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床品太差
“师傅。”
“进。”
明婳推门而入。
书桌前,精神矍铄的老人摘掉老花镜,隔着老远朝她笑。
“你再不来,你师母连今晚的饭都不准备叫我吃了。”
“那不正好?”她露出在长辈面前才有的小俏皮,“您给徒儿打个电话,我肯定备上好酒好菜带过来。酒嘛您是喝不上,酒香还是可以闻闻的!”
“小没良心!说话办事还是那么损。”蒋昱笑骂,将手里那尊半成的仿明万历皇帝翼善冠搁桌上,小心翼翼地挪了三四遍位置,方才放下心,“坐。”
女孩拉了把椅子,凑到他身边。
灯下投射出一老一少的影子。老人慈祥肃穆,而年轻的那个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捧腮,红唇半张,求知欲满满,和十九岁第一次进到蒋昱书房的情景一样。
“师傅,放眼全行,大概只有您能将这翼善冠仿得如此精秒绝伦了!”
“光这灯笼空儿花纹的编织难度就叫多少人望而却步啊……”
“翼善冠是国宝,国宝再造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你有空也过来,我打算叫你负责后山那两条对称的蟠龙。如今手底下的工人不少,但师傅只放心你。”
“行。”明婳两眼放光,手痒十分乐意,“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就过来。正好下半年我不计划接活儿了。”
蒋昱点点头,端起陈香的热茶喝了口,“适当休整是好事。你虽身在浮华的名利场,但能知世俗而不世俗,历圆滑而弥天真,也算大悟之人。”
她闻言羞愧,半晌才艰涩说出今日来由,“师傅,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上个月有家娱乐公司找我录制一档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综艺节目,叫《东方匠心》。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同意了。”
蒋昱沉声缓慢,“你还有顾虑?”
“不是顾虑,是失望,对自己失望。”
女孩眸底灰败,哑着嗓音倾诉罪过,“我没能像您教的那样坚定抵挡来自外界的金钱和名誉的诱惑。将来大概还会美名其曰、利用弘扬非遗文化的名头配合节目大肆宣扬。”
“在生意和初心间,我选择了前者。徒儿有时也会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会不会像行里许多前辈那样走错路,回不了头……”她情绪渐而激动,攥着桌沿,红唇止不住发抖。
“但婳柔坊是我的心血,是和花丝镶嵌一样令我为之痴迷忠诚的事业!为了它我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东西了。所以我不能回头,回头便是——”
“婳婳。”
蒋昱起身,按住她肩膀,试图用掌心的温度安抚她失控的情绪,“师傅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
“第一、你参加的这档节目可是一味娱乐至上,只会消遣正经手艺人的混账节目?”
她怔了怔,摇头。
“第二、你认为这档节目能让更多人了解,并喜欢上咱们这行手艺么?”
她想了想,又点头。
老人笑了,清风霁月的。”
第三,你能保证在节目里以最专业的水为观众呈现花丝镶嵌的历史沿革和制作流程么?”
女孩这次很坚定,干脆说:“会”。
“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蒋昱慈爱地望着她,“孩子,你现在做的是真真切切能为行业带来好处的事情。既然是好事,那就放开胆子干!”
“时代变了。对于非遗传承,我们这代人能做的是坚守,而你们这代人要做的是守正创新,是将非遗传承融入现代生活,展现当代价值。”
“如今国家都在积极营造传统文化走出去的包容氛围,你又何必学我们这些老家伙儿一味儿埋头淬火炼金呢!”
明婳眉心微动,“是……”
“可是我从来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追随师傅您的傲骨的。”
“那是因为你并不完全了解我。”
对面人叹了口气,“你看你创办婳柔坊,创新花丝镶嵌现代技术革新,又实施各种措施吸引年轻人关注、消费咱们传统细金手艺。这些又何尝不是师傅想做的?”
“可惜啊,师傅们都老了,有心无力。还得你们这些有想法、有魄力的青年接班人担此重任。只要你依旧对花丝镶嵌存有敬畏之心,稳扎稳打,那理想和金钱就可以共存。”
说着,他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枚经年的奖章,“还记得这个么?”
女人接过来,细细一瞧,随后笑了,“是我第一次拿到技能赛金奖的奖章。
“没错。”蒋昱目露欣慰。
“师傅记得那年你拿了奖,非要把奖牌送给我。说第一枚奖章保存在我这,以后才有动力去争取第二枚、第三枚、甚至更多……”
“如今,你果然有了许许多多的荣誉。盛大的、更有含金量的、更广为人知的,那你还想要回这枚简陋过时又毫无用处的勋章吗?
“想。”她毫不犹豫。
“这就是初心。”
“谁也不曾变过。”
明婳静默,握紧那枚奖章看了许久。末了释然地笑了,“我明白了。”
“师傅,您放心。”
“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老人风霜的眼角攒出欣慰的纹路,“不过婳婳,你看重事业没问题,但个人的终生大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女人闻言一愣,笑喷了,“师傅您怎么也开始催我婚了?被我爸妈绑架了您就眨眨眼!”
“你这孩子,一提起个人大事就不正经。”
蒋昱瞪她,“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操心你操心谁?何况你也27了,该找个人成家立业了。”
“听话,啊?女孩子心眼不能太倔,更别学星野星南,成天在外漂,别说找人过日子了,一年连我和你师母的面都见不到几次。”
“好好好……”她胡乱应着,起身过去给他捶背,边捶边“信誓旦旦”,“您放心,说不定哪天我刷地就把人带到您跟前了,到时候您别被吓一跳哈!”
“呦!我等着。师傅看你没有没那个能耐。”明婳抿了抿唇,不知怎的想起刚车里的那个禽兽。
这时,门外响起单洁女士嘹亮激昂的召唤。两人相视一笑,寻着饭香,于理想的云端中走向人间的烟火寻常……
*
翌日上午,明婳在父母家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她按着腰从卧室挪到卫生间,只觉得小腹酸涨得要命,压根没比上次好多少。
她自认不是个风吹就倒的纸糊身体,所以将不适的缘由全推给那个不分时间场合发情的始作俑者——
床品太差,只懂得横冲直撞,根本不知道“体贴”两个字怎么写。
昨晚,她就是这么控诉的。
十点多的时候,商庭樾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到家。明婳自然是到了,还刚洗完澡,被水氲红的肌肤正细细密密泛着疼,所以一点没给他好语气。
男人被劈头盖脸一顿殃及也不恼,云淡风轻地为自己申辩:“虽然你的身体很无辜,但不完全是我的错吧。”
“车里其实已经很宽敞了。只是你娇气的很,还没开始就这里硌那里硌的。”
“要知道,男人在床上的耐心就那么多,我要是由着你的性子闹,后头还怎么叫你……那般舒服?”
