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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赵路直到晚上才回来, 打开门就看到陈禹躺在沙发上,手挡住眼睛假寐,小黑猫趴在他的肚子上呼噜呼噜地睡着。


    “你怎么不去房间睡?”赵路心情看起来挺好, “哎对了, 昨天谢谢你帮我挡酒, 改天请你吃饭。”


    陈禹坐了起来, 他吃了白闵京点的醒酒药,头倒是不会那么疼了。


    小黑猫被打扰睡眠, 心情很不好,嗷呜一口咬在了陈禹的手背上。


    陈禹嘶了一声。


    “你昨天去哪了?”陈禹嗓音有些低,眼皮倦倦地垂着。


    提前这个, 赵路冷峻的五官呈现出一点害羞,“我和南南去看日出去了。”


    “南南?”


    “哦,就是昨天酒局的短发女生。”


    陈禹哦了一声,昨天酒局有谁他完全没印象。


    赵路收拾了一下, “我等会要出去和南南去吃饭, 需要我给你带吗?”


    陈禹倦怠地摆摆手。


    “行吧。”赵路穿鞋,“哦还有一件事, 我可能要搬出去了, 我弟要过来和我一块住。”


    “知道了。”


    赵路走后, 公寓又安静了下来。


    陈禹睡了一天, 其实也没睡着, 脑子里一直在围绕着怎么处理面对和白闵京的关系。


    想一天, 也没想明白。


    另一边, 白闵京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见到我哥,怎么还是一副这种表情。”陈希尔坐在他对面,喝着咖啡, 漫不经心地问。


    白闵京面无表情,神情有些沉郁,手里一直搅动着咖啡。


    陈希尔表示不理解“你还没和我哥和好啊?”


    她印象里,陈禹一直是个挺好说话的人,小的时候她想要什么,基本是只要多多缠着他哥,陈禹都会答应她,虽然整个幼年期大部分都在和陈禹相隔异国,但陈禹本质上是个心不会太硬的人。


    陈希尔在知道陈禹决定去滨城上大学时,也很不理解。


    最让她不理解的是,他和白闵京的关系。


    明明之前两个人还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暧昧感,突然有一天,他们就再也不见面了。


    陈希尔以为他们两吵架了,但陈禹总是隔三差五地会问他白闵京的消息,甚至还会回来偷看白闵京,还不让陈希尔说出去。


    陈希尔莫名其妙,这吵的什么架。


    她心直口快,直接去问白闵京是不是和他哥吵架了。


    白闵京语气决然平静。


    “没有。”


    陈希尔:“你们都不见面了。”


    “我会去找他的。”


    陈希尔隐约觉得这个回答十分暧昧,他一直都怀疑白闵京和陈禹的关系,绝非是普通兄弟朋友的关系。


    她自幼在同性家庭成长,对于同性之间的暧昧比任何人都敏感,这点猜忌在得知白闵京也想考入陈禹的大学时,才得以确定。


    “白闵京,你喜欢我哥吧。”


    体育课上,两个在班上孤僻没朋友的人,很自然又默契地组成了一组,坐在看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操场上的学生打篮球。


    白闵京很自然地应下了,“嗯。”


    陈希尔双手托着下巴,眉眼很淡,一点也没被惊到,“你还真是直接。”


    她对同性恋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在她眼里,任何感情都是一样的,异性之间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希尔唯一在意的是,陈禹知不知道白闵京的想法呢?


    他会不会觉得这种感情很奇怪。


    但很快,陈希尔就觉得自己多想了。


    陈禹比任何人都关心白闵京,有时候陈希尔会有一种白闵京是他养的一只猫,一只小狗的错觉,人远在天边,心却一直相系着自己养的小宠物。


    好像生怕白闵京这个人死掉一样。


    白闵京有那么脆弱吗?


    陈希尔一百个不理解,但她既然知道白闵京对陈禹很重要,就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以前一直害怕因为爸妈扭曲的关系,陈禹会不会开始厌恶去喜欢谁,


    但眼下看来不是这样的。


    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虽然是个男的,但这不重要。


    陈希尔对白闵京没什么意见,高三这一年里,白闵京帮了她很多的学业上的问题,他虽然个性冷淡沉默,但给人的感觉不坏。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真的特别特别喜欢陈禹。


    所以,陈希尔不介意去做个中间人拉进两个人的关系。


    反正也只是顺手的事。


    “你都追到这来了,可别放弃。”陈希尔懒懒地撑着下巴。


    “我想,我哥对你应该无法狠心的。”


    –


    陈禹原本想着这几天找个时间和白闵京好好聊聊,突发的一件事却打乱了他的节奏。


    娄年和陈华盛死了。


    他回了滨城,陈希尔比他早一天到。


    私人医院里,陈希尔坐在病房外,神情有些呆滞,看到陈禹,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陈禹抱了抱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没事的,哥在呢。”


    “小禹。”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走了过来,她面容温和清雅,嘴唇带着病气的苍白,一双眼睛总是弯着。


    “姑姑。”陈禹礼貌地开口。


    “姑姑……”陈希尔一看到陈鲤,就凑过去抱着她,伤心地蹭了蹭陈鲤的肩膀。


    陈鲤淡淡地笑着。


    陈希尔说,娄年原本是想去给陈希尔补买成年礼物,却被陈华盛跟踪上,两个人这几年一直在争夺公司,娄年以势不可挡的势力获得大部分高管和股东的支持与股份,陈华盛怒不可遏,嫉妒让他对娄年恨的咬牙切齿。


    在发现娄年出门时,他以为娄年又是去找新欢,这几年他和娄年都在外面有人,彼此心知肚明却都不说。


    陈华盛看不惯娄年什么都有的成绩,各种情绪下,本就是败者的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开着车撞上了娄年。


    两车相撞,跌入了公路边上的悬崖,然后都没有活过来。


    陈希尔表情很茫然,“哥,妈真的是想要为我买礼物吗?”


    陈禹无法回答她。


    一个从来就没有合格地做过母亲的人,又怎么能让人去理解她所谓的母亲行径呢。


    上辈子陈希尔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留学了,娄年也不在意她,直到陈禹意外身死前,这两个人都还好生生地活着。


    重生之后,很多轨迹都偏了。


    陈禹对于自己的父母,感情是很淡的,童年一大半时间都在挨打度过,初中之后他就搬了出去,之后很少回去,即使是过年春节,他也没有回去过,娄年和陈华盛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存在。


    可以说,他是一个人长大的。


    他们突然死了,陈禹最大的感慨就是“啊,他没有父母了。”


    有点荒谬的茫然。


    陈希尔和陈禹一样,短暂的一生里都没有父母的参与,悲伤并不重,只是麻木恍然。


    陈华盛夫妇的葬礼是陈鲤来操办的,她看起来病弱纤细,却很有能力。


    陈禹帮衬着陈鲤。


    墓园里,站满了人,公司的股东高管,以及各种亲戚都来了。


    陈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天空下了一点小雨,黑压压的,很沉闷。


    他觉得有些闷,便走到墓园附近的一个小型公园抽烟。


    他坐在长凳子上,因为下着细雨,火很难打着,闷闷的心更烦了。


    他操了一声,刚想把打火机扔了,一双苍白的手接过他的打火机,一把伞撑在了头顶上。


    “啪嗒。”


    白闵京按下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了。


    陈禹眼神凝视着白闵京,似乎在思考白闵京是怎么出现到这里来的。


    他不会真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跟踪器吧。


    陈禹大脑一抽,把心里这句话说了出来。


    白闵京轻轻地冷哼一声,淡淡地开口:“安了又怎么样,你要报警吗?”


    “……那倒不会。”陈禹指尖夹着烟,却没抽,“希尔告诉你的吧。”


    白闵京不置可否。


    陈禹躬着背,岔着腿,指尖的烟弥漫在空气里,陈禹想起白闵京不喜欢烟味,还是把它掐了。


    “你和希尔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陈禹表情状似轻松地开玩笑。


    白闵京坐在他身边,眼尾瞥他一眼,“我和她关系好,你在吃醋吗?”


    这直接了当的让陈禹一时无言,他垂眼笑了一下,无奈地开口,“这都什么和什么……”


    托白闵京莽撞的没一点情商的话,陈禹压抑的心脏缓回来一点。


    雨停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这里等多久了?”


    “昨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坐飞机回来,没等多久。”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就没离开过陈禹。


    陈禹注意到白闵京衣服的潮湿,一看就是等很久了。


    为什么要隐瞒。


    是怕他心生愧疚吗?


    陈禹心里莫名酸了一下。


    白闵京见陈禹沉默不发,偷偷地往他身边靠。


    陈禹无奈,按住他的肩膀,“再靠过来,我要坐地上了。”


    白闵京不动了,他歪了一下头,直直地盯着陈禹的侧脸看。


    陈禹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又怎么了?”


    “你很伤心吗?”白闵京冷不丁地问。


    这没头没尾的话,陈禹听懂了。


    “可能有一点吧,不清楚。”陈禹咳嗽了一下,大概是又想抽烟了,抽了一根出来手上捏着玩。


    这算伤心吗?


    陈禹自认为不太算,他对于父母的感情感知的实在不多,自然也不会被其影响太重。


    他现在的情感更多的是一种失去了家人的麻木无措。


    这是人的本能。


    他想起上辈子白闵京在得知自己哥哥死去的消息时,神情苍白迷茫,没有伤心,只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滞然。


    原来是这种心情。


    白闵京不知道该怎么调解陈禹的心情,他印象里都是陈禹哄着他,陈禹不会有大开大合的情绪泄露,是一种稳定的冷感性格。


    他比谁都知道,失去家人是很痛苦的。


    白闵京拼命想做一个懂事贴心的人,脑子里搜刮了自己所拥有的哄人方式,少的可怜。


    他就没哄过谁。


    陈禹过去是怎样哄他的呢?


    陈禹感知到身边人的沉默寡言,刚想转头看看他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的小拇指被轻轻地勾了一下。


    陈禹:“? ?”


    白闵京勾着他的小拇指,然后又试探性地,动作极其笨拙地松开,慢慢地反握住他的手背。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眉眼冷淡地垂着,一只手还在撑着伞,另外一只手握住陈禹的手背,神情再平静不过,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只是耳朵的一点红表示了主人的窘迫。


    陈禹刚开始还不明白,笑了笑,“你做什么呢?”


