未看见佟佳侧福晋的身影。


    简瑶纳闷,为何同样都是侧福晋,佟佳氏却无需前往永和宫,问过才知道佟佳氏去佟贵妃那了。


    踏入永和宫内,一穿着耦合色旗装的端丽女子正在与一个六七的小男孩玩蹴鞠。


    女子和小男孩的眉眼与四爷倒是有几分相似,想必正是德妃和四爷的一母胞弟十四阿哥。


    “胤祥给四哥四嫂请安。钮祜禄侧福晋妆安。”


    从偏殿走出个满眼欣喜的八九岁的小男孩,原来他就是未来的常务副皇帝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的额娘章佳氏只不过是个未受封的庶妃,没资格亲自抚养孩子,故而十三阿哥被德妃养在了膝下。


    “胤禛来啦。”德妃牵着十四阿哥的手,笑眼盈盈走来。


    “儿媳给额娘请安。”


    “儿臣给额娘请安。”


    简瑶愣怔片刻,开口道:“奴才钮祜禄氏给德妃娘娘请安。”


    侧福晋算不


    得正经的儿媳,只不过比侍妾格格高一级而已,骨子里仍然是妾,压根没资格在婆母德妃面前自称儿媳。


    德妃亲自搀扶起四福晋,口中叽里呱啦说着陌生的语言,显然在说满语。


    四福晋也开始用满语答腔,幸亏四爷顾及她听不懂满语,依旧用汉语对话。


    此时德妃对着她说了一句满语,简瑶忐忑看向四爷。


    “额娘问你,二阿哥可好?”四福晋看简氏一脸懵然,就知道她听不懂满语,于是好心提醒。


    “回德妃娘娘,二阿哥前几日偶感风寒,今日在王府养病,太医说无碍。”胤禛压着怒意开口回答。


    “哦本宫差点给忘了,简氏,你是汉女出身,不懂满语。”


    德妃开口就是简氏,全然不提康熙爷赐的满洲大姓钮祜禄氏,显然是故意为之。


    简瑶意识到德妃在给她下马威,但德妃是四爷的亲额娘,所谓虎毒不食子,她应该不会对四爷身边诞育过子嗣的姬妾下狠手吧。


    眼看德妃和四福晋又开始说满语,简瑶下定决心回去之后立即让四爷教她学习满语,免得被德妃奚落。


    此时乌雅格格倏然从正殿内走出:“姑母,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四福晋笑而不语看向乌雅格格,身份低微的侍妾格格压根没资格入宫,可乌雅氏仗着是德妃的外侄女,素来敢与她叫板。


    简瑶偷眼看向乌雅格格,有德妃当靠山,她在永和宫比在王府里更为张狂。


    几人又开始说满语,简瑶听不懂,只能乖乖跟在四福晋身后,一道入内殿。


    四福晋和四爷在德妃右手边落座,此时德妃亲昵的朝着乌雅格格招手,让她紧挨着落座。


    乌雅格格虽只是侍妾格格身份,但还有一层德妃外侄女的身份,自然能落座。


    简瑶虽是侧福晋,但只能乖顺的站在四福晋身后伺候用膳,没资格入席。


    “额娘,简氏身子弱,儿媳求个恩典,让简氏坐下陪膳。”四福晋主动对简氏释放善意。


    “紫禁城最重尊卑与规矩方圆,那拉氏,你是嫡福晋,更该当表率,给奴才们树规矩。”


    “是”四福晋被德妃这句话噎得语塞,德妃明面上是帮着她这个嫡福晋打压侧福晋,暗里却在挑拨她和王爷的关系。


    王爷定会觉得她串通德妃在给简氏下马威,四福晋噤声,低头吃着碗里的菜,再不敢为简氏出头。


    “奴才伺候娘娘用膳。”简瑶感觉到德妃不加掩饰的恶意,她愈发谨小慎微的伺候。


    就在此时,她看见四爷面色阴沉放下筷子。


    “额娘,儿臣已吃好了,还需去毓庆宫赴宴,先行告退。”


    四福晋默默放下吃一半的南煎肝,紧跟着王爷站起身离席。


    “胤禛,你们夫妇二人去吧,就让简氏和乌雅格格留在永和宫陪本宫说会儿体己话。”


    德妃压着怒火,胤禛还真是被简氏这狐媚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竟为个卑贱的南蛮子给她甩脸色。


    一听到德妃要将她单独留在永和宫里,简瑶吓得冷汗涔涔。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德妃?为何她如此咄咄逼人?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四福晋硬着头皮开口打圆场:“额娘,简氏初入紫禁城,儿媳还未教导她规矩,怕她愚昧无知,冲撞了您。”


    “无妨,本宫正好亲自教导她规矩,怎么?难道觉得本宫会苛待简氏不成?”


    眼见四爷寒着脸准备开口,简瑶赶忙抢话:“咳咳咳咳娘娘恕罪,今晨奴才伺候染风寒的二阿哥,不知为何总觉得嗓子眼疼的厉害,没忍住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她用帕子捂着嘴角假装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来人,带十四阿哥到花园玩会,小十三也去吧。”德妃用帕子捂着鼻子,焦急将怀中的十四阿哥推到奴才手中。


    此时四爷倏然伸手抓手背,他从不会在人前失仪,怎么回事?


    简瑶偷眼看向四爷的手背,却见他手背上布满了红疹子,那些密集的红疹子甚至蔓延到手腕上。


    “王爷”简瑶急的冲到四爷面前,靠近看他手上的红疹更是触目惊心。


    “王爷今日是不是误食了荸荠?”


    简瑶记得四爷对荸荠过敏,一碰荸荠就浑身起疹子。


    “本宫就放了几颗熬汤而已。”德妃故作镇定解释道,她哪里会知道胤禛竟然不能吃荸荠。


    小十四最爱吃荸荠,这两日小十四胃口不好,她本想着在汤里放几颗荸荠不打紧,谁知道孝懿皇后那贱人竟然将胤禛抚养的如此矫情脆弱。


    她亲自抚养的小十四就没那么多的臭毛病。


    还有胤禛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曾告诉过她,她又从何得知?可恶!胤禛身边的奴才都不留心些。


    “你也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如此娇弱,依额娘看,越是吃不得的东西越要吃,多吃几回就适应了。”


    “从前额娘一吃牛乳做的食物就闹肚子,后来额娘不服输,就一点点的尝试吃,如今就彻底适应了,你怎么连额娘这个弱女子都比不上?”


    德妃尴尬的给自己找补。


    听到德妃的话,简瑶顿觉心寒。


    德妃那是乳糖不耐受,和过敏压根不是一回事。


    此时十四阿哥哭嚎着冲进来:“额娘,您做的荷包脏了,呜呜呜,您再给儿臣做个新的。”


    听到这句话,简瑶下意识看向四爷腰间革带上的荷包,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十四阿哥的荷包和他身上的衣衫针脚样式相同,显然是德妃给十四阿哥亲自做的衣衫。


    德妃没料到顽皮的小十四会当场说让她做新的荷包。


    担心小家伙又当着他四哥的面说漏嘴,德妃抱起十四焦急离开:“都散了吧,今儿就到这了,额娘也乏了。”


    顽皮的十四阿哥趴在德妃的肩上,竟忽然朝着四爷扮鬼脸,还得意的摇晃手里的荷包。


    显然方才他是在故意在四爷面前炫耀荷包的。


    待德妃离开之后,四福晋挺直腰板,笑着看向乌雅格格。


    乌雅格格并不露怯,而是迎上四福晋挑衅的眼神。


    此刻简瑶满心满眼都是四爷手上的红疹子。


    他素来克制力惊人,却被红疹折磨的忍不住抓挠,简瑶心疼的捧起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吹气。


    “爷再忍忍,一会太医就来了。”


    “先回王府。”


    胤禛面上虽依旧无甚波澜,但今日被心爱的女人撞见额娘对他的漠视与冷淡,他心底愈发酸楚。


    苏培盛焦急请来太医诊治,褪下蟒袍之后,看到密集的红疹遍布周身,简瑶心疼的泪眼盈盈,赶忙为他擦药膏。


    回程之时,四福晋并未随同,她还需在紫禁城内应酬。


    简瑶坐在四爷身侧,时不时用帕子为他擦拭额间冷汗。


    胤禛忍着浑身的痒痛,抓住她的手腕,语气落寞:“不准用怜悯的眼神看爷。”


    “哪儿是怜悯,我眼里明明满是爱意,爷别胡说。”简瑶小心翼翼凑上前,主动吻住他的唇。


    他倏然扣紧她的后脑勺,将她揉进胸膛,二人依偎在一起,都不曾再说话。


    回到王府之后,趁着四爷在书房里忙碌,简瑶亲自去她的私库里寻来好些名贵布料,又让羡蓉把落灰的绣架和轴头取来。


    “姑娘,大过年的您歇歇吧,怎地大年初一就开始做绣活了?王爷若知道您又折腾自己,定会心疼的。”


    穗青忍不住劝说道。


    “你们都把嘴闭严实,王爷定不会知晓。”简瑶取出针线篓子开始劈线。


    她前所未有的急迫,趴在绣架上都挤不出时间用膳,只囫囵吃几块糕点应付了事。


    当年她离开之时,将所有为四爷做的衣衫鞋袜和帕子荷包之类的物件一把火烧个精光。


    回来后只顾着与他怄气,都不曾为他做衣衫,她甚至给三个孩子都做了好几身衣衫,唯独把四爷疏漏了。


    她对四爷的漠视又与德妃有何不同?


    简瑶心下愧疚万分,手中针线飞速穿梭,晚膳之后,她终于赶制出一个荷包。


    荷包做好之后,她又焦急的开始做暖帽。


    “姑娘,前院苏公公来传话,说王爷今晚歇息在前院。”


    “哦,你亲自去前院说一声,你让王爷这几日都别来了,我来月事了,不方便伺候。”


    简瑶想专心赶制衣衫,随口编了个来月事的理由搪塞。


    羡蓉离开后,她正聚精会神缝制暖帽,却听见羡蓉在门外提醒王爷来了。


    她赶忙将东西都藏到柜子里,这才起身迎接四爷。


    看到四爷身后的太医和医女,简瑶一脸懵然。


    “瑶儿,你这个月的月事时间不对,是不是病了?快让太


    医请平安脉。”


    四爷将手里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转身接过奴才递过来的温经花茶。


    简瑶满脸羞红,他怎么将她的月事时间记得这般清楚。


    面对一屋子的人,简瑶尴尬的躲进他怀里:“我是骗你的,你快些让他们离开”


    “为何?”胤禛扬手,奴才们躬身离开了屋内。


    待房内只剩下她和四爷,简瑶故作嗔怒,伸手揪住四爷的耳朵。


    “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堂堂雍亲王竟然记女人的月事时间。”


    “每月哪几日爷不能碰你,想忘记都难。”


    “爷是不是还记了能否宣泄在身内是哪几日?哼。”每个月她只有来月事之时,他才不会闹腾她。


    近来她更是发现四爷甚至还处心积虑的回避她容易受孕的时间,在她容易怀孕的那几日,他宁愿忍着事后亲自为她洗弄脏的肚兜,都不会放纵他自己。


    “”胤禛耳尖泛红,老实点头默认。


    “为何要说谎?你无需费心争宠,爷说过只会宠你一人。”


    “嗯?手指为何有血?”


    简瑶的手腕被四爷抓紧,眼看四爷又要开口唤太医,简瑶急的转身取出做好的荷包。


    “方才做针线不小心扎破了手指,爷别小题大做。”


    她将四爷腰间的荷包解下,换上她做的新荷包。


    “对不起,我只顾着给孩子们做衣衫,没给你做,今后我给你做一辈子衣衫可好?”


    “你只能穿我做的衣衫鞋袜,可好?”


    “好,你从前做的衣衫鞋袜,都被你烧光了”


    胤禛满眼遗憾伤情,她假死自焚那晚的熊熊烈焰,在无数梦魇里总会将他烧穿,痛不欲生。


    简瑶正准备取出缝制一半的暖帽,四爷却倏然告诉她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


    “瑶儿,下个月初,爷要随汗阿玛御驾亲征准噶尔。”


    第74章 第074章下药


    “我想”


    “不能!”


    简瑶愕然,她都还没说她想做什么,他竟态度决绝断然拒绝了。


    “我都还没说我要做甚呢。”


    “你想随军,不准!”


    “军营里怎可带女人随行?若传出去定会被汗阿玛责罚。”


    “乖乖待在王府,至多一年半载,爷定能凯旋。”


    “瑶儿,连有腿疾的七弟都毅然奔赴前线督战,爷岂能袖手蜷缩于京城?”


    简瑶明白四爷是有血性的儿郎,也想为国为民奔赴战场,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让他添堵。


    距离四爷出征还有二十九天,简瑶转而开始缝制护膝和寝衣这些贴身之物。


    胤禛安抚好后宅之后,继续回书房内准备出征琐事。


    苏培盛忧心忡忡凑到四爷身侧:“爷,奴才觉得侧福晋定不会安静待在王府等您回来,以奴才愚见,您该给她赐子嗣,她怀着子嗣身子不便,定能安心待在王府,您回来又能喜得小主子,简直一举两得。”


    苏培盛笑呵呵看向四阿哥,太医都说简氏的身子骨已温养得当,可随时受孕,眼下用子嗣来拖住简氏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笑着笑着,却刹住笑容,王爷此刻面色阴鸷,俨然在暴怒的边缘。


    “苏培盛,下去领三十掌帼,柴玉掌刑。”


    “哎呦王爷,奴才该死,都怪奴才这个碎催多嘴多舌,王爷求您息怒啊”


    苏培盛赶忙跪下,亲自掌帼自己。


    柴玉战战兢兢将苏培盛拽出书房,拖到墙角。


    柴玉唉声叹气劝慰:“苏哥哥,你糊涂啊,王爷将那位宠的如珠如玉似的,那位怀前头几个小阿哥之时,爷担忧的寝食难安,爷如何能安心留那位独自在王府诞育子嗣?”


    苏培盛这才后知后觉,他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还真是关心则乱。


    可话说回来,难道王爷为了那位,连子嗣都不要了吗?


    苏培盛结结实实挨了顿掌帼之刑,鼻青脸肿回去当差,恰好遇到简瑶来爷四爷送点心。


    “苏哥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简瑶看到苏培盛红肿不堪的脸颊,心下一惊。


    在王府里能让苏培盛挨打的只有四爷一人。


    “奴才办错差事了,您怎么来了?爷这会还在书房里呢。”苏培盛捂着脸颊,说话都疼的大着舌头。


    “羡蓉,去取几个热鸡蛋来,一会你帮苏哥哥揉散脸上的淤青。”


    “苏哥哥,他有时候脾气不好,对不住,你别放在心上。”简瑶砖头安慰道。


    “哎呦多谢侧福晋。”


    苏培盛感动的热泪盈眶,他还是头一回听见主子给奴才道歉的,难怪简氏得宠,她对奴才们是打心眼里的维护。


    苏培盛对简氏愈发尊敬,打心眼里将她看的与四爷一样重要。


    简瑶安抚好苏培盛之后,拎着食盒来到书房内。


    可还没来得及与四爷说话,柴玉就施施然前来。


    “爷,德妃娘娘派人来传话儿,让您入宫一趟。”


    “嗯。”胤禛心知肚明,额娘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开口见他的理由诸多,但唯独不可能是因为舐犊之情。


    “我也想入紫禁城,别拒绝我,要不我就自己给德妃娘娘递请安的折子。”


    “好,你在阿哥所等爷,不必去永和宫。”


    简瑶乖巧点头答应,她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德妃找四爷肯定没好事。


    她忧心忡忡跟着四爷入紫禁城之后,四爷独自前往永和宫。


    而此时永和宫内,德妃正在亲自帮侄女乌雅蕴意梳妆打扮。


    “蕴意啊,今儿你需把握机会,怀上孩子,如此姑母才能想办法帮你晋位份。”


    “姑母就盼着咱乌雅一族出个亲王妃,也好光耀门楣,你放心那拉氏就是个摆设,待你顺利诞下小金孙,姑母会想办法让你的儿子当未来的雍亲王世子。”


    德妃看着镜中的侄女,热不住慨叹,她为娘家简直操碎了心,奈何乌雅一族凋敝多年,竟没个能撑门面的子弟。


    她在后宫也因娘家是小门小姓的小族而被人嚼舌根。


    胤禛那混账东西也不知帮衬帮衬他的母族,她将亲侄女送到胤禛身边数年,没想到前几日一问才知道,蕴意这傻姑娘这些年来竟然在守活寡!


    甚至至今还是完璧处子身!


    德妃完全没料到胤禛竟然如此羞辱他自己的母族。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胤禛与蕴意圆房。


    此时有奴才送来圆房用的验贞白绢,乌雅蕴意满脸娇羞,心中却雀跃不已,万分期待与王爷成为真夫妻。


    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想得到他那般丰神俊逸的男子,那些独守空房的夜晚,她无数次在梦中与他缠绵欢好。


    如今她的夙愿即将达成,她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


    “娘娘,王爷入宫了,他带了钮祜禄侧福晋。”永和宫掌事宫女兰翠站在门外提醒道。


    “哼,什么钮祜禄氏,南蛮子而已。”德妃嗤之以鼻。


    “姑母,蕴意担心王爷会不答应,若因蕴意而影响姑母和王爷的母子亲情,蕴意万死难赎,不如我们用折中的法子圆房如何?”


    “好孩子,难为你还为胤禛考虑。”


    乌雅蕴意附耳与姑母密语一番,德妃先是惊讶,继而满意点头赞许。


    “就按照你的法子办,姑母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边厢胤禛安顿瑶儿之后,独自前往永和宫。


    一踏入正殿内,他


    就看见额娘正与乌雅格格在说笑。


    “胤禛来啦,过来一道用晚膳。”


    “是。”胤禛跟随额娘落座。


    “蕴意,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伺候胤禛用膳?”


    “是,姑母。”乌雅蕴意袅袅婷婷走到四爷身侧落座。


    “额娘有何事?”胤禛完全不相信额娘只是请他来用晚膳。


    德妃愣怔片刻,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这个理由足以刺激胤禛,让他短暂的失态。


    “胤禛,乌雅一族才是你的母族,额娘才是你的亲额娘,额娘还盼着你帮扶你的母族。”


    “还有那个简氏,额娘看她第一眼就不喜欢,前几日额娘找钦天监算过她的八字,你猜怎么着?她刑克父母子女,还是红颜薄命的天煞孤星之相。”


    “额娘!够了!若无别的事,儿臣先告退!”


    “胤禛,听闻你下个月即将随你汗阿玛出征,简氏在王府里不免寂寥,本宫准备让她入宫陪陪本宫,先与你知会一声。”


    啪嗒一声,德妃抬眸,看见胤禛果然失态的将手中的象牙筷子折断。


    德妃心中慨叹,还真是不成器的废物,竟被个女子轻易左右情绪,她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


    “额娘说完了?”


    “说完了,你用过晚膳就回去吧,额娘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额娘就一个亲侄女,你若亏待她,额娘不介意让简氏陪葬。”


    德妃太了解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若不将话说绝,这孩子定会不忠不孝的闹腾起来。


    坐在王爷身侧的乌雅蕴意大气都不敢喘,她着实没料到姑母和王爷私底下的母子关系如此剑拔弩张。


    恐惧之余,她又觉得感动,姑母为了她,不惜亲自敲打王爷不得亏待她。


    她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抓住良机,最好一举得男,如此今后雍亲王嫡福晋的位置迟早都是她的。


    而她的儿子一定能成为雍亲王世子殿下。


    “呵”胤禛苦笑摇头,随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乌雅蕴意见王爷服下药酒,心中窃喜,不动声色的斟酒,期间德妃时不时说些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乌雅蕴意感觉到王爷的情绪愈发焦躁,开始不断饮酒,于是趁机不断的斟酒。


    皇族子弟的酒量都有专门的礼仪师傅教导过,今晚那壶酒本就不是为了灌醉王爷,而是让他迷。情之用。


    胤禛接连饮下数杯药酒之后,倏然感觉身上莫名躁动,前所未有的强烈欲念疯狂叫嚣。


    他控制不住呼吸急促,满脑子都是与瑶儿欢好之时的旖旎。


    这酒不对劲!他心中悲切失望,他从未对额娘如此失望过,额娘竟然联合外人算计他。


    胤禛绝望阖眼:“额娘,儿臣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去吧,蕴意,好生照料王爷。”德妃朝侄女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眼见王爷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意识到王爷不对劲,赶忙上前准备搀扶王爷离开。


    可他才走出两步,却被兰翠姑姑抓住胳膊。


    “小苏子,奉劝你别多事儿。”兰翠恶狠狠威胁。


    德妃一记眼刀瞪向苏培盛,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他着实没想到德妃娘娘这个亲额娘管的真宽,竟连王爷床笫之欢这点情事都要管。


    他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看王爷被乌雅格格带走。


    而此时乾西阿哥所内,简瑶今晚左眼皮突突跳,心中莫名烦躁不安。


    “羡蓉,你去门口瞧瞧,看王爷回来了吗?”


    “姑娘,奴婢才回来呢,王爷还没回。”


    “不成,我要去永和宫瞧瞧。”


    简瑶忐忑不安赶往永和宫,远远的就发现永和宫大门紧闭,这个时辰应该还没到各宫门落锁的时辰。


    为何德妃的宫门这么早就落锁了?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简瑶心急如焚:“羡蓉,我要进永和宫!”


    “姑娘不可,这是紫禁城。”羡蓉焦急劝说道。


    “羡蓉!”简瑶急的去拽羡蓉的袖子。


    “是!”羡蓉从不违抗姑娘的指令,抱着姑娘飞身跃进永和宫内。


    简瑶忧心忡忡,总觉得四爷出事了,可她双脚还未站定,竟听见有女子的娇媚嘤咛声传来。


    “王爷,王爷,王爷快抱紧我,快些疼疼我可好?王爷”


    羡蓉尴尬的看向面如死灰的姑娘,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回去吧。”简瑶哽咽道。


    “姑娘,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奴婢要看看到底是谁!”羡蓉气的冲上前,撬开了窗户。


    “姑娘,是乌雅格格。”


    简瑶含泪转身,就看见不着寸缕的乌雅格格正与那人在拥吻。


    他甚至等不及想要与乌雅氏欢好,急的撕碎他身上的衣衫,那件贴身里衣是她为他连夜赶制的。


    她的心与那件里衣一道被撕裂,简瑶含泪取下与他定情的戒指和扳指放在半开的窗台上。


    “羡蓉,我想回家了。”


    羡蓉心疼的伸手为姑娘擦泪:“姑娘,您想去哪?”


    “我们回桐城那座宅子吧”简瑶哽咽的泣不成声。


    羡蓉点头,带着姑娘离开了永和宫。


    房内,乌雅蕴意与意识迷离的王爷拥吻着滚落在床榻上。


    他迷醉的吻着她的眉眼,口中却在缱绻唤着瑶儿。


    乌雅蕴意有一瞬羞愤,最终还是无奈的扑进王爷的怀里,娇羞回应他的呼唤:“我在,爷,抱紧我,要了我可好?”


    砰地一声,支摘窗被寒风吹动,不知何物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迷离之中,胤禛下意识警觉的看向地面,待看清楚地上碎裂的扳指和一枚金戒指,他瞬间惊醒。


    “王爷”乌雅蕴意忍着羞意缠上王爷精壮的窄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烫的她忍不住心神荡漾。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成功圆房,彻底成为王爷的女人。


    眼见王爷眸色逐渐清明,她也顾不得羞耻,主动贴近他。


    “为何是你!?”


    此时胤禛强压下隐忍得发疼的欲念,掐住乌雅氏的脖颈。


    方才他明明在与瑶儿欢好,为何忽然变成乌雅氏,肯定是那药酒的问题!


    此时那不知廉耻的乌雅氏还想勾引他,胤禛怒不可遏,收紧力道。


    咔嚓一声清脆骨裂声乍然响起,胤禛气喘吁吁将失去呼吸的女人随手摔落在地。


    “苏培盛!更衣!”


    胤禛咬紧牙关,浑身都在隐忍的发颤,他踉踉跄跄起身,将摔碎的扳指和金戒指紧紧攥在手心。


    “胤禛,你和啊!你是不是疯了,逆子!”


    德妃本以为好事成了,她满眼喜色踏入房内,却瞧见侄女蕴意不着寸缕跌倒在地,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死死盯着她。


    蕴意的脖子呈现诡异的扭曲,一截骨头戳出脖子,满地都是瘆人的鲜血。


    疯子!胤禛这个疯子竟然杀了蕴意!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逆子,呜逆”


    德妃的脖子倏然被逆子掐住,她双脚渐渐腾空,恐惧的扑腾双脚。


    窒息的无助感充斥周身,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可那逆子却收紧了力道。


    “王爷息怒啊,娘娘快不成了,王爷求您快松手吧呜呜呜呜”


    苏培盛和永和宫的奴才们统统匍匐在地,拼命磕头求情,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暴虐的神情。


    “额娘,没有下一次,否则,你我母子就一起下地狱吧,还有您心心念念的十四,一起下地狱吧,呵呵呵呵”


    胤禛冷笑着将咬出血的薄唇凑到额娘耳边。


    没有人知道德妃到底听到了什么,她面色惨白的被自己的儿子摔到门边,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


    待雍亲王离开之后,兰翠爬到还在浑身发抖的德妃娘娘身边。


    “娘娘,您没事儿吧,娘娘,可要唤太医?”


    “兰翠他他都知道了,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兰翠他是索命的恶鬼,他是恶鬼!”


    德妃满眼惊恐抱着奴才恐惧呜咽


    羡蓉和穗青二人跟随姑娘离开紫禁城之后,纵马疾驰赶往最近的城门,可城门早已落锁。


    “姑娘,城门明日寅时开,现在该去何处?”


    “马不要了,今晚必须离开这。”简瑶哑着嗓子忍泪道。


    “好!”羡蓉揪住姑娘和穗青,轻而易举从数丈高的城楼跃下。


    可主仆三人才在城墙外落脚,却被一群黑衣劲装的蒙面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羡蓉和穗青拔剑迎敌。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奴才奉王爷之命,一旦您离开京城,必须贴身保护您的安危。”


    “你们是粘杆处的血滴子?”简瑶记得四爷提过,他安排了粘杆处的血滴子贴身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危。


    当时她还在打趣看不见人,如今她一离开四九城,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现身了。


    哪儿是保护她的安危,软禁她还差不多。


    “侧福晋,奴才已派人通知王爷,王爷正在赶往此地,请您稍候片刻。”


    简瑶怒不可遏:“我为何要等他?你去告诉他,我不稀罕当侧福晋,让乌雅氏当吧!”