滔天的委屈瞬间被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女人羞恼得手机差点掉了。
好在男人不说荤话时还是很有风度的,三两句转了话题,跟她说明天一天都有应酬,所以没空去婳柔坊找她了。
本就没必要天天来。
她默默在心里吐槽。
就他这尊阎罗往显示屏后一杵,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能把手底下的员工吓得半死。跨界营业已经很艰辛了,她可不想营业环境也如此严酷。
然而她再怎么腹徘,嘴上还是很识趣地回他一句知道了。后来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
现在对着镜子刷牙,女人才迷迷糊糊意识是自己冤枉他了。肚子不舒服一方面是因为昨天在车里的事,而另一方面大概是她生理期要来了。
突然有些后怕。
想幸好昨天他做了措施,不然后果可不单是疼一疼那么简单了。
胃口受情绪影响,她早饭没吃进去多少。躺平被父母唠叨了一顿,才开上家里的车前往婳柔坊。
进门便是生意兴隆的景象。
一楼的铺子里聚集着些年轻靓丽大学生,叽叽喳喳的,三五成群,青春的气息将爽朗的骄阳都比了下去。
明婳想到林易在上季度总结会上说「众星降灵天官五兽」的萌物摆件盲盒近来爆火,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萌哒哒的,收藏价值高。
一组集齐还能兑换本地博物院的专属周边,詹雨佳都为自己的外甥女买了一套。
然而女人鲜少从店铺前门走。所以当她一袭水墨抹胸裹裙、杏色针织开衫,温婉如水出现于众人眼畔中——
所有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们都以为是哪位刚出道、不知名,却美貌逆天的明星出来炸街了。
婳柔坊近期参与录制综艺,线上线下的铁粉都知道。何况如今这里角角落落摆放着闪烁红点的摄像机,那此时来个什么明星演员加盟不足为奇。
他们小脸通红地商量着要不要上前要个签名合个影,女人已如蒲柳扶风般路过肩畔,步伐明确地朝前台走去。
一缕幽香飘然萦绕于鼻息间。
像佛手柑和广藿香的混合体,沉静雍容的味道将心魂勾走了。
徒留的躯壳使人无所畏惧。
“美女姐姐等一等!”
几个胆大的呆鸟飞身朝她奔去。
第16章 一个很懂我的人
“?”
明婳左右环顾了180度才确认来人叫的是自己。她止住脚步,微讶地看向眼前几张年轻的面孔,“有事?”
为首的女孩点头,气喘吁吁的。接着从包里薅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献宝般举到她面前,“美女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嘛!?”
她一愣,笑了,“你认识我?”
“……”出头鸟尴尬地咳了咳,隐隐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美女姐姐,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认识您,但您这么美,气质这么好,以后肯定能火!您来这里是为了录制综艺吧?”
女人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撩唇反问,“你们是附近的大学生?”
“嗯嗯!”
“那是来买东西还是做活动呀?”
闻言,一戴黑框眼镜的、高高瘦瘦的男生跳出来,指着面前环绕的防尘亚克力柜,满脸沮丧道,“我们哪里买得起婳柔坊的东西?随便一个小摆件小挂坠都大几百小一千的,再喜欢也只能干看着!”
话刚落,一行人脸更红了。
梨涡妹妹攥着手里的笔记本,局促不安地解释,“您别误会,我们虽然买不起但绝对没有乱碰乱摸!”
“我们是广大文管专业的学生,新学期老师给我们布置了课题作业,叫‘寻找生活中的文化创意产品’。”
“我是婳柔坊的忠实粉丝,知道如今在文创圈,婳柔坊是数一数二的大品牌!所以跟组里其他人推荐的这里。”
“这样呀。”
明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文管……是文化产业管理吧?”
她一愣,惊喜地瞪大眼睛,“美女姐姐,这么冷门的专业您都知道呀?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我们家亲戚一见我就问我们专业以后出来能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他们偏说学这些花里胡哨的没用,不如进工厂打螺丝赚钱!简直把我气得半死!”
女人挑眉,“哦?那其实你们觉得自己的专业是有用的,对吗?”
几张年轻的面孔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显露出迷茫的神色。最终还是戴眼镜的男生率先开口,“嘿嘿,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但记得大一刚入学时,我们专业老师说过一句话。”
“她说文管不是一节课的实用和功利,而是一段旅程的星月和山川。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但有一点不用怀疑——文化是人类生活的全貌。”
“我们挖掘文化资源、重塑文化创意、开发文化产品,将适合产业化发展的文化内容进行生产、交换和消费,从而创造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不就是它存在的价值嘛?”
“虽然这种价值是摸不着看不着的,但我们相信,社会在发展,文化产业也会随之不断壮大。总有一天,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我们来时的路,爱上途中波澜壮阔的风景!”
“没错!”梨涡女孩弯唇笑了,褪去迷茫的眼睛此时亮如星星,“就举例这次实践活动。我们研究婳柔坊基于花丝镶嵌技艺与传统文化衍生出来的各种文创产品,就是为了将这条产业链摊开来、解剖给更多从业者观摩,好叫大家学习婳柔坊的成功经验。”
“老师说,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最直接的方式,真的很有意义!”
年轻真的可以让人无所畏惧。
好似什么忧愁顾虑都可以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明婳望着他们出神,仿佛于重重光影中相逢了十九岁的自己。
那个勇敢、潇洒的,对未来充满一腔热血的女孩,也曾和他们一样,为了梦想勇往直前,绝不回头拾遗丢弃的回忆。
“美女姐姐,姐姐?!”
“……”她倏然惊醒。
面前人摇了摇手里的笔记本,“所以您可不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呀?”
“虽然您现在不出名,但大家都想做您的买股粉。我们一起努力呀!”
“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火了,而我们毕业后也可以从事影视方面的相关工作。说不定哪天还能合作呢!呜呜呜求求啦!”
女人面对几双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暖,柔声解释,“很抱歉,我不是各位口中来录制综艺的明星。所以我的签名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以朋友的名义赠予一句共勉的话。”
说着,她接过笔记本和圆珠笔,打开扉页,在空白处写下了一串娟秀飘逸的话。随即递还给她,动作行云流水。
几人回神,呆呆地望着扉页上那行泛着墨香的字——
文化是一种精神力量。
醍醐灌顶。
神秘人没有停留,绕过隔断,向不远处忙碌的店员招招手。
“甜甜,你过来下。”
季甜甜眼睛一眯,惊讶,顿时奔着赶来,“婳姐!你今天怎么走前头了!”
“停车。”她言简意赅。
说完指了指亚克力柜中、他们一直在观摩的「众星降临,天官五兽」,在两下疑惑的目光中吩咐,“你将这组花丝打包几套出来赠予他们。”
“名义——教育公益。”
……
临近中午,手艺坊穿堂飘来食堂的饭香。连带东西二坊开机器的轰鸣声里都洋溢着八宝鸭和素蟹粉的香气。
明婳有事去找詹雨佳。
路过车间的时候,她照例敲开一扇门,于工人整齐的问候声中走进去。环绕一圈,顺手纠正几个他们在制作中出现的小问题。末了从后门绕出,拾阶而下进入偏院。
穿过窈窕的海棠门,「钗露斋」的牌匾映入眼帘。
她提手叩门。
“进。”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詹雨佳抬头一瞧,笑了,“呦,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上午没拍摄任务么?”
