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041章红绡情
“太子爷,三阿哥,四阿哥,这是汤绽梅,贵客先吃一碗热汤暖暖胃。”
热汤浸润之下,蜜渍过的白梅缓缓绽放,伴着精心印成五瓣红梅的馄炖,煞是澄香可爱,赏心悦目。
这道汤绽梅味道应不俗,连素来嘴刁的三阿哥尝过之后,竟开始即兴赋诗了。
站在爷身侧伺候的苏培盛心想三爷为对太子爷拍马溜须,还真是夸张。
几团稍微精巧些的面团而已,能有多好吃,他偷眼看向四阿哥,却发现四阿哥攥着勺子,低头不语。
紧接着一道道精致的膳食摆满,可苏培盛却敏锐的发现四阿哥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一回事?四爷不对劲。席间四阿哥更是比平日愈发寡言少语。
太子和三阿哥早就习惯四弟沉默寡言的清冷性子,是以兄弟二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并没有对四弟劝酒。
直到秋掌柜端来六盏插着小油纸伞装饰的高脚玻璃杯,苏培盛看到爷的面色愈发冷冽。
“贵客们,这是本店为迎贵客专门调制的果酒,总共十二种不同风味。”
“此酒只为贵客专门调制,绝无仅有,此为醉春烟,此为远山黛色、晴山雪,暮染烟岚,浮生若梦、金风玉露、琼枝碎玉、黄粱一梦,风入松月,绿肥红瘦,明月薄之,若为初见。”
太子胤礽饶有兴致看着眼前新奇斑斓的果酒,目光落在那盏最为绚丽的黄粱一梦,奴才将酒盏放在爷面前。
三阿哥已迫不及待伸手端走那盏若远山黛眉的暮染烟岚,浅酌后忍不住喟叹妙哉。
胤禛松开藏在桌下攥成拳的双手,目光落在那盏淡入风烟的若为初见。
当苏培盛将那盏若为初见放在他面前之后,他却心尖一颤,心口滞涩一瞬。
这让人哽咽的滞涩感逐渐弥漫周身,他倏然很不喜眼前这盏若为初见。
此名有别离伤情之意,他懊悔不已,忍不住亲自将那盏金风玉露亲自端到面前,又将那盏若为初见推开。
美酒佳肴当前,太子又忍不住想要奏乐助兴。
秋掌柜与太子爷身边的心腹太监催云洲就前后脚离开雅间准备唱曲儿弹琴的歌女。
秋掌柜此刻满脑子都是简氏那日即兴在厨房里哼唱的小曲儿。
那样婉转动听的曲调,他当时听的出神,险些被菜刀切断手指。
一听到催公公要去请抱月楼的花魁红娘子清婉姑娘,秋掌柜赶忙拽住催公公。
“公公,我们致美斋有比花魁娘子更好歌声。”
简瑶正坐在致美斋后门天井下晒太阳,却见秋掌柜火急火燎朝她跑来。
“简氏,你快些帮我救场子,贵客要听曲儿,你”
“不可,我不卖唱。”简瑶断然拒绝。
“二百两。”
“真不成,我是良家子,怎能抛头露面倚楼卖唱!”简瑶坚定摇头。
“三百两!”
四百五十两!”
“五百五十两。”秋掌柜知道简氏爱财,于是咬牙用银子砸她开唱。
“六百两,不能再多了,就唱你前几日在厨房里哼的那首曲子即可。”为了巴结太子爷,秋掌柜咬牙下
足血本。
“这……”简瑶开始动摇,秋掌柜实在给的太多了,那可是六百两啊,她距离买下宅子又近一大步。
“那成,但我必须蒙面唱,需隔着屏风,一曲唱罢,我需立即离开。”
“成成成,姑奶奶你快些去吧。”
秋掌柜迫不及待将六百两银票塞到简氏手里。
简瑶捧着银票两眼发光,当即蒙了面,跟着秋掌柜来到三楼一处雅间内。
“简氏,一会唱完,你就从你身后的隐门离去即可。”
“你要何乐器伴奏?琴瑟琵琶还是箜篌笛萧?”
“琵琶。”简瑶谨记这辈子只能为应真抚琴的诺言,选择她另外擅长的琵琶。
“成。”
……
雅室内,胤禛如坐针毡,怒不可遏,面色却愈发沉静若水,恨不能立即散宴,追去厨房问她为何要抛头露面在外,问他到底哪里薄待过她?她要这般不顾体统抛头露面谋生?
此时雅间隔扇被移开,露出隔扇后一座奢丽华贵的云母屏风。
琵琶弦动,声如泉水叮咚,又如春风拂柳,曲调婉转,声声若天籁,指尖流转间,熟悉的声音婉转如莺,令人陶醉其间。
听清楚熟悉的曲调之后,胤禛面色一沉,心中愈发气愤,待听清楚曲词之后,却无奈的涌出一股无力和愧疚感。
屏风后,简瑶一想到六百两银子入账,音色都忍不住带着喜悦之情。
她又想起来自己唱的是后世那首有名的略带闺怨愁绪的《戏文说》,于是收敛喜悦。
“戏文说——红颜总叹薄命,公子几番多情,帝王身不由己,新词再添旧愁,叹幕落又幕起。
唯有那看客清醒,戏文说——相逢难逃别离,姻缘断情难续,殷勤多是假意,人心道不明。
初听只当戏,再听已是曲中人,唯留余音空叹,诉不尽是曲难散,是情难断,是命难算,还是此心难安“(摘自《戏文说》)
佳人未见真容,只一展歌喉,婉转动听就让人心醉神迷。
太子是个性情中人,一双眼睛盯着隔断视线的屏风始终舍不得离开,目光愈发痴迷。
三阿哥亦素来风月中人,此时已然激动的站起身来,想鼓掌喝彩,却舍不得打断美妙绝伦的歌曲。
众人正意犹未尽之时,动人歌声却唱到咽处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佳人为何不继续弹奏?”太子还是忍不住起身,绕到屏风后,可屏风后却再难寻觅佳人倩影。
“回太子爷,那女子是致美斋一个容貌丑陋的灶下妇人,着实污不得贵人的眼。”
秋掌柜有些后悔,太子爷方才痴迷的样子让他暗暗心惊,就怕自己一念之私,害了简氏。
此时见太子与三皇子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忙不迭的替简氏找补。
“哦。”听到方才只是个丑陋的妇人唱曲,胤礽不免失落,兴趣缺缺转身。
“赏。”胤禛板着脸,随意摘下腰间玉佩丢给苏培盛。
太子诧异挑眉,没想到素来冷情的四弟竟也为方才的歌曲动容,竟罕见的给了赏赐。
“好好好,如此动人歌喉着实该赏。”
太子笑着摘下扇坠丢给奴才,三阿哥也跟着赏了一百两银子。
秋掌柜毕恭毕敬接了皇子们的赏赐之后,并未徇私,而是让人将赏赐通通交给简氏。
与四弟把酒言欢之后,兄弟三人一道回了紫禁城里。
可胤禛却再次离宫。
致美斋斜对面巷子口,苏培盛此时浑身都在发颤,方才那女子一展歌喉之时,他就认出了简氏,爷是简氏的枕边人,定更早就认出来了。
难怪爷全程冷脸,柴玉那傻蛋不是说简氏在绣坊学女红吗?傻蛋!
致美斋内,简瑶将赏赐的一百两银子交给秋掌柜之后,戴着纱帘帏帽离开。
主仆二人来到一处街角当铺,当铺的柜台竟足足有一米七的模样,柜高不见人间疾苦悲痛,以物当银各谋生路。
简瑶将帏帽摘下,仰头踮起脚尖,将玉佩和扇坠递给掌眼的掌柜。
“成色尚可,不知您想当多少银子,是死当还是活当?活当多久?”
“死当,您先开个价,我估摸估摸,若不合适,我再去别家问价。”
先开价者输,自是让对方先开价。
沉默片刻,对面报价:“若死当,羊脂玉佩一千二百两,紫翡扇坠七百八十两,若价格您觉得不妥,大可去别家估价,夫人且信我,您还会再回来找我。”
简瑶莞尔:“一口价,两千两如何?我也懒得去别家折腾,我就在对面致美斋谋生,今后客人若赏别的好物件,我定只到您这开张如何?”
“成交。”
………
拿到两千两银票,简瑶喜不自禁,咧嘴笑起来。
“八千九百五十两了,还差两千一百五十两就凑齐了。”
简瑶扶着肚子,兴冲冲折返回致美斋,寻秋掌柜借银子。
秋掌柜今儿得了太子爷的赏赐,光是太子爷的题字就无法用银子衡量,听简氏一脸为难的向他借银子,不怒反喜,她可是致美斋的财神爷啊!
他巴不得简氏欠他的人情债一辈子还不清,如此就能留住这个金疙瘩。
秋掌柜二话不说取来两千五百两银子,就当是先支给她的工钱。
简瑶欢喜的脸上笑容一整晚都没消失过。
主仆二人赶回绣坊,天边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简瑶踩着泥泞的水坑,裙摆沾满污泥,最后苦中作乐,与羡蓉二人孩子气的踩起水坑来。
二人身后的巷子拐角处,苏培盛头皮发麻,不敢转头去看马车内四爷的脸。
“去私宅。”
胤禛仍在气恼她,准备冷她几日再去瞧她。
是夜,他满脑子都是简氏仰头,小心翼翼踮起脚尖站在当铺里的纤瘦身影。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她不够好,她从前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女,他该找合理理由多给她些金银才对。
思及于此,胤禛愈发懊悔愧疚,彻夜难眠,若非城门已闭,他恨不得连夜去见她
第二日一早,苏培盛打着哈欠,正准备伺候四爷起身,却听门房说简氏来买宅子。
“你说什么??”
第42章 第042章粉戏
苏培盛傻眼,简氏手里有多少银子他很清楚,银子还是过他手准备的。
为符合四品文官和庶子的身份,他只安排了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
简氏买下五间铺子之后,应该只剩下两三千两银子才对。
这座宅子当初开出了天价:一万一千两银子,还需一次性讫清,她哪来那么多银子?
兀地,苏培盛想起简氏在致美斋当厨娘,昨儿又把爷赏赐的玉佩当了死契。
苏培盛不免为简氏对四爷的一腔深情动容,她只听到一句四爷喜欢这座宅子,竟大胆的去赚银子,她还怀着孩子,竟为了爷如此作贱她自个。
可惜了,若她的出身能高贵些就好了。
苏培盛忐忑来到四爷跟前。
“爷,简氏来了说是已准备好银子,今日来买宅子。”
胤禛昨晚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那人,听奴才说她来买宅子,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待意识到是简氏来了,他满眼惊愕站起身。
急迫走出到房门外之后,他却痛苦的顿住脚步。
不对,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她炙烈的感情让他无地自容,甚至连此刻她近在咫尺,他却无颜以对。
他颓然站在原地,默默良久,涩然道:“卖给她。”
简瑶带着房契归家,又双喜临门,收到应真傍晚即将归家的消息。
她满心欢喜寻来柴玉,让他立即去南锣鼓巷那套宅子,将宅子打扫干净。
“哈?”柴玉拿着一串钥匙傻眼了。
“我买下了那座宅子,你先别告诉四爷,我亲自告诉他。”
简瑶捂嘴窃喜,他今晚若知道她买下那座宅子,定会夸她贤惠持家。
柴玉扶额,完了!
他这几日就在怀疑简氏为何隔日就要去绣坊,正准备明日跟去瞧瞧的,没想到她竟闷声不响买了宅子,她哪儿来的银子?