    白闵京眼尾钩子似的扫了他一眼,眉眼倨傲又恼怒,大概是在气他的不识相,偏偏又不能真生气。


    陈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抽了抽嘴角:“你不会是想安慰我吧——”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熟悉。


    上辈子白闵京情绪低落时,陈禹就会用小拇指先试探地勾勾他的小拇指,见他不挣脱,就会反握住他的手,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握着他的手陪在他身边。


    等他慢慢消化,然后继续变成那个脾气很大的大小姐。


    所以,他现在是在学着过去的陈禹,安慰他吗?


    陈禹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心里对白闵京的笨拙想笑,却莫名感到一阵巨大的柔软。


    神奇的是,失去家人的郁沉仿佛真的被他安慰住了。


    陈禹终极还是没放开他的手。


    第22章


    陈禹没坐多久, 陈希尔从墓园下来,看到他们在一起也没多奇怪。


    她脸色有点白,“我饿了, 去吃饭吧。”


    陈禹嗯了一声, 看了看她身后, “姑姑呢?”


    “在后面, 她让我们先去停车库等她。”


    三个人走到专门的地下停车场。


    陈希尔恹恹的,陈禹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声问“想去吃什么。”


    “不知道。”陈希尔吸了吸鼻子,“你和白闵京决定吧。”


    白闵京:“我随便。”


    三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食欲,陈禹耸了耸肩, “那随便找一家吧。”


    陈鲤还没来,他们在车旁先等她。


    等了十几分钟,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禹站在白闵京的身前,白闵京的睫毛掉进眼睛里, 眼皮一直在眨, 表情很不舒服,陈禹帮他吹了吹眼睛, 但白闵京还是很难受。


    陈希尔蹲在地上, 脸趴在胳膊里, 看上去有些累。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怪异的脚步声, 陈禹以为是陈鲤过来了, 刚想转身, 白闵京眼睛一瞥, 瞳孔微缩,以最快的速度将陈禹拽到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即将捅向陈禹的刀子。


    这一切都太猝不及防, 陈禹反应过来,眼神一沉,心脏仿佛冻住,惊呼了一声:“闵京!”


    他一脚踹向来人,陈禹长年健身锻炼,力气凶猛,这一脚直接将来人踹出几米远。


    陈希尔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这一幕,眼神睁大,跑到白闵京面前。


    白闵京握着流血的手,脸色白的像纸,他疼的额角流着冷汗,却一声不吭。


    陈禹看到白闵京一手的血,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反呕感,他忍住想吐的欲望,手有些发抖,竟然有点慌乱。


    陈希尔看向罪魁祸首,眼神眯起,“孙荣其,你他妈发什么疯?”


    孙荣其艰难地爬了起来,眼神阴鸷,如同死狗一样的狠厉,他呸了一声。


    “我难道不该疯吗?陈禹就该去死,为什么同样都是他的儿子,陈禹什么都有,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孙荣其咬牙切齿,眼神涨红,“他妈的,我不也是他儿子吗?他人死了,却一点东西都不留给我! 凭什么只有陈禹得到了所有!”


    陈华盛和娄年早在爷爷还在时就已经留下遗嘱,按照老爷子的意愿,日后一旦发生事故,名下所有的财产皆留给了陈禹和陈希尔,至于孙荣其,得到的几乎甚少。


    孙荣其的母亲自幼弃他而逃,他被老爷子带回家,给他良好的住居,优秀的教育资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给他其他东西。


    他不甘,明明都是陈华盛的儿子,为什么只有他是被藏起来不被公示的,反观陈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很多。


    他嫉妒,不公,这点在陈华盛死后,所有负面阴暗的情绪彻底爆发,他早在很久之前就恨透了陈禹,一度希望他死掉,这样陈禹的所有就都是他的了。


    他理智尽失,脑子里想要让陈禹死去的想法越发深重,以至于跟到停车场里,做出了一直想要做的事。


    陈希尔冷笑一声,“你恨陈禹有什么用?不应该去恨大人吗?这一切不都是大人做出来的结果吗?”


    陈禹很想把孙荣其狠狠揍一顿,但眼下他的注意力全在白闵京身上,实在懒得理孙荣其这个疯子。


    陈鲤姗姗来迟,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柔声道“小禹,先把你朋友带去医院,希尔,你也一起去,这里姑姑来处理。”


    陈禹点头,“好,麻烦姑姑。”


    陈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白闵京的脸色一片苍白,那张好不容易有了颜色的嘴唇又失去了色彩。


    他应该是很疼的,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陈禹一边开车,一边担忧地看向白闵京。


    陈希尔提醒了他好几次,“哥,你注意看路啊!”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看白闵京的伤。


    陈禹那一脚踹的及时,没伤到筋,只是皮外伤,要好好调养,只不过肯定要留疤了。


    陈禹一直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气,原本绷成刀尖一样的五官线条也松缓了下来。


    天知道一路上陈禹的心脏快的几乎没慢下来。


    陈希尔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了一声,“孙荣其真是个神经病。“


    陈禹蹲了下来,摸了摸白闵京缠着厚厚绷带的手,问:“是不是很疼?”


    白闵京乖乖地坐着,摇了摇头。


    “骗人。”陈禹勉强笑了笑,“怎么会不疼呢?”


    白闵京想了想,“有一点。”


    陈禹忍着心疼,轻声说他“傻小子,为什么要替我挡。”


    白闵京不开心了,抽回了手,有点生气“你说谁傻,如果我不挡,你会死的。”


    他言辞冷冷的,“你是想死吗?”


    陈禹也不生气,笑笑,“没人想死,我是心疼你。”


    白闵京被他后面那句话愉悦了一秒,他微微低下脑袋,“你心疼我? 你也喜欢我吗?”


    陈禹假装没注意这个“也”字,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骂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白闵京皱眉,幽幽地看着他,一脸“你捏疼我了”的表情。


    陈禹松手。


    他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他和白闵京的相处颇有点回到上辈子的氛围。


    陈希尔拿完药过来,“没什么事了,走吧。”


    白闵京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沉默几秒,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白闵京一脸不耐烦,神情冰冷。


    “别管他。”白闵京语气冰沉沉的。


    电话那头还在说。


    白闵京漂亮的眼睛沉沉地压下来,他用完好的手抓了抓额前的碎发,一脸不耐地说:”让他去死。”


    陈希尔和陈禹都很体贴的走在远处,陈禹不知道白闵京在说什么,脸色很凶,显然是不耐到极致。


    白闵京挂了电话,走到陈禹面前,他收敛了脸上的冰冷,语气平和,“我要回去一趟。”


    陈希尔说“现在吗?”


    “嗯。”


    “哦,那哥你送他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姑姑。”


    陈禹:“我?”


    陈希尔一脸莫名,“不然是我吗?这里太偏了,地铁也没一个,你让他怎么回去,别人还是个伤患。”


    陈禹没话讲,“走吧,我送你回去。”


    白闵京却迟疑了,“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陈禹想不明白为什么白闵京这么抗拒别人送他回去,有这么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家地址吗?


    他心里对白闵京的隐瞒有点不满,但却并不生气。


    “听话。”陈禹按住他肩膀,“我送你回去,好吗?”


    陈禹的瞳孔不是纯黑的,瞳色很浅,直直地看着人时,是一种如秋日里的水,沉稳平和。他的眉毛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是陈华盛发脾气用玻璃碎片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以至于在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虽然陈禹后面去医院祛除掉了,但眉毛上还是有一道。


    这道疤痕也都一并收进肃气的眉眼里,不凶,反而有一点相协调的奇妙稳和。


    白闵京抿抿唇。


    “好。”


    陈禹开车,跟着白闵京的指示走,一路上都有种旧地重游恍然感。


    在开到一处路口时,陈禹注意到这是高中时和白闵京带猫去看病的那条破败的马路,眼下已经修好了。


    眼下已经天黑了,这条路也换了路灯,再没有以前那样暗淡,陈禹的眼睛也能看得清这条路了。


    陈禹猛然间有个奇怪的念头。


    白闵京当年不会是知道这条路难走,所以来陪他吧。


    他很快就撇开了这个想法,实在太想当然了。


    随着地址越来越偏,陈禹在一家老式居民楼停了下来。


    居民楼看上去很有年代感了,有点腐烂的旧。


    白闵京一路上心里都很紧张,他自觉自己的家是很难以入目的,和陈禹华丽干净的别墅无法相比。


    他有些难言的羞耻,面上冷静无波。


    白闵京下了车,很有礼貌地和他道了一声谢,然后走进了一栋楼里。


    陈禹靠着车身,却没有离开。


    他将这栋楼打量了一番,心脏浮上一丝不适。


    两辈子,他对白闵京的家庭情况都一无所知,在他潜意识里,他以为按照白闵京那副娇纵脆弱的性子,应该是在备受宠爱,良好的生活环境养出来的。


    他不是对这种旧居民楼有意见,只是在陈禹直男庸俗的眼里,他认为如同玻璃花一样美丽脆弱的白闵京,应该是活在温室里的。


    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白闵京走到二楼,邻居早在门口等他了,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小白,我也不想打扰你的,只是你哥实在太扰民了,我家里还有孩子要休息,所以……”


    “我知道。”白闵京拿出钥匙,“我会处理好的,抱歉。”


    他打开门。


    白闵树又把家里摧残的如同垃圾场,他喝成一摊烂泥,坐在地上还是猛猛往嘴里灌酒。


    白闵京接到邻居的电话,大概是白闵树喝醉了酒,在房间砸东西,老式居民楼隔音不好,扰的居民烦堪,迫不得已打了他电话。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白闵京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白闵树一听到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推了一把白闵京,白闵京丝毫没动。


    “死小子你咒亲哥死呢?”白闵树拎着酒,大着舌头,“你是不是忘了,爸妈死了,是我带你逃出滨城,来到这里……不是我,你信不信在滨城被唾沫淹死!”