    “你们要杀就杀,别拦着我!”


    简瑶张开双臂随便这些人如何处置,一路朝着官道上疾行。


    血滴子们无奈的将侧福晋围在当中,拖延她的步伐。


    简瑶被血滴子团团围住,步伐拖沓,气的伸手拼命推搡挡在前方的血滴子。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累的气喘吁吁,才勉强走出百米路程。


    “姑娘,王爷追来了。”羡蓉提醒道。


    “管他做甚!他与我无关!”简瑶气的抬腿踹向那些拦路的血滴子。


    身后狂乱的马蹄声渐近,奴才们纷纷退避两侧。


    简瑶正气的对血滴子胡乱抓挠,却被人搂紧腰肢拽上马背。


    “滚开!我都看见了,你还在装什么?我没拦着你!我们都说好了若有朝一日你有别的女子,我们体面的分开,我们都说好了!”


    “哎呦,侧福晋,您误会爷了,爷方才中毒了!”苏培盛焦急替王爷解释。


    “又想骗我!骗子!我再信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呜”


    蛮横霸道的吻压下,她气的揪住他的耳朵,妄图迫使他离远她,可即便他的耳朵都被她揪的通红,却依旧不管不顾的紧搂着她不放。


    “瑶儿,帮帮我,胤禛很难受,很疼”


    一滴滴眼泪猝然砸在她脸颊,他竟然在哭


    她终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他身上很热,他的呼吸异常紊乱,怎么回事?


    苏培盛还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解释,简瑶不想再听,却不知该如何反抗了。


    她愣神间隙,却被他趁虚而入,带着酒气的斗篷将她罩住,衣衫随着狂乱的马蹄不断掉落。


    苏培盛和羡蓉二人面面相觑,跟在狂奔入密林内的马儿身后,不断俯身拣拾主子们的衣衫鞋袜和撕碎的贴身里衣。


    穗青让人在密林中准备帐篷和换洗衣衫,听苏培盛在叽里呱啦的解释永和宫发生的离谱之事。


    天将破晓时分,密林内传来细碎的马蹄声,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回避。


    马儿径直入了帐篷内,羞人的动静不断传出,苏培盛揪下两团棉花,递给满脸通红的羡蓉和穗青二人。


    帐篷内,简瑶头一回在情事上招架不住,被他折腾哭。


    也不知第几回被他诱哄着成了事,她竟没出息的昏了过去


    简瑶是被一阵冰冷的触感惊醒的,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见四爷正跪在床榻上,替她那儿上药。


    她羞的抓过被子盖住身子:“我自己来,你你快些转过去。”


    “昨晚是爷孟浪,弄伤了你,对不起,爷控制不住自己,爷真的很难受”


    简瑶艰难坐起身,伸手揉着他发红的耳朵:“到底怎么回事?是德妃还是乌雅格格?”


    “都是。”胤禛起身披衣,语气失落。


    “额娘不会再为难你,你放心。”


    简瑶诧异:“德妃娘娘是不是有何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以德妃的性子,压根不是个善茬,四爷的语气如此笃定,只能是抓住德妃的什么把柄,才让她乖乖就范。


    “嗯。”胤禛取来温热适宜的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擦脸。


    “是什么把柄,如此管用?”简瑶好奇的要命。


    “呵,能让她被打入冷宫万劫不复的把柄。”


    “啊!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简瑶听到万劫不复就害怕,猜想肯定是要命的把柄,她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哪一日在老奸巨猾的德妃面前露出破绽,连累四爷。


    “那乌雅格格怎么办?她毕竟是你后宅的姬妾。”


    “死了。爷给过她机会,后宅的每一个女人,爷都给过她们机会,有青梅竹马的女子,爷许她们与青梅竹马在一起,而喜欢钱财的,爷许她们钱财,爷不曾亏待过任何人。”


    “爷给过乌雅氏机会,倘若她以表姐身份嫁给旁人,爷愿意照拂她与夫家一辈子,这条死路是她自己所选。”


    “瑶儿,若有朝一日,爷不再是王爷,而被贬为庶人,沦为阶下囚,爷的后宅女人只会剩下你一人。”


    “谁说的,我也要跑,还要带着孩子们一快跑,让你自己当阶下囚吧。”


    简瑶打趣道。


    “哦”


    看见他失落的垂头丧气,简瑶憋笑,主动凑上去吻他的眉眼。


    “若你沦为阶下囚,那我们就越狱,我们一起跑,然后去宁古塔定居,再花钱买押差当。”


    “我听说押差也有女子呢,到时候你当班头,我当副班头,可好?”


    “”胤禛把嬉皮笑脸的女人搂紧,原来她今后的愿景竟是想当押差。


    “瑶儿,爷改主意了,你随爷一道出征,住在通辽城等我。”


    “咿?怎么?你是不是怕我跑了?”简瑶哭笑不得,今晚这一遭该是吓着他了。


    “你松开我,你说不过我就耍赖,堂堂雍亲王怎么是癞皮狗啊,你怎么不回答我啊?你松开呜”


    与四爷在桃林纠缠到晌午,简瑶才软着身子被四爷抱进马车,回到王府。


    她一回来就听到奴才禀报四爷,说翰林院张大人送来拜帖,明日辰时前来拜会。


    张大人?肯定是衡臣哥哥来了。


    简瑶刚想说一道去见见衡臣哥哥,冷不丁瞧见四爷板着脸正好在看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好像在抓奸!闭眼!重新看我!”简瑶气的捂住他的眼睛。


    “你再看一次!”她松开遮挡住四爷的手,没想到他的眼神竟然换上幽怨的意味,就像怨夫。


    “不要见衡臣!”胤禛闷闷不乐。


    “为何?我又没拦着你去见后宅的女人,衡臣是我的兄长,为何不能见?”


    “你可以拦,爷可以不见别的女人,但你也不能见衡臣,这辈子都不准。”


    简瑶被四爷这番话气笑了。


    可看到他委屈的揉着发红的耳朵,她又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决定徐徐图之,慢慢说服他。


    今日大年初二,四爷要陪四福晋回一趟娘家。


    简瑶的爹娘早就不在了,简家远在江南,自然不能去给二叔拜年。


    此时她正在陪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却听苏培盛说二叔来了。


    “快些将二叔请进来,羡蓉,准备席面。”


    简二爷带着长子和夫人一道前来王府,看到侄女风光无限的被奴才簇拥着入内,满意的点头。


    “二叔,二婶,大堂兄,江南千里迢迢,你们舟车劳顿前来京城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去渡口接你们,着实失礼。”


    “瑶儿,二叔来瞧瞧你,对了,这些你拿着,还有外头十车礼物,你让奴才收入你的私库里。”


    “你是王府的侧福晋,需要打点的地方诸多,绝不能省事,知道吗?”


    “瑶儿,缺什么尽管与二叔说,简氏一族都是你的靠山。”


    没想到二叔千里迢迢赶来,竟然是担心她在王府没钱受委屈,特意给她


    送钱送礼物来了。


    简瑶感动的热泪盈眶。


    “王爷待我和孩子们极好,二叔放心,简家上下都可还好?”


    简二爷面露喜色,点头道:“托王爷的福,如今简家在江南的势力愈发如日中天。”


    “二叔和你二婶老了,今后就让你大堂兄当家作主,知衡,明年开始就让你来给瑶儿撑腰了。”


    站在门外的苏培盛笑而不语,简二爷就是个人精,哪儿是撑腰啊,压根就是互帮互助而已。


    简家被雍王府照拂,自然希望侧福晋能得宠,才想着法子替侧福晋固宠。


    简瑶岂会听不明白二叔在暗示她,需在四爷面前吹枕边风,维护简氏一族的利益。


    这些谋算人心和权衡利弊,她心里很清楚,她铭记二叔对她的恩情,自然愿意承担起保护简氏一族的重担。


    与二叔一家寒暄几句之后,简瑶正与娘家人在用晚膳,却听羡蓉提醒说王爷来了。


    眼看二叔一家子通通匍匐在地,跪迎王爷,简瑶赶忙跟着行礼,就怕娘家人觉得她恃宠而骄没规矩,丢了家族的脸面。


    “无需多礼!”胤禛攥紧瑶儿的手腕,将她搀扶起身。


    “瑶儿,你婶母说有些乏累了。”简二爷倏然幽幽说道。


    简瑶听懂二叔的暗示,二叔和堂哥有话要与四爷单独说。


    “婶母,我带您去我的居所小憩,再看看小阿哥们。”


    “那就有劳侧福晋了。”张氏毕恭毕敬的说道。


    也不知四爷和二叔他们都在聊什么,直到子夜时分,才醉醺醺的归来。


    “爷都与我娘家人聊什么呢?”简瑶边伺候四爷宽衣解带,边随口问道。


    “你二叔求爷将你大堂兄调遣入西北军中效命,趁着此次汗阿玛御驾亲征的良机,攒军功拔擢。”


    “还有简家想插足江南织造和漕运。”


    “啊我不知道二叔与你说这些,二叔总归是为简家好,若实在难办,我明日去回了二叔。”


    简瑶着实没想到二叔竟然是来说这些的,她偷看四爷的神情,没发现明显的愤怒,才勉强安下心来。


    “无妨,只是举手之劳。”胤禛漫不经心说道。


    “你大堂兄,不错,比你二叔眼界开阔,志向高远。”


    简瑶满眼喜色,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我大堂兄若没被剥夺功名,定是状元之才,文武双全。”


    “嗯,是不错。”胤禛点头赞许。


    “爷,我这样是不是在吹枕边风,为我娘家人谋私?”简瑶忐忑看向四爷。


    “不会,你大堂兄的确是可造之才,还有江南织造和漕运本就鱼龙混杂,爷需要自己的势力渗透。”


    “所以简家也是爷的势力对吗?”


    “是。”胤禛不置可否。


    这些年来八弟和大哥的势力逐渐崛起,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云波诡谲,他必须尽快培植自己的势力。


    “爷,毓庆宫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为何这么问?”胤禛面色凝重。


    “程姐姐说太子前些时日不知做了什么,被康熙爷秘密训斥了,我怕爷被连累。”


    四爷和太子走得最近,她很怕四爷被太子连累,若能防范于未然也好。


    “程姐姐说康熙爷让太子交出什么要命的东西。”


    “不知。”胤禛心下骇然,那件要命的账本的确在他手里,他替太子保管,汗阿玛竟然这么快就知晓了。


    “对了,八爷和大爷他们与你关系好吗?”


    “不好,大哥刚愎自用,总是仗着皇长兄的身份说教,爷和太子最不喜大哥。”


    “八弟这些年他的势力发展的很快,想必与朝中某些重臣暗中勾连。”


    听到四爷说八爷和重臣勾连,简瑶立即开始回忆历史上拥立八爷为太子的重臣。


    “爷觉得会是谁与八爷勾连?”她在思索如何说出那几个大臣的名字而不显得突兀。


    “佟国维,还有我亲姨夫阿灵阿,领侍卫大臣鄂伦岱。”


    简瑶满眼震惊看向四爷,他竟然猜测的准确无误。


    可这些大臣明面上都不曾显山露水,甚至佟国维还对太子更为亲厚。


    而四爷的姨夫阿灵阿更是不曾与八爷有任何私交,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瑶儿,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爷?”胤禛伸手揉她发红的脸颊。


    “我就是觉得王爷英明神武,无所不知,如诸葛尧舜。”


    胤禛被她的夸赞逗笑,罕见的露出羞涩。


    “毓庆宫并非坚如磐石,太子这几年愈发乖戾,瑶儿,爷不会主动取而代之,但爷不会对那个位置袖手旁观。”


    “爷若不争,定没有好下场,护不住妻儿。”


    “那程姐姐哎我都知道,若真到那一日,只求爷保住程姐姐的命。”


    “嗯。”胤禛点头应允,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


    说话间,简瑶的肚兜细带就被四爷拽开,绵密炙热的吻压下。


    他今晚饮过酒之后,愈发贪婪的索取


    第二日辰时,张廷玉如约前来雍王府拜会。


    踏入前院那一瞬,他下意识往那道紧闭的月洞门望去。


    “衡臣。”胤禛负手站在廊下,压下不悦的情绪。


    “微臣给王爷请安,新春大吉。”


    “嗯。”


    “新春大吉,衡臣哥哥。”


    熟悉的声音从墙角传来,张廷玉迫不及待循声望去,竟然看见瑶儿妹妹正趴在墙头朝他招手。


    “胡闹!”


    只听雍亲王一声焦急呵斥,张廷玉来不及回避,就见王爷将瑶儿抱下墙头。


    简瑶心虚低头,方才她隔墙听见四爷冷若冰霜的声音就知道他在置气。


    担心衡臣哥哥受气,她还是没忍住冒头提醒四爷。


    “微臣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新春吉祥。”


    “这是微臣献给王爷的新春佳礼,请王爷笑纳。”


    小厮抬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箱笼鱼贯入内。


    简瑶偷眼看向那些箱笼,发现都是孩子用的物件。


    “衡臣有心了,爷亦准备了回礼。”


    四爷振臂扬手间,奴才们抬来不少精巧物件,巧合的是四爷送给衡臣的回礼也是孩子用的物件。


    这两个当爹的男人就这么掐起来了?


    简瑶杵在原地,感觉到尴尬的气氛,不知该如何是好。


    “微臣敬谢,微臣还有家事需处理,先行告退。”


    简瑶本来想说留下吃顿便饭的,可看到一旁黑着脸的男人,只能客套的回以微笑。


    送走衡臣哥哥之后,简瑶气的转身走到四爷面前兴师问罪。


    “你对鄂尔泰那些挚友都没这般冷言冷语,衡臣哥哥是个谦逊的君子,你别总针对他。”


    “爷没有!”胤禛不想与自己的女人讨论别的男子,方才衡臣看瑶儿的目光带着无尽爱意。


    他自以为掩饰的毫无破绽,可在看到瑶儿那一瞬,他破绽百出,别以为他是瞎子。


    胤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暴虐的愤怒。


    “咿,这小风车真好看。”简瑶随手从张廷玉送的礼物里抓起一个做工精巧的小风车,故意转移话题。


    “眼皮子浅的女人!爷能做更好的!爷现在就给你做!”


    胤禛一看就认出那是衡臣亲手做的风车,他扬手将风车夺过,拉着她的手往书房去。


    四爷果然做足整整十个款式各异的小风车,统统挂在了她的窗前,简瑶哭笑不得。


    又到每日练字的时辰,简瑶乖乖坐在四爷怀里练字。


    其实哄他开心很容易,她只要把属于衡臣的笔锋改改,就能让四爷展露笑颜。


    他最好哄也最难哄。


    比如此刻,她与四爷对弈之时,下意识用了衡臣教她的剑法,这男人转身就对着树乱砍一气。


    她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他把树砍秃了,又能心平气和继续教她练剑。


    他的性子很极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一整个正月休沐假期,四爷几乎都在王府教导她练字练剑和练习骑射。


    如


    今简瑶的字迹大有所成,完全没有衡臣的笔迹,但也与四爷的笔迹不同,俨然自成一派。


    剑法倒是被四爷教导的有模有样,四爷的剑法凌厉,招招致命攻势极强。


    而他的骑射比衡臣的更为精湛,毕竟满人的骑射是基本功。


    后日即将出征,太子在毓庆宫里给几个出征的皇子践行。


    简瑶趁机给程姐姐递了请安折子,与四爷一道前往毓庆宫。


    此时她正躲在假山后,与程姐姐闲聊。


    “瑶儿妹妹,这是千里目镜,用这个能把你家雍亲王看得一清二楚。”


    “多谢程姐姐,哎,他怎么又贪杯了。”


    “你别管这个了,你没瞧见那些南府的狐媚子衣衫都开衩到肚子了。”


    “我看看。”顺着程姐姐指的方向,简瑶用千里目镜窥视,果然看见七八个打扮妖娆的舞姬正在热舞。


    “你瞧瞧,太子眼光倒是毒辣,选了个最美的舞姬。”


    “还是你家雍亲王安份。”


    简瑶看见一个妖媚舞姬坐在四爷身侧,被四爷凶狠的瞪一眼,那舞姬吓得爬到了三爷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太子与四爷在说什么,紧接着太子倏然起身冲到四爷面前,一脚将四爷踹下台阶。


    离得远,她不知道太子和四爷到底说了什么,四爷被踹下台阶,捂着心口艰难坐起身来,跪在太子面前。


    简瑶心疼的直掉泪,历史上太子的确踹过四爷,只是没想到他竟对四爷下了狠劲。


    简瑶握着千里目镜的手都在发抖。


    “瑶儿妹妹,太子这几日心情不佳,你哎也请雍亲王和你别怪罪。”


    程氏被太子方才那一脚吓的不知所措,眼见瑶儿吓得泪眼盈盈,她愈发手足无措。


    “嬷嬷,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我快死了,让他立即来看我最后一眼!快些去!”


    程氏能做的就是尽快让这场荒唐的宴会尽快结束,否则真不知道那混蛋又将如何犯浑。


    “瑶儿妹妹,你别怪他,他也是被逼疯了”


    “姐姐,我先去看看王爷。”简瑶心急如焚,拔步去追被奴才搀扶离开的四爷。


    她担心四爷在此时看到她出现在眼前,会觉得没面子,于是悄悄跟在四爷的身后。


    入了阿哥所内,四爷将奴才们统统赶走,独坐在书房内。


    苏培盛急的团团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瞧见侧福晋踱步走来。


    “怎么了?”简瑶强装镇定,明知故问。


    “没爷喝醉了。”


    苏培盛欲言又止,可爷方才叮嘱过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侧福晋。


    若让侧福晋知道王爷今日被太子一脚踹飞,爷的脸面往哪搁。


    “去端醒酒汤来。”简瑶忍泪,装作若无其事踏入书房内。


    四爷正背对着她,躺在窗下的软榻上。


    “怎么回来的如此早?方才我去找你,他们说你先回来了。”


    “嗯,瑶儿,你先回王府,爷晚些时候还需去户部办差。”


    “好。”简瑶攥紧掌心里的药膏,忍泪盯着四爷的后背。


    第75章 第075章俘虏


    “是不是很疼?让我瞧瞧。”


    她最终还是没忍不住冲向四爷。


    他性子孤傲,定会生生忍着伤痛,不想让奴才诊治,免得丢脸面。


    “出去”胤禛只觉得颜面尽失,抓过软枕遮住脸。


    她的手轻轻按在他衣衫盘扣上,胤禛下意识想挣脱开,却在听到她一声啜泣之后,浑身一僵,乖乖任她宽衣。


    四爷始终用软枕蒙住脸,简瑶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衫,当看到他心口早就淤青的脚印,她咬唇忍泪,心疼的替他揉淤青。


    她全程都不敢发声,就怕四爷觉得丢面子。


    直到擦好药膏,替他穿好衣衫,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手腕猛地被攥紧,四爷倏然从后搂紧她,将脸颊依在她的肩上。


    他没有说话,急促紊乱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四爷此刻不知是愤恨还是羞耻的情绪。


    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握紧他缠绕在她腰上的手,他的手紧紧攥成拳,青筋暴起,简瑶轻抚他发颤的手背,无声安慰着他。


    书房内安静的只剩下他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也不知过去多久,四爷的气息逐渐平静。


    此时苏培盛在门外提醒:“爷,乾清宫派人来宣旨,说是奉万岁爷口谕,前来申斥您喜怒不定,为人轻率,心胸狭窄,实难相处。”


    “听闻太子因今晚伤着您,愧疚万分,方才跪在孝诚皇后灵前忏悔,竟病厥了。”


    简瑶怒不可遏,没想到太子还恶人先告状,倒是先利用孝诚皇后与康熙爷的情份装病,还真是阴险狡诈。


    “好,进来伺候爷更衣。”


    “我来。”简瑶忧心忡忡替四爷更衣之后,原想陪他一起去,可四爷却不让,她心绪复杂看向毓庆宫的方向。


    太子素来高高在上,绝不会想出如此纡尊降贵的方法反制四爷,虽然她不愿意相信,但她的确看出程姐姐在当中斡旋的痕迹。


    四爷被康熙爷申斥之后,德妃也派来掌事宫女兰翠前来苛责四爷。


    紫禁城还真是个颠倒黑白的是非地,受害者反而遭受千夫所指,还真是倒反天罡。


    回到王府第二日,太子竟带着程姐姐微服前来拜访。


    四爷捂着心口打开中门,迎太子车马入王府内。


    太子一来就虚心认错,还带来大内跌打药,亲自替四爷上药,兄弟二人对饮数杯之后,开始谈笑风生,俨然一笑抿恩仇,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席间,简瑶陪伴在程姐姐身侧,与她随口闲聊着。


    “瑶儿妹妹,太子这些时日屡屡被康熙爷训斥,他心里憋屈的难受,昨儿他让你们家王爷抚琴助兴,王爷没答应,说是孝懿皇后的冥诞,他不能奏乐助兴。”


    “后来大爷和三爷在用嫡子说事儿,不知怎么就把话题引到王爷和太子一样都是中宫皇后嫡子,太子喝多了就闹脾气,都怪大爷和三爷挑事儿。”


    “他们兄弟二人和好如初就成,只盼着今后太子能多加照拂我们王爷。”


    简瑶客套回应程姐姐,权势斗争不止是男人间的较量,也会影响后宅女子的命运。


    她并不怪程姐姐帮助太子反败为胜,陷害四爷,但今后也不会与程姐姐交心,免得害了四爷。


    酒过三巡之后,太子和四爷神神秘秘前往书房,还不准旁人跟随。


    待离开之时,太子手中亲自拎着个锦盒,也不知是何物。


    简瑶将喝的醉醺醺的四爷搀扶回房,与他一道入浴池内沐浴。


    “方才太子拿走什么?我看他今儿是着急来拿东西的吧,压根不是真心实意想来认错。”


    “能让朝堂乱套的好东西。”胤禛冷笑道。


    简瑶看四爷忽然露出阴测测的冷笑,就知道他又在算计筹谋什么阴谋诡计。


    “成日里算计来算计去,累不累?”简瑶用热帕子卖力搓揉他心口的瘀伤。


    “累。”胤禛将哭红眼睛的女人抱紧,让她坐在他怀里。


    简瑶主动搂紧他的脖子,他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唯一疏解的途径大概率就是她。


    满是氤氲蒸腾水汽的浴池里,激荡起阵阵汹涌涟漪。


    他要的太凶太急,简瑶仰头轻咬他的下巴和喉结,他忍不住浑身战栗,吻向她的香腮雪颈,收着力道极尽温柔


    简瑶昨夜被他闹腾得厉害,迷迷糊糊起身,由着他伺候她梳洗更衣,坐在他怀里用膳。


    吃过早膳之后,四爷将她抱回床榻补眠,他勾着她又胡闹了一次,这才沉沉睡去。


    简瑶苏醒之时,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羡蓉和穗青捂着眼睛不敢看姑娘满身羞人的痕迹,垂首替她更衣。


    “姑娘,听说佟佳侧福晋病倒了。”


    “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见她神采


    奕奕,为何忽然病了?”


    简瑶心下不安,总觉得佟佳氏病的蹊跷。


    她立即联想到四福晋,毕竟佟佳氏仗着康熙爷母族的尊荣,没少让四福晋吃闷亏。


    四福晋早就对佟佳氏恨之入骨。


    “福晋院里有何动静?王爷知道了吗?”


    简瑶对佟佳氏并无好感,只不过佟佳氏比乌雅格格低调收敛,至少没有在王府里刁难她。


    故而她素来只是对佟佳氏敬而远之,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王爷昨儿就知道了,只说后宅之事,让福晋处理。”


    “羡蓉,替我换身素净衣衫,我要去给四福晋请安。”


    简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决定去探一探四福晋的口风。


    到福晋正院之时,四福晋正在盘账,账本堆满了桌案。


    “福晋,奴才听闻佟佳氏病了”


    “简氏,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儿你不来寻我,我也要找你,哎”


    四福晋忍着恐惧,唉声叹气:“简氏,佟佳氏那贱人竟撺掇佟贵妃,想抢走晖儿。”


    “说什么我膝下已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又需料理王府琐事,压根无法兼顾,所以三阿哥才时常生病,她们又到太后面前嚼舌根,太后让我将非亲生的大阿哥让给佟佳氏照顾。”


    “绝不能让她照顾晖儿!”简瑶愤怒的攥紧茶盏。


    “哎,所以我着急了些,对她使了手段,可昨儿被王爷派去的奴才给发现了端倪,王爷定很快就能查到我。”


    “简氏,我也是为晖儿好,可王爷素来对佟佳氏亲厚,若王爷知晓我给佟佳氏下毒,估摸着佟佳氏就要成为新的四福晋了,到时候你在后宅定孤掌难鸣。”


    简瑶愕然,没想到四福晋竟如此大胆,直接铤而走险给佟佳氏下毒。


    她虽知道四福晋在找替死鬼,可有一点四福晋却说进了她的心坎里,那就是新的四福晋绝对不能是佟佳氏。


    佟佳氏阴狠毒辣胜过四福晋,且对她的敌意更甚。


    “福晋,你立即暗中把线索引到我身上,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简氏!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谁都不能抢走我的晖儿。”


    简瑶看到四福晋癫狂的神情,发怵之余,又觉得感动,多一个人疼爱晖儿并非坏事。


    四福晋对晖儿的疼爱事无巨细,几乎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


    她对四福晋有愧,她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小三,抢走了别人的丈夫。


    所以她在后宅深居简出,除了四爷,她可以什么都不与四福晋争。


    “福晋,你告诉我个准话,佟佳氏还能救活吗?”