柴玉吓得瑟瑟发抖,祈祷简氏可千万别去卖唱什么的啊,否则四爷回来定会撕下他
的皮。
柴玉后怕的去往南锣鼓巷那座私宅,待看到苏培盛拉着脸,他眼前一黑,双腿都忍不住哆嗦。
酉时过后,简瑶站在大门口等应真归家。
她才撑伞站一会,就听到疾驰的马蹄声传来。
他归心似箭,甚至都不曾撑伞,身上都被雨水淋湿,她焦急来到马前,踮起脚尖为他撑伞。
“爷回来啦。”
“嗯。”胤禛抓过伞柄,跃下马背,将满眼笑意的女人搂紧。
伞面倾斜向她,雨珠砸在他肩上,简瑶见着心疼,又执拗的把伞面往他那侧推。
冷不丁转头瞧见脚下一滩水洼,她来不及躲闪,竟被他拦腰抱起,掠过水洼。
简瑶抱着夫君的脖子,舍不得松手,身子忍不住朝他坚实胸膛挪了挪,贴紧了他。
脸颊一热,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她,简瑶羞的把脸颊藏在他怀里。
“瑶儿,为夫甚是想你。”
“夫君,我也想你,很想很想。”简瑶脸颊埋在他心口,瓮声瓮气回应。
“嗯。”
男人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抬眸间,她就被他抱回了正院内。
浴场内已准备好沐浴的热水,简瑶开始伺候夫君沐浴更衣。
中衣褪去,露出他精壮的身躯,可他的脸颊却消瘦了,简瑶心疼轻抚他略显苍白的脸颊。
“怎地这般憔悴?定是没吃好,今后我与你一道出门办差可好?我可女扮男装在你身边照顾你,我绝不给你添乱,我发誓。”
“呜”
汹涌的吻袭来,她被吻得心跳加速,呼吸愈发急促。
贴的近些,她甚至能感觉到应真身上早就动了情,只顾及她怀着孩子,他的力道和欲念都压抑着。
“夫夫君已经满三个月了呢,可以。可以”
她越说越羞涩,最后仰头吻住他的喉结。
胤禛初时还隐忍克制着,可她那句话却像最烈的情药般,瞬间将他击碎。
意识到他快忍不住要她之时,他的身体比他的心更快,已然迫不及待扯落她的衣衫,与她拥吻缠绵。
可即便在失控的欢好,他仍是轻抚她微隆起的肚子,动作极轻极柔。
情到浓时,简瑶软着身子轻咬他发红的耳尖,柔声细语呢喃:“啊别别弄在里头。”
“瑶儿,我要你,瑶儿嗯”胤禛已至极乐,俯身迷乱的吻她的眉眼,抓过她的肚兜宣泄
风住雨歇之后,二人一道沐浴更衣,又一道吃晚膳,简瑶忽然开口让人准备车马。
“福晋,天色已晚,城门快落锁了。”苏培盛猜测简氏一定是准备带四爷去瞧那座宅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无妨。”胤禛牵起她的手,与她站在窗前听雨。
入了马车内,简瑶从袖子里取出一截红色发带,遮住应真的眼睛。
“你做甚?”胤禛指尖缱绻摸索她微凉的手背,握紧。
“带你去个好地方,不准偷看。”
胤禛嘴角笑意微凝滞,郑重点头:“好。”
简瑶将写着应真名字的房契放进匣子里,特意扎了丝带,准备一会到了新家送给他。
一路上他都不曾松开她的手,二人十指紧扣下了马车。
原以为他会欢喜,可此刻他却板着脸负手静立在那,面色阴郁。
“哪来的银子?”
简瑶耷拉着脑袋:“我去致美斋帮厨了,客人还赏了玉佩和扇坠,我拿去当了两千两。”
“哼。”
听到这句气恼的冷哼,简瑶后背发凉,他生气了。
此时他竟气的甩开她的手掌,急步离开,简瑶急眼了,拔步去追,才走出两步,应真忽然转身回眸,迈步冲到她面前。
“瑶儿对不起。”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脸颊贴在她肩上低声啜泣。
简瑶懵然,不知为何他要说对不起。
此时应真浑身都在轻颤,她手足无措,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为何说对不起?你对我好,我亦如是,我们是夫妻,我多做些,你就能少辛苦些,我赚银子买了宅子,今后咱在城里有家了,你再也不必起早贪黑进城当差。”
“从咱们新家到监察院,乘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你早晨能多睡会儿了。”
“好。”胤禛哽咽着将她揉进怀中。
该如何是好,他愈发恐惧谎言被戳破那一日。
“今晚歇在新居可好?”
“好。”胤禛将简氏打横抱起,径直往正院走去。
“咿?你怎么知道正院在那?”
胤禛顿住脚步,眼含泪光,沉声回应:“我来瞧过很多次。”
简瑶心疼他,他定极为喜欢这座宅子,瞧过许多回,才对宅子如此熟悉。
“今后这就是咱家了,你想怎么瞧就怎么瞧,对了,书房我没整理,我怕我整理的书房你不喜欢,回头你自己整理。”
“家里刚买了宅子和铺子,你出门花钱不能再大手大脚的,得省着花,不可如在直隶办差那般,隔三差五差五买东西回家。”
“你专心办差,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办好差事早些回家就成。”
“书房你做主即可,你怎么安排都成,爷都喜欢。”胤禛俯身,用脸颊轻蹭她含笑的眉眼。
“真的呀,那我去买带树叶子的绿色纱帘可好?你看书累了就瞧瞧绿,对眼睛好。”
“好。”
“你不准再乱花钱了。”
“遵命。”
苏培盛跟在四爷身后,低头憋笑。
简氏就像个唠唠叨叨管家婆似的,偏这样的女子却能轻易拿捏住四爷的心,爷说话的语气都前所未有的温柔。
可笑着笑着,苏培盛又忍不住热泪盈眶,这该如何是好,今后简氏在城内,几乎就在皇城脚下,四爷又能将她藏多久?
蓑衣巷里住着的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简氏又能被欺瞒多久?
夜色浓炙,云雨过后,简瑶坐在那研究做工精致的花梨木螺钿梳妆台。
“咿?抽屉在哪呢?这螺钿闪闪发光也忒好看。”
“在这。”胤禛大掌扣住一处暗格,轻轻一扯,露出描金漆的抽屉。
简瑶凝眸看他,看来他的确极为喜爱这座宅子,瞧瞧,估摸着连这抽屉都恋恋不舍摸过好几回。
她愈发欢喜,她买这座宅子值了。
在新家第一晚,一夜好梦,第二日吃过早膳之后,简瑶拉着应真去家附近的同庆班看戏。
苏培盛一听到简氏要去听戏,赶忙飞奔去同庆班包场。
简瑶与应真夫妻二人来到同庆班之时,却门可罗雀。
“不是说同庆班通宵达旦唱戏,还得排队瞧么?怎么都没人?”简瑶纳闷。
“想看哪出戏?”
胤禛将戏折子递给她。
简瑶扫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贵妃醉酒,可担心夫君不喜欢情情爱爱的戏曲,于是保守的选了一出看着是打戏的《战宛城》。
苏培盛一看戏名,顿时贱兮兮的笑着去安排。
不得不说原汁原味的古代戏曲着实有趣,简瑶看的津津有味,也分不清唱的是京剧还是昆曲,应该不是京剧,毕竟京剧在乾隆年间才出现。
这出戏应该算是京剧的苗头吧。
可渐渐的,简瑶发现不对劲,怎么台上转场挂起一个帐子?
唱戏的居然开始莫名其妙摇帐子,最后还从帐子缝里往外洒鸡蛋清?
第43章 第043章外室女
紧接着生旦抱着花旦的三寸金莲,一边暧昧的耸动身子,一边退场,二人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淫。荡之气扑面而来。
她瞬间看明白了,这是戏曲的糟粕——粉戏。
后世看过的京剧都是经过改良去过封建糟粕的,古代的戏曲简直活色生香。
没想到看似保守的古代人竟如此奔放,粉戏的冲击力太强,就像在亲眼目睹限制级影片似的。
难怪慈禧太后喜欢看戏来着,还被光绪帝嫌弃。
若她成日里沉迷的是这般狎昵的粉戏,还让光绪帝陪看,光绪帝不掀桌已经够有涵养了。
简瑶羞的捂脸,却身子一轻,被夫君抱着坐在他怀里。
“好看吗?”
昏暗的看台只有他与她二人,胤禛并未隐忍着克己
复礼,将娇羞的女人拥入怀中,他的吻也肆无忌惮落下。
在紫禁城内,他时常去毓庆宫赴宴。
太子也喜欢看这些粉戏,从前他只觉得无趣,如今知晓了情爱滋味,才察觉出与喜欢的女子看粉戏,也不失为情致。
“好看,不不不,不好看。”简瑶捂着嘴巴满脸羞红。
“瑶儿从前没瞧过粉戏?”
“哼,你倒是瞧过,那从前和哪位美人儿一起瞧过?”简瑶揪住把柄,气的站起身要走。
“没有,从前与家里二哥瞧过,平生也只与你一道瞧过,真的。”
胤禛将羞恼的女人重新拽回怀中抱紧,焦急解释。
简瑶气哼哼,在他怀里软下身子,却瞧见台上又开始撒鸡蛋清。
“又撒鸡蛋清。”她话音落,就羞的捂着嘴角忍笑。
“可知为何?”胤禛气息纷乱,贴着她耳畔喘。息。
“我不想知道,不听不听,你别说”简瑶大概猜到鸡蛋清代表男子身上的何物,羞的赶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啊你松开”
猝不及防间,他竟含住她的指尖暧昧轻咬。
如他这般光风霁月的清冷男人,竟会为她做出这般调情举动。
她又惊又喜,壮着胆子探向他早就蓬勃的欲念,引得他连连轻颤闷哼。
主子在里头打情骂俏,苏培盛和柴玉二人双眼瞪得若铜铃,站在门外警惕看向四周。
今儿休沐日,许多达官贵人会来南锣鼓巷转悠,甚至连康熙爷都曾来南锣鼓巷微服游玩,二人浑身都紧张的绷紧。
“爷出来了。”
柴玉有气无力捂着被打开花的屁股,一瘸一拐走到苏培盛身边。
“让他们都留神伺候。”苏培盛手里拿着两个白发翁媪面具,凑到四爷身侧。
“爷,今儿是碧霞元君庙会,可热闹了,奴才瞧这两个面具着实可爱,就自作主张买来献给爷和福晋。”
胤禛意味深长看一眼苏培盛这机敏的奴才,点头接过那对面具。
“多谢苏哥哥,方才我就瞧见这对儿面具了,爷瞧我戴着好看吗?”简瑶戴着白发老婆婆的面具,歪头看向戴着白发老翁面具的夫君。
“甚美。”面具下,胤禛展露温煦笑颜,牵起她的手,相偕踏进如织人潮。
“应真,我们去那。”简瑶指着右手边那家首饰铺子:“前几日,我在这家铺子定做了一对戒指,今儿正好来取。”
“家里首饰不够?喜欢什么,爷买。”
“够了够了,家里几大匣子的首饰我今年都戴不完,你别买了。”
二人来到银楼,简瑶取出票据后,小二就取来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
简瑶打开匣子,但见匣子内是一对儿素圈的金戒指,甚至不曾雕琢任何纹样。
胤禛皱眉:“苏培盛,让他们拿最好的戒指来。”
“别,这就是最好的,你快瞧这。”简瑶将戒指捧到他面前,露出戒指内圈。
但见戒指内圈刻着二人名字的最后一字,真与瑶,中间还用奇怪的符号隔开。
“中间的桃子是何物?”
“哈哈,才不是桃子,这是心,这两颗依偎在一起的心,代表你我二人情比金坚,我们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可好?”
“为何不戴右手无名指?”胤禛愈发好奇,她为何执着于左手无名指。
简瑶郑重捧起他的左手掌,将金戒指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
“因为心在左边,左手无名指有一条血管直通心脏,代表心心相连,忠贞不渝,你把戒指套在我左手无名指,我这辈子都被你套牢了,永远不离不弃。”
“咿,你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呢。”
简瑶纳闷,他有时候性子挺急的,她话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把戒指套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瑶儿,答应我,一辈子别摘戒指,一辈子不离不弃可好?”