“下午拍。”女人窝进桌对面的沙发椅上,酸软的身体沉沉陷进去。
这组沙发是自己之前送给两位合伙人的“乔迁”礼物,柯昊川也有一套一模一样。材质又软又舒服,她一来就想霸占。
“他们现在在前头拍作品特写呢。”
说完撑下巴,饶有兴致地观摩案前那副半成的烧蓝花丝金锁项圈。
詹雨佳点头,手上动作没停,目不转睛地执锤錾刻金锁上成片的连云纹。
午间绿荫浮动。窗前两道身影一静卧一沉眸,就这样过了许久。
终于,做活的人舒了口气,搁下锤子和刻刀,“我这把脊椎算是废了!”
她勾唇,“走,去那边坐。”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屏风后的休息区。途中明婳给季甜甜打了个电话,让她吩咐食堂把午餐送到钗露斋。顺便去请柯昊川,如果有空叫他一起过来吃。
季甜甜很高兴地应了去。
这下终于有空表明来意。
她从包里掏出了个精致昂贵的首饰盒,打开,将满目绽放的璀璨摊开给女人看,“瞧瞧,这条项链的设计如何?”
“我去!”詹雨佳搁下茶杯,立马不困了,“你瞒着我抢银行去了吧?这么多钻,都闪到老娘眼睛了!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你管来历干什么。”
她倦懒地支着下巴笑,“只说这设计有没有可以学习的地方。”
“自然是有。”
女人暂时撇开疑问,捡起缀满细钻的链子细细观摩,“灵巧轻盈,柔美内敛。尤其是鹤栖芙蓉的意境,形似和神似呈现得十分到位。”
“不得不说,钻石在现代珠宝的设计中的确有很强势的氛围运用。”
明婳点头表示赞同,“「钟萃宫」这个品牌曾在一年前巴黎时装周全球原创珠宝设计大赛上与「婳丝柔」竞争金奖。”
“虽然最终是我们的「桃夭灼华」凭借花丝工艺险胜,但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尤其珠宝设计的形式创意上。”
“嗯,这条「鹤栖芙蓉」的确是很出色的东方美学设计。”
“所以「钟萃宫」凭借这组珠宝拿到意大利a设计大赛金奖,并成为国内唯一在西方秀场参展的东方品牌。”
“说实话,要不是无意得到这条项链,我真没留意国际珠宝最近的行业动向。”
她边说边叹气,“如今婳柔坊越来越忙,单子越接越多,只靠你我、昊川三人承担主席设计,分身乏术,很难突破当下桎梏的创意思维。”
“这也是我下半年不准备接活的原因之一。我计划拎出精力全心备战年末的国际甄尚奖。”
“还有一点。”她顿了顿,“我觉得我们需要招募一组专攻珠宝的设计师。”
詹雨佳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在三楼设立分部?”
女人缓缓点头,“是。一来,可以为我们的团队引进新鲜血液,增加思维碰撞。二来,就是分担你我,还有昊川的负担,我可不想钱没赚到就先把牛累死。”
“至于三嘛……”她若有所思,“便是等婳丝柔品牌自营成立后,就让分部全权负责「婳丝柔」珠宝的生产、设计和销售。那样我便可以彻底撂开手,专心经营婳柔坊的生意了。毕竟我还是想做一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的。”
说完,悠然一笑。
詹雨佳秀眉微蹙,“可行是可行的,就怕人选是项大工程。”
明婳拣起茶喝了口,“不急,等昊川过来我们和他再商量商量。他若是同意我让林易着手去办。”
“不过招聘的时间节点还是放在《东方匠心》播出后,和新季度的发布会一起进行。”
多年搭档自然懂她的意思,不禁扑哧,“你现在越来越有奸商风范了啊。”
女人差点呛着,“詹雨佳,天地良心。论奸商谁比的过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个童颜腹肌的好弟弟们就要把我们
前台电话打爆了!”
话落,她哈哈大笑,悠然躺倒在藤椅上,“我不这样哪里甩得掉?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听不懂人话。我天天忙成这样了,哪有空和他们纠缠。”
“说起来,还是你有眼光。”
她话锋一转,笑意狡黠地审视起她的眼睛,“意大利、秀场、拍卖……你别说你是白天去半夜回买来的这条「鹤栖芙蓉」!”
“老实交代,谁送的?”
“……”她默不作声。
女人继续调侃,“不管是谁,很有心嘛。按市场价估,这条项链光裸钻不算人工成本都得百万上下。你别说是普通朋友送的。”
明婳低垂着眼睑,默不作声将项链收起来放包里。
不对,这反应很不对。
詹雨佳吸了口气,“不会是蒋星野他?!”
“不是。”
她很快否认。
“是……一个很懂我的人。”
第17章 暧昧且私人的行为
然而直到柯昊川应邀匆匆赶来,詹雨佳也没能问出那个懂她的人到底是谁。
三人边吃边聊,效率很高地将刚才商量的事拍板定下来。
吃完饭,柯昊川送明婳回精艺坊。
明婳说困,要回清杳居休息,他又不声不响地陪她走到清杳居廊下。
“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他略微不自然地偏过头,“不了。你休息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那不跟你客气了。”她倚着门,懒懒笑,“你也多多休息,别替我挣钱不要命。我们柯首席要是倒了,婳柔坊的半壁江山就倒了。”
“对了,你这周末要回老家?”
“嗯。”他淡淡笑。
“周五的飞机?”
“是,明晚七点。”
明婳若有所思,“回去多呆两天吧。陪二老四处走走,不必着急忙慌赶回来。”
“不用。”男人慌忙看她,“我……”
“听话。”
女人“强势”回绝这种不顾身体的爱岗敬业,“我知道你手上没急活。按你的效率,下半周回来完全来得及。我把你从川渝千里迢迢骗了来,已经够愧疚了。要是让你一家不能随时团圆,岂不成了天下第一黑心老板。”
午后光阴倦懒。
温柔清丽的嗓音在细碎绿荫的浸染下如三月春风般拂过他红热的脸颊,沁凉的触感有荡漾人心的本领。
柯昊川盯着她红唇弯出的弧度,不由喉咙一滚,“……好。”
“嗯,那一路顺风。”
她推开碧纱门,“不说了,睡去了,帮我跟叔叔阿姨问好。还有,我给二老买的礼物放甜甜那里了,你明天走时记得捎上。”
“哎……等等。”柯昊川叫住她。
他上前,弯唇,难得不躲不闪地注视她的眼睛。眸底隐匿的温柔满得要溢出来,“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什么都可以的,我给你带回来。”
“行啊。”
女人不客气,笑意皎皎,“带点好吃的吧。上次阿姨做得那个张飞牛肉干就很不错,她们几个抢疯了。”
“我最后可是一点没吃上啊。这次你偷偷带给我,我不给她们。”说完摆了摆手,关上隔着两人的那扇门。
风过留痕。
还有一缕属于她的清香。
明明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好。温柔细致,面面俱到。这种好不代表任何情意,只源于对朋友的重视和珍惜。
可当这份与他人没有本质区别的好落到自己头上时,他却如同被星星砸到般受宠若惊,心一下比一下跳得快。
如果真是自己的,该有多好。
廊下雀儿叽喳,扑棱着翅膀催促他离开。男人攥了攥无形的空气,到底转身,将欢喜收起来叠好,深深藏匿心底……
本以为藏好了就不会偷跑出来,可他到前台取明婳留下的东西时,从楼上下来的人还是一眼发现了不同。
“呦,今天心情那么好呀!”