    佟佳氏对四爷意义非凡,算得上青梅竹马,简瑶没有把握能平息四爷的怒火,只能勉强确信四爷不会杀她。


    为了晖儿,无论如何她都需保住四福晋的地位。


    “绝无可能,她也就这两日的光景,但外人绝对瞧不出端倪,近来京城内盛行风寒,她的病症与风寒无异。”


    “简氏,你就帮我这一回,乌雅格格已死,再除掉佟佳氏,今后这王府后宅就是你我的天下。”


    简瑶不想再听四福晋画饼,她心不在焉敷衍几句之后,就闷闷不乐回到居所。


    四福晋栽赃的动作堪称神速,晚膳之时,苏培盛领着猎犬嗅着味儿寻到她的小花园里,在花坛隐秘处发现厌胜诅咒的布偶小人,小人上赫然写着佟佳氏的生辰八字。


    更致命的是小人身上的半张咒符残存的毒药,被太医诊断出与佟佳氏所中的毒药完全一致。


    苏培盛看到那诅咒的布偶都傻眼了,着实没料到王爷下令秘密调查下毒真凶,结果真凶就在枕边。


    简瑶揪紧帕子,忐忑看向前院的方向。


    “是我”简瑶慌张的浑身颤抖,低头抓紧帕子。


    “哎呦,侧福晋您糊涂啊!”苏培盛急的直跺脚,撒腿就去给王爷通风报信。


    简瑶低头盯着鞋面,知道今日这冤大头必须当到底。


    “怎么会是简氏!”四福晋心虚的匆匆赶来。


    “简氏,你好糊涂!佟家来人了。”四福晋心虚的别开眼,不去看简氏。


    她着实没料到佟佳氏竟然这么快惊动佟家人,她原本想让佟佳氏暴亡后,再去通知佟家人,那毒药在尸体里压根验不出来。


    为此四福晋特意命人留意进出王府的通道,她到现在都想不通佟佳氏到底何时给佟家传递的消息。


    “福晋,照顾好孩子们。”简瑶意味深长看向四福晋,见她坚定点头应允,她才转身准备去前院里请罪。


    可她才走出两步,月洞门被打开,苏培盛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


    “福晋,凶手抓住了,是李格格,人赃并获。”


    众人面面相觑,四福晋最快反应过来,赶忙附和道:“竟然是李氏!定是前些时日,佟佳侧福晋责罚李格格,她怀恨在心才痛下杀心。”


    “对对对。”羡蓉和穗青跟着点头附和。


    简瑶无奈摇头,无论是四福晋还是羡蓉穗青,她们此刻装都不装了,演技拙劣的甚至在憋笑。


    “简氏,李氏明面上是德妃派来之人,但实际是太子爷安插的眼线。”


    四福晋压低声音提醒道。


    “啊?”简瑶着实没想到,四爷在仓促间还不忘筹谋,竟一箭双雕,既寻了替罪羊,又拔掉了太子安插的细作。


    “这王府后宅里卧虎藏龙,各方势力渗透,甚至还有万岁爷的人,总之你我都需小心些。”四福晋小声提醒道。


    局势反转的让四福晋欣喜若狂,她就知道拽简氏下水是明智之举。


    王爷一定会帮忙收拾烂摊子。


    思付间,四福晋又开始盘算如何利用简氏巩固地位。


    前院里,佟佳侧福晋看见奴才抓着李格格前来,一脸懵然。


    “为何是李格格!不可能是李格格!”


    “哦?表妹,为何你如此笃定真凶并非李格格?”胤禛从容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看向表妹。


    “不表哥,我只是没想到是她,我与她并无仇怨,不知她为何要害我,咳咳咳咳”佟佳氏意思到自己方才失态,于是捂着心口假装病弱。


    “隆科多舅舅,真凶已然归案,李格格就交给表妹处置吧。”


    “王爷,四福晋管理后宅失职,理应一道惩治。”


    隆科多从容起身,搀扶奄奄一息的侄女。


    “若非佟家动用太岁救回婉甯,她熬不过明日,一个小小侍妾格格竟敢算计侧福晋,也不知四福晋是如何管理后宅的。”


    “爷,是妾身疏忽了,妾身有罪,回去之后定静思己过,严格管束后宅的姐妹们。”


    四福晋心急如焚,隆科多话里有话,估摸着又要把话题引到夺子身上。


    果不其然,隆科多话锋一转:“四福晋能者多劳,同时照顾两个小阿哥着实辛劳,只可怜婉甯早年间因救太后,而被歹人伤及腹部,无福当额娘。”


    “舅舅,晖儿并非由那拉氏照顾,他是长子又是未来的雍亲王,素来由我亲自教导。”


    隆科多语塞,没想到胤禛竟然没立病恹恹的嫡出三阿哥弘时为世子,而是想让庶出的大阿哥弘晖承袭王位。


    他心下恼怒,只能退而求其次,堆笑道:“你婉茹表妹明年即将入宫选秀女,那孩子”


    “舅舅,婉茹表妹金尊玉贵,汗阿玛自会替她安排良缘。”


    胤禛加重金尊玉贵四字。


    都是听弦知意知人,隆科多舅舅岂会听不明白他在暗示佟佳一族嫡支女子若为卑贱的侍妾格格,岂不是自辱门楣。


    隆科多嘴角笑容僵持片刻,重新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不语,沉默饮茶。


    他心中不悦,胤禛这孩子终究只是长姐的养子,哪能真的与佟家荣辱与共。


    若非父亲佟国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维系与雍王府的关系,他才不会受这窝囊气。


    父亲深谋远虑,嘱咐族中子


    弟与不同皇子交好,将算盘放在所有年长些的皇子身上,以此确保将来无论是谁成为新帝,佟家都能有从龙之功。


    只是雍亲王太过食古不化,行事刻板,将来定不可能成为新帝。


    隆科多只是客套一番,并不想真将女儿送到雍亲王府遭罪。


    场间众人各怀心事,四福晋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一番破釜沉舟,竟只死了个侍妾格格,而佟家竟然用太岁神药将佟佳氏给救了回来


    一墙之隔,简瑶紧张兮兮站在门口,时不时往前院的方向张望。


    “如何了?”


    “隆科多大人刚离开,佟侧福晋没事了,李格格被当场杖杀了。”


    “羡蓉,你去打点打点,以王府的名义,让人将李格格的尸首送回她娘家吧,若她娘家不给她安葬,你让人再给她寻个风水宝地安葬了。”


    “王爷已派人将她厚葬在城西了,还赐给李格格家丰厚帛金,您请放心。”


    “那就好。”简瑶捂着心口,勉强能安心。


    “主子,王爷派人来传话,三日后即将出征,他这几日政务繁忙,就不过来了。”


    “哦,你去问问他,那我还需准备行装一道随行吗?”


    简瑶心中苦涩,知道四爷生气了,在冷着她。


    羡蓉诶了一句,转身穿过月洞门去问话,她一抬眸,却见王爷正负手静立在廊下,显然听见了姑娘方才说的话。


    “告诉她,都已打点好,三日后辰时出发。”


    听到四爷的声音近在咫尺,可他却赌气不肯来见她,简瑶气的走到月洞门前,与他两两相望。


    “羡蓉,你告诉他,我不要和他同乘一辆马车,你让他立即把我给他收拾好的行囊拿走!”


    “”羡蓉站在姑娘和王爷中间,不知所措。


    “告诉她,爷讨厌算计,让她安份守己,不准再胡闹!”


    “羡蓉,你告诉他,我就是个毒妇,他若看不惯我,我随时就走!”


    “苏培盛!!告诉她,若敢再逃,爷定不饶!”


    胤禛气的面色铁青,正要继续训斥,却见她转身离开。


    “王爷您息怒,侧福晋也是太爱慕您,所以才容不下别的女子。”苏培盛硬着头皮劝慰道。


    简瑶怒气冲冲回到屋内,待消气之后,她想着该如何破局,可她又不能出卖四福晋,世间岂有双全法。


    为了孩子们,她必须保住四福晋,四爷顶多对她发一顿脾气,然后冷她几日,再过几日,她再去哄哄他,说不定他就能消气。


    简瑶如是安慰自己,可内心却煎熬无比,他从未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还冷着她,不肯来见她。


    “羡蓉,王爷平日里对佟侧福晋如何?”简瑶忍不住追问。


    她总在刻意回避关于后宅那些女人的所有事情,就怕知道四爷对哪个女子格外上心。


    “还成吧,至少佟侧福晋与王爷说话,王爷会点头回应。平日里会赏赐她物件。”


    “还有呢?”


    “没了,就这样,还有家宴之时,佟侧福晋斟酒,王爷会赏脸喝一杯。”


    “还有吗?”


    “真没了,平日里王爷来后院都是在您这留宿,姑娘您别疑神疑鬼的。”


    “姑娘,三日后即将出征,您的行囊都准备好了吗?奴婢再检查一遍。”


    羡蓉瞧出姑娘开始拈酸吃醋钻牛角尖了,赶忙岔开话题


    这日是御驾出征之日,简瑶将小阿哥们安顿好,忐忑坐在马车内。


    “姑娘,血滴子们在马车附近拱卫。”羡蓉小声提醒道。


    简瑶掀开马车帘子,却并未看到血滴子。


    “小阿哥身边可都留了最精锐的血滴子照料?”简瑶焦急追问道。


    “回侧福晋,王爷已安排专人负责小阿哥们的安全。”马车外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


    “王爷正随驾检阅八旗,奴才先护送您出城。”


    “你们再分一半最精锐的血滴子去保护四福晋。”


    “这”


    “若不听我的命令,就通通滚回王爷身边,不必在我身边伺候。”简瑶沉声厉呵。


    马车外沉默许久之后,她终于听见血滴子回了一句遵命。


    马车离开王府,出了城门,简瑶掀开马车帘子,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是照夜白。


    显然那人始终沉默的跟在她的马车身后。


    她鼻子一酸,心内百感交集。


    “羡蓉,下雪了,你去请王爷到马车内歇息。”


    羡蓉转身去请王爷,却很快愁眉苦脸的折返:“姑娘,王爷不来。”


    “哦,你去把我的惊雾带来,我要骑马。”


    “姑娘,惊雾还在王府马厩呢,并未随行。”


    “你把惊雾带来。”


    羡蓉点头,飞身折返回王府牵马。


    苏培盛骑马跟在王爷身后,眼瞧着羡蓉那丫头飞来飞去的,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之后,当看到那匹黑色的惊雾,苏培盛吓得蜷缩起脑袋,不敢去看王爷阴鸷的脸。


    “姑娘,惊雾来了。”


    “好。”


    马车内,简瑶已然换上男子装束,接过羡蓉递过来的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惊雾,你怎么吃胖了?”简瑶满眼笑意,轻抚惊雾的鬃毛。


    惊雾欢快的扬蹄,扭头看向身后的照夜白,竟撒腿冲到照夜白的身侧,还亲昵的往照夜白脖颈上乱蹭。


    “惊雾,你快走!你这色马!快走!”简瑶尴尬的揪住惊雾的大耳朵,奈何两匹马却你侬我侬的贴上了。


    “”


    她偷眼看向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他也在不动声色的勒紧缰绳,不准照夜白靠近惊雾。


    “对不起嘛”简瑶主动对四爷道歉。


    “哼。”


    耳畔传来四爷一声冷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简瑶闭着眼睛拼命道歉。


    她不想因为旁人和四爷吵架。


    “姑娘,王爷走远了”羡蓉小声提醒道。


    “哦。”简瑶抓紧缰绳,故意行进缓慢,与走在前方的四爷拉开距离。


    “哎呦”她假装惊呼了一声。


    “瑶儿!”四爷调转马头,满眼焦急。


    “哼!血滴子,看住她。”胤禛气恼她用自己的安危欺骗他,策马扬鞭离去。


    简瑶满脸错愕看着四爷消失的身影,终于意识到四爷这回真生气了。


    “哎呦您啊,您估摸着都还没摸清楚王爷因何置气,马,是马啊!”苏培盛急的直跺脚。


    简瑶低头不语,轻抚惊雾,原来他在为惊雾拈酸吃醋。


    有时候他病态的掌控欲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可简瑶深刻反省之后,也觉得自己将前夫送的礼物显摆在他面前不对。


    痛定思痛之后,简瑶又麻烦血滴子将惊雾送回了王府。


    苏培盛将简氏的举动尽收眼底,直到看见简氏将黑马送走,他这才笑呵呵去四爷跟前报喜。


    “爷,马送回去了。”


    “嗯,把照夜白送过去给她。”胤禛翻身下马,跃上备用的坐骑。


    酉正时分,御驾驻跸在一处驿站。


    简瑶主仆三人的伪装身份是四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到人多眼杂的驿站,她就乖乖跟在四爷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四弟,你让大哥好找啊,今日一整日都去哪了?”


    直郡王浑厚的声音传来。


    “汗阿玛令我临时掌管正红旗大营,今日都在正红旗督军,大哥有何事?”


    “你这小子,没事就不能寻你闲聊了?我来寻你一道用晚膳,三弟和五弟还有七弟都在,就缺你了。”


    “嘿,四弟你身边何时来了这般俊俏的小太监?”


    直郡王的目光落在一个身材纤细婀娜的小太监身上,方才惊鸿一瞥,只看到秀美侧脸,就让他眼前一亮。


    直郡王长年混迹于军中,军营内不能带女人,他是皇子,自然不能


    宠幸那些肮脏的军。妓,是以,他身边总会随侍娇俏的小太监泻火。


    简瑶心如擂鼓,下意识伸手轻抚脸颊,就怕脸上的人皮面具被直郡王看出破绽。


    “四弟,大哥知道你不好这口,这小太监大哥看着欢喜,不如你把他送给大哥如何?”


    直郡王性子豁达直爽,只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他不觉得四弟会如此小气。


    “大哥”胤禛压着怒火:“我已享用过这个奴才。”


    简瑶:“”


    直郡王:“”


    直郡王不可思议的盯着小古板四弟瞧,他素来循规蹈矩,连歌舞伎都鲜少染指,还真是没想到啊。


    原来四弟并非不好男色,而是眼光极挑剔。


    “大哥若无别的事情,我先回房更衣。”


    “去吧,我们在驿站外的空地上烤肉,你早些过来。”


    “好。”


    胤禛寒着脸回到房内,待身后那人跨入屋内,他转身将门关紧。


    “柴玉,换个丑的面具来。”


    站在门边的柴玉当即取出材料开始捯饬。


    不消片刻,一张蜡黄面色,满脸雀斑带痘子还塌鼻子三角眼的人皮面具就做好了。


    简瑶嫌弃的捏着这张丑的不忍直视的人皮面具。


    可一想起方才直郡王那不加掩饰的直白眼神,她迫不及待换上了丑面具自保。


    从前就听闻军营里就连母马都不安全,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杜撰,压根找不到历史佐证。


    而清朝同治年间有记录的女扮男装入军营的故事,却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四爷卸下甲胄之后,带着苏培盛前去赴宴。


    简瑶躲在房内沐浴更衣,用过晚膳之后,四爷恰好回来,他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一打开食盒,她就闻到馋人的烤肉味。


    “一起吃吗?”简瑶将一串烤鹿肉递到他唇边。


    男人别扭的转过脸不理她,简瑶起身,主动坐在他怀里,抓住他的手按在她腰上。


    烤肉还带着酥脆的嚼劲,显然是他特意为她烤制的。


    “明日到通辽城,你住在城内私宅,敌军就在通辽城西北八十里驻扎,你不得乱跑。”


    “那爷在哪?”简瑶口衔着一块鹿肉,将唇凑到四爷嘴边。


    “监督后方粮草押运。”


    “不上前线就好,那就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简瑶很怕四爷受伤,押运粮草无需与敌军正面交锋,是个闲差。


    “别乱跑,爷三五日即可归来。”


    “晓得了,我在通辽城人生地不熟,还能去哪儿?”


    “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真错了。”简瑶撒娇求饶。


    “早些歇息,明日还需早起拔营行军。”


    简瑶主动贴进四爷,却被他轻轻推开:“驿站隔音不好。”


    “”


    说话间,她竟然听到隔壁直郡王在大嗓门的唤奴才进去伺候。


    他嘴上虽然拘谨,可当她依偎在他怀里没多久,他就忍不住捂着她的嘴,欺身而来


    三月初,草长莺飞,临近通辽城西,四爷随军离开,简瑶则乘坐马车,前往城内私宅。


    四爷在通辽城的私宅是一座雅致的四合院。


    早有仆妇在四合院内等候。


    “姑娘,这通辽城一马平川,怎么连座高山都找不到。”


    “此地靠近草原,地势低洼,易攻难守,连日雨水充沛,若我是敌军,就趁机堵住上方河道,定能水淹全城。”简瑶百无聊赖支着脑袋,看通辽城的地形图。


    “姑娘您别瞎说,准噶尔敌军在八十里开外呢,除非他们长翅膀飞进来。”


    羡蓉被姑娘的奇思妙想吓得赶忙岔开话题。


    “又下雨了,这几日的暴雨就像天被捅破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泼。”


    穗青拎着食盒,甩着裙摆上的雨水。


    吃过晚膳之后,简瑶早早就熄灯就寝。


    她正睡的迷迷糊糊,倏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姑娘,您快些起身,敌军攻进城了!”


    “什么!!”简瑶吓得坐起身来,慌乱披衣。


    “怎么会打进来?守城的将士们在何处?”


    “狡猾的准噶尔敌军趁着暴雨堵住了河道,然后用火药炸开了堰塞湖,大水一会就要蔓延到我们这来了,您快些起来,我们快走!”


    “城内的百姓可安顿好了?”简瑶刹住脚步。


    “姑娘,您别再管这些了,我们先出城再说。”


    “不成!穗青,快些让血滴子去寻炸药来,我们将堰塞湖从反方向多炸开几条泄洪口导流。”


    “姑娘!”


    “快去!你和穗青立即去寻守军,让他们从地势较高的城西疏散百姓!”


    简瑶将四爷留下的令牌丢给羡蓉。


    此时穗青心急如焚领着数名血滴子前来。


    “姑娘,我与血滴子们一道去疏导河道,您先走!”


    “你和羡蓉去疏散百姓,快些去!血滴子随我走!”


    暴雨如注,甚至看不清前路,简瑶浑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浇透,她带着血滴子们登上堰塞湖,却满眼惊恐的愣怔在原地。


    但见堰塞湖四周围满是身穿异域铠甲的魁梧士兵,原来准噶尔敌军并未离开,而是准备守在此地,待通辽城被淹没之后,再坐收渔利。


    “主子,敌众我寡,我们必须护送您立即离开此地。”


    血滴子们已然与敌军厮杀开。


    简瑶强压下恐惧,她发现炸开堰塞湖不但不能疏导洪水,反而会更快摧毁通辽城。


    她痛苦皱眉,眼下只能将洪水导流到城外,尽量减轻城内的人员伤亡。


    “把堰塞湖东南方向炸一道口子!”


    简瑶身先士卒,背着用油纸包裹严实的火药冲向东南方向。


    “主子!”


    血滴子们正与敌军恶斗,待反应过来之时,主子已然冲到堰塞湖边上。


    轰隆隆,只听数声爆炸声,汹涌湍急的洪水统统朝着西南风的缺口奔流


    简瑶头疼欲裂,正难受的在揉眼睛,倏然身上挨了一鞭子,她疼的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牛车上。


    她惊的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准噶尔士兵,而许多俘虏就像蚂蚱似的,被铁链穿成一串,她吓得赶忙低下头。


    她下意识摸向脸颊,发现那张丑陋的面具还在,暗暗松一口气。


    她正慌张之时,后背又挨了一鞭子,一个大胡子士兵叽里呱啦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姑娘,军爷让你下来走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提醒道。


    看到对方是大清人,简瑶暗暗松一口气。


    “好。”她赶忙从牛车爬下,跟在大叔身后。


    “敢问这位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哎,昨夜通辽城遭遇袭击,我们被准噶尔人俘虏了,他们要把我们带回去当奴隶。”


    简瑶欲哭无泪,正琢磨着该如何逃出生天,倏然脖子被套上了麻绳。


    “军爷让原地歇息。”


    几个看着像是长官的准噶尔士兵在俘虏中挨个查看,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和哭嚎声,几个年轻的少女被士兵扛走。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少女会经历什么,简瑶愤怒的握紧拳。


    此时一个长得黝黑高大的士兵走到她面前,用脚尖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待看清楚她的脸之后,那士兵骂骂咧咧的给


    了她一鞭子,就将她身后的少女抱走。


    “战乱之时,生的太美也遭罪,你这样正好。”大叔哭丧着脸慨叹道。


    不远处的胡杨内,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女子惊呼声和男子的嬉笑声。


    简瑶浑身紧绷,吓得蜷缩在大叔身后。


    她正心惊胆战之时,又走来一个士兵,对着她说了一大段话。


    “他让你去洗衣做饭。”大叔翻译道。


    简瑶无奈苦笑,洗衣做饭她有经验,当年在宁古塔没少伺候那些押差。


    没想到兜兜转转间,她又做回了囚徒。


    感谢柴玉准备的丑面具,一路上那些士兵看到她就摇头。


    简瑶拎着水桶来到浅溪边,早有几个年老的妇人在河边浆洗衣衫。


    “你生的好福气,好福气,呜呜呜”老妇人想起自己的女儿被那些禽兽糟蹋的血肉模糊,忍不住呜咽起来。


    简瑶沉默蹲在河边洗衣衫,待洗干净衣衫之后,又被几个士兵赶到一处空地上烤羊肉。


    眼见一个大婶因羊肉烤的不好吃,被丧心病狂的士兵一刀砍死,她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哆哆嗦嗦开始调制增香的酱料。


    直到那些士兵开始大快朵颐,她才哆嗦着瘫坐在地。


    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几个士兵又丢过来好几头穿好的羊,又用刀尖指着调料,应该是让她腌制羊肉。


    她一刻都不敢停歇,边发抖边腌制堆成山的羊肉,直到最后一头烤好的羊被抬走,她累的瘫倒在地。


    她才艰难的坐起身,迎面飞来一块碎羊肉,简瑶早就饿的饥肠辘辘,抓住羊肉囫囵吃起来。


    吃饱之后,她蜷缩在火堆边,可她才坐下,却又被踹起来,凶神恶煞的士兵将她赶到一处大铁锅前。


    她吓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己要被煮了,直到手里被塞进一个满是热水的木桶,她才回过神来。


    她浑浑噩噩跟着几个老妇人来到一处帐篷,一踏入帐篷内,她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毛骨悚然。


    铺着毯子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名不着寸缕的少女,她们身上都是羞人的痕迹,有的身。下更是血迹斑斑。


    老妇人们用热水给少女们擦洗身子,简瑶拎着水桶走到角落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面前,用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她身上的血迹。


    少女已然奄奄一息,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无意识的抽搐着。


    她身上冰冷刺骨,简瑶又惊又怒,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待处理干净那些少女之后,她精疲力尽的瘫坐在火堆旁。


    她甚至不敢哭,怕眼泪把人皮面具弄坏,怕她遭遇更可怕的噩梦。


    连着七八日都在艰难行进,直到踏入草原深处。


    简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大清国境之内,四周围都是准噶尔装束的男男女女。


    一路上她不是在烧水就是在烤羊,要么就是在洗衣服,满手都是水泡。


    这日清晨,士兵们将俘虏统统赶进河中清洗干净,这个流程简瑶很熟悉,应该是今日要见什么很重要的人,需要洗干净身子。


    临近午时,她终于知道了答案,七八十个俘虏按照男女老幼区分开,被关在铁笼子里供人挑选。


    来购买奴隶的买主用手一指,她的嘴巴被人撬开,查看她的牙口好不好,就像在挑选牲口似的。


    简瑶年轻,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买走,而与她相熟的大叔则是被一道捆绑搭售。


    她和大叔被丢到牛车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忍不住哭丧着脸。


    “别怕,丫头,他们买我们回去就是当马奴的,不过你还年轻,说不定还需与别的奴隶配。种生出小奴隶。”


    “不过你也别担心,你长得很安全,买家为了小奴隶的卖相,估摸着也不会让你当种母。”


    “”简瑶哭笑不得。


    牛车在草原上狂奔许久,直到日暮四合之时,终于停在一处水草丰茂之地。


    七八顶帐篷围绕着悬挂彩旗的敖包,看情形买下她和大叔的主人应该算富裕人家。


    说话间,一个眉目疏朗的俊逸少年纵马疾驰而来。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倏然变得满脸怒容,他愤怒的扬鞭与主人在说什么。


    第76章 第076章定情


    简瑶慌乱低头,回避那明朗少年锐利的目光。


    “张大叔,我怎么觉得他在骂我?”她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听出对方语气不对劲。


    “他咳咳咳他说你太丑,还不如羊羔好看。”


    中年男子窃笑:“原来他喜欢羊羔啊,也不知他和羊羔都发生过什么?”