“好,那就一辈子。”简瑶取了衣襟上的绣帕子,抬手替他擦脑门上的微汗。
二人离开首饰铺子之后,正准备去看杂耍,身后倏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
“四弟。”
听到太子的声音,胤禛愕然握紧简氏的手,绷直身子缓缓转身。
太子胤礽今日正微服与外室程氏逛南锣鼓巷,冷不丁发现前方一道身影极为眼熟。
“爷,是四爷。”乔装成管家的催公公提醒道。
此时兄弟二人都带着面具,太子看见四弟与一名带着面具的女子举止亲昵,再看那女子腹部微隆,显然有孕在身,不免诧异。
兄弟中四弟最为板正,素来克己复礼,没想到他竟最为狂悖,不顾纲常让外室怀上庶长子!
胤禛看到太子乔装微服,就知太子身边的女子,定是太子时常提起的外室女子。
兄弟二人都并不磊落,倒是身边被蒙在鼓里的女人落落大方互相行礼问安。
“二嫂妆安。”简瑶客气见礼。
四爷是庶子,父母早亡,兄弟分家后,他甚至随母姓佟佳,几乎不与兄弟往来,简瑶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来如此繁华喧闹之地了。
眼下四爷遇到他的嫡兄,心里定不痛快。
“四弟妹安。”程氏柔声回礼。
程氏偷眼看二爷庶弟的福晋,这女子竟然也是个汉女。
二爷说家里除了他是嫡子外,旁的兄弟皆为庶出,分家后就鲜少来往,与他关系好的唯有四弟一人。
她嫁给二爷一年有余,也就见过这位四弟寥寥两次,四弟的福晋看着知书达理,该是好相与的。
程氏从江南千里迢迢嫁到京城,身边甚至没个说体己话之人,她打定主意,今后可与四弟妹这个妯娌多走动走动。
简瑶对这位二嫂印象也不差,二人的性子都率真热情,没一会就有说有笑的牵手逛街。
胤禛与太子二人带着面具,不远不近跟在两个女人身后。
兄弟二人开始互相串消息,免得今后露馅儿。
“四弟,那位就是简氏?”太子想起来四弟去宁古塔办差,竟为个女囚,愚蠢的放弃了请封贝勒的机会。
“是。”
“你啊你,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没想到你胆子这般大,怎么就弄出奸生子来了?”
“她腹中怀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多大了,待满月之时,孤去你府上给孩子添盆道贺。”
“太医说是小阿哥,已近四个月大,产期在十月初前后。”
听到奸生子,胤禛藏在袖内的手,愤怒攥紧,却颓然垂首,无力反驳。
胤礽将四弟的举动尽收眼底,忽而觉得为情所困的四弟看着才可靠,比从前那猜不透心事的冰疙瘩亲切多了。
“莫慌,待她诞下你的长子,今后你若想请封她为侧福晋,二哥定助你一臂之力。”
胤禛顿住脚步,郑重朝太子哥躬身致谢:“二哥,胤禛想入军中立军功,用军功换郡王爵位。”
太子默然,难以置信看向素来冷情的四弟。
按照规矩,亲王可奏请册封两名侧福晋,亲王世子以及郡王可请封一名侧福晋,郡王之下没资格请封侧福晋。
四弟如今着急上战场,定也是为了简氏的侧福晋之位。
他愈发好奇简氏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四弟心甘情愿上战场九死一生攒军功,换她的侧福晋之位。
“四弟,食色性也,二哥定为你寻合适的机会。”
胤禛拱手欠身,今儿倒是因为简氏的缘由,与太子的关系更为亲近,还真是意外之喜。
他忽然意识到人无完人,若过于完美无瑕,无懈可击,不免让人忌惮。
当个让人毫无防备的痴人,藏锋于拙,也未尝不可。
是以,他今日愈发表现出为女人不顾大局的短板,胤禛暗自得意,太子果然极为受用。
主
子们走在前头,奴才们则凑在一起跟在后头,苏培盛和毓庆宫的掌事崔太监二人苦笑着对视一眼。
主子们一时兴起的乐趣,让他们这些奴才们提心吊胆,也不知主子们到底何时才能尽兴。
简瑶与二嫂程氏相谈甚欢,一问才知道两家的居所只隔着一条胡同。
应真二哥的居所在南锣鼓巷的帽儿胡同。
二人都得了夫君的准许,让与对方多走动,当下就约定后日晌午一块买布料裁剪春衫。
临近午膳,太子殷勤相邀:“四弟,家去吃饭。”
“她需回去服安胎药,改日再去叨扰二哥。”
太子一乐,四弟对那女囚还真是呵护备至。
“你还真是疼女人。”太子揶揄。
胤禛笑而不语,行至岔路口,两对“夫妻”分别朝着不同方向前行归家。
柳泉居二楼宣窗边,一个面色阴郁的浓眉大眼少年,正恶狠狠盯着那对言笑晏晏的狗男女,气的攥紧了拳头。
第44章 第044章提防
紫禁城阿哥所内,四福晋那拉氏坐于梅瓶前修剪正红牡丹花的枝蔓。
“嬷嬷,那外室当真比佟佳氏的容貌更甚一筹?”
老嬷嬷连连点头:“五格大人看真真儿的,那女子妖媚愈甚,可是福晋,若那外室诞下庶长子该如何是好啊”
四福晋依旧镇定自若:“慌什么,你先派人悄悄把爷在蓑衣胡同藏外室的消息透给佟佳氏,让她先当过河卒吧。”
“再让我兄长五格去查查那外室女的底细。”
四福晋并不会蠢到亲自动手,她素来机敏,哪怕被人当作一颗棋子,她也要默默执棋,让别人成为自己的棋子,当马前卒。
“走吧,该去永和宫请安了,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搬出紫禁城。”
四福晋叹气,德妃出身卑贱,只是爬床宫女出身,是以眼皮子浅,见天端着架子阴阳怪气,当人是傻子听不出似的。
四福晋忍不住怨恨那冰疙瘩,他没出息也就罢了,却连累她这个身份显赫的嫡福晋一块受气。
四阿哥只不过是孝懿皇后的挂名养子而已,他还真当自己是中宫嫡子!
一个爬床宫女所出的皇子能娶到她,算她这辈子倒了血霉!他竟然还在外头做出丢人现眼的龌蹉勾当!
既如此,大家都别好过。
四福晋更衣后,施施然来到永和宫晨昏定省。
德妃俗气,连永和宫正殿用的熏香也俗不可耐,熏得人头疼。
趁着婆母德妃还在更衣,四福晋忍不住轻蹙秀眉,用绣帕子捂着鼻子。
德妃素来拿乔,总要让她日日等足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来了也只是说上两句话就打发她离开。
今儿照例只是问了句四阿哥何时归来,四福晋忍着恶心,心中暗骂乌雅氏上梁不正下梁歪,恨不得立即泄愤的告诉她,她儿子正躲在蓑衣胡同与外室厮混。
寒暄两句之后,四福晋告退。
德妃赶忙取下帕子捂着鼻子,急步出了烟雾缭绕的正殿内。
德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兰翠则立即用残茶浇熄熏香,将窗户打开透气儿。
“郑太医今儿给那拉氏请平安脉如何了?”
兰翠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娘娘且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要不了几日,她就会来月事,然后开始体寒血虚,犯下红之症,这辈子再无子息。”
“做的很好。”德妃乐的拍手称快。
谁也不会猜到她这个亲婆母会对儿媳下手。
那拉氏那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片子,压根就不知紫禁城的尔虞我诈,到底有多血腥,成日里端着做作的架势,以为她瞧不出来似的,那拉氏压根就瞧不上她这个婆母。
那拉氏要巴结的是短命鬼佟佳氏!那就祝她早些下十八层地狱寻佟佳氏吧!
“兰翠,你让芸意那丫头准备准备,过几日胤禛归京,她正好去贴身伺候着,若早日诞下长子,她的福气在后头。”
兰翠垂首:“娘娘,乌雅格格是个乖巧贤惠的,昨儿还送来为您祈福的血经,奴才瞧见格格左手大拇指都割破口了。”
“她是个好的,只不过晚了一步,否则本宫的亲侄女哪里比不上那拉氏。”
“也不枉费本宫为她筹谋算计。”德妃欣慰慨叹。
其实她算计那拉氏不仅是为了娘家侄女能飞上枝头成为皇子福晋,更是为了她的小十四。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她着实担心身份显赫的四福晋那拉氏会挡住小十四未来福晋的风头。
她的身份血统已然高贵,不能再让她生出嫡子盖过小十四。
胤禛的嫡子,必须出自乌雅一族女子的肚子
因着头一回与应真逛内城,就遇到亲戚,简瑶愈发谨小慎微,足足在内宅呆了三个月都不曾出门半步。
七月末,简瑶轻抚着即将满七个月的大肚子,慵懒的坐在凉亭内,正让羡蓉摘菜。
应真在花园里搭了葡萄架子,又种下好些果木。
柿子、石榴、桃子、苹果、樱桃、枣子、杏子,都是她喜欢吃的水果。
简瑶也投桃报李,在花园开垦出一块小菜地,种满他喜欢吃的萝卜和黄瓜,西瓜,她还特意种了番茄。
番茄虽自明朝就传入国内,但只是作为欣赏植物,在清朝末年才开始食用番茄。
她还记得应真发现她偷吃糖拌番茄,吓得脸都白了。
没想到她诱哄他尝过番茄炒蛋之后,他竟喜欢上口感酸甜的番茄。
这几日,简瑶正在研究怎么在北方做暖棚种荔枝,应真喜欢的水果不多,只有西瓜和荔枝。
“兰翠,你去摘个熟透的西瓜放冰窖里先冰镇,一会四爷放班回来吃正好。”
“福晋,二爷福晋来了。”
“快些请进来。”
简瑶扶着肚子起身去前厅迎接二嫂。
因着她有孕在身不方便出门,二嫂程氏就殷勤的时常来与她说体己话,二人愈发熟识,竟觉相见恨晚。
程氏入内,简瑶起身相迎,却发现她似乎刚大哭过,眼睛红肿的瘆人。
“瑶儿妹妹,我有几句体己话要与你说。”
简瑶点头,挥手到奴才们统统退下。
“二嫂,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若我能帮的上,尽管开口。”
“瑶儿!你可曾察觉到四弟有何异常之处?”程氏满眼痛苦,呜咽追问。
“二嫂,到底怎么回事?”