    白闵京几乎要笑出来。


    他是怎么有脸说的出这种话的。


    白闵树带他带出滨城没错,但他是想把白闵京卖掉。


    小时候的白闵京生的漂亮可爱,白闵树相信凭着他那张脸,可以轻而易举卖个好价钱。


    如果不是白闵京早就预料到,在白闵树拉着他去卖主身边时,他找了个机会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及时赶到他身边。


    白闵树一看到警察就腿软,他比任何人都怕警察。


    警察对他进行了极其严厉的训诫。


    白闵树是个外厉内荏的纸老虎,他们的父亲就是被抓入监狱而后得病而死,他害怕自己也那样,倒是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到后面又有这个想法时,白闵京已经长的挺大了,也错过了买卖的好时机。


    白闵树没得到钱,反而带了一个累赘,看白闵京越发不顺眼,日常将他当成一个出气包,一喝酒就像他父亲那样,对白闵京拳打脚踢。


    这种暴力直到白闵京长的比他高之后,才得以消停。


    白闵京对他的话感到恶心无比,幼年的折磨又卷土重来到脑海里,深重的戾气浮现在他的眉眼里。


    他想让白闵树去死。


    白闵树给了他很多肉.体上的疼痛,他将白闵京的手放在刚烧开的烫水里,白闵京挣扎的越厉害,他越兴奋。


    冬日里,他将白闵京扔在河水里,在他即将要淹死时,又把他抓上来,白闵京因此发重烧,但没有药吃,还是老师注意到带他去医务室。


    虽然烧退了,但他的身体在这之后免疫力极度下降,变的脆弱不堪,身上总是大病小病一堆。


    在滨城时,白闵京是活在坟墓一样的环境里,他成日被锁在房间里,只要躲起来不让爸爸发现他,他就不会挨打。


    但是在京城里,白闵树虽然没有将他锁起来,但其痛苦不比囚禁好的多,甚至更疼,他只要一看到白闵京,就是一顿毒打。


    好想让白闵树去死。


    上辈子白闵树走上盗墓这条路,夜晚失足掉进山沟里死了。


    白闵京觉得太晚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让白闵树去死。


    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不能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杀人犯。


    他要变成一个正常人,不能成为所谓的神经病。


    陈禹是不会喜欢一个神经病的。


    白闵京抠了抠手上的伤口,疼痛感让他缓回来理智。


    为了防止他再去扰民,白闵京像过去那样,踹向了他的膝盖窝,又蹲了下来,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白闵树疼的骂都骂不出来,只是无力痛苦地哼哼。


    白闵树通常被白闵京打了一顿之后,就会消停一段时间。


    这里的味道实在令人恶心,白闵京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他打开门,走下楼。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到陈禹靠着车身,和他对上视线。


    陈禹眼尖地看见白闵京手上的绷带流露出红色。


    白闵京也注意到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害怕陈禹知道他恶心的家庭,脚轻轻地往后一退。


    他的细微动作没有逃过陈禹的眼睛,这是白闵京想要躲起来的姿势。


    白闵京每次情绪不好时,就会想躲起来。


    陈禹被他这个古怪的习惯折腾的够呛,过去陈禹惹白闵京不开心时,白闵京见吵不过他,就会躲。


    陈禹生气生到一半,心累的同时还要去找躲起来的白闵京。


    但他知道,白闵京是躲不远的,就像离家出走的猫,跑远了是没法活的。


    他有时会躲在柜子里,有时候会躲在楼梯间,或者小区里的滑滑梯里。


    他躲的那样近,就好像在等陈禹找他。


    上辈子感情最僵硬的时期里,陈禹已经有点厌倦了这种躲猫猫的幼稚行为,他累的不想找,就没动。


    白闵京大概是知道陈禹不会来找他了,萎靡地回到了家,冷冰冰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陈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那时候因为两个人经常吵架的关系,被折磨的很疲惫,不理解白闵京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幼稚的习惯。


    他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理智的近乎无情。


    “闵京,即使是小孩,也不会玩你躲我找的游戏了。”


    白闵京音量提高,“你觉得我在和你玩游戏?”


    陈禹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越冷静,就越显的白闵京无理取闹。


    白闵京咬着唇,脸色一片苍白,好像要哭了。


    他真的哭了吗?


    陈禹忘记了。


    只知道后面白闵京还是会躲起来,但时间很短,很快就会乖乖回来,他回来什么也不说,脸色很平静,然后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整天也不出来。


    眼下看到白闵京又是一副要躲起来的样子,陈禹想也没想,“不许躲。”


    白闵京身体顿了一下,腿慢慢地收了回来,一动也不动。


    陈禹朝他走过去,白闵京身后的居民楼突然踉踉跄跄跑出来一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白闵京,妈的,给老子站住,老子弄死你……”


    白闵京脸色一变,拳头握紧,看样子是真的想一拳打死白闵树。


    白闵树一瘸一拐地,一只眼睛被打的睁不开,想去碰白闵京的肩膀,言语粗俗恶劣。


    “你以为你大了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妈的,那时候真应该把你卖了,长成这幅样子,就应该被卖给别人玩——”


    白闵京动了动身体,想撕掉白闵树的嘴巴。


    还没动身,陈禹一拳砸在了白闵树的脸上。


    陈禹从初中开始就练习拳击,力气绝非一般人能比,白闵树被打的眼冒金星。


    白闵京愣愣的,“……陈禹。”


    陈禹真是不明白,怎么今天一整天烂人那么多。


    他真的不喜欢打架。


    但是这些烂人今天都凑在了一起,陈禹重生之后,就没有像今天这样打了那么多人了。


    这些烂人如果是针对他的就算了,偏偏受到伤害的全是白闵京。


    上辈子他像玻璃一样护着的白闵京,今天却被这些苍蝇一样的人咬了一次又一次。


    艹


    陈禹打了一拳还不解气,又给了他几拳,最后还是白闵京怕他真的被打死了,会给陈禹惹出麻烦,拉住了陈禹,“够了。”


    陈禹停手,对躺着的白闵树冷声“你要想告我,还是索要赔偿,尽管来。但你再敢对白闵京说一句烂话,我他妈有的是办法整死你。”


    他说完,拉着白闵京的手,将人塞进车里,发动车子。


    一路上,陈禹的脸色都冷的吓人。


    白闵京看了他一眼,手心的伤口很疼,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心脏被愉悦感塞的满满的。


    陈禹把他带到诊所里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又把他带回家。


    全程一言不发,神色冷峻,白闵京像个乖乖木偶,任他所为。


    回到公寓,陈禹一把脱下了衣服,“我先洗个澡,你自己坐一会。”


    白闵京点头。


    陈禹一整天心情都很不好,父母的死亡,孙荣其的发疯,白闵京的受伤,白闵树脏俗的词汇,一件又一件,都让陈禹压着一股气。


    他很想发泄一下,想抽烟,白闵京在家里,又不能抽。


    他用冷水洗了一个澡,稍微冷却了身体的闷澡,才穿好衣服出来。


    白闵京坐在沙发上,他拿了一瓶水,因为右手受伤的缘故,左手很难打开瓶盖。


    陈禹走过去,帮他打开,递给了他。


    白闵京接过,喝了一口水,苍白的唇湿漉漉的。


    陈禹靠在流理台上,擦了擦头发。


    他有很多话想问,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哪件。


    白闵京见他一路冷沉沉的,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前,完好的一只手撑着陈禹身后的流理台上,是一个圈住陈禹的姿势。


    “你在生气吗?”白闵京语气轻缓。


    陈禹没说话。


    白闵京当他默认,他嘴唇很轻地翘了一下,转瞬即逝,“为什么? 受伤的是我,被骂的也是我,你为什么生气?”


    是啊,他为什么生气。


    陈禹想,这正是因为你,所以他才生气。


    白闵京一如既往地直接。


    “陈禹,你在意我吗?”


    陈禹被问的怔了一下。


    他在意白闵京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这个世界上,除却亲人外,白闵京是他最在乎的人了。


    今天晚上如果他不在那里,白闵京会遭受什么更难听的辱骂,陈禹不敢想象。


    他除了生气之外,心里还冒着另一个意识。


    他原以为白闵京离了他,或许会过的更好,但好像不是的。


    白闵京身边有着他不认识的烂人,这些人会给予白闵京另外一种痛苦。


    他不能忍受这些人对白闵京的欺压。


    他是想白闵京活着一个有很多爱的环境里。


    可如果白闵京在他不知道的环境里,依旧过的不好怎么办呢?


    陈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在他心里,白闵京美丽脆弱,敏感,没有一点安全感,他应该被谁宠爱着,活在一片充满阳光的温室里。


    但现在陈禹觉得自己认知有误,白闵京似乎从来没有活在温室里。


    “刚刚那个人,是谁?”陈禹问。


    白闵京垂着眼,“我哥。”


    “他对你好吗?”


    白闵京很老实地回答:“不太好。”


    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要把自己弟弟卖掉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陈禹不敢去想白闵京口里的不好到底是哪些不好。


    他心里闷的厉害,喉咙痒痒的,想抽烟。


    陈禹有点迷茫。


    他一直以为受尽宠爱的大小姐,其实是活在一个不算好的环境里。


    有点难受。


    他所谓的哥哥如果还去找白闵京的麻烦怎么办?


    陈禹把白闵京想成了一个柔软无力的小猫,其实他的身高,体形已经算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型了,离柔弱二字无关。


    但陈禹对白闵京的滤镜太重了,重到突然就不想放开白闵京了,想把人抓在身边,防止白闵树再去骚扰白闵京。


    白闵京对陈禹的沉默感到不高兴,他皱了下眉,“你在想什么?又在想怎么把我扔下吗?”


    他一激动,右手不安地就想去拽陈禹的手腕。


    陈禹握住他的右手,不让他乱动,“别乱想,你什么时候回滨城。”


    白闵京挣脱开他的手,不满足这个姿势,他动作试探又大胆地试图抱住陈禹。


    见陈禹没动,他才得寸进尺地将脑袋靠在陈禹的脖颈里,他已经长的比陈禹高了半个头,低垂着头颅埋在陈禹怀里,反而弱化了他高瘦的压迫感体型。


    陈禹今天一整天累的没力气拒绝他的接触。


    “明天晚上。”白闵京蹭了蹭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回去?”


    白闵京是周末来的,明天就要回去了,陈禹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应该还要再请几天假。


    “过几天。”陈禹姿态慵懒地站着,身上像是挂了个大型玩偶,黏糊的让他喘不上气,他拍了拍白闵京的肩膀,“松开一点。”


    白闵京没听,讲歪理,“手疼,不想动。”


    “……”


    “等你回到学校,就得告诉我你的答案了。”白闵京闷闷地开口。


    陈禹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晚上的事。


    “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情。”白闵京怕他拒绝,率先开口,“你先处理好你父母的事,之后再考虑我们的关系。”


    陈禹挑了一下眉,“这么懂事?”