    “快别说了。”简瑶被大叔的陶侃逗乐,正低头忍笑,猝不及防间被人一脚踹倒。


    “喂!南蛮子,再敢嚼舌根拔掉你的舌头。”


    简瑶骇然,没想到少年听得懂汉语,甚至还能流利说汉语。


    “对不住。”简瑶主动认错。


    “你,今日开始与我一起放牛马,还有你,老头,你与他们去放羊。”


    “不准逃跑,否则杀。”


    说话间,一个高瘦的草原少女丢给她和大叔两身破旧的蒙古袍。


    “去那边沐浴,帐篷里有杀跳蚤的药水,洗干净再来此集合。”


    简瑶和大叔抱着衣衫,朝着溪边的帐篷走去。


    张大叔是个心善之人,还特意让她先去沐浴,他则在帐篷外守护。


    简瑶入了帐篷内,诧异的盯着流动的溪水看。


    没想到帐篷里竟然有一条流动的浅溪穿过,她用帐篷里的铁锅烧热水,坐在溪水边沐浴,涓涓细流将污水径直冲走,倒是无需费心费力清理。


    沐浴之后,她换上破旧的藏青色蒙古袍,又入乡随俗,给自己梳了草原女子的辫子。


    将随身的衣衫清洗干净晾晒在篝火堆旁,她心情忐忑的走出帐篷。


    也不知四爷会不会来寻她,可眼下她应该早就离开大清的国境,在准噶尔汗国境内。


    她心事重重的与沐浴更衣好的张大叔一道去指定的地方集合。


    大叔被主人命令与两个草原少女一道往南边驱赶羊群。


    简瑶则骑马跟在少年身后牧马。


    “喂!把那几匹马驱赶到西边。”少年扯着嗓子喊道。


    “好。”简瑶心不在焉,匆忙收回思绪,策马扬鞭冲向那几匹离群的小马。


    午时将至,少年翻身下马,丢给她一块风干的牛肉。


    牛肉干硬得就像石头,她咬的腮帮子发酸都不曾咬下一块肉,正无措之时,却见坐在一旁的少年正在用匕首切肉。


    “”


    “能将刀借我切肉吗?我咬不动。”


    “不行,新奴隶不能拿武器。”少年用刀尖戳住她手里的牛肉干,放在草地上切好之后,将碎肉条推到她面前。


    简瑶取下水囊,就着热水吃牛肉干。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少年说完,径直仰躺在松软的草地上。


    简瑶愣怔片刻,跟着仰头躺在他身侧。


    天光云影间,她眼前都是四爷和孩子们的脸,忍不住红了眼眶。


    “喂,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主人还没给我赐名。”简瑶哪敢告诉他真名,随口敷衍道。


    “黑色怎么说?”四爷喜欢黑色,她就随便用黑色来取名好了。


    “用你们南蛮子的话说,叫艾娜。”


    “好,那就叫艾娜。”


    “俗气,我认识的艾娜足足有二三十个,这个名字就和你们南蛮子的翠花狗蛋差不多。”


    “巧了,我汉文名正好叫翠花。”简瑶心情郁闷,随口敷衍道。


    “你们汉女不都是温柔如水,你为何一点都不温柔,都不爱笑,你虽然长得丑,但笑起来也没那么吓人。”


    “我都当奴隶了,还怎么笑得出来啊?”简瑶没好气的坐起身来。


    不想与少年尬聊,她起身在浩渺草原上漫步,少年似乎怕她逃跑,紧随在她身侧。


    “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也告诉你我的名字,我的汉文名字叫零,零星之零。”


    “哦,零。”


    简瑶对陌生的名字完全不感兴趣,她无精打采爬上马背,扬鞭开始牧马。


    一整日怏怏不乐,回到营地之后,张大叔早就归来,正在篝火堆前炒菜。


    草原人很喜欢中原来的厨子做的精细膳食,大叔应该是个厨子,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主人一家子吃的眉开眼笑,还赏了大叔不少佳肴。


    “丫头,你识字吗?两个小少爷要学汉文,只可惜我斗大字不认识一个。”


    “会,是不是会写字就不用去牧牛马了?”


    “不是,是每晚你去教少爷们写字。”


    简瑶咋舌,赶忙将头摇的像拨浪鼓:“那我不会,我不认识字。”


    多做多错,她才不想招惹是非,成日里对着牛羊这些畜生还能活得简单些,她不想接触太多草原人,若对着小少爷们,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张大叔无奈的笑着摇头:“你啊你,就数你机灵,那一会儿我去回复主人。”


    此时主帐内,平日里在奴隶面前高高在上的奴隶主一家正曲膝跪在那奴隶少年面前。


    “殿下,那女子一定就是占卜卦相提及的贵女,贵女能助您重返王廷,夺回汗位,长生天一定不会看错。”


    “不要,我不相信什么天命贵女这些无稽之谈。”


    策零扶额,一闭眼就想起那丑陋的姑娘满脸的痘疹,他嫌恶的摇头。


    他流亡多年,早就不相信鬼神之说,大祭司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若真有神明,就该指引他早日寻到母妃。


    “我说过找不到母妃,绝不成婚。”


    “殿下,其实其实熄灯后女子都一样的,要不。要不您试试”


    “乌力吉!闭嘴!”


    策零被大祭司这番话气的哭笑不得。


    奴隶主匍匐在殿下面前,可无论他如何劝说,殿下都对那命定的贵女嗤之以鼻


    是夜,简瑶与两个蒙古少女奴隶和两个中年妇人住在一个帐篷内。


    她们四人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四人对她这个南蛮子的排挤,她们喊她的时候一口一个蛮子。


    她被安排到距离炭盆最远的角落歇息。


    一整日奔波劳累,她早就精疲力尽,洗漱后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之时,她冷的蜷缩起身子,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羊皮褥子被睡在身侧的少女拽走。


    简瑶怒不可遏,当即爬起身来,将自己的褥子拽回来。


    “南蛮子!你做什么!”


    “这是我的被褥,还给我。”


    “这是我的!你的在地上!”


    原来这个草原少女会说汉语,所以她们就是故意在排挤她。


    简瑶低头发现地上一床破旧的被褥,压根就不是她的,显然少女是想抢走她半新的被褥。


    “那是你的,你身上的被褥才是我的!”简瑶气的拽回自己的被褥。


    眼见另外三个人开始一道围殴她,她怒不可遏,当即抓起烧火棍防御。


    烧火棍虽不比长剑称手,但对付几个弱女子简直绰绰有余。


    不到十招,她就将四人打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听着,不要来招惹我,我也不会主动招惹你们,我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懂吗?若听不懂,我打到你们明白为止!听懂了吗?”


    她寒声呵斥道,直到看见四人恐惧的点头哈腰,她才抓过自己的羊皮褥子躺下歇息。


    帐篷外,策零和大祭司手里弯刀已然出鞘。


    策零莞尔,原来丑姑娘还会武功,他倒是小瞧她了。


    于是第二日,简瑶欲哭无泪看着束缚在脚上的铁球。


    “今日开始,你脚上需戴着铁球放牧,回来歇息之时才能摘下。”


    策零扬了扬挂在脖子的上钥匙。


    “喂,南蛮子,你会武功,教我。”策零昨晚将她凌厉的剑法尽收眼底。


    “教不了,我脚上的枷锁太沉,我都站不稳脚跟。”简瑶赌气回道。


    “教会我剑法,我想办法放你回去。”


    简瑶激动万分,但却不敢表现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钓鱼执法,考验她的忠诚度。


    “我是主人的奴隶,你也是只不过是个奴隶,还好大的口气说要放我走,你不怕主人责罚吗?”


    “谁告诉你我是奴隶?你这个睁眼瞎。”


    策零被这愚蠢的汉女说出的大不敬之言气的面色铁青。


    她怎么敢!竟然说他是奴隶!


    “对不住。”简瑶看对方面色不悦,赶忙道歉。


    其实这个少年平日里除了对她冷淡些,并未苛待她,他既说想办法放她走,她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若他食言而肥,她最多重新过着奴隶的生活,在草原牧羊,也并不吃亏。


    毕竟她已经走投无路,还能如何?


    从这日起,简瑶开始教导少年学习青萍剑法。


    没想到他悟性极佳,一点就透,不到一个月,就已经能与她对弈数招而不落下风。


    五月初,随着天气愈发闷热,简瑶每日带着人皮面具就像遭受酷刑。


    每日除了沐浴之时摘下人皮面具泡在清水中温养之外,她就连睡觉都戴着面具。


    闷热的天气让她的脸上都捂出大片痱子,她脸上又疼又痒,又担心抓坏面具,不敢伸手抓挠。


    可她更不敢摘下面具,怕露出真容招惹祸端。


    眼看着人皮面具越来越薄如蝉翼,她每日都心惊胆战,也不知这人皮面具还能坚持多久。


    她急的柴鱼说过,人皮面具最多只能用四个月就要更换。


    这日一早,她难受的起身洗漱之后,去篝火堆旁吃早膳。


    “丫头,我怎么感觉你最近瘦了?你眼睛都变大了,下巴都尖了,似乎你瘦下来变得愈发秀美。”


    张大叔搓着下巴夸赞道。


    简瑶听到张大叔的话,只觉得五内俱焚,她宁愿张大叔说她变得越来越丑,也不想听到旁人夸她美。


    那只能说明她脸上的面具在失去掩饰真容的作用,这该如何是好,若她露出真容,指不定会被居心叵测之人惦记。


    “大叔您说笑了。”


    简瑶原本每日饭量只有半碗肉汤,为了让身型变胖,她强迫自己又吃下一大块烤肉饼。


    “方才我听主人说,大清的将士们和准噶尔士兵已交战数月,噶尔丹汗王都御驾亲征了。”


    “战况如何?”简瑶紧张兮兮攥紧汤碗。


    “主人让年轻力壮的男奴隶们将牛马往西边驱赶,这几日帐篷里值钱的物件都被转移到了马车里。”


    “主人还吩咐我们随时保持警惕。”


    简瑶和张大叔俱是会心一笑,准噶尔人随时准备溃逃,说明准噶尔的士兵在前线节节败退。


    “叔,我们该想办法留在这。”简瑶压低声音说道。


    眼下应该拖延行程,等到大清的士兵前来,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好孩子,这几日都是倾盆大雨,听说南边靠近胡杨林的泥泽会吃人,你牧马之时,千万别往那去。”


    简瑶抬眸,与张大叔意味深长的目光对视,继而含笑点头:“多谢大叔提醒。”


    感觉到大叔往她的袖子里塞了东西,简瑶低头偷瞄,发现是一截烤肉用的红柳树枝。


    为了串肉方便,树枝顶端被削尖,很适合杀人。


    她将红柳枝藏好,却又听见张大叔在漫不经心的嘱咐。


    “今晚做肚包肉,你正长痱子,香辛佐料吃不得,不能贪嘴,知道吗?”


    简瑶浑身绷紧,明白张大叔在暗示她今晚要在肚包肉里下毒,提醒她别吃。


    “好。”


    吃完早膳之后,简瑶趁着少年还在与同伴在装水囊,悄悄来到领头羊前,给它喂了一大把盐。


    羊群都跟着头羊,她在领头羊身上做手脚,领头羊吃下大量盐之后,会潜意识里前往有水的草地喝水。


    只要将羊群困在泥泽,他们为了救出羊群,一定几天都无法离开此地。


    简瑶不动声色的开始驱赶羊群,往西驱赶出二里地之后,草原少年也纵马疾驰追来。


    此时羊群倏然开始转向,径直往南边的泥泽狂奔。


    简瑶心中大喜,放慢动作假装跟不上头羊,跟在羊群身后。


    “跑!狼群来了!”少年忽然在她身后惊呼。


    狼?简瑶大惊失色,果然看见左前方冲出来数头膘肥体壮的野狼。


    她的刺杀计划被突然冒出来的狼群打乱,那些狼群凶狠异常,冲进羊群之后开始啃噬羊羔。


    受到惊吓的领头羊带着羊群往南边狂奔而去。


    简瑶惊喜之余,却被狼群的嚎叫吓得魂不附体,赶忙扬鞭朝着南边策马狂奔。


    身后狼群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旁,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能嗅到一股


    腥臭味。


    “低头!”


    身后传来少年焦急的呼喊,简瑶吓得趴在马背上,耳畔擦过呼啸的箭矢,身后传来一声哀嚎。


    她吓得浑身发颤,愈发焦急的策马扬鞭逃跑。


    行出一段距离之后,却再没有听到少年的声音,简瑶慌张转身,却愕然发现他的坐骑倒在血泊里,少年正在与一头彪悍的野狼恶斗。


    “快走!”少年用弯刀挡住野狼獠牙,朝着她大喊。


    危难关头,他竟愿意舍命救她,简瑶心下愧疚不已,下马抓起一根牛骨头,掉转马头冲向少年。


    “过来!”她一手挥舞着沉重的牛腿骨,朝少年伸出手臂。


    风驰电掣间,少年握紧她的手掌,她吃力的将他拽上马背。


    “现在该如何是好?”


    身后凶恶的狼群还在穷追不舍,附近的地形她并不熟悉,简瑶慌乱的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跑。


    “往南。”策零夺过缰绳,朝着南边的泥泽奔逃。


    没想到他自己往死路撞,简瑶心虚的低头,任凭少年控缰。


    也不知跑出多远的路程,远远的就看到一大片广袤无垠的丰草,这些草长的比寻常牧草更丰茂高大。


    想必这一大片草地就是泥泽。


    马儿冲进泥泽没多久,马蹄就陷进烂泥中无法脱身。


    简瑶小心翼翼的翻身下马,跟在少年身后,入了半人高的草丛内。


    此时身后狼群也将羊群驱赶进泥泽,此起彼伏的羊叫声不绝于耳。


    简瑶转头,竟看见数不清的羊纷纷泥足深陷,渐渐被泥泽吞噬。


    “别分心,跟着我走,踏错一步就要死。”


    少年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简瑶屏息凝神,紧紧跟着少年的脚步。


    二人从旭日凌空一直走到日薄西山,都不曾走出这片泥泽。


    此刻简瑶又累又饿,带来的干粮和水都放在马背上,不知掉落在何处。


    她学着少年摘绿草充饥,满口都是青草混合泥土的味道,她强迫自己咽下。


    直到天色昏暗,二人依旧在泥泽内行进,此时天公不作美,又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停下吧,不能再走了。”少年倏然顿住脚步,无奈说道。


    “怎么了?为何不走?这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一会泥泽会被彻底淹没,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


    简瑶不理解为何少年方才还不慌不忙行进,此刻却停步不前。


    “雨水把标记统统淹没,我找不到标记。”


    “啊可我们也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简瑶心急如焚,彷徨间看见地上有许多动物骨骸。


    她灵机一动,赶忙低头搜寻起长骨头。


    “你捡骨头做甚?”


    “用骨头铺平做踏板,增加双脚踩在泥泽中的张力,我们就不会轻易沉入泥泽内。”


    “总之你照我说的做,我们一定能出去。”


    策零已无计可施,只能试试这奇怪的法子。


    二人四下寻找骨头,用青草编织出宽阔的滑板。


    策零双脚绑着板子,试探性的伸出一脚,踩在前方,脚下踏实的触感让他暗暗松一口气。


    “如何了?能成吗?”简瑶焦急追问道。


    “不错,跟紧我。”


    二人缓慢的在泥泽内行进,后半夜雨水愈发狂暴,甚至没过了她的脚踝。


    简瑶又累又冷,浑身酸痛无力,跟在少年身后艰难行进。


    清晨薄暮时分,她累的气喘吁吁,脚下的草板因为沉在水下阻力增倍,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脚踝都快勒断。


    可前路依旧是看不见尽头的草丛,越往前草丛越繁茂,甚至与她的肩膀齐平。


    简瑶只觉得眼前的少年都出现重影,艰难迈出两步之后,她控制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型,径直跌入泥潭内。


    腥臭的污泥猛地灌进她的口鼻,她难受的拼命扑腾,却仿佛有人在拼命抓住她的双脚往下拽。


    “别动!仰躺在地面别乱动!”


    少年倏然惊呼一声。


    此时简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然陷入泥泽内。


    她稍微一动,窒息的感觉就越演越烈。


    少年解下腰带丢向她。


    “仰躺在地上,一点点挪动你的左脚,慢慢挪动,抓紧腰带。”


    “好”简瑶有气无力抓住腰带,吃力的挪动她的左脚,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双脚就像被水鬼缠住似的,不断的往下坠落。


    “不成,我没力气了,你走吧。”简瑶发现少年脚下的草板早就断裂,他也无法支撑太久。


    “多谢救命之恩,今后若我的家人来寻我,不必告诉他我葬身在这,别告诉他我不在了。”


    简瑶哽咽的看向少年。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陷入泥泽内,着实不甘心,她竟会葬身在泥泽里,半张脸被泥泽彻底吞噬之后,灭顶的窒息感扼住她的咽喉。


    兀地,她的手掌被抓进,简瑶含泪睁眼,竟然看见少年趴在她面前,正在拼命拽她的手。


    “别乱动,尽量仰躺。”


    策零抓紧女奴隶的手,吃力地将她一点点拽出泥泽。


    从清晨到黄昏,少年都不曾松开她的手,就在她快要绝望之时,她的左脚终于冲出泥泽包裹。


    一只脚挣脱泥泽束缚之后,她再接再厉继续挪动右脚,当右脚也艰难从泥泽中拔出来之后,简瑶趴在泥泽内泣不成声。


    “多谢救命之恩,我欠公子一条命。”


    “不,我们互不相欠,你也从狼口下救我一命。”


    “我找到标记了,别怕。”策零将奄奄一息的女人抱在怀里,盯着地上的标记继续行进。


    当踏上结实的草地,他累的跌坐在地。


    “喂,我们出来了,喂”


    可那女奴却并未回应他,她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策零沉默片刻,心内五味杂陈,伸手探向她的鼻息。


    感觉到她虚弱的呼吸之后,他长舒一口气。


    简瑶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少年脏兮兮的俊脸。


    “醒了就好,走吧,往北二十里就能到家。”


    “好。”简瑶吃力的站起身来,才迈出一步,脚下就传来钻心剧痛。


    “别动,你骨头错位了,忍着点,我帮你复位。”策零抓住她红肿的左脚,只听几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简瑶疼的直掉泪。


    少年朝她俯身折腰:“你暂时无法行走,我背你,上来。”


    简瑶感激的道了句谢谢,就趴在少年宽厚坚实的背上。


    “你到底是谁?家里做什么的?”


    简瑶愕然,不知为何少年忽然开始盘问她的来历。


    “我住在通辽城西,被你们准噶尔人水淹通辽城之后,我被你们的士兵俘虏到此地,后来沦为奴隶。”


    “我家里做生意的。”


    “你可成婚了?”


    “我今年十八岁,我都当娘了。”


    “哦。”


    二人又开始沉默不语,回到营地,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敖包近在眼前,策零却倏然顿住脚步,将她拽到一旁的胡杨树内。


    “不对,这个时辰早就开始燃篝火。”


    简瑶满眼恐惧看向不远处的帐篷前:“好像帐篷里有人。”


    “走!”策零背起女奴钻入密林内。


    漆黑的帐篷内,羡蓉握紧佩剑,看着一旁寒着脸端坐的王爷,大气都不管喘。


    姑娘失踪之后,王爷安静的吓人,他主动请缨为急先锋,不眠不休的深入敌军腹地。


    他暴虐的简直让人胆战心惊,所过之处皆不留活口,他不需要俘虏。


    这一路上屠戮的大小城池不计其数,用死人填平前路,更是再寻常不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爷骨子里压抑的暴戾恣睢,让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可直等到天亮,都不曾见到姑娘的身影,所有人都不敢去看坐在篝火堆边的王爷。


    十几名俘虏被血滴子带到火堆旁。


    羡蓉眼见王爷拔剑,开始疯狂的斩杀那些俘虏,即便俘虏们早就被砍的血肉模糊,沦为碎肉块,王爷依旧在疯狂的挥刀。


    鼻息间都是刺鼻的血腥气息,篝火边的浅溪都被血水染红,蜿蜒向天际。


    “找!方圆百里搜寻她的踪迹。”胤禛压抑着暴戾的狂怒,攥紧瑶儿的旧衣。


    而此时简瑶正坐在胡杨林内,盯着烤野兔食不下咽。


    也不知张大叔如何了。


    “你到底得罪何人了?怎么仇家都杀到你家里来了?”简瑶忍不住询问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少年。


    “不想死就别问。”策零头疼欲裂,不知该向何处遁逃。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准噶尔呆不下去,你可以试试躲到大清国境内,比如躲到科尔沁草原或者漠南漠北?”


    简瑶不动声色,想将少年骗进大清国境之内,入了大清的国境,她的胜算也能多些。


    “无需你指点江山,我自


    有打算。”


    策零深知这个女奴聪慧过人,她定是想将他骗进大清国境之内,她好反客为主趁机拿捏他。


    可眼下,他在准噶尔境内寸步难行,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走他乡。


    吃过午膳之后,策零背着受伤的女奴,混迹在南下溃逃的难民中。


    沿途都是因战乱逃离家园的难民,越靠近大清国境,人群中出现的大清国民身影就越多。


    简瑶脸上的痱子越来越严重,她难受的忍不住想抓挠干净脸上的淤泥,但又怕暴露真容。


    前几日,她发现脸上的面具破了,为了不让少年发现她脸上的秘密,她强忍着恶心,不肯擦洗干净脸上的淤泥。


    这日暴雨不期而至,难民们挤在破旧的喇嘛庙里躲雨。


    少年这几日精神不济,病的厉害,眼见他面色愈发苍白,方才更是难受的昏厥,简瑶心急如焚。


    犹豫再三,她还是踉踉跄跄的来到一处篝火前。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唱曲儿,唱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淫词艳曲。


    火堆旁坐着两个魁梧的壮汉,散发肉香的大铁锅里正在炖牛肉和萝卜。


    一曲结束,大汉笑的轻浮,丢给女子一块鸡蛋大的牛肉。


    “大爷,我也想献唱。”


    简瑶踉跄着走到铁锅前。


    “你不成,太丑了。”


    “大爷,我虽然长得不好,但我嗓子比她们的都好,不信您听。”


    简瑶忍着恶心,开始清唱从妓院里学来的淫词艳曲。


    她特意选择了西厢记里最勾人的桥段。


    “将他纽扣儿松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露清牡丹开,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採。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早见红香点嫩色,灯下偷睛觑,胸前着肉揣”


    真是没想到在妓院里学的那些花招,竟然在逃难的时候派上用场,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她唱着唱着越觉心酸,好在得到一块热气腾腾的牛肉,只可惜只有鸡蛋大小,还不够塞牙缝。


    她又忍着羞耻和脚下钻心的剧痛,扭着腰肢开始跳舞。


    脚尖轻抬之时,她的玉足被一个大汉攥紧。


    “你这双三寸金莲却比你的脸好看,真好看,比秋香院的艳红那双脚还美。”


    简瑶无语,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无法理解为何古代的男人为何如此痴迷女人的三寸金莲?


    此时被大汉把玩三寸金莲,她恶心的想吐,装作娇羞的指着铁锅里一块拳头大的牛肉,娇媚求道:“大爷,再赏块肉可好?”


    她作势要将脚抽回来,男人一脸淫。邪,将那块肉捞出来递到她唇边。


    “小娘子,想不想吃更大的好东西?”


    简瑶:“”


    无视变态男直勾勾的眼神,她拿到肉之后,赶忙转身离开,一转身,却瞧见少年满脸怒容,握刀站在她身后。


    “下作,你们汉女的脚是贞洁所在,你为吃一口肉,竟如此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迂腐!”简瑶将拳头大的牛肉塞到他手里,转身攥紧小块的牛肉裹腹。


    策零愕然低头盯着手里的牛肉,坐到她身侧。


    “我不吃,脏。”


    简瑶气窒:“不吃就等着饿死了吧,方才若不是看你奄奄一息,我才懒得管闲事。”


    “你若不吃,下回我去就不是被他摸脚那么简单了。”


    简瑶转过身去,回避那变态大汉色眯眯的眼神。


    “快些吃吧,否则我怕自己会成为米肉。”


    “什么是米肉?”


    “就是你手里的肉,不是牛肉,是人肉。”


    “什么”策零捂着嘴角,忍不住开始干呕。


    简瑶低头,平静的啃噬手里的米肉:“无需大惊小怪,更糟糕的情况我都遭受过,没有什么比死更糟糕。”


    “你身子虚弱,必须吃完这些肉,就当是鸡肉吧,反正也差不多。”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女奴冷血的可怕,甚至还能平静的吃人肉,策零愈发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吃吧。”简瑶忍不住想起当年前往宁古塔,她生生咬下一个侵犯她的押差的耳朵,那种爽脆的口感和人肉独有的腥气,让她这辈子对猪耳朵都敬而远之。


    暴雨停歇之后,简瑶焦急的让少年背着她到胡杨林中寻蘑菇和野菜充饥。


    策零照着她手里的野菜模样,拔来一棵类似的草。


    “有毒,不能吃,吃完会拉血,口舌还会生疮。”


    “你从而得知?”


    “我吃过。”简瑶将策零摘的野菜挑出来丢到一旁。


    “那个黑色蘑菇也别出,吃完会呕吐腹泻。”


    “这不是香菇吗?我认识香菇。”策零自信说道。


    “香菇的伞盖背面不长这样,我吃过,吐了七八日胆汁。”


    “好了你别乱摘了,真是什么有毒你摘什么,你去编个篮子来。”简瑶将毒蘑菇统统丢掉,无奈看向少年。


    “哦”


    “快瞧,那儿有野蜂巢!”简瑶欢喜的指着一处树杈说道。


    “我不要,会被蚂蜂蛰成猪头!哎你!!”策零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捡起一块石头径直砸向蜂巢。


    蜂巢掉落在地上之后,无数胡蜂侵袭而来。


    他转身跑出几步,一转头却见她已然脱下外袍盖住了蜂巢。


    她脸上正被数只胡蜂围攻。


    “你不要命了!”策零迅速点燃枯枝吹熄,用浓烟驱散胡蜂。


    “我脸上有黑泥,不怕,我们有蜂蜜和蜂蛹吃了。”


    “哎呀我耳朵好疼。”简瑶痛苦的捂着耳朵,她忘记耳朵没涂上黑泥,肯定被胡蜂蛰肿了。


    “别动,我把毒刺拔出来。”


    待拔出蜂刺之后,策零看着女奴两个肥大红肿的耳朵,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简瑶盘膝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开始拆蜂巢,揪出肥嘟嘟的蜂蛹。


    “你快尝尝,这蜂蛹比肉还好吃,香甜可口。”


    策零看着那些蠕动的小肥虫,嫌弃的捂着嘴巴,却看到她满眼笑意将蜂蛹塞进口中,丝毫没有半点恐惧。


    她的眼睛很灵动,策零被她眼眸中笑意感染,笑着捏着蠕动的蜂蛹塞进口中。


    “你从前也吃过蜂蛹吗?”


    “吃过,有时候吃得太急,吃到老蜂蛹还会被蜂刺扎嘴。”


    策零脸上的笑容僵住,忽然很心疼这个姑娘。


    不知为何,他很喜欢看她的爱笑的眼睛,看着让人觉得心生欢喜。


    填饱肚子之后,策零背着女奴继续前行。


    她的身子骨愈发虚弱,后半夜歇息在一处白桦林之时,竟然发起高烧来。


    策零取来水,见她满脸都是淤泥,于是好心的伸手替她擦脸。


    他才轻轻擦拭两下,女奴脸上倏然翘起来一大块发白的人皮,策零大惊失色,以为她的脸摔破了。


    奇怪?方才并未见到她脸上有血,为何会伤的如此严重,脸皮都刮下一大块。


    他小心翼翼伸手去触碰那发白的人皮,冷不丁却又戳出一大块人皮。


    “不对!”策零伸手去揭覆在女奴脸上的人皮,果然在人皮之下发现一张绝美的脸。


    她虽然满脸都是痱子,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正惊疑间,却见那女奴的眼睫极速翕张,他慌乱的抓起一把烂泥糊在她脸上。


    “水”


    策零压下震惊,将她搀扶起身,喂她喝水


    二人混迹在难民中,一路南下,五月末,终于抵达归化城。


    少年本想重操旧业,寻一户人家当马奴,却因为她这个病


    秧子拖累,只找到一处偏远还抠门的主家。


    一踏入大清国境之内,简瑶就开始盘算该如何传递消息给四爷,让四爷知道她在归化城。


    可眼下她的脚伤未愈,甚至连走路都不利索,只能静观其变。


    此时她坐在长凳前,正在看少年训马。


    主家的女儿与少年同岁,正满脸娇羞的躲在树下偷看少年。


    “琪琪格,过来煮奶茶。”女主人朝着春心萌动女儿招手。


    少女捂着脸诶了一声,小跑着来到她的面前。


    “你和零哥哥是什么关系?”