“瑶儿,不对劲,不对,他们兄弟又古怪,你”
“福晋,爷有话让奴才告诉你。”
苏培盛气喘吁吁,方才听门房说太子的外室程氏前来,他就急的撒腿往内院狂奔。
“二嫂,您稍等我。”
简瑶起身开门,看见苏培盛满头大汗正扶着廊柱大口大口喘息。
“福晋,二爷派人来传话,让二福晋立即回家去,说有要紧的事情与她说。”
“呵呵”程氏绝望看向单纯的简氏。
他们如此忌惮她将真相告知简氏,显然那人的四弟也有古怪。
“瑶儿妹妹,你切记要留心提防他”
“二福晋,奴才伺候您出门,仔细脚下门槛。”
苏培盛匆忙打断对话,似笑非笑看向程氏。
“爷回来了!”柴玉站在二门外扯着嗓子提醒道。
程氏欲言又止,愤然拂袖而去。
简瑶正要追问程姐姐让她留心提防何物,却被苏培盛拦住去路。
“苏哥哥你今儿怎么回事?”简瑶察觉出苏培盛今日很慌乱,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福晋,奴才有话要提醒您。”
苏培盛头皮发麻,将简氏连哄带骗的请进内厅。
“福晋,二福晋怀疑咱四爷带二爷去喝花酒,今儿是来兴师问罪的,奴才作证,是二爷假借与咱四爷去骑射的借口,去了花楼。”
“可怜咱四爷有口难辩,又无法将真相告诉二福晋。”
“原来如此,可怜的二嫂,二爷怎能这般辜负二嫂。”简瑶为二嫂惋惜,她满心满眼都是二爷,平日里来做客都在念叨二爷,没想到竟被枕边人背叛。
难怪素来端庄得体的二嫂会如此失态,若换成是她知道应真背叛她,她定会生不如死。
“明儿我去二嫂府上安慰安慰她。”
“一会不必告诉爷这件事,免得他糟心。”简瑶叮嘱道。
胤禛惊闻太子私宅
那个女子撞破太子的真实身份,这几日正在府邸里大闹,又忽然前来拜访,顿时提心吊胆提前归家,匆匆赶往内院。
他心慌意乱,步伐都开始凌乱,跨二门之时,甚至险些绊倒。
直到看见她扶着隆起的肚子,正满眼爱慕温情脉脉朝他招手,他刹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踱步走到她面前。
“今儿为何提早放班了?我都还没准备晚膳呢。”
“无妨,你在做甚?”胤禛握紧她的手。
“我正在看菜地,方才还让人摘了西瓜等你回来吃。”
“你瞧,我还摘了石榴花戴,好看吗?”简瑶轻抚鬓角盛放的石榴花。
“甚美。”胤禛将眉目含笑的女人搂进怀中,才勉强压下慌乱。
“今儿在官署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别愁呀,凡事抽丝剥茧总能慢慢理顺。”简瑶心疼伸手抚开他拧紧的眉心。
“他今日是否乖巧?”胤禛垂眸,温柔轻抚她的肚子。
“力气愈发大了,晌午都把我的肚子踹歪了,吓我一跳。”
“出来揍他。”胤禛折腰,吻了她的肚子,又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仔细聆听。
“孩子的乳名取好了吗?爷应经据典数月,怎么连乳名都没想好?哼。”
“取好了,正要告诉你。”
胤禛蘸茶水在石桌上写下福晖二字。
“晖耀光彩,功德兼隆,福泽绵长。”
“那大名呢?可想好了?”
“大名再等等,需结合孩子出生后的生辰八字,方能取名。”
他的长子,会拥有由汗阿玛赐名的殊荣,若无意外,福晖的大名该叫弘晖。
此时简瑶忽然吃痛的惊呼了一声:“快快快,我又抽筋了。”
胤禛眼疾手快将她抱回床榻,褪去她的鞋袜替她揉脚。
看到她的双脚水肿的厉害,轻轻一按就发白,胤禛心疼的红了眼眶。
女子孕育子嗣着实不易,她夜里甚至无法平坦着歇息,一躺下就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偏在此时,他又奉旨前往淮安巡查河堤,他愈发自责愧疚。
他甚至想过称病,可太子哥却透露出汗阿玛有意晋封他为郡王。
当上郡王就能请封有子嗣的侍妾为侧福晋,他迫不及待想为她请封。
为了不再委屈她和孩子,他不得不忍痛暂时离开她。
听到夫君要去淮安治水,巡查河道吏治,简瑶沉默不语。
第45章 第045章格格
只可惜若非她临盆在即,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否则她定要跟他一块去。
“何时出发?我去准备行装,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回来正办满月酒。”
简瑶伸手搂紧他的脖子:“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你为了天下沧桑去巡查,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才不是那般小家子气的女人。”
“千万照顾好自己。”
“后日一早就必须出发,等我回来。”
她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不曾哭闹着求他留在她身边,可她眸中明明装满不舍,盈着泪光。
胤禛满眼愧疚,下定决心定要尽快当郡王,请封她为侧福晋。
这一晚,她双脚因抽筋,疼的掉泪,胤禛一整晚都将她的双脚抱在怀里,心疼轻揉,温声安慰。
第二日回到府邸之时,却看见她忧心忡忡站在廊下。
胤禛心下惊慌,急步走到她面前。
“夫君,二嫂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们去二哥府上瞧瞧可好?”
“二哥家事,我们外人不便干预。”胤禛负手,压根不想去太子私宅淌混水。
“二嫂肯定出事了,我曾经与二嫂开玩笑,说今后家里男人出门办差之时,若有要紧事就放三声炮仗,今儿晌午我听到炮仗声了。”
“不成,我们还是去看看二嫂吧。”
“瑶儿,二哥上个月擢升为正四品都指挥使司,这两日正忙着搬家,他已外派到西北。”
“这样吗?”简瑶虽与二嫂才相识小半年,但二嫂性子良善豁达,二人都将对方视为知己挚友,二人又是妯娌,更是亲厚。
应真出门办差之时,有一回她动了胎气,二嫂常来家里帮衬,简瑶都记得二嫂的恩情。
胤禛垂眸:“嗯。”
简瑶不做声,心想自家四爷和二爷才是亲兄弟,即便二嫂真有什么,夫君也会帮着二哥遮掩。
她不动声色等第二日一早送别夫君之后,就扶着肚子径直来到二哥府邸门前,却被门房赶了出来。
“福晋,我们先回去吧。”
苏培盛被四爷留在了简氏身边,此时看到简氏满眼焦急来寻太子爷的晦气,忍不住提心吊胆开口劝慰。
“哎…”简瑶总觉得二嫂出事了,这种强烈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忧心忡忡扶着大肚子回家,可回到府邸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又焦急喊来苏培盛。
“不成!你去与二哥的奴才说一声,若明日我见不到二嫂,我就去敲登闻鼓状告二哥草菅人命!”
“啊这这这福晋啊”苏培盛欲哭无泪,他知道简氏和程氏交情匪浅,可没想到她竟为程氏能做到这份上。
苏培盛知道简氏的脾气,她还真敢去敲登闻鼓,吓得撒腿往太子私宅狂奔。
一打听才知太子已然将程氏带回紫禁城,如今程氏已然成了毓庆宫的侍妾格格。
苏培盛又马不停蹄回紫禁城,径直去了毓庆宫。
见到毓庆宫的管事崔太监,二人都不约而同叹气。
“怎么?你们外头那位外室也瞒不住了吗?”崔太监叹气。
“哎哎哎,迟早的事儿,你们那位如何了?”苏培盛也愁眉苦脸叹气。
“哎,我也搞不明白,爷都赐她子嗣了,怎么她还这样呢?寻死觅活的。崔太监跟着叹气。
“催哥哥快救小苏子,今儿我是特意来求老哥哥的。”苏培盛的语气都染着哭腔。
……
今儿休沐,太子胤礽郁郁寡欢,隔着一道水榭看向坐在凉亭内面若死灰的女人。
“岂有此理,孤已将她抬为侍妾,接入紫禁城坐享荣华富贵,她为何如此不识抬举!”
胤礽气的深吸一口气,想起昨晚被她急赤白脸的赶出房间,他愈发气窒。
她怎么敢!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她竟然敢撒泼踹他下床!
可为何他的愧疚多于愤怒,太子抬步,却再迈不开步伐去寻她。
“爷,苏培盛求见程格格。”
“四弟那位倒是对程氏不错。”
“让他去吧。”
催太监诶了一声,转头将火急火燎的苏培盛领到死气沉沉的程氏面前。
“呵”程氏冷眼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
那人是太子,他的四弟自然也是皇子。
“程格格救命啊,我们福晋简氏她担心您出事儿了,说明日若见不着您,她就去敲登闻鼓。”
“她的脾气您知道的,她对您素来尊敬亲厚,她若真去敲登闻鼓,必定会得罪太子爷,呜呜呜”
“瑶儿妹妹”程氏死灰般的双眸感动的蓄满眼泪。
“你告诉她。”程氏忍泪:“明日午时,在我们常去的那家绣坊等我。”
“多谢程格格,可太子爷那”苏培盛欲言又止。
“我自有办法出宫。”
“哎呦奴才叩谢程格格大恩,可简氏身怀六甲,最受不得任何刺激,否则”
“呵呵,你们把好好地良家女子当傻子戏弄诓骗之时,怎么不害怕?呸!”
苏培盛尴尬又对程氏磕起头来。
待让那狗太监滚之后,程氏又忍不住悄悄抹泪。
午膳之后,太子听闻程氏害喜难受,没忍住又巴巴儿的带着礼物来寻程氏。
程氏见那人来,冷着脸对面前的宫女说道:“告诉他,我明日午时要出宫见简氏,他若不答应,午时后,就来给我与孩子收尸吧,如此一尸两命还能解决他有庶长子的耻辱,挺好。”
宫女吓得
瑟瑟发抖跪下,仰头看就坐在对面的太子爷。
太子气的站起身:“你”
“呕唔”程氏捂着嘴角难受的干呕起来。
胤礽看到她煞白的脸,再发不起脾气来
苏培盛回来说二嫂明日即将离京,临行前约她午时在绣坊话别。
简瑶赶忙让人准备了好些礼物,又从库房里寻出一支华贵珠钗当饯别礼。
二嫂离开之后,她在京城里彻底没了相伴说体己话的挚友了。
简瑶不免黯然伤神,这一晚都没怎么歇息。
第二日距离午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她就等在了绣坊门口。
临近午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绣坊门口。
二嫂满头华丽珠翠,在两个面生的奴才搀扶下,款款来到她面前。
“瑶儿妹妹,进去说话。”
“福晋,爷还在南城门外等着您呢,你怀着身子,还是坐在马车里说话更好些。”
一个老嬷嬷笑着将程氏搀扶回了马车内。
“二嫂大喜。”
简瑶为二嫂高兴,她有了孩子今后也能有寄托。
她在羡蓉的搀扶下,入了宽敞的马车内。
“瑶儿妹妹,你”程氏欲言又止,看向简氏高耸的肚子,再不敢说出真相。
“妹妹,你需好好照顾自己,凡事都想开些。”
“福晋,四爷来信了,说有要紧的事情。”苏培盛焦急的声音传入马车内。
“二嫂,今后也不知你何时才能回京,这些是我准备的践行礼,你们去西北那么远,我俗气,觉得送什么都不如送金银实在,这是一千两银票。”
“再有,下个月是你十七岁生辰,这是我送二嫂的生辰贺礼,着实抱歉,我不知二嫂有孕,否则该都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瑶儿,我也有礼物送给你,这是金筷子,还有小袍子,满人生孩子要刨喜坑,埋下筷子寓意快生,还有这件小貂绒袍子,是给你腹中的小阿哥的。”
“还有这些,都是我送你的礼物,你都收着。”
程氏倏然将满头珠翠统统取下,一股脑塞到简瑶怀里。
“瑶儿妹妹,爷还在等我,珍重!”
“二嫂。”简瑶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嫂的嬷嬷搀扶下了马车。
她才下马车,苏培盛就从羡蓉手里接过了程氏送的礼物。
羡蓉被苏培盛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很着急,与其说拿走,倒不如说更像是抢走。
简瑶与二嫂依依惜别之后,又一时兴起,准备去护国寺烧香拜佛。
马车外头,苏培盛后怕的捂着心口。
程氏还真是机灵,反常的只送筷子和袍子充喜坑,但却不送妯娌该送的金银八宝,筷子,袍子,谐音快跑。
苏培盛捏一把冷汗,幸亏他和催太监配合默契,否则今日谁都别想过安生。
护国寺香火鼎盛,恩客不绝。
苏培盛正警惕的四处张望,冷不丁与一个熟悉的奴婢照了面。
“釉兰,你怎么在这?”
“今儿陪我们格格来护国寺进香,苏哥哥怎么也在这?”