林易没个正形,“那我不得赶紧把夏导他们叫下来给你补拍?省得跟我抱怨,说我们婳柔坊的第一金字招牌脸什么都好,就是在镜头里太严肃了!”
“滚。”
柯昊川面无表情地斜他一眼。
“喂,不要不识好人心嘛。”
男人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膀,“刚和婳姐佳姐吃饭吃得开心吗?食堂今儿做的八宝鸭嘎嘎正宗嘎嘎好吃!”
“我特意吩咐阿姨留了只没切的给你们送过去,给你挣主动表现的机会嘛!有没有体会到哥们的良苦用心?婳姐吃了你亲自切得鸭子必然能感受到你的温柔爱意!”
“瞎说什么!”他清冷的面孔悄悄染上一丝羞稔的尴尬,“你、你天天哪来的闲心搞这些有得没得。”
“她胃口不好压根没怎么吃这道菜。再说,我们一起吃饭只是为了商讨工作,没别的什么……理由。”
“得得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行了吧!”林易怒其不争地翻了个白眼,“你啊,就瞻前顾后抱着你的脸皮打一辈子光棍吧!哪天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有你好受的!”
柯昊川闻言蹙眉,正要否认,季甜甜恰好从储藏室里走出来。
她丢三落四地听到几句话,看着他们,一头雾水,“……什么光棍?”
挑事人折扇一挥,刷地遮住脸。
男人深吸了口气,转身,将她取出来的礼盒接过来,“谢谢,我工作去了。你们好好讨论有关双、十、一的问题吧!”
说完就走。
踏尘而起一阵爆笑。
林易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与旁边聒噪的季甜甜打太极,“嗯对对对,我们俩大男人讨论购物节呢……怎么不行么?男人有购物需求的嘛……”
他这厢糊弄文学还没进行到付费篇章,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来人竟是盛天娱乐的乔昂乔总助!
他恍惚地张了张口,迎上去,笑容满面地伸出手,“呦,乔总助!您看您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有失远迎。”
乔昂一身西装笔挺,略微尴尬地立在隔断旁,僵硬回握道,“林总监客气了。此次前来是……是私事,所以不敢胡乱打扰贵坊。”
“私事?”林易一头雾水,“您不是来找夏导他们的么?我正想领您过去呢。”
“额!不是。”男人面上镇定,内心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也想不通,他也很无奈。
为何在一群大佬聚集的项目投资峰会上,自家老板前一秒还在台上挥斥方遒,后一秒忽然来了个托马斯回旋,竟让他到峰会承办的酒店后厨打包一份燕窝红枣花胶汤?罢了即刻送往婳柔坊明婳明老板处,不能有一刻耽误。
战战兢兢地直到打包完成,乔昂才在酒店经理那得知燕窝红枣花胶汤是他们这里做得最好的一道滋补汤——
一个男人,给几天前说要做他女朋友的女人送爱心下午茶。如此私人且暧昧的行为,他要是再体会不到其中隐喻的奥义,就白跟商庭樾混那么多年了。
他大为震撼,他不明觉厉。于是在大BOSS已然失身和即将失身的双重打击下,精神恍惚地赶来婳柔坊。
此刻面对人家员工的质疑,他心虚地好像自己做了坏事,“额,是……是这样,我们商总让我送东西给明老板。”
“明老板她……可还有空?”
空气微滞于半空。
三人无不在脑海里上演了一番霸道总裁追爱小娇妻的狗血戏码。
还是林易最先反应过来,抵着鼻息咳了咳,强作镇定道,“……那什么,行啊,甜甜你、你打电话问一下。”
而此时两眼狂冒粉红泡泡,已然要流哈喇子的女孩根本听不见她的话。男人尴尬地捣了她好几下,她才从少儿不宜充满颜色的幻想中惊醒,“奥……奥行!我马上打!”
嘟,嘟……女人睡意朦胧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怎么?”
“婳姐!那什么、
“季甜甜深吸了口气,“盛天娱乐的商总托乔总助送东西过来,是给……给你的!”
“哦?是什么。”
“啊!是……”季甜甜一脸懵逼地回头看向乔昂,“是什么?”
乔昂此刻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老板,是翡翠楼的招牌甜汤。”
此话一出,为掩饰尴尬找来水喝的林易直接喷了。而季甜甜热泪盈眶,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让人瞧见她咧到耳根的嘴角。
谁懂啊家人们,磕cp好像磕到真的了!
“行,送来吧。”
电话那头的人泠泠笑了,意料之外地态度明确,“替我谢谢你们商总,他有心了。改天也请他尝尝我们婳柔坊的招牌甜汤。”
三人听不懂,但三人不忍耳闻。
只有明婳知道。
他尝过点心,开始食髓知味了。
通话切断,乔昂狠狠舒了口气。立刻将食盒转交给笑容僵硬的林易,飞快消失在一楼熙攘的铺子里。
而林易单调循环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清秀的眉眼越蹙越深。
真怕什么来什么!
他将食盒递给季甜甜,并强行将她扭曲的笑脸掰回来,“你给婳姐送去吧。不过不要声张,和谁都不行。本来没什么……再传成真的了。”
“什么叫没什么!”
女孩瞪大眼睛嘶吼,“商总明显就在追婳姐啊!而婳姐她好像也——”
“行了小姑奶奶!听我的吧!”男人焦头烂额地把人往外推,“快去送!我说不要说就不要说,不然某人连家都回不安生了!”
季甜甜:“某人?谁!”
林易不想活了,“我行了吧?!我喜欢婳姐喜欢得发疯不想她和别人的绯闻满天飞行了吧!您行行好,照做吧!”
女孩边呕边笑,一溜烟跑了。
*
翌日清晨。
清秋的天雾蒙蒙地飘起小雨。
明婳起早便觉得肚子不舒服,到卫生间一瞧,果然是大姨妈准时准点地来了。她撑着精神冲了个热水澡,洗完裹上浴袍出来,刷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雨声叮咚,满目青翠随风摇晃。湿润晨风夹杂着槐蕊清香袭来,缓缓抚平身心不爽的郁闷烦躁。
是不是该给某人打个电话了?