    “我”简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不能说是他的奴隶,太丢人。


    “我是他姐。”她年长少年三岁,叫声姐姐不算过分。


    “她不是我姐!”少年倏然满脸怒容纵马疾驰而来。


    好好地怎么生气了?莫不是想让她承认是他的奴隶不成?


    简瑶气窒,转身一瘸一拐回到帐篷内。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你裹小脚了,你是汉女,你们汉女最看重媒妁之言,若你与他无媒媾和,是要浸猪笼的。”


    “汉女还有这种习俗?”策零费解,中原的习俗对女子还真是苛刻,他们准噶尔人甚至能继承长辈的女人。


    “是啊,中原来的女人说一个妇人因为出门被男人搀了一下手,回去被她夫君砍断了手。”


    策零呼吸一窒,他想起自己不但抱过她,还背着她一路。


    若汉女只是被外男搀扶手就要被砍手,那么她岂不是要被她的夫君杀死!


    一想到她会死,策零心疼的屏住呼吸,她这般聪慧美丽的女子,不该被如此对待。


    “你胡说什么,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娶她。”


    “我可以娶你。”策零说着,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直接挂在她的脖子上。


    简瑶低头一看,发现是一颗打磨精细的獠牙。


    “你怎么能把獠牙给她呢!她都还没答应嫁给你!”琪琪格在一旁急的直跺脚。


    “啊?这獠牙是做什么的?”简瑶急的摘下吊坠还给少年。


    “这是领头狼的獠牙,草原儿郎会取下在成年后猎杀的第一头领头狼的獠牙,送给心爱的姑娘为定情信物。”


    “这獠牙一生只能送一次,即便再娶也不能送獠牙。”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你还是送给你心爱的姑娘吧。”


    简瑶一听到定情信物,吓得连连摆手拒绝。


    若被四爷知道她乱收别的男子给的定情信物,定会大发雷霆。


    “我此生送出去的礼物绝不收回!既然你不要那就砸了吧!”


    眼看少年拿起斧头要将獠牙砸碎,简瑶急的把獠牙重新带回脖子上,想着等他冷静下来再还给他。


    少年心性善良,一定是听到方才汉女见外男那番惊悚言论,担心她也会遭受无端灾祸,才会想着用娶她的方式救她的命。


    “别怕,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策零将手按在心口,郑重起誓。


    “后日那达慕,我带你去凑热闹。”


    “好。”简瑶捏紧獠牙,心里在盘算明日该如何趁着人多传递消息。


    也不知四爷如何了,他找不到她一定心急如焚,她很怕他又会控制不住乱服丹药,她怕他会因她而再次病重。


    也罢,待她离开之前,再与策零说清楚,将这獠牙还给他,毕竟这是他送给姑娘的定情之物。


    策零目送女奴离开之后,转身朝着前方胡杨林狂奔,他愤怒的目光直直盯着胡杨林。


    在胡杨林边,几个科尔沁士兵正在将军妓驱赶出营帐,轻蔑的将女人们赶到河里沐浴。


    一个瘦弱的美貌妇人露着香肩,跌坐在河边,眼神哀伤空洞,用冰冷的河水清洗满身污秽。


    第77章 第077章试婚


    “母妃”策零痛苦的紧咬牙关,强压下重蹈母妃面前的冲动。


    此时几个牧民装束的健壮男子状似随意,停在策零身侧牧羊。


    “殿下,噶尔丹被清国打的节节败退,不日即将溃逃回王廷,我们平乱的良机终于到了。”


    “他身边如今只剩下散兵游勇,探子已然接近核心宠臣。”


    “好,想办法让他立即客死异乡。”


    “遵命。”


    此时一个老头气喘吁吁的纵马疾驰而来。


    “殿下,探子来报,钟察海公主与罗刹国沆瀣一气,意图对归化城不利。”


    “不必理会,此地清国的地界,与我们无关,清国与准噶尔结缘越深,对我们越有利,立即把钟察海引进归化城,必要之时暗中推波助澜。”


    “让人去最近的集市买红发带,要精致些,不拘多少银子。”


    策零想着出来好一会,回去需找个借口,免得她追问,方才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给她买红发带。


    她戴红发带极美。


    “啊?”随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方才殿下还在严肃的和他谈论政务,怎么忽然将话题转到女人用的发带了?


    显然这个女子对殿下很重要,女子的发带通常都是由家中长辈或夫君赠予,外男赠予发带这般私密之物,等同于定情。


    随从脑海里立即出现一张丑的天怒人怨的脸,肯定是那个丑姑娘,殿下身边只有那个丑姑娘。


    随从苦着脸,差点哭出来,他开始担心未来的小殿下,希望不要随了丑姑娘的容貌。


    殿下身边真是没漂亮女人了,竟对那样的丑东西动了心思。


    “殿下请三思,那个丑姑娘怎么配得上您,属下立即送更美的姑娘来伺候您,为了未来的小殿下,求您”


    “放肆!”看着随从掩饰不在的嫌弃,策零怒不可遏。


    “再敢诋毁她,杀无赦。”


    “是。”随从策马扬鞭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捧着一束绣着格桑花的红绸发带。


    策零将发带丢在地上,随意踩上几脚,让发带沾满泥土。


    “殿下您这是为何?您若不喜欢这发带,属下再去买。”随从一脸懵然的看着王子殿下怪异的举动,不知他为何要将新买的发带故意踩脏。


    “不必,后日趁着那达慕盛会,将母妃救出,务必不惜代价。”


    策零凝一眼正被士兵鞭打的母妃,含泪掉转马头离去。


    没想到多年后再见到母妃,竟是这般光景,他恨不得将逆贼叔父碎尸万段!难怪这些年来,他苦寻无果。


    原来母妃竟被藏在了大清朝的军营内受尽凌辱。


    策零凄戗的情绪在见到坐在蒙古包前的女子之后,稍稍有所好转。


    “你怎么才回来,主人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被狼叼走了呢,急死我了,今日主家给了半块茶砖,一会我煮奶茶当夜宵。”


    “今晚吃羊肉抓饭,我放了你喜欢吃的黄萝卜。”


    简瑶总觉得少年的情绪很沮丧,也不知道方才遇到什么事儿了。


    这家主家并不算大方,偶尔还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刁难他们。


    主家并没有包一日三餐,他们还需自己准备。


    可一到了用膳的时间,只要她煮好饭,主家那个调皮的孩子定会准时来到她的帐篷前,围着铁锅的食物馋得流口水。


    简瑶不给,那顽皮的少年还会霸道的抢食,抢不过还会用马鞭揍她。


    几次下来,简瑶现在学乖了,食物做好立即起锅,用大盆装起来,盖的严严实实藏在敞篷内。


    “再过几日,我带你


    换一个地方放牧。“策零接过她递过来的大海碗,心不在焉的用膳。


    兀地,他的碗里加进来好几块羊肉。


    “你多吃些,我坐在家里没做事,不饿,看到肉就觉得很腻。”


    策零愣怔许久,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说的家。


    如今母妃已经找到,他也该娶妻成家了。


    一想到娶妻子,他脑海里全部都是眼前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娇嗔,不知何时竟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如果他此生注定需要一个妻子,他希望是她。


    简瑶看策零在发呆,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快些吃,发什么呆,锅里还有面片汤,你记得吃完,天热了,不能隔夜。”


    “上个月的工钱主家今日发下来了,我方才去集市,顺便给你买了红绸发带。”


    “呀,这是丝绸发带,还有苏绣,肯定不便宜,你还是退回去吧,我现在没办法放牧,你赚的本来就不多,不能让你如此破费。”


    “方才掉地上被人踩脏了,便宜卖给我的,十个铜板。”


    “哇踩的好,若我在场,定让旁人多踩两脚再去杀价,今儿这发带我们买的不亏,我欠你十个铜板,等我腿脚方便就去牧羊赚钱,多谢。”


    简瑶将断裂的破旧发带取下,换上品红的刺绣发带。


    她喜欢将发带和辫子编在一块,青丝间缠绕着鲜红发带,别致新颖,让人移不开眼。


    就连附近的女子看到之后,都忍不住纷纷效仿。


    吃过晚膳之后,又到了最为尴尬的夜晚。


    主家只有三顶帐篷,两顶帐篷主家自用,只剩下一顶给他们居住。


    五月初的草原潮湿闷热,蚊虫还多,夜里策零在帐篷外压根休息不好。


    简瑶如今腿伤未愈,哪里好意思霸占着帐篷让策零睡在外头喂蚊虫。


    于是二人挤在了一顶帐篷内歇息。


    帐篷内被一块破旧的白纱隔开,简瑶歇息在里侧,她还是习惯睡床,所以请策零帮忙做了一方简易的床榻。


    夜里最尴尬的事情就是起夜,帐篷不大,翻个身都能听见。


    她腿脚不方便,抹黑起床都提心吊胆。


    昨儿夜里没忍住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脚,今晚她连水都不敢多喝,就怕要起夜。


    策零光着膀子在溪边沐浴,简瑶则躲在帐篷内用热水擦洗身子。


    简单梳洗之后,策零光着膀子入了闷热的帐篷内。


    帐篷内虽然幽暗,仿若蒙着灰蒙蒙的薄纱,连她身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看着不真切,却能将视线聚集在她纤薄的身型。


    她不曾用香粉,但帐篷里都是她身上好闻的馨香。


    他一踏入帐篷内,总觉得心下慌乱,尤其看见她的背影,更是心乱如麻。


    夜里她时常会做噩梦,梦魇之时总会无助啜泣。


    今晚她才睡下没多久,又开始绝望啜泣,策零起身走到她的床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温声细语抚慰惊恐不安的女人。


    她连在睡梦中都在恐惧的啜泣,也不知到底梦见了谁。


    他温声哄了一夜,清晨时分她才安静下来。


    第二日简瑶苏醒之时,发现枕头褥湿一片水渍,想必昨晚又梦魇了,她最怕自己梦魇。


    策零说她夜里意识不清之时,甚至会梦游,时常起身在帐篷内走来走去。


    她吓得求着策零夜里睡在门边上,将帐篷门口挡住,免得她夜里走出帐篷,被野狼叼走,或者被居心叵测之人伤害。


    此时她尴尬的坐在床边,左脚肿的像发面馒头似的,一动就疼,她疼的直抽气,不敢在乱动。


    策零洗漱后,进来搀扶她去如厕。


    如厕有固定的地点,就在南边的胡杨林里。


    隔着几棵树,简瑶尴尬的不知所措,她知道策零就在树后,能清晰听到她发出的所有声响。


    幸亏后日就是那达慕大会,简瑶盼着早些与四爷联系上,早些与四爷和孩子们团聚,不再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吃过早膳之后,策零跟着主家去放牧,简瑶则坐在帐篷门口的浅溪边洗衣衫。


    此时琪琪格拎着一个装满脏衣服的木桶款款走来。


    “今日只有我们二人看家,你知道吗?”琪琪格倏然阴测测的说道。


    “嗯,我知道,你母亲带着你阿弟去赶集了。”简瑶起身,将洗干净的衣衫挂在溪边的竹竿上。


    “南蛮子,我额吉不准我们到浅溪里玩,你知道这浅溪下到底有什么吗?”


    听到琪琪格骂她南蛮子,简瑶蹙眉。


    “为何问这个?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难道从来不好奇浅溪下到底是什么吗?悄悄告诉你,这溪水下有能吞噬生灵的怪物。”


    怪物?简瑶被琪琪格阴森森的语气吓得后背直发凉。


    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转身,不敢把后背留给琪琪格。


    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她疼的眼冒金星,被琪琪格一脚踹进了浅溪里。


    原本以为清浅的溪水没什么危险,琪琪格最多想恶趣味的弄湿她的衣衫。


    可直到她落入水中,才发现水草之下竟然踏空,糟糕,浅溪下竟有湍急的暗流。


    简瑶顾不得脚上传来的剧痛,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


    没想到她一冒头,脑袋就被狠狠砸了一下,琪琪格竟然用铁钳砸她的脑袋,不让她浮出水面。


    简瑶在水里毫无招架之力,脚下被杂乱的水草缠绕,挣扎间竟然越缠越紧。


    她渐渐的体力不支,双脚也开始抽筋,绝望之际,她死死抓住火钳,浮出水面,却被琪琪格一棍砸进水里。


    冰冷的溪水无孔不入,灌进她的口鼻中,她被呛得难受,愈发张大嘴巴呼吸。


    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水中,简瑶挣扎着想冲出水面,却渐渐失去了意识


    策零将刁难的琪琪格踹进水中之后,心急如焚把女奴抱到帐篷内。


    气急败坏的主家拿着鞭子骂骂咧咧冲进帐篷内,扬起马鞭就要砸在生死不明的女奴身上。


    可他只来得及扬起鞭子,就被弯刀捅穿了脖子。


    腥臭的血喷洒在帐篷上,才从溪水里爬上来的琪琪格吓得大声尖叫。


    策零面色铁青,踱步冲出帐篷,将恶毒的女人一刀斩杀,踹进河中。


    他慌乱冲回帐篷内,学着她救溺水小羊的模样,焦急的按压她的胸膛,吻她的唇,为她渡气。


    “你快醒来,不要死,不要死!”


    随着时间流逝,他恐惧的浑身发抖,大口大口无助的喘息着。


    他的手不敢停歇,绝望的按压她的胸膛。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女主人带着孩子归来,她的尖叫声打破帐篷内的死寂,直到他将女主人母子杀死,满身是血的回到她身边,她都不曾有半分苏醒痕迹。


    此刻他疯狂的想知道她的名字,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发誓如果她不死,他一定要娶她,他要娶她,是的,他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他喜欢这个女奴,他想娶她。


    一想到要娶妻子,他就满脑子都是她,这个黢黑丑陋的姑娘。


    他甚至记不清她面具下的容颜是什么样子。


    不知何时,也许是初见那日,他早就将第一眼看到的丑姑娘烙印在心间。


    “你叫什么名字?你若不回答我,我就在你的墓碑上刻下策零之妻。”


    他话音未落,耳畔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策零喜极而泣,边抹泪,边将她搀扶起身。


    简瑶吐出好几口河水之后,这才惊魂未定的回过神来。


    鼻息间充斥刺鼻的血腥气息。


    主家倒在血泊中,满地都是血,少年竟然为了她杀人了!


    “我们走吧,去南边的草地居住。”


    简瑶的双脚还在抽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起身时眼冒金星,虚弱的再次昏厥。


    策零吓得伸手去探查她的鼻息,感觉到她稳健的呼吸,才放下心来。


    他冲到主家的帐篷内,翻出一身崭新的衣衫,闭着眼睛替她宽衣解带。


    随着指尖不经意间触及到她的身体,策零的面颊泛红,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愈发急促。


    闭着眼后,感官愈发敏锐,他时不时触及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再次触及到她的绵软之后,策零咬牙睁开眼,想要尽快结束这场羞人的煎熬。


    他一睁眼,却忍不住闭上眼,不忍细看。


    她到底经历过何种炼狱般的折磨,身上都是陈年旧伤。


    心口酸胀的难受,他心疼的睁开眼,忍不住检查她身上的伤口,她身上最多鞭伤,那些鞭痕定深可见骨。


    她手腕上的疤痕很奇怪,策零凝眉观察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是剥皮。


    她手腕上整块人皮竟然被生生剥下。


    那是。清人刺配囚犯之时才会在手腕上刺青,从前他的汉文师傅手腕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伤疤。


    她竟然是重罪流放女囚。


    她的过去疑云重重,她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


    “哼!”策零愤怒咬紧牙关,看来她的夫君对她也不过如此,竟舍得让她遍体鳞伤。


    若她是他的女人,他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永远不会让她遭受半分伤害。


    废物,她的中原夫君就是个废物!


    简瑶在一顶陌生的帐篷内苏醒,看见策零正坐在帐篷外烤肉。


    她艰难坐起身,却愕然发现身上穿着陌生的衣衫。


    主家都被策零杀死,能给她换衣衫的人只有策零,简瑶尴尬的抱紧手臂。


    “感觉如何?方才我带你去看过大夫,大夫说你并无大碍。”


    “我并无大碍,主家”简瑶欲言又止。


    “草原牧民本就居无定所,我把他们的尸体和帐篷处理的很干净,我离开之时,一户新牧民正好迁徙到那,他们在原地搭建了帐篷。”


    “那家夫妇不是好人,他们悄悄养女奴做阿姐鼓。”


    听到阿姐鼓,简瑶后背发凉,恨不得将那对黑心肝的夫妇大卸八块。


    “琪琪格也该死!还有她那个弟弟,小小年纪虐杀奴隶,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这世间人都是恶魔,你需用最歹毒的心去揣测旁人。”


    “人是我杀的,下地狱的也会是我,与你无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该将琪琪格留给我处置,我要以牙还牙。”


    “还有小主人,他小小年纪就会偷摸我屁股,我早就想杀了他,只是怕你觉得我恶毒,才没下手。”


    “还有女主人,她用蒙语说要将我悄悄卖给一个打女人的鳏夫,我都听见了,若我杀她,我要将她拧成麻花,像这样”


    策零笑着看向为了安慰他的低落情绪,故意用夸张语气说话的女人。


    “你的夫君对你可好?”


    简瑶哑然,沉默不语。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是不是打你了?告诉我,他若对你不好,我为你报仇。”


    “他从前对我不算好,现在对我很好。”


    “从前哪里对你不好?”


    “我从前是他的小妾,也不算小妾,就是没名没份的跟了他。”


    “哦,那他是个混蛋!”


    “别这么说他,他现在对我很好。”


    “那你现在是他的妻子吗?我听说你们中原人不能将妾扶正为妻,否则会被责罚,所以你现在肯定还是妾。”


    “我娶你,让你当妻子,留在我身边可好?”


    “他若真心喜欢你,就会想尽办法让你成为他的妻,除非他并非真心喜欢你,才忍心折辱你。”


    “他家里长辈不让,不怪他。”简瑶忍不住替四爷辩驳道。


    “哦,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长辈不让?他自己没本事?”


    “我今日倒是发现你牙尖嘴利的,不与你说了。”


    “你与我孤男寡女独处数月,你若回去,你夫君会不会对你不好,你们汉女的贞洁比命重要。”


    “若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告诉你,你的命比贞洁重要,我要你好好活着,为我活着。”


    “那你未来的妻子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简瑶被少年这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个少年胸襟开阔,对女子极为尊重,如此优秀的儿郎今后也不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艾娜,我早就告诉你了。”


    “你的中原名字,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以我母亲起誓。”


    与少年相处数月,简瑶知道他不是坏人,犹豫再三,她最终决定告诉他。


    “简瑶,简单的简,瑶玉之瑶。”


    “简瑶,很美的名字。”


    那达慕这日,简瑶简直欲哭无泪,没想到她没等来四爷,反而先等来准噶尔与罗刹国的突袭。


    准噶尔人冲进偏远的牧场掠夺奴隶,简瑶一瘸一拐的根本跑不快。


    她忍着脚下钻心的剧痛,才踉踉跄跄的跑出几步路,就被骑兵拎着后脖子丢到了抓奴隶的铁笼子里。


    好不容易逃出准噶尔,她却倒霉的再次沦为俘虏,沿途的路况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回准噶尔汗国的路。


    夜幕降临,同样的噩梦再次出现,野蛮的士兵抓住年轻的少女,将她们扛在肩上嬉笑离开。


    简瑶后怕的抚着脸上的人皮面具,前几日她将人皮面具简单修补过一番,显然起了作用。


    她正暗自庆幸,却瞧见几个士兵领着两个准噶尔少女来到铁笼前。


    二人在几个大铁笼逡巡一圈,其中一个年长的少女倏然伸手指向她。


    粗鲁的士兵将她连拖带拽的揪出铁笼,简瑶吓得连声尖叫。


    “你来,去伺候贵客给我。伺候好,保你狗命。”


    年长的准噶尔少女用蹩脚的汉语呵斥道。


    二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替罪羊。


    “姑娘,我生得貌丑,别吓着贵客。”简瑶战战兢兢的扬起丑脸。


    “就要你!”


    什么意思?难道贵客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欢丑姑娘不成?


    简瑶进退两难,眼下无论揭开面具还是戴着面具都没好下场。


    她被两个少女拖到一处帐篷里,她们丢给她一身半新的宽袍,就骂骂咧咧的寻来一个老妇人。


    “可怜的姑娘。”老妇人一身汉女装束,看到简瑶就泪眼汪汪。


    “这位大娘,她们到底让我伺候什么贵客?”简瑶被老妇人搀扶着入了浴桶内沐浴。


    “噶尔丹汗王的女儿钟察海公主殿下前几日抓住一个大清的探子,那探子生得俊俏,公主殿下要将那年轻人纳为男宠,按照规矩,需找试婚侍女去伺候他。”


    “啊”简瑶吓得蜷缩起身子,意思就是她要被当成替公主试婚的侍女,去和一个陌生男子欢好。


    “算你倒霉,哎,从前那些为公主试婚的侍女统统都要死,公主担心选的侍女太美,会勾引男宠们,所以选的都是颜色差的女子。”


    简瑶正要继续追问,却感觉到浑身开始燥。热难挡,难以启齿的欲念汹涌袭来。


    她想起身逃离,却脚下发软。


    “逃不掉的,方才你沐浴的水里加了助兴的药。”


    老妇人将简瑶搀扶起身,甚至都懒得帮她穿好衣衫,只用宽袍随意裹住她的身子,就唤来两个士兵,将她用毯子裹着抬走。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被丢在了地上,包裹身上的毯子被揭开。


    昏暗的帐篷当中,她看到一个男人蜷缩在地毯上发抖。


    “这这位大清的壮士,别别伤害我可好”


    简瑶控制不住的扭动身子,撕扯身上的宽袍。


    “你啊!!”没想到男人忽然冲向她,将她禁锢在怀里。


    靠近才发现他身上滚烫,并不比她好多少,显然对方也被下了药。


    简瑶吓得哆哆嗦嗦去掐他的脖子,可指尖触及到他的肌肤,却忍不住羞耻的溢出声来。


    男人倏然咬住她的唇,蛮横的撬开她的唇瓣,迫使她与他唇齿缠绵。


    简瑶吓得拼命去推搡将她压在身子下方的男人,却被他伸手捂住嘴巴。


    “是我。”男人贴着她的耳朵轻喘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简瑶喜极而泣,抱住四爷的脖子泣不成声。


    “别出声,外面有人。”


    简瑶忍不住亲吻他的掌心,弓起身子与他贴近些。


    他被她吻的渐渐失控,将他压进怀里,恨不如揉进身体里。


    迷乱的情潮渐渐将她吞噬,他的手掌似乎无处不在,引着她攀上峰峦,整夜都不觉餍。足。


    清晨薄暮之时,帐篷内的视线渐渐清晰。


    简瑶迷乱的意识渐渐回笼。


    “爷为何会被俘虏?”


    按理说四爷是皇子,身边多得是奴才护卫,不可能被俘虏。


    “昨日看到一个与你背影相似的女子,中了埋伏。”


    “也好,幸亏沦为俘虏。”胤禛含笑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简瑶闻言,鼻子一酸,原来又是她连累了四爷。


    “那爷怎么不跑?你肯定能逃走的。”


    以四爷的武功,要脱身并不难。


    “不确定那人是不是你  ,爷定要亲自确认方能安心,所以才拖延到今日。”


    简瑶哽咽的趴在四爷怀里啜泣,没想到他沦为俘虏也是因为她。


    若今晚不是她阴差阳错来当他的试婚侍女,真不敢相信他会如何反抗,定会玉石俱焚。


    脚下钻心的剧痛不断的提醒她,她终将是四爷逃离的唯一障碍。


    他带着她,压根逃不出去,她会将四爷拖累成魔。


    沉默片刻,她擦干净眼泪,摩挲挂在脖子上的獠牙。


    “王爷,我们曾经说过,若不再情深,则体面的分开,不瞒您说,我在草原遇到了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


    “我与他,已结发为夫妻,我腹中已有他的骨肉。”


    “这是我与夫君的定情信物,他待我极好。”简瑶挤出一丝锥心刺骨的笑,将掌心摊开,露出策零送给她的狼獠牙。


    “他是草原最英勇的儿郎,他定会来救我,我不想让他知晓从前与您那段不堪入目的过往,求您成全我。”


    “王爷”简瑶越说越心虚,四爷的目光锐利的像刀子似的,冷冷盯着她,一言不发。


    “瑶儿,少看些让人犯傻的话本子。”


    四爷伸手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啊?”简瑶哭笑不得,四爷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觉得被羞辱,愤怒的丢下她离开?


    “王爷,严肃些,我在和你说分开,你是不是没听清”


    “闭嘴!”胤禛将自己的外袍套在她身上,裹紧她的身子,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他抽出藏在腰间革带的软剑,径直冲出帐篷。


    帐篷外早就乱成一锅粥,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血滴子和四爷的心腹正白旗士兵,正在与准噶尔人厮杀。


    熟悉的黑色马车从辕门疾驰而来,四爷抱着她飞身跃起,闪身入了马车内。


    他将锁子铠甲套在她身上,云淡风轻的将她搂在怀里,完全无视马车外的厮杀声。


    “哪来的獠牙!不准乱戴此物!”


    胤禛嫌恶的将她脖子上的獠牙吊坠取下,随手就要丢出马车窗。


    “别丢!真是旁人送的,我还要还给人家的。”


    “是谁!爷亲自去还。”


    简瑶看着四爷阴沉的面色,心想他哪儿是亲自去还,估摸着要去杀策零泄愤才对。


    “是个准噶尔小少年,若没有她,我早就死在泥泽里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爷不准伤他。”


    “哼。”胤禛气窒:“若非他多事,那晚爷就能在那破牧场里与你团聚。”


    “啊那晚是爷?我还以为是杀手,吓得连夜逃跑了。”


    “你呜呜呜你是不是把他们都杀了,张大叔还活着吗?”