“我我来给四爷进香呢,爷出门办差没带我,我担心啊,就来进香祈求四爷平安归来。”
苏培盛后背直冒冷汗,佟格格竟也在这。
那位自幼就与四爷青梅竹马,还险些成为四福晋,谁都知道她钟情四爷,若让她知道四爷有外室,以她刁蛮的性子,定要将天都捅破。
苏培盛只战战兢兢的敷衍釉兰,全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去找进香的简氏主仆二人。
此时简瑶正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祈祷四爷早日平安归来。
“姑娘,听说护国寺的月老儿灵验的很,您不求求月老将您与姑爷的红绳打死结,生生世世都难舍难分。”
第46章 第046章早产
简瑶莞尔,点头道:“好,一会你自己也去求个好姻缘。”
“我才不要,我一辈子跟着姑娘。”
主仆二人来到月老像前。却看见一位仙姿佚貌,皓齿蛾眉的清丽少女正跪在月老像前叩拜。
那少女倏然起身,抬眸与她对视。
少女脸上挂着春风拂面般的和煦笑容,殊不知她藏在宽袖中的手早就嫉妒的攥紧。
佟佳婉甯没料到四哥哥的外室竟生的如此绝艳,甚至容貌在她之上。
此时看到那外室隆起的孕肚,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双眸死死盯着她的肚子,恨不得一刀戳穿那肚子,再抓出她的心肝脾肺肾绞碎。
“你是简琛之女?”
简瑶骇然:“是,不知您是哪位?”
“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简大人,没想到还真是啊。”
“哎简家百年清流,听闻简氏女子誓不为妾,怎么你却女承母业?”
“这位姑娘,想必您是误会了,我自是不能为妾,至于我嫁给谁,也无需告诉外人。”
简瑶寒着脸,对这位刁蛮刻薄的少女再无半点好感。
“哦?是吗?”佟佳婉甯满眼震惊,她忽然意识到事情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她脸上的笑意更甚:“对不住,倒是我话不择言。”
少女转身离开,简瑶板着脸转身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虔诚叩拜之后,她捧起签筒。
她心中默默祈祷与应真白头到老夫妻恩爱,摇晃签筒,一支红签落地。
简瑶将红签捡起,待看到签文之后,心下一沉,竟是下下签。
“黄粱一梦终须醒,镜花水月总为空”
这签文每一个字都让人绝望,她心口一窒,难受的忍不住落泪。
羡蓉不敢吭声,拧身狠狠掐了自己,都怪她多事儿。
简瑶抽了下下签,心情郁闷的回了府邸。
二嫂离开之后,她几乎足不出户。
再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应真来信说这几日就能归家,简瑶决定去松竹斋买些他喜欢的松烟墨。
此时她正抚着八个多月的肚子,在选墨,倏然身侧一个陌生的少女塞给她一个纸团。
简瑶凝眉,背过身打开纸团:“明日午时,至东华门外可知真相。甩开苏培盛,切记,他心口三寸处,有颗朱砂痣。”
简瑶正骇然,纸条却被人一把夺走。
纸条上那句朱砂痣,让她绝望,应真那个位置的确有朱砂痣。
那人知道他身上隐秘处的特征,定是应真熟悉之人,说不定是他在外沾花惹草,苦主追来寻她这个正妻讨说法了。
不她不信自己的夫君会背叛她,简瑶痛苦回眸。
可她还没来得及追问抢走纸条的陌生少女,苏培盛就笑呵呵入内,站在了他身侧。
苏培盛快哭了,今儿又在松竹斋门口遇到佟格格身边的奴婢来买洒金纸,在门口聊了许久才把那位姑奶奶送走。
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若再莫名其妙遇到佟格格身边的奴才,他定要立即给四爷去信提醒。
简瑶不动声色搜寻那少女的身影,可那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并未声张,第二日临近午时,苏培盛被羡蓉叫到内院书房,可才踏入书房内,就被羡蓉那魁梧的丫头一巴掌打晕,五花大绑藏在个檀木大书箱内。
看守二门的婆子见她要出门,赶忙拔腿去找苏公公,可却扑了空。
小太监急的正要去寻苏总管报信儿,却被羡蓉一记手刀劈晕。
羡蓉本就是简父为女儿精心栽培的奴婢,身手不凡,外宅那些男仆都打不过她,轻松就将拦路的男仆撂倒。
将仆从们关押之后,宅门落锁,简瑶乘坐马车赶往东华门。
东华门是文武大臣进出紫禁城的宫门,今日却异常安静,问过才知今日圣驾将从承德归京。
街道两侧都是穿黄马褂的大内侍卫把守。
简瑶扶着肚子,
站在了靠前的位置。
此起彼伏山呼万岁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她在羡蓉的搀扶下,缓缓随人群一道跪下恭迎圣驾。
“快瞧快瞧,太子爷和四阿哥在替万岁爷开道。”
“哇瞧见了瞧见了,四阿哥可真俊俏啊。”
“什么四阿哥,该称呼四贝勒啦,皇榜前几日都颁下来了,你没瞧见啊。”
四贝勒?如今才康熙三十一年,她记得历史上雍正帝在康熙三十七年才被晋为贝勒,难道是她记错了?
简瑶诧异抬眸,偷眼看向御驾前两道挺拔身影,顿时万念俱灰。
这一瞬的痛苦,仿佛无数野兽咀嚼她的血肉,她跪着仰头与他对视,只觉得身上每一寸血肉都被钝刀凌迟。
万箭穿心剜骨剖肝也不过如此吧。
她痛的屏住呼吸,心口仿佛被人揪紧,一点点碾碎。
喉头一阵腥甜,她低头,呕出一口血来,原来人愤怒悲凉到极致,真是会吐血的。
身上的痛苦很快就蔓延到她的肚子上。
她听不见羡蓉的声音,只看心如死灰看羡蓉满眼惊恐盯着她的脚下。
她低头,脚下已然流淌出一道血河,尚在奔流。
侍卫的谩骂声和周遭百姓惊呼声刺进她的眼睛。
“羡蓉走!”简瑶疼的哽咽。
“走”
羡蓉吓得泪如雨下,抱起姑娘后不知所措,她不知该去哪里。
姑爷为何成了四贝勒?四贝勒的福晋住在紫禁城里,那姑娘又是谁?
哎,姑娘
羡蓉边哭边把还在淌血的姑娘抱在怀里,无措的张望四周。
温热的血还在不断从指缝流淌,仿佛姑娘的命都在一点点流逝,羡蓉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
“羡蓉,快些过来!”
致美斋的秋掌柜看到羡蓉主仆如此狼狈,吓得将主仆二人叫到店里,又焦急让人请大夫来。
“简氏,你家在何处?我派人去请你夫君前来。”
“秋掌柜我。我没有夫君,我也没有家了。求您收留可好。”简瑶忍着疼拔下发髻上的珠翠,将染血的珠翠捧到秋掌柜面前。
马背上,太子见四弟的外室身下都是血,被侍卫拖到巷中,以免冲撞御驾。
估摸着四弟的孩子保不住了,太子一脸忧色看向四弟。
可四弟仿佛没看见,却依旧面无表情,昂首挺立,目光直视前方。
殊不知胤禛此刻心都跟着寸寸碎裂,痛不欲生,他眼角余光从不曾离开她半分。
从未料到会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戳穿谎言。
心口实在痛的难受,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捂着心口吐出一口心头血来,眼前一黑,跌下马背
满目都是刺眼的猩红,羡蓉浑身发抖,双手甚至身上都沾满了粘稠的血。
房内,姑娘甚至虚弱的不曾叫喊,她真怕姑娘会一尸两命。
羡蓉哆哆嗦嗦打水洗干净满手的血,抹泪之后,入房内跪坐在姑娘床边陪她。
从午时到黄昏,一盆盆血水不断从房内端出。
见惯风浪的稳婆最后都开始发抖了。
“不成了,需有人给拿个主意,保大还是保小?胎儿横在肚子里出不来。”
“再拖下去注定一尸两命,若要保小,就得剪开肚子把孩子掏出来。”
“保大。”羡蓉焦急说道。
“保。小。”简瑶虚弱的抓住羡蓉的手。
“我我想回家”简瑶边疼的抽泣,边无助喃喃道。
结束了,都该结束了,她死掉就能回家了。
“婶子,您行行好,求您救救我们姑娘母子吧,我给你磕头了,求求您。”
羡蓉呜咽的跪地拼命磕头祈求。
侯在门外的秋掌柜听到简氏不成了,忍不住惋惜,正叹气之时,院门猛然被人撞开。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秋掌柜吓得曲膝跪地请安:“草民给四贝勒请安。”
“她在何处?”
胤禛面色惨白,捂着心口沉声追问。
“她,她在屋里,稳婆说人快不成了,正问保大还是保小。”
头顶上方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秋掌柜惊的仰头,却只看见一道穿着鸦青皇子蟒袍的背影。
“爷!产房不吉,奴才求您了。”苏培盛和柴玉二人眼看四爷要不顾体统推门进去,吓得抱住爷的腿哀求。
“滚!”
随行的奴才们战战兢兢的跪地祈求,今儿若让人知道爷进了污秽产房,他们这些奴才统统都要领罚。
“爷呜呜呜,稳婆进去了,稳婆定能救简氏母子,求您别进去啊,呜呜呜”苏培盛吓得发抖,死死抱着四爷的腿哀嚎。
可爷的脾气他太清楚了,肩上一疼,他和柴玉二人就被爷甩到了墙角。
眼看着四爷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苏培盛忍泪起身,咬牙开始敲打那些奴才们不准乱嚼舌根。
这些奴才回去后统统都得死,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为牢靠。
秋掌柜已然猜到了简氏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他唇都吓白了,颤抖着爬到苏公公面前,抱着苏公公的大腿哭,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秋掌柜,管好你的嘴。”
简氏和秋掌柜有交情,秋掌柜今日又对简氏伸出援手,苏培盛拿不准主意,权且暂时留他一命。
苏培盛一抬手,秋掌柜带来的两个常随和一名稳婆统统被灭了口。
待门外处理干净之后,苏培盛和柴玉二人俱是忧心忡忡看向紧闭的房门。
第47章 第047章四贝勒
房内,鼻息间都是让人心悸的血腥气息。
那个骗子坐在她身侧,握紧她的手。
简瑶虚弱的没有力气甩开他,只能厌恶的别过脸,多看一眼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羡”她哑着嗓子无助喃喃。
“姑娘。”羡蓉含泪推开假姑爷,跪在姑娘身侧保护她。
“贝勒爷,她的情况不妙,奴才斗胆问保小还是”医女罕见的惊慌失措。
“务必保大。”
胤禛垂首站在床边,甚至没勇气看她,方才她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刺得他痛不欲生。
他强压下绝望的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控制局面。
“呵呵既如此,四贝勒亲自接生吧,否则我也不会苟活。”
“好。”胤禛撕心裂肺咳嗽着,含泪点头。
简瑶被灌下参汤之后,稍稍缓过神来。
“现在听我的取剪刀剪开我下面,再伸手将孩子转过来,头朝下,贝勒爷,请请看着我生孩子。”
凄厉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胤禛眼睁睁看着血淋淋的孩子诞下,可他却并无半分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有满心的绝望和无助。
他亲手剪断孩子的脐带,那一瞬,他心口刺痛,仿佛也彻底剪断她和他之间相连的情丝。
指尖不受控制楔入掌心,却盖不过心口的剧痛。
“恭喜贝勒爷,小阿哥虽早产,但身子尚且强健只是小阿哥胎里仍有些不足需锦衣玉**心照料着,待过了十岁方可无虞。”
皇家血脉自是金尊玉贵,小阿哥幸亏生在皇族,否则若生在寻常百姓家,还真可能夭折。
“统统有赏。”
胤禛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小心翼翼走到床前,忐忑将孩子放在她怀里。
“瑶儿,爷带你和孩子回家……”
“四贝勒!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滚!统统都滚,包括孩子!滚!!”