    白闵京愤愤地掐了一下陈禹的腰。


    陈禹嘶了一声。


    他觉得有点好笑。


    他们的关系乱的不能再乱了,还有值得考虑的必要吗。


    陈禹想起白闵京的哥哥,还有他隐瞒的家庭。


    白闵京似乎瞒了他一些事,上辈子陈禹负气没去调查,但这辈子他突然很想更深刻去了解白闵京的一切。


    他的所有,陈禹都要知道。


    嗯,的确有考虑的必要。


    第23章


    白闵京周末两天都是在陈禹家睡的, 他睡在客房,两个人互不干扰。


    陈禹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陪白闵京。


    白闵京也没闹, 陈禹出门的时候, 他就在家里等他。一直到白闵京回去, 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陈禹留在京城帮陈鲤处理后事, 孙荣其不知道被陈鲤弄到哪里去了,后面再也没看见他。


    陈华盛夫妇死后, 最难处理的公司的事,他们开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由于陈禹和陈希尔还在上学, 公司暂时由陈鲤来代理。


    这一假请了一个星期,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陈禹和陈希尔才回到学校。


    陈禹一回到学校,就向白闵京发了条消息。


    这几天两个人会短暂地聊一下天。


    无非就是陈禹问他手上的伤, 问他有没有涂药, 白闵京则是每天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陈禹只能说只要一回到滨城就会给他发消息。


    他上完最后一节课,就看到白闵京站在教室门口等他。


    人来人往的, 几乎每个人从白闵京身边经过, 都要看他一眼。


    白闵京其实不太喜欢被人看着, 但是模特生涯让他逐渐习惯了他人的视线。


    陈禹朝他走过去, “把手给我看看。”


    他有些不放心白闵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白闵京乖乖把手给他。


    他的手上还包着绷带, 陈禹也看不出什么。


    “吃饭了没。”陈禹问。


    “没有。”


    “先去吃饭吧。”


    白闵京说, “我想去你家。”他顿了一下, “我有礼物给你。”


    陈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白闵京平静地说“回去给你。”


    陈禹不疑有他。


    他将白闵京带回了公寓,赵路这几天忙着搬家, 大多时候都不在家。


    白闵京一进到家,小黑猫一看到他,忙窜上来,蹭着白闵京的腿转来转去。


    陈禹笑骂一声,“小没良心的。”


    白闵京想要去抱猫,陈禹拦住了他,“你手还没好,先别用右手。”


    他嗯了一声,收回了手,“它有名字吗?”


    陈禹打开空调,“没取名。“


    “为什么不取。”白闵京像陈禹的小尾巴,他走哪跟哪。


    陈禹拿出一瓶冰水和一瓶草莓牛奶,他将牛奶盖子打开,递给白闵京,“没想好,不会取。”


    白闵京接过。


    “你晚上想吃什么?点外卖还是?”


    “随便。”


    陈禹从滨城回来有点累,“点外卖吧。”


    他点了一家自己常吃那家,卫生干净。


    等待外卖期间,陈禹对他道“把绷带拆了,我看看。”


    白闵京坐在地毯上,把手给他看。


    白闵京皮肤愈合能力差,一个星期过去了,只是刚结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碰了水,有些地方又开始流血。


    陈禹严重怀疑他没上药。


    他无言,拿出药箱,给他涂药。


    白闵京很享受陈禹对他的关切,他一舒服,眉眼就舒展开来,陈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你心情好一点了吗?”白闵京问。


    陈禹专心给他涂药,一边开口,“没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


    最初的惘然过去之后,陈禹已经慢慢习惯了过来。


    白闵京把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扭转成自己想要听的意思,嗯了一声,“那你现在可以给我回复了吗?”


    陈禹搽药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给白闵京包扎好,知道这个关是过不去了。


    “你喜欢我吗?”陈禹问。


    其实他想问“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明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甚至间歇性地害死了他,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重生之后还要一直跟着他,甚至为他做出了那么多事。


    但两个人目前都隐瞒了双方都重生的事实,陈禹也不能这样讲出来。


    白闵京盘着腿,坐姿乖巧端正,他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似乎很正常,“喜欢。”


    陈禹轻笑了一下,笑容有点苦涩,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白闵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握住陈禹的手,强硬又冷淡地提醒他,“你睡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说完拿出手机,给他放出了一段录音。


    录音很杂,里面露出两段声音,陈禹听的出来这是他和白闵京的声音。


    这大概是在床上录的,时不时夹杂着几句陈禹的呻.吟和白闵京的喘气声。


    陈禹:“……”


    紧接着白闵京喘着气问他话。


    “陈禹……你睡了我,会对我负责吧。”


    “嗯……什么,嗯……我会负责,靠,宝贝你先慢一点……”


    白闵京的嗓音有点哑:“你太紧了……陈禹,我疼。”


    陈禹似乎骂了一声,很快又说不出话,“他妈……到底是谁疼……”


    “陈禹,你反悔怎么办?如果你继续抛弃我呢……呀,你别咬我了,我疼呢。”白闵京的音色又喘又带着点撒娇气。


    “不会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如果我真的……嗯,这么做了。”陈禹嗓音流里流气的,“哥一辈子硬不起来。”


    陈禹:“……”


    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录的! !


    白闵京耳垂已经是一片红,他生的太白,那点红就很突兀,陈禹瞥了瞥,心想你还害羞起来了,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羞。


    “你听到了吧。”白闵京说。


    陈禹听的身体发热,他将头发往后撩了撩,笑了,气笑了。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物?”


    白闵京嗯的坦然。


    陈禹是真没话讲,白闵京都万事俱备了,他还能说什么。


    白闵京倾身,声音放的又低又慢。


    “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做个合格的恋人。”


    “可以吗?哥。”


    陈禹:“!”


    他被那声称呼叫的一身鸡皮疙瘩。


    白闵京不喜欢叫他哥,他们年龄相差不大,白闵京经常连名带姓地叫他,之所以叫他哥,是因为事务所来了个很年轻的实习生,嘴巴很甜,很喜欢称呼陈禹叫哥。


    陈禹觉得他年龄小,看上去又礼貌又老实,就多多关照了他点。然后被白闵京发现,以为他是喜欢那个实习生,又开始发脾气。


    陈禹简直哭笑不得,“我又不喜欢男的。”


    白闵京冷笑一声,“我难道不是男的吗?哦,在你眼里,我原来是个女人?”


    陈禹那时候还没有和他每天吵架,心里对白闵京的耐心还是很好的,他得心应手地顺毛:“你又强词夺理了,这不一样,我不喜欢男的,但我也不喜欢女的,我就只喜欢你这个人而已。”


    白闵京被顺毛成功,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


    但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后面开始有意无意地也叫陈禹“哥”,陈禹刚开始被叫的一脸悚然,后面竟然慢慢察觉出一点乐趣。


    白闵京音色很好听,叫哥时,嗓音会拖的很慢,绵延又缱绻,像是在说情话,陈禹不知不觉地就享受进去了。


    白闵京发现了这点,便总在有求于他,或者撒娇,甚至在床上的时候,经常叫他哥。


    白闵京肯定是故意的。


    他手上带着为陈禹挡的伤口,又有录音,还用那张漂亮的要死的脸,语气暧昧撒娇地叫他哥。


    他简直是带着所有的装备而来,根本不给陈禹拒绝的余地。


    陈禹能狠心拒绝吗?


    其实他知道,不能。


    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在离开白闵京的这一年里,他的心脏也随之被荒芜囚住,他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但他找不到。


    大一这一年里,不乏有很多人向他示好,甚至还有男的,就连卢鸣和乔奇都脱单了,问他有没有谈恋爱。


    陈禹说没有。


    两个人震惊,都说不可能,陈禹这条件,怎么可能没脱单。


    陈禹笑笑,他说没兴趣谈恋爱。


    的确是没兴趣。


    那些女生都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向他示好的男人看起来也蛮帅的,但陈禹就是没兴趣。


    完全提不起感觉。


    赵路问他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陈禹也没法回答他,他这辈子真正爱过的人只有白闵京。


    除了白闵京,他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陈禹有时也会想,要不要试试新一段感情,彻底斩断和白闵京的关系。


    但他发现做不到。


    他觉得一夕之间,自己好像失去了爱人的动力。他每天就是学习,和各种代码数据打交道,关于情爱这方面,好像被某种厚土重重地掩埋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时期。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有感情上的波动了,直到那天早上起来看到白闵京的脸,他无比清晰并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起来。


    被掩埋的心脏被莫名的风吹走了土壤。


    他寂静灰色的情绪又开始缤纷了起来。


    白闵京有点慌了,他勾了勾陈禹的手心,后退了一步,“先谈两……三个月试试,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结束。”


    陈禹握住白闵京的手,“结束之后,你会怎么样?”


    会像和上辈子那样自杀吗?


    白闵京的手被陈禹温热的手握住,他眸光垂了下去,痴迷又贪恋地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听到陈禹的话,他知道陈禹在怕什么。


    “我不会怎么样。”白闵京一字一句,“我会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虽然没有陈禹,应该会过的很痛苦,但是如果他像上辈子那样犯傻,陈禹应该会更讨厌他。


    反正也只是过的痛苦一点,但他过去的一生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回到了过去的生活而已。


    陈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就先试试吧。”


    陈禹说。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距离,不如就先顺着白闵京的意愿,等度过了这三个月再说。


    如果他们依旧无法协调,不幸分开,那他应该还是会像过去一年一样,偷偷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着白闵京。


    直到看到白闵京幸福为止。


    第24章


    得到陈禹的肯定答案之后, 白闵京眉眼不自觉倨傲了起来,如同得逞的猫咪。


    他提出交往的第一个要求。


    “我要和你住。”他说的肯定语气,似乎不是在和陈禹商量, 说完之后才觉得有点太自我了, 稍稍软了一分语气, “可以吗?”


    怎么就开始同居了?