    胤禛沉默垂首回避。


    “你不准再为我滥杀无辜,我不喜欢你杀人,否则”


    “好。”胤禛焦急打断她的话,怕她说重话。


    “来人,去把那些人好生安葬。”守在马车外头的血滴子应了一声,心中却叫苦不迭。


    人都被剁的稀烂,拼都拼不起来,还怎么安葬?


    “好了,都过去了,告诉爷那少年在何处?爷亲自登门道谢。”


    胤禛强压下把手中獠牙捏碎的冲动,温声细语安抚她愤怒的情绪。


    “我自己去,你不准跟来。”


    与四爷相处这么些年,她多少能猜出四爷的语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二人正在争执之时,苏培盛焦急的声音传来。


    “爷,胡杨林那的蒙军正白旗遭遇一股奇兵突袭,伤亡惨重。”


    “可知是谁?”胤禛满眼震惊,那支蒙军正白旗由他亲自掌管,他知道他们的实力有多强悍。


    若有能打败那支军队的奇兵,定是实力恐怖的虎狼之师。


    “是是噶尔丹的亲侄儿。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策零。”


    “哦,那位失踪多年的王子?”


    简瑶震惊张大嘴巴,四爷接下来说的话她完全都听不见了,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策零的名字。


    历史上这位策零,将是四爷的一生死敌。


    策零在位期间,算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他不但积极学习西洋先进科技,重用瑞典军官,甚至还师夷长技组建专炮兵、火枪兵。


    他勇于开疆拓土,征服哈萨克草原,一度称霸中亚区域。


    因为他的骁勇善战,四爷登基后,与准噶尔时有战争爆发,雍正九年的和通泊一战,大清更是惨败,数万兵马只剩下两千多人,京中八旗几乎家家挂白幡。


    四爷因为这场战争的惨败,被后世唾骂了数百年。


    早知道是策零,她可她又能做什么?


    现在的策零还是个流亡的王子,他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还数次救过她的命。


    直到听见策零已经逃跑,简瑶心内五味杂陈,不知该高兴还是遗憾。


    “爷救我的少年好像就是策零”简瑶忐忑看向四爷。


    胤禛诧异凝眉,盯着瑶儿手里的獠牙沉默良久。


    “无妨,就当还他一条命,这件事不准告知任何人。”


    “他他是个很聪慧的少年,爷今后需提防着些。”简瑶忍不住提醒四爷。


    “黄口小儿,不足为惧。”胤禛镇定从容,不以为意。


    “拔营,回京。”


    “战打完了吗?”


    “嗯,汗阿玛已班师回朝,噶尔丹败局已定。”


    回京路上,前线捷报频传,噶尔丹被毒死,准噶尔新任汗王果然是策零。


    回京路上多出一位尊贵的俘虏,噶尔丹的女儿钟察海公主带着噶尔丹的骨灰前往大清投降。


    钟察海一路上对四爷罕见的殷勤,想要勾引四爷当靠山的目的不言而喻。


    “姑娘,钟察海又来了,说是请王爷赛马。”羡蓉嫌恶的说道。


    “再忍忍,过几日就能与御驾会师。”简瑶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话本子。


    若她记得没错,历史上钟察海被康熙爷赐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等侍卫,变相软禁在京城。


    一个俘虏而已,压根高攀不上权贵子弟,更不可能觊觎皇子。


    钟察海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几乎对四爷穷追不舍。


    这日午膳之后,简瑶正在与四爷在帐篷内歇息,他的手才攀上她的身子,帐篷外就传来钟察海的声音。


    “苏培盛,立即派人将她押解往直郡王辕门。”


    胤禛不耐的赶人,抓住瑶儿的肚兜细带,将人重新拽回来。


    “我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爽利,怕是怀上了,你快些出去,别”


    胤禛的欲念瞬间消散,忧心忡忡离开她的身子。


    “是不是有了?”


    被四爷这么一提醒,简瑶惊的抓住他的胳膊,他不说倒好,一提醒之后,她就开始冒酸水,忍不住反胃。


    四爷焦急唤来太医,当听太医说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且大概率是个小阿哥之时,简瑶大惊失色。


    “怎么能是四阿哥!不对!”


    “为何这么说?”胤禛不知为何瑶儿得知有孕之后,丝毫没有欢喜的情绪。


    “这个孩子叫什么?爷,我们的四阿哥叫什么名字?”


    “你是侧福晋,这个孩子理应由汗阿玛赐名。”


    “你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没什么”简瑶忍泪,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乾隆帝就成。


    历史上乾隆出生


    在康熙五十年,现在才康熙三十五年,时间对不上。


    一定不能是弘历,她最讨厌乾隆皇帝。


    他就是个昏君,哪个明君会推行让贪官交罚款抵罪的“议罪银”制度?


    明君会不知道贪官交的罚款是民脂民膏?乾隆在位六十年,总共发动一百三十场文字狱,甚至将闭关锁国推向顶峰。


    他明知西方的科技在进步,却睁着眼睛看大清渐渐落后,就怕百姓不再当愚民,推翻皇权。


    乾隆还把雍正帝好不容易废除的贱籍变相恢复,让贱籍百姓苦不堪言。


    简瑶入过贱籍,知道贱籍的底层百姓过着如何煎熬的苦日子。


    总之四爷今后若选择储君人选,她一定不能让弘历当储君。


    简瑶在心里祈祷,她腹中的孩子千万不能是弘历,千万不能!


    否则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弘历,她预知历史,知道乾隆做过的昏聩事情之后,让她对弘历完全喜欢不起来。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她腹中的孩子是弘昐,她忍不住头疼欲裂,蹙眉离开帐篷。


    苏培盛目送侧福晋离开,凑到四爷身侧:“王爷,奴才怎么觉得侧福晋不喜欢咱四阿哥?”


    “许是有孕的妇人脾气古怪些。”胤禛也觉得诧异,瑶儿对第四子的厌恶溢于言表。


    算算她的受孕时间,应该是她成为试婚侍女,被送到他面前那夜。


    他知道那一晚他有多孟浪的要她,他算好她那几日定怀不上孩子,不曾想她的受孕时间与从前不同,胤禛懊悔不已,心疼她又需为他承受孕育之苦


    回到京城已是康熙三十五年九月末,简瑶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她的肚子还不显怀,这一胎腹中的孩子倒是极为乖顺,不曾折腾过她。


    他就连胎动都温柔的像小鱼在游动,甚至让她怀疑自己会不会怀的其实是个小格格。


    可随着月份渐涨,太医对她腹中到底怀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愈发笃定,她这一胎的确是个小阿哥。


    因为四阿哥是随军怀上的,四爷掐着前线大捷的喜事,一并将她有孕的喜讯禀报给康熙爷。


    康熙爷正因捷报龙颜大悦,又恰好得到他又得皇孙的喜讯,直夸她和小阿哥是有福之人。


    一听到康熙爷夸她是有福之人,简瑶扶着肚子愈发坐立不安。


    他记得乾隆皇帝的生母就被康熙爷夸赞过有福之人,但不排除好大喜功的乾隆给自己脸上贴金。


    “姑娘,您怎么被万岁爷夸赞还不高兴了?”


    羡蓉总觉得姑娘自从怀上四阿哥之后,时常焦躁不安。


    奴才们都不知姑娘到底在焦躁何事,也不敢去问,只愈发小心的伺候着。


    “羡蓉,你去查查,四品典仪凌柱家里是不是有个大概五岁的小格格。”


    历史上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入王府五年无宠,后来因为雍正身染重病,钮祜禄氏主动请缨去照料四爷,才得以怀上乾隆。


    可钮祜禄氏即便生下四阿哥弘历,却依旧无宠,她一辈子也只诞育过一个子嗣。


    一定不是弘历!她腹中的孩子一定不能是弘历,简瑶在心中祈祷无数遍。


    简瑶心急如焚等着羡蓉带回消息,直到听见四品典仪凌柱真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她才勉强能安心。


    书房内,苏培盛将羡蓉去调查雍亲王府邸里四品典仪凌柱大人五岁女儿的事情禀报给王爷。


    “钮祜禄氏有何异常?”


    “并无,五岁的女娃娃而已,奴才悄悄调查过,那女娃娃除了额娘是汉女,与简家并无任何瓜葛。”


    “侧福晋似乎很不喜欢那女娃娃。”


    “立即把凌柱调离王府,走远些,别让她看到添堵。”


    胤禛搁笔,将目光投向心腹太医。


    “叶天士,她这一胎为何如此焦躁不安?”


    “奴才也不知,女人怀着孩子脾气多少会古怪些,奴才的夫人坏头一胎之时,甚至半夜让奴才去买臭豆腐。”


    “奴才建议王爷抽空多陪伴在侧福晋身边,也许能缓解她的不安情绪。”


    “陪着呢,王爷下朝之后,日日都去侧福晋院里陪着呢,这该如何是好啊。”


    苏培盛急的直跺脚。


    第78章 第078章圈禁


    “叶天士,倘若小阿哥影响她的安危,无需禀报,悄悄将孩子扼杀即可,不准惊动她。”


    书房内一片死寂,苏培盛和叶天士满眼震惊垂下脑袋。


    小阿哥可是康熙爷御口钦封的有福之人!


    王爷为了侧福晋,竟连皇命和他的亲骨肉都不管不顾。


    “奴才遵命。”


    “都下去。”


    胤禛屏退奴才,在书房内踱步,坐立不安,很想看看她在干嘛。


    他急步前往一墙之隔的小院内,见她正笑眼盈盈坐在秋千架上,与奴才嬉笑,他脸上跟着浮出温煦笑意。


    “爷怎么今儿回来的如此早?还没到吃晚膳的时辰呢。”简瑶看到四爷站在门边不说话,赶忙朝着四爷招手。


    她极有分寸,四爷下朝之后,在书房忙碌的时间,即便再想他,她也不会去打扰他。


    “皆为琐事,让幕僚处理即可。”胤禛绕到她身后,小心翼翼推动秋千。


    “今晚我想吃红烧肘子。”简瑶心虚的试探道。


    “不可,太医说孩子过大,你不可任性。”


    “可是爷”简瑶正准备对四爷撒娇,却见苏培盛火急火燎前来。


    “王爷,有紧急公务需您亲自处理。”苏培盛欲言又止看向四爷。


    简瑶朝羡蓉使了眼色,羡蓉赶忙过来搀扶她。


    “爷快些去前院忙公务吧,早些回来用晚膳。”


    “嗯,羡蓉,吩咐下去,不准她贪食。”胤禛板着脸吩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简瑶捂着耳朵不听他啰嗦。


    目送四爷离开之后,她转身准备偷吃糕点,可羡蓉却捧着糕点匣子溜之大吉。


    “羡蓉!”简瑶气的直跺脚,扶着肚子被羡蓉诱着散步。


    前院书房内,胤禛见汗阿玛身边的李德全领着数名宗人府奴才前来。


    他转身让看守月洞门的奴才将门关好。


    “王爷,李德全公公奉命前来前来缉拿您入宗人府”苏培盛语气都忍不住染着哭腔。


    “雍亲王爷,老奴得罪了,您请跟老奴走一趟吧。”李德全似笑非笑的朝着雍亲王躬身道。


    “好,李安达,可否容本王与福晋交代几句家事?”胤禛大概猜到那件事已经东窗事发。


    没想到竟在瑶儿有孕之时事发,他原本成竹在胸,眼下却开始忧心忡忡。


    李德全虾着腰点头答应:“王爷,万岁爷还等着奴才回话,请您尽快。”


    “奴才这就去请四福晋,多谢李总管大恩大德!”


    苏培盛强压下恐惧,火急火燎将四福晋请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四福晋看到王爷被宗人府的奴才们羁押,吓得魂飞魄散。


    她印象里的王爷素来沉稳凝练,从不会招惹事端。


    “那拉氏,王府一切琐事都交给你,务必照顾好王府。”胤禛盯着那拉氏的眼睛,沉声嘱咐。


    “呜呜呜,王爷且放心,妾身一定会打理好王府的,呜呜呜呜”那拉氏心里门清,王爷说的琐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简氏。


    王爷方才话里有话,在暗示她不准将这噩耗告诉简氏,以免惊了简氏的胎。


    眼睁睁看着王爷被宗人府带走之后,那拉氏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苏培盛,你去与简氏说一声,就说王爷被万岁爷急召,已动身前往军营,没个十天半个月不,至少需三四个月,方能归来。”


    那拉氏知道自己最多隐瞒三四个月,王爷被宗人府羁押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定纸包不住火。


    好在三四个月之后,简氏腹中的四阿哥也七八个月大,勉强算足月,即便早产,小阿哥活着的胜算也能多些。


    “到底怎么回事?”那拉氏面色凝重看向苏培


    盛,忍不住追问道。


    “是《百官言行录》出事了,不知万岁爷从何得知那要命的《百官言行录》在王爷手里,万岁爷震怒,下旨将王爷羁押宗人府查办。”


    “啊《百官言行录》?这到底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四福晋对前院之事一无所知,可一听到这个与百官有关系的名字就觉得胆战心惊。


    “就是就是记录朝中重臣言行秘密的一本账册。”王爷被羁押,苏培盛瞬间没了主心骨,只能战战兢兢的依附四福晋。


    “什么!王爷真是糊涂啊!”


    完了,如今无论王爷交不交出这要命的账本都没好下场!”


    四福晋气的恨不得立刻杀了王爷,如今那账本倒是成了烫手的山芋。


    王爷若交出言行录,那么证明王爷的确私藏这要命的东西,一定会得罪百官,让康熙爷忌惮。


    王爷若不交出那言行录,百官定会觉得被拿捏住把柄,对王爷恨之入骨,康熙爷更是会猜忌王爷私藏言行录,妄图结党营私,对王爷生出猜忌提防之心。


    四福晋彻底慌了神,眼下就是个走投无路的死局!


    “苏培盛你先去安抚好简氏,容我好好想想,我好好想想。”


    四福晋头疼欲裂回到福晋正院里,开始盘算如何与王爷尽快撇清关系,一定不能让他连累她娘家。


    “孔嬷嬷,你去把王府的账本拿来,再盘一盘我私库里值钱的细软和古董字画。”


    “对了王府里那些庄园和铺子的名册也取来。”


    “福晋,王爷这回无论如何都是死局,康熙爷估摸着会褫夺王位,若再革除黄带子,就全完了呜呜呜,该怎么办啊~”


    “别慌,你去把我名下的产业过明路,统统转移出去,再把王府名下值钱的铺子和庄子抵押出去,对外就说我要花钱为王爷打点疏通,奔走关系。”


    总之这些值钱的产业换成银子之后,她这个四福晋到底花没花钱为王爷打点,只有她自己心里有数,旁人压根不会知晓。


    “这几日王府谢绝任何人前来拜访,对外就说近来京中风寒盛行,钮祜禄侧福晋有孕,王府里不准进外人,免得将风寒传染给她,影响小阿哥。”


    奴才取来各种账册,四福晋一头扎进账册内,开始潜心研究该如何保全这些产业。


    简瑶没等来四爷前来用晚膳,却被苏培盛告知四爷被康熙爷急召入了军营里。


    “为何要去三四个月这么久?最近是不是哪儿又打仗了?”简瑶忧心忡忡,担心四爷在战场上受伤。


    “说是康熙爷密令,奴才们也不知道,王爷不放心您一人在王府,嘱咐奴才在您身边伺候着。”


    苏培盛垂着脑袋,假装若无其事,诓骗简氏。


    “他衣衫还没带,你一会去把他放在我这的衣衫鞋袜都送过去。”


    简瑶说着就焦急入了屋内,为四爷收拾行装。


    苏培盛背着大包袱回到前院,离开王府之后,将王爷的衣衫鞋袜送到宗人府里。


    胤禛将包袱放在膝上,轻轻抚摸。


    “拿回私宅放着,宗人府监牢脏。”胤禛伸手小心翼翼拍干净包袱上看不见的灰。


    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衣衫,不能弄脏,更不能弄坏。


    他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让人对他用刑,也许会吧,毕竟汗阿玛连他的生辰都记不住。


    “她和小阿哥如何?”


    “奴才和四福晋配合瞒着侧福晋,她除了担心您在军营里乏累之外,并无任何异常,奴才离开之时,她晚膳进的也香。”


    “嗯,让叶天士照顾好她,日日都需为她和孩子请平安脉。”


    “爷奴才发现四福晋在悄悄将王府里值钱的产业和细软转移到她娘家。”


    “呵,随她去吧,苏培盛你回去之后,将爷的私产悄悄转移到简氏名下,务必要快!”


    苏培盛心下骇然,王爷这句话就像在交代后事,他听的心口发慌,跟随王爷十几年,他从未如此恐惧过,王爷面对的是一场进退两难的死局。


    那言行录早就被太子拿回去,王爷不可能供出太子。


    即便太子大发善心,将言行录秘密交给王爷,他也不能交出来,否则就是做实了王爷私藏言行录的铁证。


    “早些回到她身边伺候。”胤禛拿起桌案上的刻刀,低头打磨一块莹润通透的绿翡籽料。


    十月末,四九城迎来初雪,今日是简瑶和四爷的生辰。


    简瑶一早就开始在小厨房内忙碌,亲自下厨烹制四爷喜欢的烧鹿筋和肉沫炖萝卜,用红泥火炉煨制,催着苏培盛早些送去军营。


    “姑娘,腊月王爷肯定能回来过年,您再等一个多月,待腊月二十前后,万岁爷和各部衙挂印封笔,王爷就能回来与您团聚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踏实。”


    简瑶低头细览四爷送来的家书,将家书捧在心口,总觉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


    “姑娘,王府梅林那的梅花开的正盛,您不是说要摘梅花给王爷酿梅花酒吗?奴婢伺候您去瞧瞧。”


    “好,多带几个篮子。”简瑶心事重重来到梅林。


    苏培盛寸步不离跟在简氏身后,不敢离开半步。


    为了逗笑主子,羡蓉和苏培盛二人开始耍宝,苏培盛被羡蓉簪了满头的梅花,干脆翘着兰花指开始说笑话。


    简瑶被苏培盛的笑话逗的捂着嘴角偷乐,倏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简侧福晋还真是好雅兴,王爷深陷宗人府数月,你还在赏花听曲儿。”


    “什么意思!”简瑶大惊失色,转身就见佟佳侧福晋正在奴才的搀扶下,款款朝她走来。


    佟佳氏见简氏一脸懵然的模样,心下窃喜,她目光幽幽,盯着简氏隆起的肚子。


    “佟佳侧福晋,您这是要去哪儿?雪天路滑,奴才伺候您出门。”苏培盛吓得瑟瑟发抖,硬着头皮打断佟佳氏的话。


    方才简氏出门之前,他已暗中派人通知四福晋,让四福晋找借口不准王府后宅的女人出门。


    可佟佳侧福晋仗着身份素来我行我素,眼见简氏面色惨白,苏培盛吓得冲上去搀扶。


    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她腹中的小阿哥才五个多月,若出事儿肯定保不住,还会危及简氏的安危,王爷定会杀了他泄愤。


    “这样大的事情,王府里人人自危,所有人都为王爷的安危奔走,你算了,对不住就当我今儿没来过,更不曾与你说任何话。”


    “我没你那么悠闲,我还需去求娘家人救救王爷。”


    佟佳氏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四哥哥犯的事儿实在太大,娘家人早就警告过她,不能参合进王府这个烂摊子。


    既然四哥哥无论如何都没好下场,还不如早点去死,如此谁都得不到四哥哥,她也能咽下一口恶气。


    佟佳氏眼看简氏面色愈发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站不稳,心下窃喜,转身匆忙离开。


    梅林内,简瑶急的抓住苏培盛的手:“到底怎么回事?王爷在何处,立即带我去见王爷!”


    “侧福晋,奴才求您冷静些,您还怀着小阿哥,您不能再出事了,否则王爷定心急如焚。”


    “我要去宗人府,我要去宗人府!”


    简瑶擦干眼泪,踉踉跄跄的在奴才的搀扶下,回到居所。


    闻讯而来的四福晋将惊慌不安的简氏拦住。


    “你们都下去,我要与侧福晋说体己话。”


    “福晋,是不是整个


    王府只有我不知道王爷出事?为何瞒着我!”


    “简氏,王爷面对的是死局,如今最该做的是如何自保,你别忘了你还有孩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小阿哥们考虑才是。”


    四福晋言简意赅,将那要命的言行录引起的祸端告知简氏。


    此时四福晋从袖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账册。


    “简氏,今后这王府就是你我的天下,这些是我特意给你留的私产,都过了明路,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一切有用的东西,钱和权势才最可靠。”


    “福晋,这些您留着,我的私产也通通留给您,奴才现在要见王爷,求您别拦着奴才。”


    “简氏!哎”那拉氏眼睁睁看着简氏冲出院门,忍不住唉声叹气。


    “蠢材。”她将账册重新收回袖中。


    简瑶抱紧给四爷做的新衣衫,焦急赶往宗人府。


    宗人府内,胤禛匍匐在地。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你到底想做甚?就凭你也配肖想朕的江山?”


    “朕再问你最后一次,那百官言行录到底在哪?”


    “汗阿玛,儿臣当真不知此物。”


    “四弟,你就服个软,交出言行录,汗阿玛定不会责备你。”太子胤礽心下愧疚,但却不敢声张。


    “保成,这就是你平日里推心置腹的亲兄弟,朕早就提醒过你,胤禛喜怒不定,难堪大任,朕若未早发现他的狼子野心,他怕是要造反逼宫,效仿李世民弑兄杀弟。”


    “也罢,你若仍是执迷不悟,朕也不必顾及骨肉亲情,传朕旨意,将逆子胤禛褫夺爵位,终身圈禁于宗人府,非死不得出。”


    “儿臣叩谢汗阿玛隆恩。”


    胤禛忍泪,将前额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寒冷。


    太子暗暗松一口气,幸亏四弟并未被汗阿玛革除黄带子。


    待他今后登基为新帝,再将四弟从宗人府放出来,将王位一并还给他。


    一墙之隔的探视间,简瑶忍泪,抱紧手里的衣衫。


    待御驾离开之后,她迫不及待来到四爷面前。


    “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胤禛心下骇然,气的恶狠狠看向苏培盛那狗奴才。


    “我来送衣衫。”简瑶一看到他憔悴的面容,赶忙低头忍泪。


    她背过身,悄悄抹泪。


    “别哭,爷在宗人府很好,不必担心。”


    “只是今后不能让你当亲王侧福晋,别怪爷。”胤禛将低声啜泣的女人拥入怀中,满眼愧疚。


    “瑶儿,爷不会永远被困在宗人府,信我。”胤禛贴着她的耳畔私语。


    他不想将朝堂上那些蝇营狗苟的污糟事说给她听,让她跟着烦心。


    简瑶知道四爷在安慰她,他都沦为阶下囚了,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忍着眼泪,从袖里取出用帕子包好的寿包。


    “生辰快乐。”


    “来的仓促,方才忘记带礼物了,只记得今日你生辰,一定要吃寿包。”


    胤禛接过冒着热气的寿包,倏然凝眉抓住她的手腕,迅速挽起她的袖子。


    待看到她被剥皮的手腕被烫得鲜红,顿时心疼的将她的手捧到面前,小心翼翼吹气。


    “去寻烫伤药来!”


    “咿”简瑶一路上担惊受怕,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感觉到刚出锅的寿包有多烫。


    方才进宗人府之时,看守的奴才不准她带吃食,将她的食盒给扣下。


    她急的将放在小火炉上的寿包藏在袖中。


    又紧张兮兮等康熙爷和太子离开,压根想不起来袖中藏着寿包。


    待处理好她手腕的伤,胤禛将寿包掰成两瓣,先递到她唇边喂她。


    简瑶心烦意乱,才吃两口,就把寿包递给四爷,却被四爷抓住手掌,拇指传来温润的触感,她定睛一眼,发现左手大拇指上多出一个翠玉扳指。


    “生辰快乐,瑶儿。”


    简瑶抚摸扳指,心虚低头,那日在永和宫内,她将定情的戒指留下,后来四爷带回来摔粉碎的扳指,当夜一个人闷声在书房里修补,气的不愿意回来歇息。


    碎裂的扳指到底没修好,没成想,他竟将他拇指上的扳指一并砸碎,将碎扳指与她的碎扳指揉在一起,葬在院中柿子树下。


    此时见他眉眼温柔轻抚她的肚子,简瑶踮起脚尖,他忽然默契的俯身为她折腰,搂紧她的腰。


    她主动吻住他微凉的唇,忍不住将舌探入他口中与他唇齿纠缠。


    渐渐地安抚性的亲吻开始变得愈发狎昵炙热,可当她将肚子贴近他怀里,他却气喘吁吁的轻轻将她推离。


    “别闹,早些回去。”胤禛呼吸都乱了,忍不住用指尖勾勒她染着欲念薄红的眉眼。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我记得宗人府附近的街巷有一处陪嫁的私宅,我就住在那,天天来陪你。”


    “胡闹!苏培盛,羡蓉,立即将侧福晋送回王府,不准离开王府半步。”


    苏培盛和羡蓉毕恭毕敬将侧福晋搀扶着离开。


    简瑶转身回眸看向四爷,依依不舍离开宗人府之后,她将羡蓉唤进马车内说体己话。


    苏培盛支着耳朵,赶忙凑到马车窗户底下偷听,却被穗青那丫头揪着耳朵赶得远远的。


    王府后宅里就数简氏身边最难渗透眼线,羡蓉和穗青二人鬼精着,压根容不得她们的姑娘身边有陌生人出没。


    也不知羡蓉和简氏在马车里到底都说了什么,马车竟调转方向,径直往紫禁城的方向前行。


    “羡蓉,侧福晋要入紫禁城做甚?”