简瑶声嘶力竭,艰难背过身。
房内鸦雀无声,良久之后传来一声叹息。
“对不起瑶儿”
简瑶闭眼,并没有回应。
她执拗的留在这座小四合院里坐月子,期间不曾看过孩子一眼。
孩子有乳母照料着,并不会出岔子,她不想与那孩子有更多的牵绊,她怕狠不下心做那件事。
那人撕下伪装之后,倒是日日有时间陪她了,还真是可悲可叹。
从诞下孩子之后,简瑶就不曾开口说话。
可他却开始阴魂不散,开始伺候她坐月子,替她擦身子,擦洗伤口和恶露,换衣衫。
她就像个被抽走魂魄的木偶,只闭着眼任凭他惺惺作态。
小阿哥满月这日,原本天天在她面前出现的男人却并未出现。
傍晚之时,她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
苏培盛端着汤碗边抹泪边走到她床边。
“简格格”
“别叫我格格。”
“是,简瑶,爷今儿带着小阿哥入宫求康熙爷赐名了,小阿哥被康熙爷赐名为弘晖,爷被康熙责罚不知礼义廉耻,抽了三十廷杖。”
“爷这会起不来,让奴才来伺候您。”
听到她的孩子叫弘晖,简瑶只觉得毛骨悚然。
历史上弘晖应该是雍正的嫡长子,如今却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孩子。
她一颗心揪紧,她的晖儿这个孩子历史上似乎活不过十岁,简瑶痛哭流涕,愈发愧疚,不舍得让晖儿跟着她吃苦。
“不必,让羡蓉伺候我即可,苏培盛,你务必照顾好小阿哥。”
“羡蓉!送客!”
苏培盛尴尬的垂首,端着托盘被羡蓉推出房内。
西厢房内,胤禛趴在软榻上,后背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太子和他都有庶长子,可就因为他的外室子比太子的先出生,汗阿玛竟不分青红皂白斥责他带坏了太子。
胤禛冷笑,他早就习惯汗阿玛的漠视。
今日这顿毒打,让他愈发认清,在汗阿玛眼里,太子和皇子是不一样的,只有太子才是他的亲儿子。
幸而,汗阿玛赐了晖儿名字。
后背敷药之后,胤禛挣扎起身,在奴才的搀扶下,回到她身边。
简瑶正心烦意乱,感觉到房门被打开,那人带着刺鼻的药味,躺在了她身后。
她并未转身,只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身后一阵压迫感,那人隔着被子抱住她。
“对不起”
他又开始自说自话,简瑶没理他。
“四贝勒,我已经被您骗的一无所有,您还想要什么?到底还要我做什么?您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
“瑶儿,你无需做任何事,只需如从前那般,全心全意爱我,好好爱我,待在我身边,我会把最好的一切统统给你们母子二人,你只需”
“四贝勒!”简瑶气的打断他的妄想。
“四贝勒,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这些时日我反思过,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身为尊贵的皇子,却纡尊降贵陪我演寻常夫妻的美梦,着实委屈了您,其实我也很累,我们放过彼此可好?你我相识一场,都算我的报应。”
“过去种种就当我年少无知,我什么都不要,求您放过我可好”
“放开我”
简瑶气窒,他竟然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瑶儿,给我,给我可好,我要你,我想要你瑶儿你是我的”
简瑶又羞又怒,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他得逞。
二人彻底融为一体,那一瞬,简瑶绝望放弃了挣扎,只扯过衣衫盖在脸上,随他发狠的要她。
从前亲昵的欢爱开始变得让人作呕,她开始抗拒他的亲近,最后捂着脸痛苦啜泣。
他贴在她耳畔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不断吻她的手背。
宣泄之后,也不肯离开她的身体,只趴在她身上与她紧密结合,不肯罢休。
天将破晓之时,那人终于抽身离开,简瑶一身黏腻欢爱痕迹,艳尸般闭着眼,任由他抱着她沐浴更衣,替她挽发描眉。
她就像他豢养的玩物般,即便她不说话,他也能自说自话,可从前那些亲昵的情话,却让她如鲠在喉。
他替她描眉画眼之后,在晨间又要了她一回,才起身去上朝。
那身华丽的蟒袍,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得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午膳过后,小院子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程氏扶着肚子,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踩着花盆底鞋站在小院内。
“程姐姐”这一瞬,简瑶彻底崩溃痛哭。
“瑶儿妹妹,我知道你的感受,我都知道,你别难过,哎。”
“四贝勒一早来毓庆宫求我了,求我来开解你。”
“姐姐,那日,你送的筷子和袍子,是不是提醒我快跑?还有你送的那些首饰,是不是想留给我做盘缠?”
“我我真傻,呜呜呜呜,我就像个傻子”
简瑶捂着脸嚎啕大哭。
“瑶儿,不为别人,你为了孩子也要坚强些,他既愿给你名分,你为了孩子”
简瑶打断程氏的劝说。
“姐姐,您也是这般欺骗自己的吗?如今的生活,姐姐可曾真心乐在其中?”
程氏默然,低头不语,最后抓住简瑶的手与她一块绝望啜泣。
“瑶儿,他们是皇子,咱们又能如何?若不从,会连累家人,即便”
程氏压低声音,神情愤恨:“即便恶心,也得忍着恶心从了他,就当被狗糟蹋了身子。熬死他们!”
一墙之隔的书房内,太子与四弟同病相怜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瑶儿,你有儿子,咱姐妹两个好好活着,熬死那两个王八蛋,今后我们有儿子养老送终,让他们早死早超生。”
简瑶被程姐姐这番泄愤之言逗笑了。
她忍不住附和:“是,熬死那两个骗子,再寻更好的男人快活。”
砰地一声,书房里传来东西被摔碎的巨响。
太子和胤禛俱是满脸铁青,不约而同摔碎了手里的茶盏。
太子再无法容忍胤禛的女人对程氏胡言乱语,当即催奴才让程氏立即出来。
程氏离开之后,又欲言又止附耳与简瑶说悄悄话。
急的苏培盛赶忙推着老嬷嬷将程氏拽走。
没人听见二人到底耳语了什么,只看到简氏听到那句话之后,脸上竟出现了笑容,她笑的肆意,最后竟捂着肚子笑出眼泪。
可苏培盛总觉得简氏的笑声听着很难过,比哭还让人心疼。
“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简瑶止住笑声,抬眸看向那人。
“好。”胤禛愈发心乱如麻,心底涌出强烈不安。
马车行到一处牙行,简瑶忽然开口说要买仆人。
“我不入宫,不去任何地方,只会待在那座宅子,所有仆从都换掉,我自己买新的。”
她没给那人拒绝的余地,掀开马车帘子跳下马车,径直入了牙行。
牙婆听到对方一口气要买十个仆从,顿时大喜,当即就寻来二三十个牙口好的年轻男女,让这夫人挑选。
“你,你,还有你们,还有后第二排第四六七八,第三排第五六,就你们十个。”
苏培盛苦着脸去签身契,简氏这是想要将爷的人统统赶出那座宅子。
卖身契拿到之后,苏培盛正想着捏住卖身契要挟那些仆从当眼线,却被人高马大的羡蓉一把夺过卖身契,领着新仆从们扬长而去。
苏培盛急的跺脚,他甚至来不及与那些仆从说一句话。
第48章 第048章圆房
简瑶回到马车内,笑眼盈盈主动坐在四爷怀里。
“贝勒爷,谢谢。”
“瑶儿,爷会补偿你们母子,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爷此生不会再骗你。”她这句疏离的谢谢,胤禛愈发觉得如坠深渊。
“好。”简瑶将脸颊贴在他怀里,不想再看他虚伪的脸。
回到宅子之后,却仿佛物是人非,曾经满是温情的院子,此刻安静的让人心慌。
门外的门当换成了狮子形,门墩儿上还各趴着一个狮子,象征皇权,只有皇族子弟家门口才能用。
简瑶无悲无喜,回到正院里。
日子似乎回到原点,胤禛依旧早出晚归。
这日午膳之后,他忍不住与心爱的女人白日宣淫,缠绵至日落之时。
“瑶儿,今晚不必等我回家。”
简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并没有回应,愈发主动躬起身子迎合他。
待他宣泄之后,二人沐浴更衣,简瑶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他为她挽发。
“你要去哪?”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
简瑶语气平静,甚至逼着自己露出甜腻温柔的笑意。
“今晚太子在毓庆宫设宴招待。”
胤禛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今晚是他与嫡福晋那拉氏圆房之日。
他太了解她宁为玉碎的贞烈性子,最后一次,只瞒她最后一次,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好。”果然,他对她从来都是虚情假意。
简瑶嘴角浮出笑意,心中却在嘲讽,果然男人的背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程姐姐曾告诉她,胤禛今晚要回紫禁城与四福晋圆房,让她务必抓住他的心。
可若他真心爱她,她根本不必讨好,他若不爱他,就更不必。
罢了,简瑶在心中叹息。
“你早些去吧,别让太子久等。”
简瑶起身,寻来他的蟒袍,含笑伺候他更衣。
她牵住他的手,直送到大门外。
胤禛愈发心神不宁,总觉得即将发生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爷今晚回家,你等我。”
“去吧。”简瑶言笑晏晏,朝他颔首。
“好。”胤禛转身入了马车内。
苏培盛目送四爷离开之后,竟看到羡蓉那丫头扛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走来。
“羡蓉!站住,你今儿去哪了?买了什么东西?”
“淬,狗太监,要你管!骗子!”
苏培盛被母老虎喷了一脸唾沫,吃瘪的退到门房处。
简氏把奴才们统统赶出了二门外。
垂花门内谁都进不去,苏培盛日日守在大门口,都快成看门狗了,还得时不时挨羡蓉那刁钻丫头一顿谩骂,憋屈极了。
羡蓉扛着大木箱入内之后,两个小太监也骑着马气喘吁吁回来。
“她今儿去哪了?买了什么?”
“回苏总管,她跑的太快了,一溜烟就钻进胡同里不见了,我们追不上啊。”
小太监缩着脑袋解释。
“废物!”苏培盛气的赏了那二人一顿爆炒栗子。
“你们,宅子四周围墙隔十步必须有人在,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来。”苏培盛总觉得不对劲,简氏主仆平静的可怕。
于是加强了宅子四周的巡逻。
今晚是钦天监选出的圆房吉时,四爷回紫禁城与福晋圆房,爷很快就有嫡子了。
爷若多尝过几个女人,定不会如此轻易被简氏拿捏住七寸。
待爷身边多出现几个女人,简氏定会哭着求着让爷多宠她。
苏培盛乐呵呵嗑着瓜子,心里盼着四爷早些诞下嫡子。
他正欢喜的哼着小曲儿,却见羡蓉那丫头挎着包袱哭哭啼啼从垂花门出来。
“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去哪啊?”