她忽然想。
于是舒了个懒腰,找到手机就近窝在缎面刺绣的美人榻上。
与“商樾樾”的通话记录停留在他去意大利的那个傍晚。此前此后不是工作交流就是亲朋往来,唯独他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画风清奇地横在电话簿里。
不知道要将他分到哪个组。
指尖在男人备注名上来回滑动。
就在她思考是先谢他昨日送来的滋补汤,还是先与他清算浑身酸软的总账时,一则风格鲜明的消息推送直接这份露水旖旎拍击得支离破碎。
——TZ风尚:著名摄影师蒋星野携追系列摄影集闪耀回归!点击即赴极光与暴风雪的极致浪漫!
第18章 终究是她爱的多一点……
小腹坠痛转为心的闷痛。
她盯着这则消息,自虐般地看了许久。
TZ风尚是顶级时尚旅拍杂志,蒋星野是旗下签约的冠名摄影师之一。
大学毕业,他一个新人凭借天赋被这家杂志社录用,出道即巅峰。他高兴极了,得到消息就跑到蒋昱工作室告诉她。
从那时开始,她便关注了这本杂志的官方网站。
而蒋星野成为摄影师专栏里唯一得到她订阅殊荣的luckydog。
蒋星野的作品和他本人一样,充满完美主义和自由。他喜欢冒险,喜欢追逐,唯独不喜欢的就是停留。
所以他热烈期冀明婳与他一起背上行囊看世界,而不是积年累月坐着,在一桌一灯前,就那般执着无谓地重复着他从小看到大的营生——
甚至不惜忽略身为男朋友的自己。
她点进去,翻到摄影集的最后一页,屏幕上闪耀的正是前段时间寄到她这的那片极光。
极光好美,绚烂而神秘。可如今再看,却再也找不回当初那种纯粹的、能带给她无限力量的感觉了。
她变了。
他们都变了。
也是到了无法转圜的此刻,明婳才恍惚明白。她和蒋星野这些年的争吵分歧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归根究底是他们不够爱彼此,所以从不愿意为对方妥协。
更悲哀的是,在不够相爱的蹉跎岁月里,终究还是她爱得多一点,否则不会许下那笑话般的三年之约。
心一下碎得更彻底了。
她没再犹豫,取消订阅、注销账号,最后卸载软件……一气呵成。
既然破了,就全部砸碎吧。
碎了之后才能一片片捡起来,缝缝补补,等待时间愈合经年的伤口……
吃完早饭换好衣服,时间不过八点。《东方匠心》摄制组已经到达精艺坊开工了。
最先发现主人身影的是万指导。
他本盯着镜头里的雨景感慨婳柔坊的景色清丽,余光突然瞄到不远处、烟雨朦胧间,一绝色佳人款款而至。
月白色珠绣羽纱小衫,桃夭粉提花织银马面裙。细眉红唇,芙蓉面孔,青丝挽起的雍容像极了画本里走出的江南美人。
“明老板,您起那么早呀!”
女人亭立,“比起你们,我也不算早了。各位老师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吃了!”他羞涩点头,“今天下雨,想着明老板这里的景致好,所以赶来拍一组雨天空镜。没打扰您休息吧?”
“无妨。我也该勤勉些了。”她嫣然,“下周三前要完成金累丝嵌珠宝凤钿的复制,再不加紧勤快些,李主任可是要着急上火的。”
“您太有心了。小北他们已经在里面调试机器了,咱们随时开始录制。”
“嗯。”
一天忙碌,那通电话到底没机会打出去。
临近傍晚,雨渐渐停了。丽顿酒店旋转门前迎来纷华靡丽的熙来攘往。
六点整,一辆加长埃尔法于暮色中疾驰而来,在酒店侍者的引导下缓慢停至华灯璀璨的酒店门口。
侍者上前,拉开车门,一位年轻精干的助理率先走下来。接着,他俯身对车厢后座的人说了句什么,一道气质卓然的身影便如中世纪王爵般从容降临。
剪裁合体的西装,长身鹤立的仪态。英挺的脸在华灯下羁野异常,漆黑的眸子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淡漠疏离。
所有打量都在此刻噤声,只剩满眼出乎意料的惊艳感慨——女娲果然是偏心的!
被偏心的人颀立在车旁,最后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机屏幕,眼底终于不再侥幸地降温结冰——
他又一次见识到了那女人翻脸不认人的本领。
舌尖无奈抵腮,咬牙切齿地绷出一个森冷的字,“走。”
乔昂瞬间打了个冷颤。
顶层宴会厅此时已是热闹非凡。
名流贵胄们随着舒缓的音乐翩翩起舞,目光流转,笑靥如花,酒香从不断碰撞的玻璃杯里溢出,弥散着令人沉醉的沁脾芳香。
商庭樾刚出现在俗世中,就引来在场许多人的眺望瞩目。而他眸色寡淡充耳不闻,踩着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团纹目标明确地朝盛祁泽走。
盛祁泽此刻正与投资人洽谈影视业务。听见骚动,放眼一瞧,俊逸的桃花眼勾出懒散的弧度,“可算是来了!卢总他不信我说的影视在线管理系统,觉得我诓他,正等你亲自来做保呢!”
话落,一旁四五十岁年纪、鬓发微白的胖男人爽朗地笑了,“这小王八蛋和他老子一样狡猾,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我要不长心多问一句,裤腰带都得叫他家骗了去!”
“卢总严重了。”商庭樾礼貌回握住他伸来的问候,落座的同时手一挑,西服外套的第三颗扣子便随意解开了。
“他不靠谱是他基因问题,但盛天娱乐无论是在影视发行还是技术开发上绝对拥有满分信誉值。”
男人唇枪舌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在如今的文娱市场,盛天娱乐始终是
行业趋势走向的先驱者。紧跟时代环境的策略链条覆盖了整个娱乐文化产业。”
“可以预见,盛天自主研发的革新技术一经推入市场,其产生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将远远大于开发风险。”
“所以说,我们盛天对于投资人的利益一直是以绝对负责的态度来维护的,卢总您尽可以放心。”
“嗨,那是自然的!”
卢总抹了把光洁的头顶,“商总眼光独到业内一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说近几年的贺岁档,盛天投资发行的电影可是票房口碑双丰收,同比创收持续破纪录的神话不知羡煞了多少负载累累的同行呦!”
“运气罢了。”男人姿态松弛,双腿自然交叠,“不过这么多爆款也证实了盛天不仅经受得住市场考验,也获得了市场的高度认可。”
“相信在未来文娱产业的发展进程中,盛天紧跟时代的衍生创新必然持续影响流行元素。”
卢总撂下酒杯,“商总,既然您跟我交了底,那我现在的确有兴趣听一听这个影视管理系统到底是什么了。”
“不过听闻盛天今年有几部优质电影IP已经在备案中了,我可是瞧好了要分杯羹的。您看咱聊完这个系统的事顺便再说说参投的事呗?”
老家伙儿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盛祁泽眉峰一挑,笑吟吟地瞥了眼商庭樾,接着假意咋舌,“卢总,您还说我是不可信的小狐狸,我瞧您才是深谋远虑的一把老姜呐~电视剧的营收和净利润哪能和电影比?您的算盘也打得太精了!”