    陈禹被白闵京过于快的进度吓了一下。


    “会不会太快了?”陈禹暂时还没信心去处理同居之后产生的矛盾。


    小黑猫跳上白闵京的腿上, 白闵京摸着小猫的毛,开始诡辩“你室友不是要搬走了吗?你肯定要去找重新室友, 我就是现成的,我会给你房租的。”


    “这不是房租的问题……”


    白闵京采用卖惨政策,薄薄的眼皮耷拉着, “我不想住宿舍,他们都不喜欢我。”


    是你不喜欢他们吧。


    陈禹腹诽。


    白闵京抬了抬受伤的右手,“手伤了,很多事都不方便。”


    他睁着一双平和清透的眼睛看着陈禹, 什么也没说, 却仿佛撒了一万个娇。


    陈禹:“……”


    白闵京接着给他洗脑,“我最多也只住三个月而已, 如果我们分手了, 我会离开的。”


    说到最后, 语气都苍白了起来。


    陈禹最受不了的就是白闵京的示弱了。


    反正都答应和他交往了, 最初的目的早就偏的不能再偏了, 也不介意再偏一点。


    “你后天搬吧, 我室友最晚明天就把东西全搬走了。”陈禹去拿了个外卖回来, 就这么坐在茶几前,把外卖放在矮桌上。


    白闵京点头,“你会帮我吗?”


    陈禹打开外卖盒子, 觉得白闵京在说废话,“会啊,到时候我去找你。”


    白闵京被取悦到了,像是被撸顺毛的某种宠物,阴郁的眉眼染上一层亮晶晶的骄矜,整张脸生动了起来。


    陈禹扫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他看起来心情挺不错。


    和他住在一起就那么开心吗?


    陈禹莫名想起上辈子两个人的恋爱。


    那时候几乎都是陈禹追着白闵京,白闵京自从去大学找了他一次之后,陈禹就开始一步一步去接近他。


    和高中的无意接近不一样,这次陈禹是真的觉得和他一起相处很舒服,他很上心和白闵京的关系。


    他劝白闵京和他一个大学,又哄劝他一起同居,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久,陈禹越发觉得白闵京很可爱。


    他虽然沉默寡言,还是个娇气的事儿精,但陈禹就是觉得他很可爱,他又长的那么漂亮,比陈禹见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


    身体冰凉,皮相美丽,性情虽然有些恶劣,但很安静,陈禹不太喜欢聒噪的人,可以说白闵京身上的每个点,陈禹都喜欢。


    于是他主动告白,主动提出结婚,最近也是他主动决定离婚。


    一切都是他主动的。


    现在却反了过来,换成了白闵京主动追着他。


    陈禹并没有什么得意满足的快感,他说不清自己内心什么情绪,总之,绝对不会是令人愉悦的情绪。


    –


    和白闵京重新交往,对于陈禹来说,是一件挺有挑战的事,他很害怕重蹈覆辙。


    他都已经做好了一系列的“如果处理大小姐发脾气”的解决对策。但似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这次的恋爱似乎和上辈子有些不太一样。


    白闵京依旧是那副性子,沉默阴郁,偶尔也会因为一点事发脾气,但却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草木皆兵,风吹一下就竖起尖刺。


    他甚至发脾气的次数少了很多,偶尔眉眼沉下来,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但当陈禹准备要去哄人的时候,他又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平静地和他说话。


    他们每天一起去学校,上完课不是陈禹去找他,就是白闵京来教室门口等他,两个人要么出去吃,要么就是陈禹自己做饭。


    吃完饭白闵京就坐着沙发上看书,陈禹坐在他旁边写代码,然后洗漱,各回各的房间睡觉。


    他们没有一起睡,陈禹原本以为白闵京会和他一个房间,但他却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们这恋爱谈的很平静,白闵京不再经常生气,也没有了上辈子乱七八糟的习惯,两个人连架都很少吵了。


    平静的很安宁。


    但就是太平静了,平静的让陈禹很不舒服。他没有受虐的习惯,也不怀念吵闹的恋爱,他不舒服的点是在白闵京身上。


    他总觉得白闵京像蒙上了一层雾气,若隐若现的轮廓无法让人认清这到底是不是他。


    陈禹心里如同钻进了一只虫子,在他四肢百骸里乱咬乱窜,他很不舒服,但又捉不到那只虫子。


    陈禹从计算机房出来,去实验楼找白闵京。


    白闵京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学的是化学专业,做不完的实验。


    他站在实验楼门口等白闵京,白闵京刚做完实验,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看到他,“我去换个衣服。”


    陈禹点点头,目光在白闵京身上没动。


    白闵京个子高,肩膀宽阔,白大褂穿在他身上,跟男模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拍电视剧。


    陈禹过去经常会在各种商场大厦上看到白闵京的电屏海报,成年人的工作繁忙,见面机会少之又少,他经常会盯着白闵京的海报发呆,能看很久很久,不知内情的同事都以为他追星,还笑他。


    白闵京死后,那些他的写真投屏就基本不会再有了,陈禹也看不到了。


    陈禹摇了摇头,把过去的记忆撇去,自从和白闵京重新交往之后,他总是情不自禁就会回想起过去。


    白闵京换了衣服,和他往校门走。


    “晚上想吃什么?”陈禹问。


    白闵京想了想,“不知道,随便。”


    他食欲低,基本上都是陈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两个人贴的很近,白闵京的手时不时会碰到陈禹的手,好几次陈禹都以为白闵京和上辈子那样,目无旁人地要去牵他的手,但事实上,白闵京却并没有那样做。


    “陈禹——”赵路的声音打乱了陈禹的思绪。


    他一把搂住陈禹,“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去不去”


    陈禹被他搂的一个踉跄,赵路搂的很紧,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白闵京。


    白闵京最讨厌有人和陈禹肢体接触,不管是谁和陈禹有亲密接触,哪怕只是很正常的友情之间的接触,白闵京也不开心。


    因为这个,陈禹可没少哄人。


    他会生气吗?


    白闵京目光平静,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皮,收回了视线,眼神一转,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陈禹很轻地拧了一下眉。


    竟然没反应?


    他挣脱开赵路,“到时候再看。”


    赵路是个铁直男,没注意到陈禹的不对劲,“到时候我女朋友也会去,你也一定要来啊,我得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


    赵路才看到白闵京,“这你朋友啊。”


    陈禹动了动唇,他刚想解释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没说话的白闵京却嗯了一声。


    陈禹:“? ”


    “哦。”赵路没在意,“你们两关系挺好啊,这段时间经常看到你两一起进进出出的,哎我女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等我和你发消息想陈禹。”


    赵路跑走了。


    白闵京淡声:“走吧。”


    陈禹压着心里的闷燥,和他一同回公寓。


    陈禹从楼下打包了两碗面回去,放在桌子上,白闵京轻轻地捏住他衣服的一个尖尖,带着点嫌弃的意味。


    “你……”白闵京顿了一下,“先去洗澡。”


    陈禹不理解,“现在?吃完饭再洗啊。”


    白闵京抿了一下唇,眉心压着,冷冷地盯着他,大有一种陈禹敢拒绝,自己就和他拼命的自我意味。


    陈禹啊了一声,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嫌弃陈禹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又不敢直接命令出来,就只能这么生硬地去劝他。


    这个作风可不适合白闵京啊。


    他不应该是懒得问陈禹,直接上手把他衣服脱了,然后将他塞进浴室里吗?


    陈禹心里好笑,还是顺着他的意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两个人坐在桌子上吃饭,陈禹问出了他一路上的疑问。


    “你怎么不说我们真正的关系?”


    白闵京的右手还是有点不方便,只能用左手拿着勺子吃,他晚上胃口更差,陈禹给他买的是海鲜粥。


    他喝了一口,头也没抬,语气清淡,“你又不喜欢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陈禹想了想,匪夷所思,“我有吗?”


    白闵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又不理他了。


    “……”


    他开始绞尽脑汁回想。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和白闵京结婚之后,白闵京总是很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公开,陈禹劝住了他。


    虽然那年同性婚姻合法,但大众对同性恋依旧还是抱着一个不理解的态度,这依旧是一个敏感的群体,白闵京是公众人物,陈禹不想他因为这个被网友议论,影响他的工作。


    陈禹的想法和白闵京不一样,他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在他眼里,公开不公开都一样,只要两个人心里有对方不就行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为了白闵京的事业生涯着想,所以他不同意公开。


    白闵京却认为陈禹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和他大吵了一架,跑去了英国,一个星期没和他讲话,最后还是陈禹也去了英国,对他千哄百哄,才勉强把人哄好。


    后面白闵京没有再说起这个事。


    大概在他心里,他是真的以为陈禹不喜欢他们的关系,而后自尊感让他渐渐收起了这个念头,一直转移到现在。


    陈禹突然有点食不知味,心里那点沉闷感像是闷进了雨里,涌上喉咙,呼吸都闷哑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闵京。”陈禹叹了口气。


    白闵京不吃了,他撑着下巴,他的心情没有陈禹那样复杂纠结,他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忍不住想要讨点夸赞。


    “我做的好吗?”


    陈禹不明所以,“什么?”


    白闵京有点不开心,“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这样做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禹思考了了半天,才能和他同一个轨道上。


    他觉得自己要笑,白闵京难得这么听话,那么懂事,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但他笑不出来。


    陈禹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他要白闵京这样那样,等人真的做了,他又不满意了。


    他是不是也要去看看脑子。


    “嗯……”陈禹没法纠结太久,白闵京还等着他哄呢,“做的挺好,但是下次你可以和别人说我们关系,我没有意见。”


    白闵京怔了一下,“真的?”


    陈禹点头。


    “哦,知道了。”白闵京表面云淡风轻的,漆黑的眼里却是装了一点碎晶晶的光亮。


    嗯?


    他看起来又开心起来了。


    吃完饭后,白闵京要洗澡,他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痊愈。


    但他还是一直借着这个理由,隔三差五地让陈禹帮他洗澡。


    陈禹明知道他的小心思,但也没戳破。


    白闵京脱了衣服,陈禹穿戴整齐。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站在一起,虽然浴室很大,但贴的太近,依旧给人一种狭窄的感觉。


    白闵京的身体如同雕塑,苍白完美,肌肉练的恰当好处,皮肤细腻,白闵京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身体去蹭他。


    陈禹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你别乱动。”陈禹低声说他。


    “我没动呀。”白闵京贴着他的耳廓,轻声呢喃。


    陈禹穿了一件白色体恤,衣服已经被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线条分明的肌肉上,显的腹肌更为沟壑分明。


    白闵京想起赵路搂住陈禹的画面,眼神就一阵冷意。


    好生气。


    不想让任何人碰到陈禹。


    他明明是自己的。


    白闵京越气,就越忍不住去勾陈禹,他低下头,舔了舔陈禹的耳廓,用缱绻的音色开口“陈禹,你知道你硌到我了吗?”