“哎,姑娘说我笨手笨脚,不要我伺候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苏培盛大喜,太好了,这碍眼的丫头终于滚蛋了。
“这这这这都是你的命啊,那你走好,找个更好的主子去。”
“淬!我还不稀罕呢。”羡蓉边抹泪,边气的拔腿就跑。
苏培盛差点拍手叫好,可那虎背熊腰的丫头一转身,他顿时吓得缩起脖子。
入夜,简瑶抱着小阿哥泪流满面。
让乳母将孩子抱走之后,她来到那人的书房,她房内防身的匕首都被他收走。
他甚至让人将她的簪柄都打磨的圆润光滑,她用的杯盏碗碟都换成了纯金的。
她在书房暗格里取出他为她雕琢首饰的锉刀,将帕子塞进口中,忍着剥皮剧痛,将手腕上的刺青割下。
左手腕一整圈的皮肤都被割下,她疼的忍不住发抖,只要有这道耻辱的枷锁,她这辈子都无法站在阳光下。
今日即便是粉身碎骨,她也不会再留在这炼狱里生不如死。
她的心也跟着割碎,她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宣纸上一笔一画留下绝笔,尚带着体温的人皮随意丢在桌案上。
暗格里藏的虚假的婚书,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在嘲讽她的愚蠢。
简瑶用血将自己的名字抹掉,可无论鲜血如何涂抹,她的名字就像刺一般狠狠扎在她心口。
最后她像剥皮般,将自己的名字从婚书上剜去,那一瞬,她的心也跟着戳出洞来,千疮百孔的活着。
她含泪回到内室。
换了一身衣衫,她忍泪打开屏风后的木箱。
用箱子里厚实的黑布遮住门窗之后,她又从箱底暗格里取出羡蓉准备好的一副染血的新鲜骸骨,套上她的衣衫和首饰。
都结束了,简瑶端着烛台,最后扫视一眼这间熟悉的屋子,房内装满她留下的痕迹,她为他做的衣衫鞋袜,她为他写的家书,全都是耻辱的嘲讽。
她绝望闭眼,点燃幔帐
紫禁城乾西四所内,胤禛着一身红色寝衣,愈发魂不守舍。
奴才们在铺喜床,他不由想起与简氏完婚那日,她被铺满床的花生红枣膈得娇声嘤咛。
不知这个时辰她在做什么,她该在陪着晖儿吧。
待完成圆房责任,他想立即回去陪她,今日不知为何,他前所未有,甚至不受控制的疯狂想见她。
耳房内,四福晋那拉氏穿着牡丹纹朱红寝衣,绝望看着染血的月事带,满目狰狞。
“嬷嬷,把秋蝉开了脸,一会让她代替我伺候四爷。”
“福晋,您身子不大对劲,虽初次来月事会有异常,可您这淋淋漓漓一个多月,怎么看着像下红之症。”
“闭嘴!”那拉氏早就发现自己身上不对劲,趁着中秋回娘家省亲之时,她悄悄让人瞧过,她的身子完了,她的嫡子梦彻底碎了。
她崩溃了几日,此时终于清醒过来。
“那外室所出的庶子生的如何?看着聪明吗?”
“这奴婢远远瞧过一眼,生的倒是与四爷酷似,但看着瘦弱了些。”
“嗯,让秋蝉准备准备。”
四福晋披衣,慢吞吞来到内室。
“爷”四福晋正要开口推脱,却见四爷忽然起身冲到窗前。
“怎么回事?南锣鼓巷谁家起火了,黑漆漆的烟直冲云霄。”孔嬷嬷站在窗外惊呼。
“爷!!”四福晋眼睁睁看着贝勒爷外袍都来不及披上,连鞋子都没穿,就赤脚狂奔离开。
“嬷嬷!快准备车马,我要去看看是不是那外室出事了!长生天保佑,大阿哥千万别出事!”
四福晋着急忙慌出了紫禁城。
神武门的侍卫瞧见一袭红衣的四贝勒失态的狂甩马鞭冲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儿了?贝勒爷只穿着寝衣,怎么好像连鞋子都没穿?”
柴玉紧跟着四阿哥狂奔出神武门。
随着火光越来越近,柴玉忍不住恐惧的哆嗦,差点跌下马。
他扬鞭径直冲入内宅,冲天的火光将正院吞噬的只剩下一堆残檐断壁,苏培盛浑身焦黑,正拼命朝着熊熊烈焰中泼水。
她的死早有预谋,甚至精心设计,门前防火用的太平缸冰冻得结结实实,暖缸的柴火都被水浇透。
奴才们七手八脚绕远路从水井打水灭火,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胤禛万念俱灰,飞身下马,脚下却一踉跄,跌倒在地。
他挣扎数次都站起不起来,最后被两个奴才搀扶着冲向废墟。
“瑶儿!!”胤禛声嘶力竭扑向火海,已是泪流满面。
夜色凄凉,他连呼吸都是无尽的痛楚。
他早知道她那般贞烈的性子,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妥协,他早知道迟早会失去她,却还在奢望用时间慢慢感动她。
他自私的以为留不住她的心,留住她的人也好,他甚至觉得留住她的身体,也能白头偕老,携手漫长余生。
“瑶儿,我放你走,求你回来,求求你”
胤禛无助的扑进火海。
苏培盛和柴玉二人死死抱着四爷的双腿,被失控的四爷拖拽前行。
最后七八个奴才一拥而上,苏培盛腾出手来,冒死将四爷打晕。
古来情之一字,费神蚀骨,误尽苍生,连天潢贵胄都无法幸免。
爷的面色惨白,左手臂都被火舌烫的黢黑,起了好些燎泡。
众人才将爷抬回书房,却听见柴玉惊呼一声。
“血血书”
苏培盛踉踉跄跄冲到桌案前,正
要将染血的人皮和血书藏起来,却被四爷一把推开。
胤禛悲痛欲绝将那张人皮按在心口。
那张人皮上刺着她的名字和籍贯信息,她竟生生割下手腕上整张刺青。
她该有多痛苦多绝望,才会生生剜下皮肉。
她当时一定痛不欲生。
胤禛含泪将人皮攥在掌心,低头看她留下的绝笔血书。
第49章 第049章张廷玉
满纸的血书只反复写一个字: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泣血般的控诉,只有一个字,却足以将他刺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闻讯赶来的程氏满脸悲痛,捂着眼睛痛心疾首。
“我不该告诉她的,我不该告诉她今日四贝勒要与四福晋圆房,我真该死呜呜呜”
“我只是想提醒她抓住四贝勒的心,我没料到她是这般极端倔强的性子”
“她”胤禛哽咽,原来她知道今日是他与福晋圆房之日。
她明知他去与旁人圆房,明知他背叛了誓言,却依旧柔情似水对他说:去吧。
她用最决绝的方式离他而去,让他愧疚终身。
“瑶儿”胤禛无助呢喃,潸然泪下…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悲痛恸哭的四贝勒。
曾经的誓言一一应验,他在这一日,终是永失所爱。
令闻者落泪的哀伤啜泣声穿过回廊,传到空置的跨院阁楼内。
简瑶满身满脸都是血,正在吃干粮,听到熟悉而陌生的哭声,她苦笑摇头,含泪将冷馒头塞进口中咀嚼。
十月三十这日,是简瑶的十五岁生辰,也是那人十五岁的生辰,昏厥的他被抬回紫禁城。
宅院落锁,再无人烟。
入夜,羡蓉飞身跃入围墙内,径直入了阁楼。
“姑娘,我们走吧。”羡蓉满眼心疼盯着姑娘手腕上被鲜血浸透的白纱。
“嗯,走吧。”简瑶回首凝望紫禁城的方向,与那些故人长绝
康熙三十一年,大年三十。
安庆府桐城县西郊。
两个月前,简瑶主仆二人来此定居。
她整整耗时三个月筹谋死遁,更是耗费巨资替换了全新的路引身份,如今她是桐城县新渡镇土生土长的良家女子,名字依旧叫简瑶。
离开之前,她带走了一万一千零八两。
一万一千两是她买宅子的钱,八两是房契的税钱,她与那人断的一干二净,只拿走了她自己赚的银子,这辈子与他死生都不会再见。
昨日,她用为数不多的银子在官道边买下一间铺子,又买下这坐城郊的青砖小院。
小院座落在桃山下,院子前有一道清浅山溪。
“姑娘,听春生叔说,对岸竹林住的是桐城名门望族张家的二公子。”
“咿?该不会是大学士张英家吧?”简瑶随手抓过一块石头丢进浅溪里。
说起张大学士,与她还颇有渊源。
简家与桐城张家世代交好,两家的家训都挺古怪的,张家女子不为妾,且不外嫁,而是招赘,历史上大清名臣张廷玉就是桐城张家人。
他的三个女儿全都不外嫁,而是招赘。
而简氏女同样不为妾。
简瑶父亲出事前,曾经准备休妻,将她娘吴氏娶为正妻,让她成为简家嫡女。
她记得出事前几日,爹爹高兴的多喝了几杯,醉醺醺说他瞧中了一个人中龙凤的好女婿,待她为嫡女之后,就去议亲事。
爹爹说的好像就是桐城张家的公子。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当朝执宰张英大学士的二公子,张廷玉。”
清代并无宰相一职,但内阁大学士地位尊崇,职掌辅弼,虽不为宰相,实则宰相比肩宰相一职。
故而民间将大学士称为宰相或者执宰。
竟是大名鼎鼎的名臣张廷玉!
简瑶愈发好奇,未来的权臣张廷玉年少时为何会待在郊外竹林中?
“世家公子为何会住在这穷乡僻壤?”
“听春生说,张公子在给他祖母守孝三年,故而已经居住在此两年之久。”
“啊?孙子为祖母守孝不是一年之期吗?为何张公子要守三年?”
“我也好奇问了一嘴,春生叔说张二公子因是祖母养大的,故而执意要为祖母守孝三年。”
“姑娘,我着实好奇那公子生的俊不俊俏,春生叔说那位公子好相貌,谪仙似的,十里八乡的姑娘时常来偷瞧他。”
羡蓉踮起脚尖,想越过溪对面的竹篱笆窥视一二。
“管他做甚?今儿大年三十,人家肯定都回家过年了,我们也该回家准备年夜饭了。”
“你若喜欢俊俏的,开春了我让张媒婆留意着,替你相看个俊俏小郎君。”
“呸呸呸,小姐莫要打趣,男人的话就像狗叫,我一个字都不信,”羡蓉摆手。
“你知道就好!”简瑶莞尔,把鱼竿丢给羡蓉,主仆二人打趣着回到了青砖小院里。
两条小黑狗摇着尾巴迎接她回家。
院子不大,简瑶在院子里种两棵柿子树,又开垦了一块菜地,原想着再立个靶子,在院里练习骑射,却终是因地方太过狭小,而无法如愿。
主仆二人早早吃过年夜饭之后,简瑶就拉着羡蓉在门口空地上立了两块靶子。
“羡蓉,把马儿牵来我练练。”
简瑶不会骑马,但今后都需骑马往返归家,她必须尽快学会骑马。
“姑娘,夜色已深,明日一早再练可好?”
羡蓉马术精湛,简老爷在世之时,让她学的都是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甚至为她聘的都是最好的武功师傅,为的就是让她一辈子保护姑娘不受欺负。
老爷全家待她极好,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如今只剩下姑娘了,还被负心汉给骗的失身失心,母子生离,着实可怜。
自那日,她将奄奄一息的小姐从那座牢笼中背出来,她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姑娘。
只是姑娘这辈子难道就这么孤独终老吗?