    苏培盛追着坐在马车前头扬鞭的羡蓉。


    “关你屁事!你若不去就回王府等着。”


    “哎呦喂,瞧你这话说的,主子在哪我都得跟着。”苏培盛心情忐忑跟在马车后。


    简氏在马车内换上吉服,入了紫禁城之后,却往毓庆宫的方向前行。


    苏培盛心中暗道不妙,简氏该不会蠢到求着太子将那百官言行录拿出来吧。


    毓庆宫内,太子侧福晋程氏正百无聊赖的在合香,听到瑶儿妹妹前来请安,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纠结。


    她本想找个借口拒绝,可一想到瑶儿妹妹怀着孩子,受不得刺激,又心软的让奴才将人请到偏殿相见。


    走到偏殿门口,简瑶屏退奴才们,独自一人入偏殿内。


    “程姐姐,求您救救王爷”简瑶扶着肚子屈膝跪在地上呜咽。


    “瑶儿妹妹,使不得,你怀着孩子如何能跪,快些起来。”


    简瑶哽咽的推开程姐姐的手:“姐姐,王爷被万岁爷下旨圈禁在宗人府,非死不得出,下一个也不知该轮到哪个皇子。”


    程氏满眼震惊,盯着匍匐在地的简氏:“妹妹这是何意?你在暗示下一个是太子吗?太子爷不曾薄待过雍亲王,你为何瑶诅咒他!哼!”


    简瑶见程姐姐被成功激怒,压下狂喜,凄凄呜呜道:“姐姐您瞧,我只是用子虚乌有之事随口威胁您,您就恼羞成怒了。”


    “听闻那百官言行录记载百官不可为人知晓的私密,常言道君若舟民如水,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何况百官并非寻常平民,激起的水花更是能将孤舟吞噬。”


    “姐姐,若百官抱团求生,您说万岁爷可能罢黜百官吗?”


    “妹妹倒是深谋远虑,假若你身怀百官言行录,又该当如何?”


    程氏若有所思看向还在凄凄呜呜装柔弱的简氏。


    “姐姐,我目光短浅,只觉得这言行录与其说是利器,倒不如说是杀器,杀器自然用来杀人,谁与我为敌,我就杀谁。”


    程氏沉默不语,眼下完全无法判断简氏今日说的这番话,是不是雍亲王授意。


    若是雍亲王,那么他的城府着实让人心惊。


    所有皇子,甚至是太子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甚至会被他玩弄于股掌间。


    “姐姐,今日这番话我不知说的对不对,但我爹爹教我的道理准没错。”


    简瑶装作忐忑的看向程姐姐。


    程氏收回审视的目光,江宁简家清流世家,瑶儿的爹爹更曾是江南第一才子,教导出瑶儿这般女中诸葛也在常理之中。


    只是雍亲王得到瑶儿襄助,简直如虎添


    翼。


    程氏心不在焉的与瑶儿闲聊几句,就迫不及待将人打发走,焦急去寻太子。


    太子胤礽正在听南府琵琶姬奏乐,见程氏前来,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胤礽,那百官言行录不该这么用,你那么多庶出的兄弟中,唯有你四弟对你忠心耿耿,若你四弟因百官言行录被圈禁,你岂不是自断臂膀?”


    “如今万岁爷都知晓有这言行录的存在,那百官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反而会让他们抱团求生,他们若抱团,着急的是万岁爷,他定会下旨豁免百官言行录上的罪行。”


    “到时候你手里的言行录就等同废纸一张,还不如趁着有用之时,当铲除异己的杀器。”


    太子面色凝重,屏退歌舞姬。


    “你提醒的没错,近来频繁有官员成群结队往乾清宫坦白罪行,孤正在愁该如何利用这言行录。”


    “不如将这言行录丢给直郡王?”程氏提醒道。


    “好主意,极好,就按你说的办。”


    “胤礽”程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提醒他提防雍亲王这件事压下。


    “婉儿,今后孤登基,定册封你为皇后,能得你襄助,是孤此生之幸。”


    程氏愣怔片刻,依偎在太子怀中。


    二人很快拥作一团,却不知一个小太监悄然从房梁离开,出了毓庆宫。


    宗人府内,胤禛接过密信,眸色愈发幽冷。


    瑶儿他感动之余又觉无奈,瑶儿彻底打乱他的筹谋。


    他眼神阴鸷,盯着密信上侧福晋长跪程氏面前苦苦哀求这句话。


    “柴玉,计划有变。”


    接连数日,四爷都拒绝见她,简瑶焦急万分,幸而在今日终于迎来好消息。


    朝堂上乱成一团,程姐姐果然说动太子,将矛头指向了八爷胤禩。


    没人能拒绝拿捏百官的利器,八爷得到百官言行录之后,简直如获至宝,当即就开始对有把柄的重臣威逼利诱,结党营私。


    康熙爷震怒之下,下令彻查八贝勒府邸,言行录自然而然一定会被找出来。


    康熙爷当着朝臣的面,将那言行录当场烧毁,百官的把柄随着言行录一道销毁。


    就在这节骨眼上,八爷一党却攀咬出毓庆宫纵容贪官污吏在江南倒卖私盐和走私**的丑事。


    甚至还抖落出太子私自扣下藩属国进贡之物,中饱私囊的丑事。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太子前些时日殴打科尔沁权贵的消息也被人揭发。


    没想到毓庆宫就像筛子似的,早就被人扎的千疮百孔。


    而此时简瑶却开始忐忑不安,朝堂上的乱局,让她忽然反应过来,四爷身在宗人府反而能因祸得福。


    若此时四爷身在朝堂,定会被毓庆宫牵连,毕竟四爷和太子最为亲厚。


    糟糕简瑶懊恼扶额,她好像闯祸了,自作聪明打乱了四爷的筹谋。


    难怪四爷对被圈禁宗人府一事完全无动于衷,原来是故意避开眼下的乱局。


    “姑娘,王爷回来了!”羡蓉在门外激动提醒。


    “啊快些进来帮我梳妆打扮,快些快些。”简瑶急的捂着长了妊娠斑的脸。


    胤禛急步踏入房内之时,她正捂着脸坐在梳妆台前。


    “爷你快些出去,我我还没梳妆。”


    “无妨,在爷面前不必如此麻烦。”胤禛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亲自替她打理乱发。


    “嗯?为何捂脸?不舒服?”


    “没呢,我脸上长了不少妊娠斑,太医说不能服药,待产后才能调理。”


    “你别凑那么近,快些走开,哎哎别亲。”


    拥吻间,胤禛下意识将手探入她的衣襟内,却触及到浑圆的肚子。


    “”失控的欲念瞬间被浇熄,他将发烫的手掌贴近她的肚子,额头抵着她的眉心,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虽被圈禁在宗人府,但她每日的情况事无巨细都会被记录,送到他面前详阅。


    她这几日思虑过重,胎息不稳,昨日才勉强能下床走动。


    “等几个月再给你。”


    “太医说过些时日就就能稍微同房。”简瑶满脸通红,将脸藏在他怀里,听他早就狂乱的心跳。


    “对了,穗青说年末盘点我的私产,我名下忽然多出来好多价值连城的私产,雍亲王殿下,您就不担心我卷走你的家财吗?”


    简瑶叉腰,晃着大肚子走到书桌前,如今说她富可敌国都不夸张。


    四爷的产业遍布大清,甚至在罗刹国和南洋以及众多藩属国都有产业。


    “你想怎么花都成,选最好的物件买,不必省银子。”


    “爷被圈禁,最富有的应该是那拉氏。”


    四爷倏然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爷,四福晋待我极好,还特意给我留了一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太过于计较得失。”


    “爷给她打理的产业本就是给她的,也不曾亏待过她和乌拉那拉一族。”


    二人正说体己话,苏培盛在门外提醒,万岁爷召见四爷入宫。


    一听到康熙爷要召见四爷,简瑶忍不住心里发怵,总觉得康熙爷找四爷绝对没什么好事儿。


    “放心,汗阿玛只是觉得对爷有所亏欠,准备下旨恢复爷的爵位。”


    “爷,我是不是自作聪明打乱了你的计划?”简瑶忐忑追问。


    “无妨,只不过将进度提前,操之过急了些,并不影响大局。”胤禛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吻过她之后,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四爷恢复爵位的好消息传来,四福晋掐着时辰前来。


    “简氏,晖儿明日即将归家”四福晋欲言又止。


    “王爷那多亏你帮我说话。”四福晋肠子都悔青了,她哪会料到王爷会从死局中逆风翻盘。


    她做的那些事情,压根就瞒不住精明的王爷,可王爷却大方的将那些产业统统赠予她,她震惊之余,就知道是简氏在帮她斡旋。


    偌大的王府若说真有一个能勉强交心,相互扶持之人,只有简氏。


    眼下那拉氏还想利用简氏铲除佟佳氏这个心腹大患。


    “简氏,有一件事我近来终于查到了,当年你莫名患水痘,幕后黑手竟是佟佳氏。”


    “依着王爷的脾气,他应该比我早查到真凶。”


    简瑶捏紧手中茶盏,没想到会是佟佳氏。


    难怪当年四爷对这件事不了了之。


    她心里明白,四福晋在这时候说出佟佳氏,定是想借着她的手铲除佟佳氏。


    “福晋,佟佳氏是王爷的青梅竹马,在王爷心里到底是与别的女子不同。”


    四福晋见简氏露出气馁沮丧的神情,暗道不妙。


    “你别着急,我和你一块想想办法。”


    四福晋其实很着急,她得到密报,佟佳氏贼心不死,还在觊觎夺走她的晖儿。


    佟佳氏必须尽快死,否则她寝食难安。


    “主子,毓庆宫程侧福晋请您入宫一叙。”羡蓉在门外提醒道。


    一听到程侧福晋,四福晋忍不住蹙眉。


    “简氏,你与程侧福晋走得很近?”


    “客套应酬,并不算熟。”


    简瑶早就听闻四福晋和太子妃以及八福晋九福晋是手帕交,太子妃和程姐姐不对付,几位皇子福晋定也沆瀣一气。


    “不熟就好,程氏在紫禁城里人缘并不算好,你自己留神些。”


    四福晋点到为止,程氏那狐媚子让太子妃吃过多少暗亏,她们几个妯娌之间都有所耳闻。


    那是个厉害的南蛮子,矫揉造作,诡计多端。


    其实若非简氏只是满脑子情爱的愚蠢之人,她也断然容不下简氏。


    四福晋与简氏闲聊几句,就焦急回去整理为晖儿置办的衣衫鞋袜。


    简瑶目送四福晋离开之后,转身去整理给晖儿准备好的衣衫鞋袜,她有孕在身,身子乏累,今年只亲手为父子四人缝制了两身冬衣。


    她让羡蓉将给四爷和孩子们做的新衣衫洗干净,整齐晾晒在院子里,就悠闲的躺在摇椅晒太阳。


    “羡蓉,佟佳侧福晋最近都在做甚?”


    她有孕之后,不必日日去四福晋正院里晨昏定省,有些时日没见过佟佳氏了。


    “她近来都在紫禁城里,陪伴在太后身边尽孝。”


    “多留意她的动向,派人盯着她。”


    “别让血滴子去,让我们自己的人去盯着。”


    羡蓉顿住脚步,转身出了院门。


    苏培盛躲在月洞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如今只要王爷不在王府内,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亲自盯着简氏。


    离得远,他听不清简氏主仆到底在说什么。


    可他一看到羡蓉与简氏单独说话之后,忽然消失不见,一颗心就忍不住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简氏院子


    里的情况最难把控,即便他亲自出马,都收获甚微。


    简家安排的死士并不比爷的血滴子身手差。


    也就王爷能容下枕边人掌握着一支招招致命的死士。


    眼见羡蓉鬼鬼祟祟的唤出死士,苏培盛赶忙召唤最精锐的血滴子暗卫,让血滴子跟着死士。


    若他知道今后王爷精心培植的血滴子都被简家的死士勾走,甚至还结为夫妻,定会气的捶胸顿足。


    临近晚膳之后,简瑶动身前往毓庆宫赴宴。


    今日奴才倒是没将她从侧门带入毓庆宫,而是走了正门。


    “侧福晋。”柴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紫禁城内,柴玉和苏培盛就是四爷的嘴替,四爷一个眼神,奴才们就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简瑶扶着肚子转身,果然看见四爷正急步朝她走来。


    她站在原地等四爷走到前方,才跟在四爷身后一道入内。


    今晚太子在毓庆宫内设宴款待四爷,男人们在前殿饮酒,简瑶则和程姐姐二人相视而坐。


    “妹妹,眼下我遇到一个棘手的麻烦事,哎。”


    “姐姐若信得过我,但说无妨。”


    “万岁爷近来对太子爷颇多微词,我们想出的法子收效甚微。”


    简瑶默然沉吟许久,才开口隐晦提醒道:“太子爷是孝诚皇后嫡子,到底是与旁的皇子不同,姐姐不必担心。”


    程氏愣怔片刻,倏然眼前一亮。


    太子和她只顾着围绕康熙爷尽孝,却忘了太子生母的重要性。


    一个女子死在夫君最爱她的时候,还是为夫君诞育子嗣难产而亡,怎能不让人抱憾终生。


    “你说的极是。”


    “妹妹冰雪聪慧,雍亲王能得你襄助,真是好福气。”


    简瑶闻言,登时警觉道:“姐姐说笑了,我们王爷事事唯毓庆宫马首是瞻,只盼着今后姐姐能帮帮我,让我的孩子顺利承袭王府。”


    “姐姐您也知道,毕竟王爷有嫡子,晖儿能不能坐稳世子之位,全赖姐姐提携。”


    程氏含笑点头,原来瑶儿妹妹图的是世子之位。


    四福晋有嫡子,今后雍亲王的爵位还真不好说到底花落谁家。


    “好妹妹,只要我在太子身边一日,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世子之位,你放心,雍亲王世子之位,肯定是晖儿的。”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哎,姐姐不知王府后宅里也不太平,我日日卯足劲想着法子争宠,可色衰而爱弛,待我花残粉煺,容颜不再,又能得几时好。”


    简瑶尽量把自己塑造成处心积虑为儿子当世子的心机怨妇,如此才能与程姐姐在毓庆宫的糟心事配平,让程姐姐放下戒心。


    程氏被瑶儿妹妹一番揪心的肺腑之言说的泪眼盈盈,原来她在王府里过的也不称心。


    “好妹妹,今后若受委屈尽管来找我,我定想办法为你出气。”


    简瑶感动之余,又觉愧疚,她和程姐姐不知为何,到底还是走到这般虚情假意互相试探的地步。


    散宴之后,简瑶心绪复杂回到乾西阿哥所。


    “瑶儿,紫禁城并无真情,不必太介怀,她前些时日派人入王府查探你的消息。”


    “我知道,我也派人去毓庆宫监视她了。”


    简瑶叹气:“爷,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程姐姐。”


    胤禛默然,探子禀报过,程氏在太子面前说过同样的话。


    “好。”


    今日饮下薄酒,在心爱的女人处心积虑的撩拨之下,胤禛到底没忍住不碰她的身子。


    他牢记嬷嬷所言,将她抱着坐在他身上,可看到她的肚子,他却瞬间偃旗息鼓,她早已动情,胤禛只能克制的用别的方式替她疏解。


    简瑶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里,本想替他也疏解一番,却被他按住手。


    “你先歇息,爷需道书房处理公务。”胤禛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起身离开。


    苏培盛站在书房外伺候,冷不丁听到书房内传来王爷压抑的轻喘。


    “”他心疼王爷,还需当好几个月的苦行僧。


    第79章 第079章狂徒


    苏培盛想开口提醒王爷,乾西阿哥所里有的是颜色好,能伺候王爷侍寝的宫女。


    如今简氏有孕在身,瞒着她偶尔寻侍妾格格或者小宫女松快松快,也不为过。


    试问大清朝哪个王爷只寒酸的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哎…简氏醋性大,只能苦了王爷,血气方刚的年岁,大半夜只能躲在书房里自。泄。


    可苏培盛心里很清楚,若不是简氏,即便是仙女,爷都不会要。


    简氏离开那些年,他没少搜罗美人儿送到王爷面前,甚至有许多比简氏更美艳的女子,可到头来,苏培盛只换来一顿板子


    康熙三十五年除夕,简瑶坐在四爷怀里吃枣泥山药糕,看他在写赐给阖府上下的福字。


    “王爷,万岁爷今年赐给王公大臣的御笔福字赐下了。”苏培盛毕恭毕敬捧着两方撒金红笺站在门外。


    “嗯,更衣,爷去亲自贴福字。”


    简瑶凑上前看一眼御笔,康熙爷的字迹遒劲,笔走龙蛇,颇有风骨。


    她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陪四爷和四福晋到王府大门前,将御赐的福字贴在王府朱门上。


    将御赐福字贴好之后,轮到王爷给后宅各院落赐福字。


    明年是牛年,简瑶缠着四爷在红笺上画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牛犊。


    她捧着四爷写好的福字,满心欢喜准备回去贴福字和春联。


    “一起去。”


    “苏培盛,寻人代笔。”胤禛轻搂她的腰,与她一道离开。


    苏培盛寻来平日里为王爷秉笔的小太监,让他照着王爷的字迹,将剩下的几十张福字写完,转头去寻王爷。


    今日雪后初霁,偶有寒风拂面,廊下挂着成串的柿饼子,红彤彤像喜庆小灯笼似的。


    王爷正站在梯子上,听简氏在指挥该往哪儿挪对联。


    大阿哥弘晖带着正牙牙学语的二阿哥弘昀与三阿哥弘时,齐刷刷趴在暖阁窗前,看王爷和简氏贴春联。


    苏培盛攥着拂尘,心中感慨万分,王爷身边终于有妻儿相伴,不再总是孤零零一人,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贴好对联之后,简瑶让四爷带着三个孩子去沐浴更衣,换上她做的新衣衫。


    因着要去紫禁城参加除夕宫宴,王府里的年夜饭在午时开席。


    四爷和四福晋以及三个小阿哥单独坐一桌。


    四福晋被王爷的冰块脸冻的心里发怵,赶忙让奴才将简氏搀扶到主桌,挨着王爷落座,这才看见王爷不再绷着脸。


    四福晋紧挨着晖儿落座,将准备好的礼物给她的晖儿,母子二人母慈子孝。


    当小晖儿将亲手画的画像送给她,四福晋看着画像里与她依偎在一起的孩子,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统统捧到她的晖儿面前。


    热闹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王府里的姬妾们每六人坐一桌,满满当当坐满了五桌。


    厅内安静至极,谁都不敢说话,直到王爷用过膳食,离开之前让奴才将年节赏赐发下去,气氛才变得热闹起来。


    四爷和小阿哥们离开之后,主桌上只剩下简瑶和四福晋二人。


    “怎么佟佳氏没来用膳?”简瑶主动替四福晋斟酒。


    “太后这几日凤体不爽利,她忙着在太后跟前钻营,谁知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总之不会是孝心。”


    四福晋眼见简氏管不住


    嘴,又夹起一块肘子,赶忙提醒道:“太医说你这胎大了些,忍着些,待出月子可劲儿的吃。”


    “就吃这一口,就一口。”


    二人闲聊几句之后,王府的姬妾们挨个上前给四福晋和她敬酒。


    四爷不在,四福晋俨然成为家宴上的主角,觥筹交错间,好不得意。


    四福晋只象征性的举起酒盏,但却并未喝酒,毕竟一会还需入紫禁城赴除夕宫宴,再者这些奴才们敬的酒,她也不稀罕喝。


    此时简瑶举起酒杯:“福晋,新春大吉。”


    “简氏,今后你我二人相互扶持,同仇敌忾。”四福晋举杯,仰头抿一口。


    简瑶忍笑,四福晋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激励她对付佟佳氏。


    此时奴才提醒时辰差不多了,四福晋起身,让与她相熟的武格格继续主持除夕家宴。


    简瑶与四福晋相偕离开前厅。


    回到居所之时,四爷正与小阿哥们在暖阁内玩耍。


    父子四人早就换好吉服在等她。


    她焦急入屏风后换衣衫,一转身却见四爷站在身后。


    他熟练的替她更衣,俯身替她穿元宝底鞋。


    “我脚是不是肿成萝卜了?是不是很丑呀?”简瑶坐在玫瑰凳上,乖乖让四爷帮着穿鞋。


    “不会,煞是可爱。”胤禛将她肿胀的脚掌放在掌心,轻轻搓揉。


    “这身衣衫发紧,把我撑得好圆,就像个球。”简瑶揪着袖子碎碎念。


    “球也可爱。”


    简瑶忍俊不禁,他都开始生硬的学着说哄女人开心的情话了。


    四爷伺候她穿好鞋袜,又牵着她的手坐在梳妆台前,替她挽发戴吉服头冠。


    “若觉得累,可提早回阿哥所歇息。”


    胤禛不放心的盯着她浑圆隆起的大肚子。


    “听说今年是太子妃操持的除夕宫宴,女宾席也由太子妃支持,佟贵妃协理,往年都是佟贵妃操持的。若不去也不好。”


    “今年的宫宴听说还有西洋来的魔术师,可稀罕了!”简瑶随口闲话道。


    “嗯,汗阿玛未册立继后,自然由太子妃打理后宫琐事。”


    “只不过,太子妃行事太过刻板迂腐,后宫颇有微词。”


    胤禛挽起她的手,缓缓踱步走到廊下。


    早有马车候着,简瑶被四爷搀扶入马车内,却见四福晋早已经坐在马车里。


    “那拉氏,照顾好她。”


    四爷转身入了孩子们所在的马车内。


    马车缓缓行进,简瑶难受的将沉甸甸的冠子取下,四福晋忍功不凡,依旧端着架子正襟危坐。


    “简氏,太子妃和佟贵妃二人一道打理后宫琐事,二人私底下素来不和睦,今儿你就跟在我身后,少说多看,记住了。”


    “宫宴结束之后,我还需去太后宫里请安,你不必去,免得过了病气,明儿还需去给佟贵妃和德妃请安。”


    “是。”


    去年简瑶并未参加除夕宫宴,尚且不知道宫宴的流程如此复杂,幸亏她在王府里吃过膳食才来赴宴,否则定会饿的头晕眼花。


    命妇们按照品阶落座,简瑶坐在四福晋身后,她身侧坐着三爷的两个侧福晋和五个爷的两个侧福晋。


    几人都不熟识,只各自低头用膳。


    羡蓉和四爷安排的赵嬷嬷伺候在她身边,凡是她入口之物,赵嬷嬷都会亲自查验。


    紫禁城里的御膳还不如王府里的厨子,简瑶尝过几口之后,就兴致缺缺的埋头嗑瓜子。


    四福晋倒是长袖善舞,与几个妯娌相谈甚欢。


    眼见羡蓉那丫头盯着她桌案上的糕点发呆,简瑶莞尔,捻一块糕点悄悄塞给她解馋。


    此时四福晋起身,与皇子福晋们一道给太子妃和佟贵妃说吉祥话。


    紧接着简瑶就被嬷嬷提醒,需起身下跪,她与三爷和五爷的侧福晋一道上前。


    太子妃正与佟贵妃不知在低头说什么,这两个死对头在人前倒是装的其乐融融。


    简瑶等了好一会儿,太子妃才扬手让侧福晋们起身。


    四福晋偷眼看见简氏,她扶着肚子面色不大好,惊的冷汗涔涔,她知道太子妃在故意刁难简氏,替她出气。


    眼瞧着好姐妹八福晋和九福晋时不时将眼角余光看向简氏,四福晋简直如坐针毡。


    “简氏,你身子重,先回去歇息。”四福晋硬着头皮将简氏先打发走。


    “是。”


    简瑶肚子有些发紧,白着脸提前离席。


    她一离开,八福晋和九福晋就将四福晋拽到偏殿内。


    太子妃也在,见到那拉氏一脸惶恐,忍不住摇头。


    “你啊你,只不过是小小侧福晋,还是南蛮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轻松解决,何必对她如此客气。”


    “就是,前些时日,我才杀掉两个胆敢勾引八爷的狐媚子。”


    “你就不能忍气吞声,这些妾为争宠不顾廉耻,如今她肚子又鼓起来了,你膝下的嫡子三阿哥身子骨不好,你今后该如何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八福晋看那拉氏一副云淡风轻逞强的模样,忍不住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背安慰。


    “素贤姐姐,你太心慈手软了。”


    “哎,不瞒你们说,我眼下最头疼的并非简氏,而是狡猾的佟佳氏。”


    四福晋这些年来与简氏相处融洽,倒是于佟佳氏愈发针锋相对。


    “佟佳氏这些时日都在太后宫里,也不知与佟贵妃在筹谋什么?”太子妃冷冷说道。


    “还能是什么?后位空悬多年,从前都是佟贵妃掌管后宫,如今你分走她的权柄,她自然不高兴,想当皇后压你一头。”


    九福晋幽幽说道。


    “我总觉得万岁爷无意立后,否则佟贵妃不至于到如今还是贵妃,听闻好些内外命妇觉得她不如孝懿皇后左右逢源。”


    四福晋心中虽忐忑,但她始终觉得若康熙爷想让外戚佟佳一族再出一位皇后,也不会让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压制佟贵妃多年。


    “一会你们与我一道去西配殿里,帮衬我一回。”太子妃倏然阴测测的说道。


    “啊?你不会真想让程氏在除夕宫宴出事吧,姐姐太过冒险,若触怒龙颜,万岁爷定会迁怒太子。”


    四福晋心下骇然,没想到太子妃被程侧福晋有孕的消息逼得方寸大乱。


    “你们有所不知,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那贱人撺掇着太子爷今后登基将她的儿子册立为太子。还撺掇太子不与我同房,害得我到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小格格。”


    “我生不出儿子受尽多少冷嘲热讽,可太子爷从不关心,满心满眼只有程氏和她的孩子。”


    太子妃前些时日才将程氏所出的小阿哥害死,没想到程氏倒是个有子女缘的,竟又悄悄怀上了。


    四人俱是沉默不语,不约而同看向西配殿的方向。


    此时简瑶扶着肚子缓缓走出皇极殿。


    “瑶儿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雪天路滑,你来与我一道乘轿子。”程氏站在宫墙下,朝着瑶儿招手道。


    “姐姐,我身子不适,想提前回阿哥所歇息。”


    “好妹妹,快些入轿子里说话。”程氏亲自将简氏搀扶入轿内。


    “啊?姐姐你这不是刚到皇极殿,不去参加宫宴了吗?”