    陈禹:“……”


    他又不是阳痿,白闵京一直在勾他,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再这样洗下去,又要往不可测的方向走了。


    陈禹:“你自己注意点洗,我先出去了。”他转身就想走,白闵京拽住他手腕,“去哪里?你不难受吗?”


    陈禹其实很难受,他现在完全是忍住欲望,自从和白闵京重新交往之后,看到那张脸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没有欲望是假的。


    但白闵京手还有没痊愈的伤,陈禹知道自己的德行,他会忍不住把白闵京咬的一身都是牙齿印。


    他不想对伤患做一个禽兽。


    陈禹面不改色:“过一会就下去了。”


    白闵京埋在他的肩膀里,”我可以帮你啊,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陈禹脱口而出,“你怎么帮我?”


    白闵京将他转了个方向,使陈禹面对自己,然后朝他勾起一个惑人的笑容。


    他的笑容实在太少,偶尔的一个笑便显的美丽又惊艳。


    陈禹眼睛被迷了一下,紧接着看到白闵京蹲了一下。


    “! !”


    “……”


    陈禹失神地看向天花板,猛地想起白闵京还跪在地上,连忙把他拉了起来,抽了几张纸,给他擦脸。


    白闵京嘴唇是一种湿漉漉的红,他乖乖地任陈禹擦脸,像个小孩索问成绩一样,忍不住问:“我的技术怎么样?”


    陈禹手顿了一下,“呃……有点疼。”


    平心而论,白闵京大概是从来没做过这个,技术很差,陈禹一度以为他在报仇,疼的差点要软下去,他能爽到,全靠白闵京那张漂亮的脸,太有观赏性了。


    陈禹心里好笑,要不怎么说他是大小姐,根本就不会伺候人。


    白闵京听出了他的否定,脸色一黑,咬牙切齿的,大小姐难得的示好没有得到夸赞,脾气又忍不住大了起来。


    他甩开陈禹的手,“我要自己洗,你出去。”


    陈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出了浴室门外。


    “……”


    他站在浴室门口,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哈——”陈禹忍不住捂脸而笑,他并没有对白闵京阴晴不定的脾气生气到,反而心生一种安心的感觉,这段时间心脏莫名的堵塞神奇地撕开了一个细小的裂缝,灌进清凉的风。


    果然白闵京还是白闵京。


    一如既往地脾气怪异。


    前一秒对你娇气柔软,后一秒就能凶凶地咬你一口。


    门又被打开,白闵京露出一个脑袋,表情拧巴冷淡。


    “不是要帮我洗澡吗?”他语气冷冷的,没有一点求人的语气。


    大小姐。


    他哭笑不得,低声喃了一句。


    第25章


    陈禹和白闵京就这么古怪地交往着。


    今天赵路硬要请陈禹吃饭, 陈禹推辞不了,想起白闵京晚上刚好有实验要做,也没法一起吃饭, 便答应了。


    他给白闵京发了个消息, 告诉他自己去和赵路吃饭, 白闵京大概在做实验, 没看手机。


    赵路请他去吃的是一家有名粤菜,他还把自己的女朋友带来了。


    “南南, 这是我朋友,陈禹。”赵路道。


    南南是个自来熟的热情女生,笑的眉眼弯弯, “你好啊,你长的很帅哎。”


    陈禹笑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南南话很多, 即使对面是不认识的人, 也能和他从南扯到北,赵路是个闷性子的, 大多时候只是做个应和机器。


    气氛倒也融洽。


    饭桌上聊天总是会避免不了八卦, 南南问他“你那么帅, 谈恋爱了吗?如果没有, 我不介意给你介绍一个哦。”


    陈禹喝了一口水, 勾了勾唇, “多谢, 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赵路切了一声,“少来,你那套说辞不是假的吗?”


    陈禹挑了一下眉, “这次是真的。”


    赵路:“? ?”


    “我靠,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


    “最近谈的,你见过。”


    赵路还是不相信,“不可能,你身边除了你妹妹,我就没见过你身边有其他女生。”


    陈禹刚想说出白闵京,服务员上来送菜,不小心落了点汤汁在南南身上,赵路惊慌失措,忙着去照顾女朋友去了,陈禹被打岔,这件事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吃完之后,赵路硬拽着陈禹去喝酒。


    陈禹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八点了。


    白闵京只回了他一个【嗯,知道了。】


    就没了。


    陈禹不可思议。


    就没了?


    他以为自己会收到一长串的质问,例如“你去哪里吃”“和谁去,男的女的”“你要什么时候结束”等等一系列的催问。


    上辈子陈禹只要出去吃饭应酬,白闵京就会疯狂质问他所有的流程,如果他晚回了,就会改换成电话,直到他接。


    偶尔有几次没听到电话,他甚至会跑到陈禹吃饭的地方对他发脾气,他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完全不会在意无关人士的心情,导致一桌的人都面露尴尬,陈禹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好提前结束先把人带回去,回去之后,迎接两个人的又是一番莫名其妙的吵架。


    陈禹无法理解他这份过于极端的不安感和占有欲,仿佛在他眼里,陈禹就不能和其他人有任何的联系。


    白闵京好像总觉得他会出轨,陈禹自以为已经够爱他了,甚至顺从了白闵京设置的门禁时间,不管在做什么,晚上都会尽力在十点之前赶回来,只因为白闵京一个人无法入睡。


    白闵京总是不相信他。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被白闵京完全信任,这份生疏让陈禹有些疲惫的挫败。


    –


    三个人在酒吧慢慢地喝着酒。


    陈禹有点心不在焉,他已经看了八百次手机,白闵京真的一点消息也没发,只是在九点的时候又问了他一句“晚上会回来吗?”


    陈禹说会的。


    那边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陈禹以为白闵京终于要开始长篇大论质问他了,结果他就发了一个简单的“嗯”


    之后就不再发过来了。


    这都快十点了,离白闵京设置的门禁时间就一个小时了,以他那自我不安的脾气,他不应该开始信息轰炸了吗?


    陈禹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赵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得走了。”陈禹收拾了一下,他还是放心不下白闵京,动作有点急,“下次再约,你们好好玩,走了。”


    南南哎了一声,“这么急呀。”


    陈禹站起身,轻笑一声。


    “没办法,家里有人等我呢,可不能让他生气啊。”


    _


    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只有阳台泄露进来的一点光亮,白闵京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隐匿在黑暗里,五官阴郁又冰冷。


    他摩挲着手机,手机页面是他和陈禹的聊天记录上,他无神地在键盘上敲打,然后又删掉。


    他心里有很多想要问陈禹的话,问他在哪里,和几个人一起吃饭,男的有几个,女的有几个,已经快十点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有那么多想问的,却一个也不能问出去。


    那样太神经质了,正常人是不会这样烦人地骚扰别人的。


    陈禹会累,也会烦的。


    白闵京重生之后,只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要重新获得陈禹的爱,就必须要摈弃自己。


    要把属于白闵京身上的一切全都藏起来,那些全都是陈禹不喜欢的,即使要成为另外一个人 ,他也无所谓。


    他想活下去,他要陈禹的爱 。


    他知道真正的白闵京是无法得到任何人的爱的。


    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疼,但他不能说。下雨很害怕 ,也不能表现出来。不开心的时候想躲起来也不可以。不想让他和别人有过度接触,也不能说 。


    全都不能说。


    陈禹喜欢的应该是成熟理智的正常人。


    上辈子的白闵京,陈禹应该是不喜欢的。


    白闵京将脑袋埋在枕着膝盖的臂弯里,小黑猫缩在他的身边睡觉,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类身上颓丧无力的情绪。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白闵京缩成一团,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身上流淌着一股浓重的阴冷潮湿气,这是在陈禹面前没有的,就好像一尾鱼,失去了水源,就失去了生命力,只能绝望颓唐地在干涸中等待潮水。


    手机传来好几声信息提示音,白闵京也没抬头。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白闵京觉得陈禹不会回来了,正想浑浑噩噩地去睡觉,客厅的灯突然被打开了。


    白闵京眼睛被亮的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时,陈禹站在门口,看着他。


    “……”


    白闵京神情有点恍惚。


    陈禹换了鞋,语气有点埋怨,“……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呢?”


    他大概是跑着回来的,说话有点喘,脸也有点红。


    白闵京动作迟滞地看了看手机。


    哦,原来是陈禹给他发消息,他以为是垃圾信息。


    “……我没听到。”白闵京喃喃。


    “怎么有气无力的?”陈禹猛喝了一大口冰水,然后走到白闵京面前,他蹲了下来,和坐在沙发上的白闵京对视,他摸了摸白闵京的额头,“是不是又生病了?”


    白闵京从茫然中缓过来,摇了摇头,“没有。”


    陈禹松了口气,“你一直不回我信息,我以为你在家又怎么了,把我吓够呛。”


    他看了一眼手机,九点五十二,他笑了起来,笑容随意温和,晃了晃手机,“十点还没到,我回来的不算晚吧?”


    白闵京知道他在说自己设置的那个门禁。


    一瞬间,他身上的死气消弭,携带着活气的潮水又回到了白闵京的身体里。


    白闵京猛地抱住了陈禹,陈禹一个踉跄,被他的大力撞的躺在地上,接住了身上的白闵京。


    他被白闵京抱的紧紧的,骨骼都要被压碎,几乎有些喘不上气,但他没有推开白闵京。


    当他打开门看到白闵京孤零零地缩在沙发上,乖乖地等着他回来的画面那一瞬间,陈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酸水泡软了,咕噜地冒着泡,浑身酸涩的厉害,连带着心脏都弥漫上一层厚重的柔软。


    他不知道白闵京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像上辈子那样催问。


    这些疑问在看到白闵京伶仃的身形,苍白无措的脸时,就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白闵京有点伤心。


    我得去哄他。


    白闵京抱着他,抱了他很久,陈禹也反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黑色柔软的头发。


    感受到怀里颤抖冰冷的身体,陈禹突然有点想放弃自己当初的目的了。


    白闵京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这样脆弱,又不安。


    除了自己,谁能照顾好他呢。


    好像不管是谁,陈禹都不放心,也不爽。


    –


    那天之后,陈禹基本晚上都会早回,重生之后,他就不爱交朋友了,身边人际关系很浅薄,除了偶尔晚上会和陈希尔,赵路出去玩一下,但也会在十点之前赶回来。


    其余时间都会留给白闵京。


    他们不像上辈子那样频繁地吵架了,主要是白闵京突然像长大了一样,脾气颇有点稳重的既视感,虽然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发脾气,但他好像学会了自我调解,无需陈禹费劲吧啦地去哄。