男人哈哈大笑,“嗨,那我也不跟两位闲侄绕弯子了。实话实说,我们启星确实看中了一部影片想投资。”
“挣不挣钱不是重点,主要还是成全我个人的这个……算时代情怀吧!”
“小盛,你也知道。我和你爸当年一起下乡那会儿,那就是在县文工团演了十多年的样板戏。”
“后头大大小小的录像室普及,文工团落寞了,慢慢发不起工资,我们这才辞的职下海经商!”
“虽然说现在日子好过不少,但这心里就是不得劲!”
“钱这个东西,它再多再好也买不来青春。我啊……也只能花花钱让荧屏留下那个时代的芳华了。”
商庭樾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杯里的红酒。
“我大概知道卢总说得是哪部影片了。您的确很有眼光。”
“《灿烂而荒诞》虽说不算热门题材,但其对上世纪革命历史的缅怀与崇敬很能引起一代人的怀念与共鸣。不难预料这将会是引领春节档的一匹黑马。”
“再者,这部影片属于优质低成本作品。回本压力小,票房保障率高,从题材,制作等因素综合判断,必然可以让投资方在上映三个月后拿到分红。”
卢总闻言大喜,举杯正欲与他庆祝合作愉快,就见男人丢下酒杯,慢条斯理的,“不过盛天的影视出品一向委托集团宣发,卢总要真有兴趣,还是由集团跟启星对接影片份额转让的事吧。”
“就个人而言,我很乐意成全您这份青春情怀。您放心,这次技术升级顺利融资后,祁泽他也能得空了。到时我会叫他好好催一催《灿烂与荒诞》的项目推进,相信集团那边会深切感知您这份诚意的。”
空手套白狼的愿景破灭,身位长辈不想听懂也只能听懂了,“后生可畏呀,商总还是那么滴水不漏!”
“不怪人人都说老商总有福气。年轻时有温柔贤惠的夫人辅佐,老了有能谋善断的儿子守江山,所以才能那么早退位享清福。”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替你不值。”他神色遗憾地叹了口气,“若论品德资质、聪明实干,盛天集团总裁的职位怎么都该是庭樾你来做。”
“业界谁人不知,五年前若不是你回国接手一盘散沙的盛天,在母家的助力下力挽狂澜,盛天如今还不一定姓商呢!”
“再瞧瞧现在,你这大功臣管理集团分支去了,倒是你那个一无所长的弟弟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世上哪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那商芮粼上位后闹了多少笑话了,我还听说他上星期——”
“听说什么了?”
愤慨的话被突如截断。商芮粼背光而来,笑意阴隼地望向沙发上的三人。
“不妨也跟我这个当事人说说。”
“好、同、乐。”
第19章 我想见你
空气凝滞。
刚还慷慨激昂骂人的卢总瞬间噤声,满脸挂着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
还是盛祁泽最先反应过来,自下而上打量起来人,“呦,我当谁呢,这不是我们卖洋火的小商总嘛!”
“您说您来就来吧,怎么还专躲人身后站着?这知道呢自然称赞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道还以为阴沟里的老鼠生来就见不得光呢!”
商芮粼闻言脸一黑,上前就要与他干仗的架势,助理和女伴忙拉住他。
男人却丝毫不怵,“啧……小商总的脾气果然和您的性感写真一样火爆!哦对了,有人刚不是问卢总听说什么了吗?估计也就是听说小商总活色生香的多人聚会一不小心开警察局去了,还在新闻媒体的实时直播下热心协助调查了二十四小时。”
“如此轶事人间哪得几回闻?这不直接助力集团股价连跌三天,市值累计蒸发超八个亿!骄傲啊,这是谁家老板啊?大概卢总也是好奇,所以才多与我们交流了两句,您说是不是啊卢总?”
“哈哈这……惭愧惭愧。”卢总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心虚地直抹汗,头都不敢抬起来。
盛天这位金牌制作人一向是能说会道的,只是他还算是和气的人,一般不会随意和别人起冲突。
然而他若是认真怼起人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老牌豪门盛家小公子的头衔他虽没兴趣拿出来招摇,但生来便含着金汤匙的显赫家世给了他随心所欲的底气。
此刻这番听似和颜悦色实则杀人诛心的话一出,连商庭樾都忍不住眉骨跳了跳,更别提丑闻男主角了。
他咬牙,于人来人往的侧目中拼命压制着被挑衅的怒火,指骨攥得咔咔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插手子公司的经营权,就拿你没办法了?”
盛祁泽闻言大笑,桃花眼扬得高高的,“商芮粼,别人不知道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嘛,你也就能回去哭哭鼻子找找爹了!”
“不过我可告诉你,你爹来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且不说咱上头还有一位正儿八经的商总罩着,就单看本金牌制片人经手的战绩,盛天不留爷那是半个娱乐圈的福音!”
男人的话像炮仗似的砸来,商芮粼一时脸更黑了。
正当获胜者得意洋洋、朝落败者眨眼挑衅时,一直对他们小学鸡打架兴致缺缺的商庭樾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吹会死,你走个试试。”
“我保证你前脚走,后脚盛天就捧新的制片人逐梦演艺圈。”
这话显然不是对商芮粼说的。
盛祁泽愤而拍案,“嘿,你激我是不是?世态炎凉,看来小爷我在盛天娱乐当牛做马的日子终究是错付了!”
男人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戏精都没有你会演。”
“那是。”他挑眉,“不过呢,要说在场最会演的还是小商总今天带来的这位女伴。和嘉传媒的当家花旦……叫什么来着?”
他表情思忖,顿了下才恍然大悟状,“哦!罗玫玫!瞧我这记性,咱前儿才见过,一转眼就忘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罗小姐不仅长得漂亮,演技专业,人还特别仗义。大半夜敲我房门就是为了帮网络好闺蜜出演其不能胜任的角色。我本来都准备好与她彻夜长谈了,好好聊聊关于绿茶一类角色的塑造。”
“可惜我那助理傻了吧唧的,见罗小姐衣着清凉,生怕她冻出好歹来,那是连拖带拽把人送了回去。”
“啪!”
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尾音响彻人群,千娇百媚的美人顿时满脸慌张。
她惊恐地看了
眼商芮粼,几乎半跪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包,磕巴道,“对对不起!我……我先去趟洗手间。”
说完朝几人鞠了个躬,拢着高开衩的裙摆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气氛此刻紧绷如弦。
谁也没想到盛祁泽留了个大招,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商芮粼和他带来炫耀的女伴磕碜了个遍。
商芮粼此时的脸色可以用青一块白一块来形容了。他转动脖颈,咬牙切齿,倨傲的寸头将脸部线条衬得阴隼而凌厉。
他不再忍耐地将视线投向沙发另一侧坐着的、始终无视他的那个人,“大哥的好兄弟兼好员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既然大哥不懂,也不屑拿来教导手底下的人,那做弟弟的总有一天会代劳。”
商庭樾提唇,眼底蕴出几分没有温度的笑来,“想代劳?”
“有何不可?”他逆光而站,大厅灯光洒下的巨大暗面将人牢牢笼罩在阴影里,“大哥是觉得我不配,还是不敢?”