羡蓉着实不甘心,明明姑娘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值得有个好归宿。
张家二公子若无那场飞来横祸,姑娘的夫君该是他。
羡蓉担心重提旧事让姑娘伤心,故而将这个秘密埋在了心底。
她愈发好奇那位与姑娘有缘无份的张二公子,若姑娘与那位公子能在一起就好了。
连老爷都赞不绝口的佳婿,人品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大年夜,简瑶与羡蓉一块窝在屋里守岁。
熬到子时将至,主仆二人兴冲冲取了爆竹,到大门外放爆竹迎新春。
“姑娘,快瞧。”
简瑶顺着羡蓉兴奋的目光望去,但见对面竹院门口有几个年轻男子也在放爆竹迎新春。
四名男子毕恭毕敬站在一位身穿白衣的俊逸男子身后。
他们似乎也看见了她和羡蓉,天太黑,简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礼貌的唤了一句:“新春大吉。”
浅溪对岸沉默片刻,男子身后的小厮回了一句:“您也新春大吉。”
子时一到,简瑶和对岸不约而同点燃爆竹。
对面比她阔绰多了,她买的是八十八响声的爆竹,而对面竟放了璀璨的焰火。
盛放在夜空中的绚烂焰火同时也照亮彼此的脸庞。
小厮们也终于瞧清楚对面两个女子的真容,俱是看得出神。
张廷玉长身玉立,转身间与对面的女子对视一眼。
他眸中冷意愈甚,早就对这些处心积虑的邂逅与矫揉造作的勾引嗤之以鼻。
今晚这位蓄意勾引他的女子,不知又是哪家不知廉耻姑娘。
“哼。”他愤然转身,拂袖而去。
小厮们察觉出二公子发怒了,赶忙垂首跟在公子身后。
不得不说,
这些年来蓄意勾引公子的姑娘并不少算,唯独今夜那位大胆的姑娘生的最为貌美。
简瑶傻眼了。
“羡蓉,对面那谁刚才是不是对我翻了白眼?”简瑶气哼哼。
“咳咳是,好像还哼了一句。”
“岂有此理!!”她对未来权臣张廷玉的印象大打折扣。
二人初见即是剑拔弩张。
大年初一被人翻白眼,简瑶气的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她正昏昏欲睡,却被一阵恼人的诵读声吵醒。
她气的起身,只裹着件厚实的斗篷就冲到门外。
但见不到一丈宽的溪对岸,一相貌俊美,清润如玉的年轻男子正盘膝坐在溪石上诵经。
男子一声雪白长衫,额间还带着纯白的抹额,一看就是戴孝的模样。
简瑶一想起昨晚被人翻白眼就气不打一出来,当即寻来一把小板凳,抓过碎石就往水里丢。
“咚咚咚”
接二连三吵闹的落石声不胜其烦,张廷玉蹙眉,站起身来。
“张太庙!今儿怎么不翻白眼了,你倒是翻啊!哼!”
简瑶慌乱捂嘴,糟了,怎么把张廷玉的外号喊出来了,她心虚的拧身准备逃离。
“你站住,为何骂我!粗鄙!”
简瑶气哼哼转身叉腰:“张二公子不是立誓要位极人臣,配享太庙么,成日里发梦配享太庙,拿白眼看人!难道我说的不对?”
历朝历代文臣最高的荣誉就是配享太庙,谥号文正。
张廷玉是大清二百多年历史上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更是唯一配享太庙的清朝文臣。
她赌气归赌气,但却没有骂人的意思,他的确配享太庙。
简瑶爹爹说他看好的女婿胸怀大志,一心立志配享太庙,张廷玉的父亲张英恼怒时就酸他是张太庙。
小厮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张太庙这个极为不雅的昵称,只有公子身边最亲近之人才知晓。
那姑娘到底何方神圣?
第50章 第050章侍妾
“你!你爹娘没教你何为礼义廉耻知书达理!”张廷玉气的面色铁青。
简瑶本已走出两步,忍不住转身反驳:“我爹娘早已亡故,公子若想知道这个答案,大可去地府问问。”
她板着脸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之后,身后倏然传来低沉清亮的声音:“对不起。”
简瑶顿住脚步,她反思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转身,朝张廷玉欠身道歉。
“我也有不对之处,张公子,对不住。”
道歉过后,简瑶转身回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此时羡蓉正在擦琴。
“姑娘,您的琴修好了,我去挂起来。”
“你等会儿,大年初一怪冷清的,我弹琴给你听吧。”
简瑶百无聊赖,开始抚琴。
可弹着琴,却忍不住悲从中来,琴音渐渐呜咽,曲不成调。
竹院内,张廷玉端着茶盏失神许久,究竟经历过何种搓磨,她的琴音才会如此如泣如诉,令人如鲠在喉。
“公子,那姑娘姓简,闺名瑶,她家久居京城,父母是寻常的生意人,后父母双亡,简氏为家中独女,父母双亡之后,继承微薄家财,原打算回乡投奔姨母,可她姨母一家前几年就搬走了,杳无音讯。”
“她前两日在西城门买了一间铺面,那铺面恰好是张家的产业,她还买下了对面的小院和院门前的空地。”
“对了,公子,四贝勒来信。”
“笔墨伺候,我亲自给四贝勒去信请安。”
小厮青荇应了一声,取来纸笔,四贝勒曾师承大学士,而公子又是四贝勒的伴读。
贝勒爷与公子素来交好,可称为至交好友。
明年开春,公子即将赴京赶考,所有人都盼着公子能早日踏入仕途,登阁拜相。
张廷玉正奋笔疾书,他与四贝勒胤禛素来是无话不谈的挚交好友。
只是这几个月四贝勒的来信甚是怪异,他自幼在四贝勒身边当伴读,从未见过素来光风霁月镇定从容的四贝勒失态过。
近来四贝勒传来的书信和画卷,却透着哀婉的死气。
尤其是画卷,二人时常会将各自即兴所作的书画丹青给对方欣赏。
他虽不在京城,但父亲仍是将派人将京中发生之事告知他。
四贝勒让一个外室女产下庶长子,康熙爷震怒,亲自鞭挞四贝勒三十鞭。
后来那女子意外身故。
张廷玉不免怅然,四贝勒那般沉稳凝练之人,原来也会为情所困,着实让人意外。
看过书信之后,张廷玉将四贝勒的书信焚毁。
这是二人之间的默契,四贝勒的书信更是通过别人的名义送到他这。
也只有他和最为心腹的小厮,才能通过陌生署名的书信看出熟悉的字迹。
张廷玉在信中委婉安慰了一番四贝勒,又让小厮准备丹青,他要即兴作画,将家乡的美景入画,与四贝勒共赏。
竹外青山覆云雪,泉水叮咚。
简瑶戴着斗笠坐在溪边钓鱼。
冷不丁瞧见张廷玉在小厮的簇拥下,端坐在对面画画。
她百无聊赖的一手托腮,仰头看向山腰上盛开的桃花。
桃花流水,苍山负雪,般般入画。
张廷玉凝眉盯着画作,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随意动,他提笔寥寥勾勒几笔之后,一个戴着斗笠的曼妙女子背影就跃然纸上。
他停笔之后有忽觉不妥,担心四贝勒误会他与画中女子的关系,于是又拆开火漆信,解释了一番他遇到个有趣的孤女,那孤女弹琴甚好,甚为有趣。
画作与书信不到五日就快马加鞭送到了紫禁城内。
苏培盛一收到张廷玉公子的书信,就笑眼盈盈的将书信带去书房里。
一靠近书房门,一股浓烈呛人的酒气就熏得人头疼。
苏培盛心疼却无可奈何,自从简瑶身死之后,爷日日都离不开酒,甚至一定要喝得酩酊大醉才能入睡。
“怎么又喝上了,你也不拦着点。”苏培盛白了一眼正在爷身边当值的柴玉。
“拦不住啊,你也知道的,贝勒爷刚喝下两坛子估摸着没那么快醉倒,你快些进去。”
苏培盛愁眉苦脸推门入内。
“贝勒爷,衡臣公子来信了,您瞧,他还送来了桐城美景图。”苏培盛摊开画作,展露在四爷面前。
胤禛灌下割喉烈酒之后,却依旧痛苦的清醒着。
他抬起满是疲惫血丝的眼眸,看向画作。
却被画中一道纤瘦背影吸引住心神。
他苦涩一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觉得那道背影是她。
接过书信,知己挚友仍是温润如玉的措辞,衡臣字里行间也在担心他为情所困一蹶不振。
信中还解释画中背影的由来,胤禛牵唇轻笑。
“衡臣有意中人了!”胤禛语气笃定。
“咿?!衡臣公子不是立誓寒窗苦读配享太庙吗?他还说不高中不娶妻,怎么忽然有心上人了?”
苏培盛好奇的要命,张廷玉公子是四爷的伴读,自幼刻板颇具文人风骨,极重礼教道义,古板程度与四爷不分伯仲。
那样的刻板公子,也会动情,也不知他动情后又是什么模样。
可一看四爷落寞的神情,苏培盛又心里堵得慌。
“爷,佟格格求见。”柴玉在门外哆哆嗦嗦提醒道。
自从简氏死后,凡是与简氏之死有半点关联之人,都没有好下场。
佟氏一族的嫡女又如何,即便机关算尽,如今还不是只能沦为卑贱的侍妾格格,成为佟家的弃子。
她算计不成,坏了名声,若非四爷顾及孝懿皇后遗命,让他务必照顾好佟格格,爷在皇后弥留之际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她免不得一根白绫保全佟氏一族烈女的名声。
可爷此生挚爱被佟格格害死,他心里憋着杀意,佟格格正式入阿哥所头一晚,差点被爷给掐死,没想到她还越挫越勇,还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柴玉正胆战心惊之时,又听小太监说乌雅格格也来了。
得!这两傻子还真不自量力的以为能收住贝勒爷的心呢。
柴玉缩缩脖子,又去禀报了一句。
“让那拉氏来见我!”门内传来四爷冷冽的声音。
四福晋那拉氏正在收拾行装,后日,她将随四爷一道搬迁到新府邸居住。
得到消息之后,她匆匆赶来前院,远远就瞧见后宅那两个最不安分的狐媚子在四爷书房前搔首弄姿。
没人知道四福晋和四贝勒那日在书房里说了什么,第二日四贝勒就请旨,将庶长子弘晖过继到嫡福晋那拉氏的膝下,
成为名副其实的嫡子。
……
贝勒府里,佟佳婉甯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没料到她行事如此缜密,竟还是被四哥哥查出蛛丝马迹。
昨夜被扼住咽喉的濒死窒息感,让她惊觉从前在她面前温润如玉的四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她对那外室女的所作所为,被四哥哥百倍偿还,佟佳一族最尊贵的嫡女沦为了四哥哥的侍妾。
原以为当侍妾已经是地狱,原来仅仅只是开始。
她愈发后悔,早知就不该去动那外室女,可若再来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忍不住对那贱人下狠手。
凭什么!她和四哥哥才是青梅竹马!
她现在连死都会被人嘲讽,只能绝望的活着,以低贱的侍妾身份活着。
“格格,该去给福晋请安了。”
“知道了。”佟佳氏不情不愿回答。
事已至此,她必须想办法尽快与四哥哥圆房,早日为四哥哥诞育骨血,为了孩子,他也会回心转意
康熙三十二年,仲春时节,草长莺飞。
今日春和景明,简瑶与羡蓉二人准备到县里买两个健壮的奴仆耕地。
绕过一道拱桥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三个穿着坎肩的壮汉,那些壮汉的肩上都坐着浓妆艳抹的女童。
宁古塔为妓的经历让简瑶不寒而栗,浑身发抖。
壮汉肩上披的是纯白的绸缎,这些七八岁左右的孩子竟是要被送去嫖客府上给嫖客采红的。
被有钱人采红之后,她们就会开脸,给那些病态嗜好的嫖客亵玩。
兀地,一个小女孩哭着抓住她的肩膀,满眼惊恐无助的啜泣。
“死妮子,不准哭,若花了妆容打断你的腿!”
妖艳的老鸨子骂骂咧咧狠狠掐了那小女孩的手背。
简瑶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羡蓉:“去把那几个小姑娘买下来。”
“我们不买男仆了,买她们!”
“姑娘,世间多得是这般沦落风尘的孩子,您救不过来的,那些半大的女孩买回来有何用?还费钱买米。”
羡蓉忍不住多嘴劝阻。
“当女儿养着也好,我多个伴,去吧,不拘价钱,都买下来。”
“姑娘!”羡蓉仍是极力劝说。
“算了,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羡蓉不想让姑娘再接触那些妓女,免得又想起宁古塔的悲惨遭遇。
她不情不愿的追上老鸨子,一顿软磨硬泡之后,花了足足二百两银子,才买回那三个小女娃。
奴仆没买成,还买回来三个只知道张嘴吃饭的小女娃,羡蓉只能唉声叹气的去多买些米粮。
她扛着大米一转头,却不见姑娘的身影,瞬时骇然。【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