    陈禹心里那股异常感日益加重,他有点不清楚白闵京这个变化到底算不算好事。


    无视白闵京身上的异样,明面上他们的关系倒是稳定了很多,陈禹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告诉了陈希尔和陈鲤,陈希尔老早就知道了,完全不惊讶,倒是陈鲤有点意外,但也支持,笑着说改天可以一起吃个饭见见。


    陈禹说可以。


    没想到这天来的那么快,陈鲤来滨城考察一个项目,顺带和自己的爱人来这里旅游。


    她空出了一天,让陈禹带着白闵京一起到她的名宿吃饭。


    陈禹知道白闵京不喜欢见生人,便担忧地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白闵京说没关系,“那都是你家人,我会乖一点的。”


    陈禹不太喜欢他后面那句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当天何熙竟然也来了,看到他们哎呦哎呦了一声,陈禹啧了一声,只是笑笑。


    陈鲤的女朋友也在,她留着一头及耳短发,五官艳丽的有些攻击性,神情有些冷淡,但人是很好的,对他们很细心,尤其是对陈鲤,大概是因为陈鲤身体病弱,她就更上心了。


    陈鲤作为里面最大的长辈,看到白闵京有些沉默不自在的样子,便端起酒杯,笑着说:“小白,上次多谢你替小禹挡了那一刀,姑姑替小禹先谢谢你。”


    白闵京显然是不太习惯和长辈相处,动作有些笨拙,他端起酒杯,语气生硬平静,“没关系。”


    陈鲤笑笑,凑到嘴边就要喝下去,白闵京也不能退缩,抬起手凑到最近。


    于是,陈禹和短发女人同时拦住身边人。


    “姐姐,你病才好,不许喝。”


    “闵京,你酒量不行,少喝一点。”


    陈鲤安抚地拍拍短发女人的手,“我只喝一点,今天难得聚一起,别扫兴。”


    白闵京眨了眨眼皮,“我没事。”


    何熙捂着唇笑了,“什么意思?欺负我和希尔没对象呗,是吧,希尔,哎呀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啊。”


    陈希尔恹恹的,撇撇嘴没说话。


    陈鲤笑着解释了一下。


    公司不能一直交给陈鲤打理,她身体不太好,做不了多久,只能交给陈禹和陈希尔。


    陈禹对管理公司没有一点兴趣,陈希尔倒是觉得挺好玩的,便说她要接管公司,于是她转去了金融学,发现很难,不禁怀疑人生。


    何熙笑的更厉害了。


    陈禹家族的人都爱喝酒,餐桌上避免不了要喝酒,陈禹一直拦着他们别给白闵京敬酒,何熙笑他:“你这是把闵京当孩子养呢,成年人喝点酒怎么了?”


    何熙已经喝醉了,说话开始没分寸。


    陈禹懒的理一个醉鬼。


    白闵京握着陈禹的手腕,他喝了几杯,眼尾已经红了,神情还是平静如水:“陈禹,没关系,我可以喝。”


    陈禹很少见过白闵京喝酒,他胃不好,酒量也一般,陈禹基本上不会让他喝酒,所以他有要喝酒的饭局也不会带白闵京去。


    虽然那时候白闵京好像还为了这个时期生气来着,大概意思就是质问陈禹是不是觉得他不能喝酒,带出去没意思,给陈禹吓的一激灵,连忙否认。


    白闵京满意些许,又很不讲理地让陈禹也别去。


    陈禹自然没有听他的。


    “那也不能喝。”陈禹按住他的手,低声,“胃会疼的。”


    “哦。”白闵京好像听进去了。


    但陈禹一个人还是拦不住的,陈鲤酒量很好,但她女朋友酒量就不行了,喝了一杯就开始醉了,缠着陈鲤要酒喝,还去找何熙喝酒,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冷淡。


    陈希尔也有点醉,拿着酒杯让白闵京喝,“你是不是得敬我,你和我哥能成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嗯。”白闵京没拒绝,自喝了一杯,陈禹被何熙抓着喝酒,走不开,只能对陈希尔说“希尔,不许再让他喝酒了!”


    陈希尔朝他吐了吐舌,“我就只让他喝了一杯,很小的一杯。”


    “也不准!”


    陈禹一个饭局下来,简直是最累的一个人,等到结束,整场只有陈禹和陈鲤没醉,其他人都晕的趴着睡觉了,白闵京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陈禹帮着陈鲤把这群人都安顿好,才走向白闵京,准备把人带回去。


    “闵京?”陈禹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走吗?”


    白闵京坐的很端正,他抬头看向陈禹。


    他的眼尾红红的一片,白皙的脸颊染上一点粉红的色彩,嘴唇是湿漉漉的红,眼神湿润迷离,没有聚焦的瞳孔对着陈禹看了好久,才认清是谁,朝他露出一个有点稚气的笑来。


    陈禹:“……”


    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白闵京喝醉了。


    陈禹头疼,他双手托住白闵京的脸颊,“不是让你别喝了吗?又不听我话了是吧。”


    白闵京醉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陈禹的手很好闻,脸贴着陈禹的手心蹭了蹭,像只恋巢的小鸟,还舔了舔陈禹的手心。


    陈禹:“!”


    他猛地收回手。


    白闵京脸色一变,沉下了脸,“你嫌弃我?”


    “……我没有。”


    白闵京不信,他一喝醉酒脾气更大,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就有,你一直在躲我,你就是在嫌弃我。”


    他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无理取闹:“你怎么能嫌弃我? 明明是你当初先招惹我的……你竟然还敢躲我。 ”他抓住陈禹的手,咬了一口,语气冷冰冰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躲我!”


    陈禹:“……”


    “好好好,不躲。”陈禹耐着性子哄,“我们先回去好吗?”


    白闵京还在气着呢,甩开了陈禹的手,站了起来,含着水意的眸子瞪了他一眼,约过他独自往前走了,还没走几步,就摔了。


    空气静默一秒。


    然后白闵京转过头,嗓音气势汹汹的,眉眼却柔然委屈:“你没看到我摔了吗?我快疼死了,你怎么不来扶我?”


    “……”


    陈禹没想到他喝醉了脾气会更骄纵无理。


    他觉得无奈又好笑,走到他身边,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见他要动,陈禹低声警告“不许动,要摔了。”


    白闵京不动了。


    陈禹把他抱到车上,他找了代驾。


    坐到车上,白闵京坐没坐姿,懒散地靠在一旁,阴嗖嗖地冒出一句:“陈禹,你刚刚在凶我?”


    白闵京一米八几的男人抱着属实有点费劲,陈禹累的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到白闵京如同控诉渣男的语气。


    “……”


    “? ”


    “我没有。”陈禹叹气,“我哪敢凶你啊,你是我祖宗。”


    白闵京冷哼一声。


    车上摇摇晃晃的,白闵京被晃的发晕,躺在陈禹腿上睡着,没有力气作了。


    陈禹又将人抱回公寓,将人放到床上,陈禹才坐下来歇一口气。


    白闵京嗯嗯哼哼的,凑上前抱住陈禹的腰。


    陈禹看着他粉粉的脸颊,掐了一下他的脸,忍不住说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嗯?”


    白闵京被捏疼了,不满地嗯哼了一声,拍开了他的手。


    “陈禹,喝酒不好玩,你为什么喜欢喝酒?”白闵京迷迷糊糊地问他。


    陈禹简直无言,“不好玩你还喝?”


    “……因为你喜欢喝。”白闵京整个人挂在陈禹身上,比小黑猫还黏人。


    “我喜欢喝,你就喝,什么逻辑。”陈禹怔了一下,心尖突然涌起一股酥麻,酸酸痒痒的。他轻轻地啧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柔软,“也不管自己会不会难受,什么时候能学会尊重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没说太多,见白闵京难受,慢慢地顺着他的背。


    “好了,我先带你去洗澡。”陈禹扶着他就要去浴室,动作一大,白闵京口袋里的照片就掉了出来。


    陈禹捡了起来,是几张迷你的明信片,上面是白闵京高三时给何熙咖啡店拍的写真照。


    照片里的少年眉眼干净清俊,皮肤苍白,眼珠幽黑如同清凌的猫眼,身形清瘦挺拔,随便一个姿势都带着独有韵味的慵懒美丽。


    应该是何熙从京城带回来塞给他的。


    陈禹笑了笑,“你真的很喜欢这个职业啊,很适合你。”


    “不喜欢。”白闵京双手圈住陈禹的腰,埋进陈禹的脖颈里,闷闷地说。


    “嗯?”陈禹不解,“那你为什么还选择当模特?”


    白闵京似乎又不开心了,咬了他脖子一口,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恼:“……是你说想每天见到我的,所以我才去做模特。”


    他一喝醉酒,什么话都不再隐瞒。


    陈禹愣了一下,“我有说过吗?”


    白闵京语气提高,“你竟然不记得?”


    白闵京的话让陈禹想起了尘封的记忆。


    他是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两个人在热恋期,陈禹颇有点渣男的气势,每天都在白闵京面前甜言蜜语,说什么“如果能每天见到你就好了,你这么好看,我只要看到你的脸,我就有力气赚钱养你了。”


    白闵京哼了一声,没理他。


    于是,他毕业之后,很巧地遇到一个星探问他要不要当模特,白闵京同意了。


    “……你是因为我,才去当模特的吗?”陈禹言语艰涩,喉咙泛着苦,竟然有点难以启齿。


    白闵京闷闷地嗯了一声,又转而冷笑。


    “但你骗我,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见到我。”


    第26章


    陈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一直以为白闵京是热爱这个职业,当初在知道他要进入娱乐圈时,陈禹还怕他在圈子里受委屈, 因此还借用了家里的关系, 帮他阻挡了圈里的腌臜事。


    他的确为此欣喜一段过时间, 毕竟能每天见到不同的白闵京, 这对他的眼睛是一种美丽盛宴。


    但陈禹不知道白闵京只为了他一句话就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专业,选择了不擅长的模特生涯, 他分明是个不爱见人的孤僻性格。


    陈禹喉咙堵塞,像是塞了一块厚重的海绵,装满了艰涩。


    怎么能有人任性又天真到这种地步。


    “妈的, 真是……”陈禹无力地笑了一声,摸了摸白闵京的脸,亲了亲他的眼睛,心脏柔软又疼痛, 无数的言语都只能汇聚成一个吻。


    白闵京已经完全醉了, 缩在陈禹的怀里安静地睡过去了。


    陈禹最初的目的,已经一崩再崩了。


    他突然就不想再坚持什么三个月的约定了。


    _


    陈禹又开始降低了自己的底线, 他像上辈子那样, 对白闵京的作以一种更为包容的态度去承受。


    白闵京渐渐地发现陈禹的轻微变化, 便有点恃宠而骄, 被压抑的脾气在日渐中露出狐狸尾巴, 但他暂时不敢露太多, 总是点到为止。


    他在一步一步地试探陈禹的底线, 并在其底线内发挥自己“嚣张跋扈”的事儿精脾气。


    比如今天,他又生气了。


    原本他和陈禹约好了晚上在家吃饭,白闵京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给他。


    陈禹都开始他害怕他所谓的礼物了, 但他还是笑着说好。


    结果两个人正准备订餐,陈禹突然接了一个电话。


    “陈禹,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能请你再帮我个忙吗?”电话那头是赵路,嗓音为难又焦急。


    电话声音很大,坐在陈禹身边的白闵京也能听的一清二楚,他直觉有不好的事,眉眼阴了下来。


    陈禹:“怎么了?”