男人闻言嗤笑,倚着沙发靠背懒懒打量着面前这张过于戒备又强装镇定的脸,“你是我商庭樾的弟弟,若说你不配岂不是驳了祖宗的面子?”
“不过,你我都应该很清楚,亲兄弟明算账,就算我现在把盛天娱乐拱手相送,你敢要么?”
他虽坐着,但周身散发的上位者气势足以让任何人失去与他对视的底气。
商芮粼自然不敢要,也没有资格要。盛天娱乐表面受盛天集团控制,实际三年前、商庭樾同意降级接手盛天娱乐的时候,就对父亲开出了67%控股权的条件。
所以他不仅拥有半数以上的表决权,还有权决定盛天娱乐的财务和经营政策——
父亲不得不同意。
那时的他除了稀薄的父子亲情,没有约束商庭樾的方法了。
想到这,他结束沉默,于双方紧绷的对峙下阴恻一笑,“当然不敢,跟大哥开个玩笑罢了。我是见大哥工作繁忙好久不回家了,好心提醒你多回家陪陪父亲。”
“对了,上周我们全家在福聚德用餐,父亲还训斥说应该提前通知你到场的。可惜啊,家里能管事的都忘了,大哥不会介意吧?
“自然。”
商庭樾转了转已然腾挪到右手无名指上的素戒,面色矜笑毫无波澜,“连卢总都听说盛天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我身为大哥又怎能不体贴你如今所处的境地?”
“想必父亲也在日夜忧虑,请帮忙转告,切勿保重身体。”
“是。”男人对随行的助理使了个眼色,“那不打扰了,我们走。”
助理惊醒,追上去,“老板您别生气。他们仗着人多打嘴炮,有什么可狂得!您千万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商芮粼脚步一顿,阴隼隼地瞪了他一眼,“刚他们聊得那部电影,你有了解吗?”
对面人噤若寒蝉,“听宣发部门提过,叫《灿烂与荒诞》。内部评级还不错,只是刚备案,演员都没定呢。”
男人取来一杯香槟,慢悠悠喝了口。末了勾唇笑,“洛晴天现在在哪?”
助理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老板您怎么想起她了?听说她前年出国了,说是留学深造,走的时候造了可大架势呢!哈哈哈不过谁知道真假的,就算是假的苏亦真也能把她包装成真的!”
他嗤嗤笑了,“那女人还是一样的做作矫情!可能我那便宜大哥就喜欢这样的,所以到现在还留着她不遗余力地捧。”
小跟班啧啧两声,脸上嫌弃的神色都要溢出来了,“就是哈,被女人戴绿帽子这种事都能忍下来。就冲他这份感情用事,老板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要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商芮粼抵着香槟一饮而尽,“去联系洛晴天,《灿烂与荒诞》这部电影想办法让她演。”
“是。”助理点头,“不过她还会和我们合作么?您已经和她分手了。”
男人眼底黑意浓稠,好笑似的瞪他一眼,“不是合作也不是分手,是交易结束和玩够了!”
“石衡,我发现你越来越蠢了,罗玫玫那种货色都献宝似的带给我,我今天丢了这么大的脸全都拜你所赐!”
“对对……对不起!”石衡被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暴虐吓得头抢地,“您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商芮粼冷哼地撂下酒杯。
……
此时,酒会另一侧。商庭樾轻轻晃动玻璃杯里的红酒,目送商芮粼消失在西装罗裙的觥筹交错中,晦暗不明的眼眸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盛祁泽见他久久不语,正要开口问什么情况,就听他叫了乔昂的名字。
卢总极有眼力,见状自觉起身与其他老总聊天去了。而乔昂也一秒收起盛祁泽同款得意脸,三步并两步走到沙发旁,“BOSS。”
“派人盯着刚那女演员,如果商芮粼对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出手拦下。”
乔昂眉头一紧,随即点头离开。盛祁泽倒是乐了,扬眉打趣道,“呦,你别是看上那个罗玫玫了,还派专人保护呢!”
男人凉凉睨了他一眼,“你打嘴炮挺爽,商芮粼是不敢动你,可他有的是闲心在别人身上发泄。”
“得,也是。”
盛祁泽歇了两口酒,情绪平和多了,翘腿散漫道,“小爷我没诚心和那女人过不去。你说我在娱乐圈这么些年,又不是没见过比她过分的,这次单纯是看商芮粼不顺眼罢了。”
“你管就管吧,总归他是你们商家人。真闹出什么事儿来,还得盛天给他擦屁股。”
“知道就好。”
夜色愈浓,霓虹璀璨的城市又淅淅沥沥地飘起雨来。雨越下越大,宴会厅也在众人高谈阔论的欢笑声中迎来气氛高潮。
商庭樾笑意淡漠,随意应下一群又一群结伴而来的敬酒恭维。估值数十亿的影视在线管理系统成为今晚在场许多人争先恐后的融资项目。
这时,西服口袋里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他示意暂停,垂下眼睑。
只一眼,面上的漫不经心就被屏幕上明灭闪烁的“芙芙”二字击打得七零八落。
他起身,撇下一干人,往安静无人的角落走。
窗外雨声清晰而缠绵。
男人终于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前按下了接听键,“喂?”
“……商庭樾。”
“恩,在。”
“你来好吗?我……想见你。”
第20章 所以可以想你了嘛
婳柔坊。
清杳居外风雨飘摇。
明婳从梦魇中醒来,面色雪白,嘴唇发抖,满头的冷汗。
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摸索着开了一盏较亮的灯。床头柜上手机屏幕的荧光仍未熄灭,提醒她刚刚那段简短的交流并不是梦里的错位时空——她真就这么拨了出去。
好久,好久没梦到他了。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
恰逢冬至,她刚刚迎来二十四岁生日。
仍记得外头下着很大的雪。更年轻、眉眼更青涩的女孩坐在车间靠窗的角落,屏气凝神,下手果断,将最后一颗珍珠稳稳嵌入花丝堆叠的「龙凤呈祥盘」上。
她舒了口气,立刻起身擦手。然后裹上大衣和围巾,匆匆赶往蒋星野租住的公寓。
天色已经很晚了。
而自己又一次让男朋友失望透顶。
他为她准备了很久。满屋盛放的荔枝玫瑰,法式浪漫的烛光晚餐,还有提前几个月就烦朋友从托斯卡纳捎来的乐卡珀红酒……一切心意都在轻飘飘的一句“交付日期提前、不得不通宵加班”的无奈中打了水漂。
那时他在电话里说,行,你忙吧。
波澜不兴的平静。
好像从潜意识里便预料到了结果,甚至因这一刻终于来了而松了口气。
饶是女孩再没心肝,也在那刻产生了一种莫大的、好像要失去什么的恐惧感。所以从挂断电话开始,她便一刻不停地加紧手上的活计,甚至一口水都没喝,只为在十二点前赶过去——
就算什么都赶不上,也要在她生日当天的最后几个小时,先跟他说对不起,再抱着他许愿,许愿他还能期待自己一点点。
出租车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缓缓停在小区路边。她付了钱,和司机师傅大笑着说再见。
门卫室熟识的大爷发现了她,忙探出头给她开闸门,诧异问,“怎么
这么晚过来?好久没见你了,你没和那小兔崽子分手呐?”