    “宫宴最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与你一道去阿哥所坐坐。”


    程氏倏然忍不住捂着嘴角干呕起来。


    “姐姐,你莫不是遇喜了?”简瑶欣喜道。


    自从前些时日程姐姐膝下唯一的小阿哥染病离世之后,她每回见到她都以泪洗面。


    “才三个多月,妹妹莫要声张,紫禁城里的孩子难养活,我能遮掩就遮掩。”


    “我已经没了很多孩子,我真怕这个可怜的孩子又被人索命。”


    “姐姐放宽心,太子爷如此爱重姐姐,定会照顾好你们母子。”


    “但愿吧。”程氏叹息。


    说话间,轿子倏然剧烈颠簸起来,简瑶吓得抓紧轿门。


    “怎么回事!”程氏捂着肚子惊魂未定。


    “回侧福晋,是花盆里的陶粒洒出来了,抬轿子的奴才险些滑倒。”


    简瑶心下一惊,赶忙看向程姐姐,二人对视,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恐惧。


    “不坐轿子了,我正好想与瑶儿妹妹一道散步。”


    “侧福晋,不若您先到皇极殿偏殿稍作休息,待太子爷散宴来接您?”程氏身边的老嬷嬷躬身提醒道。


    “也好,瑶儿妹妹与我同去如何?”


    “好。”简瑶被苏培盛和羡蓉一左一右搀扶着,跟在程姐姐身后,提心吊胆前往皇极殿西配殿。


    西配殿内并无人,简瑶正准备踱步入内,却嗅到一丝甜香。


    她瞬间警觉,于是唤来羡蓉:“把殿内的熏香掐灭,再把窗户都打开散散气,姐姐,我们在此等候片刻,看看雪景如何?”


    “这是紫禁城,今儿更是除夕宫宴,谁敢造次,妹妹你谨慎


    过头了。“程氏陶侃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简瑶始终觉得心下惴惴不安,若非陪程姐姐,她巴不得立即回到阿哥所等四爷回来。


    “主子小心,有刺客!”正在殿内排查的羡蓉倏然高声惊呼。


    简瑶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冲过来个衣衫不整的男子。


    苏培盛吓得挡在简氏身前,简瑶愕然发现那陌生男子的目光始终盯着程姐姐看。


    “姐姐快走!”简瑶朝着站在窗边的程姐姐喊道。


    可程姐姐的表情很奇怪,她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为何,丝毫不曾挪动脚步。


    “羡蓉!”简瑶焦急唤道。


    羡蓉飞身跃起,在发狂男子触碰到程侧福晋肩膀之时,将他按倒在地。


    “瑶儿妹妹,快些将这狂徒藏起来。”


    “今日就你我二人在这西配殿内,若传扬开我们被外男冲撞,定被人嚼舌根。”


    “羡蓉,你和苏培盛将他藏在偏殿内,去找一身齐整的侍卫衣衫替他换上。”


    “怎么回事?”太子妃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简瑶暗道不好,今晚一连串的巧合着实诡异,她和程姐姐怕是落入居心叵测之人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苏培盛,立即去请王爷前来。”


    简瑶扶着发紧的肚子,她很担心控制不住局面,毕竟她招惹不起太子妃。


    苏培盛闪身离开,才走出几步,却瞧见太子和王爷正踱步而来。


    “太子爷,奴才好怕,方才有狂徒冲出来想伤害瑶儿妹妹。”


    简瑶:“”


    程姐姐自保的速度快的让她来不及反应,她顾惜自己的名声,倒是将她给推出来当替罪羊。


    “四弟”太子将惊慌失措的程氏搂在怀里,意味深长看向四弟。


    今日不管那狂徒的目标到底是谁,四弟的侧福晋都必须揽下此事,总不能让毓庆宫丢人现眼吧。


    “去禀报汗阿玛,来人,立即将狂徒泼醒,刑讯逼供。”


    胤禛没有接太子的话,而是盯着站在门边面色惨白的瑶儿。


    她的唇都紧张的咬出血痕,扶着肚子含泪低头,甚至不敢看她,他心疼她在忍泪,为他委曲求全。


    “四弟,你是不是疯了!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如何能惊动汗阿玛!”


    太子语气染着明显的不悦,印象中四弟几乎从不当众忤逆他的意思,今日却如此不识抬举!


    “太子爷,只不过是喝醉酒的侍卫闹事而已,打死就成,何必兴师动众。”太子妃迫不及待开口道。


    四福晋和几个妯娌面面相觑,恨不得立即逃走,眼看太子和王爷之间愈发剑拔弩张,四福晋简直欲哭无泪。


    王爷真是疯了!那可是太子!太子都暗示让简氏背下所有,可王爷却一意孤行抗衡太子。


    他就是担心简氏坏了名声,遭人白眼,他不要命了!疯子!


    四福晋在心底气的直骂那冰疙瘩是疯子。


    气氛僵持不下,太子终于发怒了:“胤禛!”


    “臣弟在。”胤禛挡在瑶儿身前,不卑不亢回应。


    “瑶儿妹妹,你可还安好?”程氏倏然凄凄呜呜的看向她。


    简瑶正要回答,却被四爷扣紧手掌,他粗粝的指腹在她掌心摩挲,似在无声安慰她的不安情绪。


    就在此时,太子妃身边的奴婢突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太子爷,奴婢该死,那人是是奴婢的相好,奴婢本想借着今日皇极殿内鱼目混杂,想与他私会,不成想却被侧福晋撞见,太子爷息怒啊。”


    那奴婢回答的极为巧妙,不曾说是哪一位侧福晋。


    “你在说什么?混账!”


    太子妃彻底慌了神,这奴才是她陪嫁的奴婢,她压根没有料到她会在节骨眼上背叛她。


    简瑶知道,这奴婢定是程姐姐安插在太子妃身边的耳目,趁着今日,想要让太子妃在太子面前的形象一落千丈。


    此时柴玉小跑着来到四爷身侧,主仆二人转到回廊处说话,四爷再回到她身边之时,拧紧的眉峰都舒展开了。


    “二哥,既是这奴婢和侍卫私通,依照宫规杖杀即可。”


    “不可,若着急杀二人,旁人岂不是会说太子爷故意杀人灭口。”程氏语气焦急。


    “无妨,二哥,今日这笔帐算在臣弟头上即可。”胤禛扬手间,两个大力太监将宫女和侍卫拖到廊下。


    “不可!”


    简瑶傻眼,眼见程姐姐莫名其妙冲到侍卫的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二哥,今日这两个奴才冲撞臣弟身怀六甲的侧福晋,臣弟会亲手惩罚二人,以儆效尤!”


    在场的命妇们纷纷交头接耳,雍亲王虽大度的将恶名揽下,但明眼人都瞧出程氏与那狂徒侍卫之间有私情。


    从程氏不知体统的冲到侍卫身前保护他那一瞬,太子就面色难堪的愣怔在原地。


    “杀!”太子面色铁青,愤怒拔剑,亲自将那侍卫斩杀。


    “不!!”


    只听程氏一声绝望的凄厉惨叫声,那侍卫被太子亲自斩首。


    “太子爷,侧福晋昏过去了。”


    “把她抬回毓庆宫,今晚之事,若让孤听到谁在嚼舌根,定不轻饶,都散了。”


    太子踱步走到四爷面前,简瑶很担心太子又发狂的踹四爷,赶忙扶着肚子挡在四爷身前。


    却被四爷拽到身后护着,她急的想闪身上前,却被四爷转身抓住肩膀。


    “呵,你大着肚子,还想着保护四弟,当真是有趣之人。”


    太子眼角余光不曾离开被奴才抬着的女人,苦笑道。


    “二哥息怒,她只是个愚昧无知的妇人。”


    胤禛压下头颅,态度前所未有的谦卑。


    “罢了。”太子深知四弟对简氏有多宠爱,痛定思痛之后,他开始后悔方才对四弟咄咄逼人。


    毕竟女人会背叛他,但唯独四弟,只要他不触碰简氏这个逆鳞,四弟素来乖顺。


    太子意味深长拍了拍四弟的肩膀,转身离开。


    “都散了。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太子妃眼看太子失魂落魄离开,心中窃喜,转身追着太子的脚步离开。


    今晚程氏彻底失了宠爱,没有程氏挑拨离间,她定能与太子爷和好如初。


    皇极殿的消息很快传康熙帝的耳中。


    此时康熙帝正盘膝坐在赫舍里皇后的灵位前。


    “芳儿,朕快忍不下去了,可他是我们的骨肉,朕不忍让你寒心,芳儿,对不起”


    凄冷的殿内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康熙帝每年除夕都会陪伴皇后守岁,即便皇后只是一块冰冷的木头,他也会将她拥入怀中,吻着她的名字,迎来每一个没有她的孤独新春。


    ……


    回阿哥所之时,四福晋竟然亲自搀扶简瑶,可四福晋的手却颤抖的厉害。


    她盯着不远不近走在前头的王爷,战战兢兢道:“简氏,今儿这件事与我无关,你需救救我。”


    “福晋,到底出什么事了?”


    “哎我只是路过,真的,你别问了。”四福晋有苦说不出,她不可能供出好姐妹太子妃。


    眼见入了阿哥所内,四福晋浑身抖如筛糠。


    “我我先”


    “那拉氏!”


    四爷忽然转过身来,满眼愤怒。


    “王爷。简瑶捂着肚子假装难受,抓住四爷的手腕。”


    “没有下一次。”


    “是,是是妾身记住了,王爷您请放心。”


    四福晋感激的看向简氏,撒腿溜之大吉。


    四福晋才离开,四爷却冷哼一声,推开她的手。


    “谁准你逞强!爷还不需要女人保护。”


    胤禛一想到方才她不管不顾挡在他身前,仍是心有余悸,心口弥漫开酸涩痛楚,他折腰将心爱的女人打横抱起。


    “别恼,我只是想着太子应该不会打怀孕的女子,当时没想那么多。”


    当时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太子若当着命妇的面打她这个孕妇,定会被人戳脊梁骨。


    可若是四爷,简瑶很担心太子还会对四爷施暴,毕竟他有前科。


    第80章 第080章弘历


    “主子,方才毓庆宫传来密报,程侧福晋滑胎了。”


    “她现下如何了?”


    简瑶对程姐姐的情绪很复杂,若二人不嫁入皇家,她和程姐姐一定会是最投缘的挚友。


    “她并无大碍。”羡蓉在门外面露纠结,其实她还接到了一个噩耗。


    程侧福晋膝下唯一的小格格这几日感染风寒,方才也一并撒手人寰。


    羡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程侧福晋的小格格方才也去了。”


    简瑶惊的站起身来:“为何如此赶巧!”


    程姐姐才刚失宠,接二连三的阴谋就接踵而至,那些人选择在程姐姐滑胎后最无助虚弱之时下狠手,


    她们想逼死程姐姐!


    “哎呦,奴才方才听说太子将程侧福晋连夜驱逐到了南锣鼓巷私宅圈禁。”


    南锣鼓巷私宅?不就是从前程姐姐当太子外室住的私宅!


    简瑶感慨万千,程姐姐总说想回那私宅居住,没成想如今以如此凄凉的方式达成所愿。


    “不成,我要去看看。”她着实不放心程姐姐,怕她接连遭受重创会想不开。


    “明日再去。”胤禛拦在瑶儿身边,折腰将她抱回床榻上。


    “太子是不是不要程姐姐了吗?”


    “怎么要?如何要?她今晚自己选择身败名裂,选择抛弃太子,世间没有男子会容许自己的女人心中装着旁人。”


    胤禛面露不悦,他不喜自己的女人与程氏这般品行不端之人结交。


    “今后程氏的消息不必再报,再乱嚼舌根自去领罚!”


    “爷,你让我去瞧瞧程姐姐吧。”


    “妇人之仁,你与她就如农夫与蛇,今后不准靠近她。”


    胤禛言辞决绝,但最终还是没扭过她在他面前落泪。


    第二日傍晚,马车离开紫禁城,径直前往太子曾经与程氏居住的外宅。


    简瑶站在门前,倏然焦急取下四爷腰间的荷包,将荷包内的银票统统取出来。


    “羡蓉,苏哥哥,你们身上的银钱都给我,回王府再还你们。”


    奴才们纷纷将银钱交给侧福晋。


    “她被圈禁在此地,身边没银子如何能使得,早知道我昨晚该派人回王府多拿些银票的。”


    简瑶懊悔不已,将银钱藏在袖子里,与四爷一道入了私宅内。


    太子正在喝闷酒,听到四弟带着简氏前来探望程氏,心内五味杂陈,简氏倒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让她去吧,请四弟进来。”


    简瑶心急如焚来到后宅,发现程姐姐竟换上汉女的装束,还将发髻梳成未出阁女子的发饰,正坐在廊下发呆。


    “姐姐,你昨儿才小产,还在坐小月子,如何能吹风,羡蓉,快些搀扶姐姐进屋。”


    “瑶儿妹妹,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以为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程氏忍不住低声啜泣。


    “姐姐,我知你定有苦衷,你是不是想保住那个男子。”


    “是”程氏凄凄呜呜哭诉道。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我们二人自幼就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那年我爹忽然告诉我,说他家攀上了京城达官显贵之家的女子,要与我退亲。”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吗?我为他数度投湖自尽,最终还是换来一纸退婚书。”


    “收到退婚书没几个月,我听闻他全家在赴京途中遭遇水匪,惨遭不测,当时我还在庆贺那薄幸郎遭报应。”


    “直到昨夜,他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他看我的眼神从未改变,他满眼都是我,我才知道他们都在骗我,他们都在骗我”


    “瑶儿妹妹,对不起,我只是自私的想保住他的命,对不起呜呜呜”


    “昨晚若不是他,我绝不会算计你,我不在乎名声不好,反正我这辈子早就毁了!”


    “我本想将他推到雍亲王手里,我知道他不能落在太子手里,他一定会死的,如今他真的死了呜呜呜”


    程氏绝望痛哭。


    “肯定是胤礽,当年我在夫子庙见过他之后,这些不幸才接连发生,肯定是胤礽!”


    “瑶儿,我求求你,可否帮我替他收尸,我求求你了”


    眼见程姐姐屈膝下跪,简瑶赶忙将她搀扶起身:“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好,我一会就让人去办,待将他安葬之后,我再告诉你葬在何处。”


    “姐姐,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简瑶目光定定看向程姐姐,以她的心智,她绝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


    “还能如何,我的孩子全都死光了,四子二女,加上腹中这个孩子,五子二女,统统都死光了,我还能如何?我不想再斗下去了,就在这了此残生也好。”


    “姐姐,今后我每个月都来看你”简瑶将银钱塞到程姐姐手中。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用钱打点奴才,你也能过的舒坦些。”


    “瑶儿妹妹,你在担心我自戕吗?不,我还没等到胤礽被废黜,他一定会被废黜,你等着瞧吧。”


    “他一定坐不上龙椅,哈哈哈哈”


    程氏癫狂的笑声穿过回廊,胤禛忐忑看向面色惨白的太子。


    “四弟”太子凄凄然道。


    “我知道并非二哥加害那人,不必多说。”胤禛朝失魂落魄的太子举杯。


    他知道二哥虽然不算完人,但以他储君的尊荣,绝不会纡尊降贵如此算计一个女子。


    “四弟,二哥对不住你,二哥对不住你。”太子端起酒盏,闷头一饮而尽。


    “她离开也好,也好。”太子倏然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胤禛攥紧酒盏,大概猜到太子为何这般落寞。


    “四弟,你对简氏的情份不能让旁人都知晓,你需藏好她,知道吗?否则孤就是前车之鉴,孤的毓庆宫就像活靶子,谁都想将孤拽下储君之位。”


    “他们抓住了孤的把柄,他们哎”胤礽捂着眼睛哽咽许久


    简瑶与程姐姐话别之后,与四爷回到王府内。


    她将那侍卫的秘密告诉四爷,却见四爷不以为意。


    “不是太子,他不屑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程氏被驱逐出紫禁城,未必就是坏事。”胤禛欲言又止。


    “太子快出事了。”胤禛贴着她耳畔低语。


    “啊?出何事了?”


    简瑶心下骇然,眼下才康熙三十六年,距离康熙四十七年太子第一次被废黜,还有整整十一年。


    太子能出什么事?难道太子会被提前废黜?


    “前些时日,汗阿玛将索额图缉拿,前几日狱中传出消息,索额图竟饿死在宗人府监牢内。”


    简瑶吓得捂着心口,没人敢在监牢内虐待索额图,除非康熙爷要他死。


    康熙爷甚至用饿死这种方式羞辱索额图和太子身后的赫舍里一族,显然已经对太子忍无可忍。


    历史上索额图在康熙四十二年才会死,可如今却提前了六年。


    简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四爷也会提前登基为帝?


    “为何露出这种神情?在想什么?”胤禛伸手揉开她蹙紧的眉心。


    “在想我们的机会是不是来了。”简瑶压下震惊。


    “不急,八弟和大哥还在与毓庆宫恶斗,爷需修身养性,不争既是争。”


    “汗阿玛器重太子,即便太子被废,也难保汗阿玛会不会再次复立太子。”


    “爷猜测汗阿玛定会复立太子  。“胤禛语气笃定。


    简瑶满眼震惊,四爷条理清晰的分析眼下的夺嫡局势。


    他猜测与历史不谋而合。


    “瑶儿,准备一下,后日爷带你去城北庄子待产,开春带你种地。”


    “爷最近不忙了?都有时间陪我待产,还有闲情逸致当起农夫来了?”


    胤禛莞尔:“嗯,往后就当个闲散王爷,醉心田园,无欲无求。”


    “你当真无欲啊”简瑶伸手戳他心口。


    “无权欲!”胤禛回避她刻意撩拨的灼灼目光,低头抓住她胡闹的手轻吻。


    简瑶正与四爷在说笑,倏然感觉到肚子阵阵发紧,一股熟悉的热流不受控制的涌出。


    她正要开口说羊水好像破了,四爷却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苏培盛,让守喜的奴才进来,她羊水已破。”


    守喜的太医和接生嬷嬷有条不紊入内,简瑶被阵阵频繁的宫缩剧痛折磨,疼的抓住四爷的手。


    奴才们早就习惯侧福晋生产之时,王爷必定会不顾及祖宗规矩,执意陪产。


    四阿哥虽然在肚子里并未折磨她,但生产之时却让她遭了大罪。


    胎头始终下不来,最后她奄奄一息之时,听到四爷急的让嬷嬷保大,把孩子弄碎了取出,她吓得一咬牙。


    伴随着一声洪亮有力的婴孩啼哭声传来,简瑶有气无力的剧烈喘息着,抓紧四爷的手。


    小阿哥的眉眼随了四爷,简瑶本想亲自哺育,奈何此刻虚弱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嗷嗷待哺的小阿哥最终还是被乳母抱走。


    “瑶儿,四子乳名叫元寿如何?”


    “好好好,元寿极好。”


    简瑶迫不及待应承道,只不过她总觉得元寿这个名字很熟悉,应该是太寻常,她定是在哪儿听过。


    总之只要孩子不叫弘历,叫什么都成。


    “那四阿哥的大名叫什么?”


    “待四阿哥满月之后,汗阿玛会亲自赐名。”


    “其实内务府已拟定了名字。”


    四爷踱步走到书桌前,将四阿哥的名字写下,递到她眼前。


    简瑶身子不舒服,仰头看了一眼:弘曆。


    这个名字好,只是后面那个繁体字念什么?她脑袋晕乎乎的不好意思问,就怕四爷责备她不学无术。


    总之孩子不叫弘历就好,她记的“历”的繁体字是歴。


    “甚好,爷我难受,快些让嬷嬷帮我瞧瞧。”简瑶难受的咬唇。


    “忍一忍,回乳茶没那么快奏效。”


    胤禛在她坐月子之时,从不将琐事假手于人,早就对她月子里会出现的情况了如指掌,毕竟他已是四个孩子的阿玛。


    “嗯”简瑶涨红脸,他竟然比她还清楚她身上到底哪里不舒服。


    此时她尴尬的低头闷声道:“羡蓉,进来帮我换褥垫。”


    当着四爷的面,她不好意思说让羡蓉来擦恶露,方才她清晰感觉到恶露滑出,沾湿了褥垫。


    “爷来!”胤禛猜测她该清洗那里,于是转身端来热水。


    “诶诶诶,你别过来”眼见四爷掀开被褥一脚,她尴尬的掩面。


    “羞什么!”胤禛亲自取来艾草水替她擦干净那,将染血的褥垫换掉。


    “谁羞了”简瑶蒙着脸喃喃道


    月子里都是四爷照料她,简瑶渐渐也习惯了他在身边照顾她。


    出月子之后,紫禁城来了传旨太监,康熙爷夸赞她绵延皇孙有功,送来好些赏赐。


    简瑶正跪在地上接旨,冷不丁听到宣旨的李德全说了一句雍亲王第四子弘历。


    弘历???怎么会是弘历!


    简瑶满眼恐惧跌坐在地,脑袋里嗡嗡作响,她难以置信的抓住四爷的手,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简瑶苏醒之时,四爷正抱着四阿哥坐在床边。


    “小弘历,额娘醒了。”胤禛将软乎乎的小家伙放在瑶儿身边。


    “爷,你把他抱走,我有些乏累。”简瑶偏头,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乾隆帝。


    “瑶儿,为何?”胤禛费解,她看向四子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明明昨日还抱着小家伙亲昵不已。


    “爷,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简瑶焦急坐起身来。


    “你们都下去,不准偷听。”


    奴才们面面相觑,在苏培盛带领下,纷纷退到廊下回避。


    “瑶儿,你想说什么?”胤禛猜测瑶儿说的话与四子弘历有关。


    “爷,能不能答应我,今后若爷登基为帝,绝对不能册立弘历为储君!”


    “爷,你快些答应我,你发誓!”


    “瑶儿!胡闹!储君人选能者居之,爷不会册立太子,爷会设立秘密立储制度,你不准干预立储!”


    爷的继任者只会是你的血脉,你不必担心!”


    “弘历尚在襁褓之中,为何你身为人母,却并未舐犊之情,忽然性情大变,对他如此不喜?”


    与她夫妻多年,胤禛头一回对她说重话,他遭受过额娘和汗阿玛的漠视,就更知父母亲情对孩子的影响。


    “我只是”简瑶急的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和四爷说将来他看中的四阿哥弘历,会把他辛苦积攒的那点家业败光?


    “对不起”简瑶决定趁着弘历还没长歪之前,亲自教导他。


    “爷今后弘历由我亲自教导如何?”简瑶忐忑看向四爷,印象里他头一回因为孩子对她如此严肃。


    “不,爷会亲自教导弘历。”胤禛看出瑶儿从骨子里对弘历的厌恶,他很心疼幼子弘历。


    他决定用更多父爱替瑶儿填补缺失的母爱,他绝不会允许他的骨肉遭遇他年少时那些凄凉惨景。


    四爷板着脸抱着小弘历离开,简瑶满眼错愕,张着嘴哑口无言。


    自从那日之后,四爷将小弘历带在身边亲自照料。


    眼见后日小弘历满百日,简瑶带着为小弘历亲手做的衣衫鞋袜,去前院看孩子。


    书房内,四爷正与幕僚在商议政事,三个多月的小弘历被四爷抱在怀里,正抓着布老虎在安静的玩耍。


    “都散了,今日就到这。”胤禛眼角余光看到瑶儿躲在廊柱后。


    简瑶躲在廊柱后,待幕僚们离开之后,她心情忐忑的入了书房内。


    没想到小弘历一看到她来,竟然丢掉布老虎,反身抱着四爷的手嗷嗷大哭。


    简瑶心疼的冲上前去,想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哄一哄。


    却见四爷温柔的哼着民谣,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安抚。


    “今儿小弘历满百日,我做了衣衫鞋袜。”


    “甚好。”


    四爷接过衣衫鞋袜,仔细替小家伙换上。


    “时儿这几日风寒,你若刚从时儿那来,就先回去,弘历前日才风寒痊愈。”


    “我来之前沐浴更衣了!”手心手背都是她的亲骨肉,简瑶哪里会顾此失彼。


    “让我抱抱小弘历可好?”简瑶将藏在袖子里的拨浪鼓取出,想逗小家伙高兴。


    “抱这,否则他会哭。”


    “好。”简瑶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将孩子搂紧入怀。


    “下月初,爷需赶往木兰围场准备汗阿玛秋狝琐事。”


    “你和孩子们一道随行。”胤禛轻轻抓住小弘历的手,将瑶儿的发丝从小家伙掌心解脱。


    “秋狝?那我这些时日去练练骑射,免得手脚不利索。”


    简瑶在小弘历肉嘟嘟的脸颊上啄一口。


    “瑶儿,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啊?出什么事了?”


    简瑶从未见到四爷如此为难的语气。


    “太子病了,病得很厉害,爷想让你去劝劝程氏,让她去照顾太子。”


    简瑶一脸为难:“你就不怕程姐姐去刺杀他吗?我听闻前些时日,太子不是才被程姐姐刺伤?”


    “嗯,就是那日刺杀留下的病灶,太子受伤后不曾忌口,饮酒过度导致伤口久未愈合,这几日更是高烧不退。”


    “我屋里蓝色和紫色药瓶里的药粉送去毓庆宫,保证三日内药到病除。”


    简瑶就不信她精心提炼的青霉素和抗生素无效。


    “瑶儿,心病还需心药医。”胤禛就知瑶儿会向着程氏,不肯施以援手。


    “太子对程氏有情,你应该知晓。”


    简瑶凝眉:“我试试看,但不能保证程姐姐会去,即便她去,我也不敢保证程姐姐不会趁他病要他命。”


    “无妨,她若肯去,太子定会不药而愈。”


    “毓庆宫最近怎么回事?”简瑶的探子传来消息,近来毓庆宫简直乱成一团。


    前两日太子更是当众掌帼太子妃。


    “太子妃为求嫡子,暗中对太子下药,想趁机怀上孩子,太子愤怒是人之常情。”


    “难怪。”


    这些时日,太子妃为求嫡子简直魔怔了,甚至还一度用禁忌之术,甚至为了怀孕和符咒香灰  ,生吃人胎盘,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哼,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从前程姐姐在他身边之时,他身边的女人和男人数不胜数,如今倒是愿意为程姐姐守身如玉了?”


    简瑶忍不住嘲讽道。


    “太子也不容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毓庆宫,他对程氏早已动情,只是身份使然,他不可能给她独宠,否则会害死程氏。”


    胤禛忍不住替太子辩驳道。


    四爷催着她去私宅寻程姐姐。


    没想到程姐姐一看到她,竟雀跃的拉住她的手:“他死了吗?”


    简瑶:“”


    “姐姐,他真的快死了,太医都束手无策,您快些去看看他吧。”


    “哦,等他死了再说吧,我定去他坟前放鞭炮庆祝他早死早超生。”


    “他肯定快死了!”程氏忍不住拍手笑道。


【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