她捂着冻僵的手乐得前仰后合,“当然没有啊。您就不盼着我好,下次不给您带软中华了!”
“……”大爷一脸的欲言又止。
“好啦,不和您开玩笑了。我进去了,您早点休息!”
“哎,你慢点跑!”
“好!”
雪真的很大,地上积雪也多。
女孩一路小跑,几次差点滑倒。
绕过前面的花池就到了。
她停下脚步,艰难喘气。还好,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她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来挽救自己摇摇欲坠的爱情。
只有几步距离了。
她直起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雪夜灯下光影昏黄,凝滞的时间被虚空无限拉长,她缓缓迈出脚。
雪地靴踩着冰层发出一声崩裂的轻响,霎那间,天旋地转,来人毫无防备地脚底踩空,下一秒就失声跌进万丈深渊——
她猛然惊醒。
女人绻缩在寂静中,胸口因失重的心悸而剧烈起伏着。
她花了半分钟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梦醒的瞬间,恍惚的庆幸与清醒的痛楚交织成布满倒刺的网,那网裹缠着她的肉/体和神经,稍稍挣扎,便是剔骨贯耳般的痛。
太疼了。
明婳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想也没想地拨通了商庭樾的电话。
她终究没那么坚强。
梦里,自己宁愿掉进深渊也不愿意面对拐角之后的场景。梦醒了,她又如深坑里受伤的小狐狸,狼狈而本能地向猎人求救——
猎人是很危险吧?
可狐狸真的累了。
下床到浴室洗了把脸,接着披上衣服出了清杳居。
秋雨折腰,天井的葱翠在琥珀琉璃灯的静谧下瑟瑟飘摇。
呈风倚着廊柱坐下来,腰肢的弧度比身下的美人靠还要柔软些。
就这般安静地听着雨,安静地望着孤寂的角门,好似下一秒,所期盼的人就会奇迹降临一样。
好在那个人没让她等太久。
雨声中,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他发来信息,说,我到了。
女人心怦怦跳起来,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弯了弯唇角。
她撑伞走下连廊的台阶,踩着蔓延的青苔向不远处的角门走去。
天井经年的青石板被雨刷得光滑如新,可这段路程她走得慢而稳,再也没有梦境里随时将要摔倒的忧患和恐惧了。
很快只剩一门之隔的距离。
她拉开门闩,一眼望到他。
院墙外,男人西装笔挺,肃身而立。即使因为个头太高不得不躬身站在滴水的屋檐下,也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散发的矜贵气质。
然而他还有些狼狈的。
黑色衬衣的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额前碎发也沾着些雾蒙的水珠。尤其那双总是平静淡漠的眼睛,此时竟隐隐透露些许着急的意味。好像真真切切地因女人的一句“想见你”,就奋不顾身地奔赴而来。
只是明婳没想到,商庭樾的确是为了她抛下酒会众人提前离场的。
不算奋不顾身,但足以上不明所以的外人目瞪口呆。盛祁泽,乔昂,甚至是卢总都吓了一跳,只以为是盛天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出面处理。不然何以如此着急,只留下一句有事先走,就带上乔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昂倒是高兴极了,断定大BOSS要带他去做什么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谁知刚开出停车场,他和司机就被无情驱逐下车。男人亲自驾驶埃尔法汇入城市雨夜如潮的车流中,独留两人一伞在马路牙子边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这样是不受打扰了,可代价也不小。
埃尔法车身太长太宽,根本拐不进婳柔坊狭窄的后巷。他被迫欣赏了番「深巷梧桐细雨」的美景,才衣带沾湿地到达目的地。
此刻静得连蛙声都飘渺了。
明婳就着微弱的光上前,怔怔摸了摸他被雨浸得冷白的脸,“你淋雨了?”
“手怎么这么凉。”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又蹙眉问了她一个问题。
女人回神,笑了。就着被他捉住手的姿势将人拉进来,轻轻合上门。
商庭樾直觉她有心事,但没必要在这里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没什么犹豫地将人打横抱起来,寻着清杳居的光稳稳往屋里走。
油纸伞在雨中沉浮,随时都能被风折断似的。
终于,在男人踏上连廊台阶的刹那,不甘桎梏的箬笠挣脱主人的手,如浮萍般卷入秋夜蕴色的涟漪中……
卧室的床向下塌了塌。
“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他问。
明婳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舒服。就这样坐在松软的被子上,想了想,对就近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说,“我……生理期来了。”
男人一愣,拧起眉心,“很疼?”
女人沉默,倾身抱住他。手攀着他宽阔的脊背,脸紧紧埋在他颈窝里。
肌肤相亲,绝对信任的姿态。
饶是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这种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足以让对方生出一种微妙的讶异——
好像他们只有彼此了。
“很疼。”她回答。
男人究其根源的念头被她软绵绵的示弱一带而过。他揽住她的腰,手臂一点点收紧,“那怎么还在外头吹风?浑身冻得冰凉。”
她笑,“等你呀。”
“屋里等不行?”
“不行。”女人在他怀里小幅度地摇头,撒娇似的。嗓音被男性胸膛的温热烘得愈发甜腻,“不知怎得,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商庭樾,你是不是会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术……还是偷摸摸给我下药了?”
“……”
商庭樾喉咙一滑,克制不住地咬了咬牙,森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缝里蹦出来,“你、想、我?”
她说,嗯。
男人这下想装傻都不行了。
虽然自己很受用她的依赖,但还没糊涂到色令智昏的地步。于是将人从怀里退出来,不甚客气地捏住她下颌,“明婳,我们认识不过半月。我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你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所以你说的想我……”
“会不会有些太牵强了?”
他说给这话的时候,狭长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像不近人情的法官,犀利地审视眼前人脆弱却妩媚的眼睛。
明婳笑,暗暗腹徘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不过她并不心虚的,仿佛从早晨删掉那个订阅开始,她的心就向往自由的地挣脱了许多旧日光景。
她眨眨眼,攀上他脖颈,出其不意地亲了他一口。
“商先生,你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
男人瞳孔一荡。
她笑了,阖上眸子,眼睫扑闪扑闪地扫在脸上。接着像小猫舔食般啄着他的唇峰、唇角和下巴,来来回回,十分耐心。
等察觉“敌方”意志松动,随时夺回主动权扑过来将人吃干抹净后,她又飞快退开了。于卧室不怎么亮的灯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逐渐发红的眼睛。
周围一切都虚化起来。
男人气息灼热而低哑,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爆发力。
而她笑意蛊惑,像是纯粹的挑衅,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的神经。
“所以可以想你了嘛……商先生?”
商庭樾眉骨一跳,极其不符合人设地操了声,迅速起身将人摁怀里。
“你马上就知道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