    赵路说他原本开着车带南南去玩,结果车在半路抛锚了,还停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公路上,位置很偏,他打了拖车公司的电话,那边的人说店里人手不够,可能来的会比较晚。


    但赵路等不了,因为南南不知道吃了什么,过敏了,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我知道这么晚还麻烦你很不好,但是我身边的人只有你有车,所以你能过来接一下我们吗?我想带南南先去买药。”


    陈禹已经感觉到身边人阴沉的情绪,但一码归一码,明显是赵路这边更紧急一点,他硬着头皮嗯了一声,“位置发我。”


    挂完电话,陈禹竟然有些忐忑,“闵京……”


    “你要去?”白闵京的音色冷冰冰的。


    “你也听到了,赵路女朋友过敏了……”


    “为什么一定要你去?”白闵京双手抱胸,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人际情感极其淡薄,自然无法理解朋友之间的赴汤蹈火。


    他是真的很不明白,“他难道就你一个朋友吗?为什么一定要你去?”


    陈禹好脾气地解释,“这不是因为我有车吗?”


    白闵京在“善解人意”这门课上学的还不是很到位,语气越发冷凉刻薄,“这就是他使唤你的理由? ”


    陈禹想去抱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白闵京躲开了,站了起来,秀气的五官线条冷淡地绷着,看上去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清俊逼人的脸微微扭曲。


    “你答应我会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我。”他咬牙切齿。


    陈禹沉默几秒,“我知道,我很抱歉,但是事出有因,这是没办法的事——”


    白闵京不想听,他所有的火气噌的一下集中在脑神经里,想也没想地走向门口,手按住了门把。


    陈禹哎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白闵京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他直觉白闵京又想躲起来了,刚想起身拦住他,但白闵京却没动。


    在最初的脾气上头之后,白闵京的火气一瞬间落回了身体里,幻化成冰冷的肌肤温度。


    理智也慢慢回到了大脑里。


    自己似乎又无理取闹了。


    白闵京闭了一下眼,静默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平静地问“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来。”


    陈禹意外他几瞬间的情绪跳动,但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他上前抱着白闵京的脑袋,亲了他脸颊一口,自信地向他保证。


    “好,我一定不会迟到。”


    陈禹用最快的速度去接赵路,到底目的地,南南似乎退了一点红,但还是很痒,两个人都很不好意思。


    “别说了,我先带你们去找医院。”


    陈禹找了一家最近的医院,南南只是轻微过敏,不严重,赵路注意他一直在看手机,想着他应该有急事,便开口,“你先回去吧陈禹。”


    陈禹皱眉,“但是你们——”


    “我们没事。”南南打着吊针,笑笑,“拖车公司的人差不多要来了,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事了,麻烦你大晚上过来帮我们了。”


    陈禹见他们两没什么事,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赵路:“去吧去吧,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陈禹又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手机,十点二十五分。


    他松口气,然后打开门。


    客厅没有开灯,漆黑的一片。


    这么快就去睡觉了吗?


    陈禹打开灯,就看到白闵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蛋糕,大概还是有点生气,面无表情地祝贺:“生日快乐。”


    四个字说的毫无人情味。


    陈禹挑了挑眉,显然是很意外。


    “我生日?”陈禹反问他。


    白闵冷哼了一声,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说话夹枪带棒的,“难道是我生日?”


    陈禹:“……”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小时候从来没过过,长大了自然而然也不想过了。


    他人生中的几次生日似乎都是白闵京给他过的,他是个很有仪式感和浪漫感的人。


    怪不得在听到他要去接赵路时,他会那么生气,是怕自己没法及时赶回来过生日吧。


    陈禹心里像是灌进一点春水。


    他坐了下来,想去搂住白闵京的肩膀,白闵京气性大着呢,哪能那么快好,躲了一下,不让他碰。


    陈禹也知道他还是耍小脾气,但眼下的小脾气完全算不了什么,陈禹压根不放在心上,他改换了一个姿势,脑袋直接靠在白闵京的肩膀上,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开口:“哎呀,这蛋糕可真好看,我喜欢。”


    白闵京躲了第一下,就不会躲第二下,听到陈禹的赞美,那点遗留的脾气就被吹散了。


    他眨了眨眼睛,故作冷淡地哦了一声,“吹蜡烛吧。”


    陈禹吹了蜡烛,然后又许了愿。


    “你许了什么愿?”白闵京好奇,其实他是想问陈禹的愿望有没有他。


    陈禹笑笑,“愿望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吗?”


    白闵京的想法落了空,闷闷地哦了一声。


    他突然想起来,“我有礼物给你。”他跑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还有礼物啊。”陈禹笑了起来。


    白闵京坐了下来,刚想把盒子打开,眼前突然一黑。


    空气静默一秒。


    陈禹反应过来,“停电了。”他打开手电筒,“我去外面看看。”


    “不许去。”白闵京拽住他衣角,他不想再让陈禹离开他眼前了,尤其是送礼物这个关键点。


    陈禹哄他,“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不是怕黑吗?”


    上辈子白闵京总会在他们房间开着一盏小夜灯。


    白闵京又开始烦,今天晚上怎么事事不如他的意,他咬了咬牙,“我不怕黑。”


    陈禹坐了回去,不解地嗯了一声,“你晚上睡觉都要开灯的人,怎么会不怕黑?”


    白闵京急着把礼物给他,没思考就回答了他:“那是因为你左眼弱视,晚上会看不见,我才开灯的。”


    陈禹:“……”


    又是这样吗?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是自己迁就白闵京比较多,但现在他突然发现,其实白闵京也在迁就着自己,因为个性实在太沉默孤僻,从来也不说,陈禹也从来不知道。


    白闵京果然有很多事瞒着他。


    陈禹一方面对他逐渐敞开心扉的态度感到欣慰,一边心脏又柔软的不可思议,仿佛一瞬间能包容白闵京所有的劣气。


    “这样啊……”陈禹喃喃,“但是闵京——”


    他话语一顿,“我有向你说过我眼睛的事吗?”


    他们两到现在都在隐瞒着自己重生的事实。


    白闵京不想让陈禹知道自己是过去的白闵京,所以一直隐瞒着,刚刚没过脑子就说了那句话,反应过来之后,心脏一滞,表情都空白了几分。


    他动了动肩膀,下意识又想躲了。


    陈禹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的表情和动作,立马意识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吓到他了,赶紧抱住他,“我乱说的,和你开个玩笑逗逗你,不回答我也没事,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他差点要给自己的嘴一巴掌,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白闵京的情绪被他哄了下来,愤愤地咬了他肩膀的一口,“不准再开这个玩笑!”


    “好好好。”陈禹有心转移话题,“你要给我送什么礼物。”


    他将没点完的蜡烛重新点上,增加一点光亮。


    白闵京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陈禹接了过来,“这是?”


    “香水。”白闵京有点紧张,面上冷静无波,“我自己做的。”


    他语气带着僵硬巴巴的冷,“不好闻也不准丢!”


    “你还会做这个?”陈禹看起来很感兴趣,喷了一下,闻了闻,是淡淡的青苹果香,不会很浓,淡的恰到好处。


    “我怎么可能丢。”陈禹勾唇,“我很喜欢,明天我就用。”


    白闵京眉梢沾了一点掩饰不住的雀跃,颇为骄矜地嗯了一声,生动的眉眼在淡淡的烛光下呈现一种柔润秀美的干净。


    陈禹看的心痒难耐,感觉被什么抓了一下,他掐着白闵京的下巴狠狠地亲在了白闵京优美柔软的唇上,狭长锐利的单眼皮热烈地弯了弯。


    “谢谢你,闵京。”


    “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


    随着交往时间越来越久,陈禹越发觉得白闵京似乎稳重了许多,但他这份稳重却给陈禹一种不伦不类的不适感。


    他的很多表现其实和上辈子的轨迹是一样的,他的脾气,坏习惯,总是在日常中冒出一点影子,但总是在陈禹准备习以为常地顺毛时,白闵京那点脾气又很神奇地藏了起来。


    如同上次生日那样,白闵京的脾气明明已经控制不住了,但又很猝然地,熄火了。


    次数多了,陈禹便隐隐地察觉到,白闵京好像在有意地压抑自己。


    这种猜忌,在某天里得到了答案。


    滨城气候温凉,晚夏时期,已经有点微冷了,白闵京早早就穿上了外套,他比任何人都怕冷。


    可即使他穿的厚实,他还是感冒了,时不时会咳嗽。


    陈禹不怎么带他出去了,滨城靠海,风很大,陈禹怕白闵京感冒加重,这几天都尽量待在室内见面。


    今天他们坐在学校的咖啡店里做着各自的课题。


    白闵京穿了一件黑色外套,衬的他脸庞越发白皙,眉眼更素丽。


    没坐一会儿,就有一个女生走到他面前,女生看起来特别社恐,脸红红的,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好……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一句简单的话的断断续续的。


    白闵京看了女生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了对面的陈禹身上。


    陈禹敲着电脑,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他意识到什么,又往远处看去,远处几个几个女生围着一起看热闹一样地偷笑着,桌子上好像还散落着一堆卡牌。


    再看看眼前女生紧张的模样,眼神完全没有一点爱慕的意味,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陈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白闵京没有收到陈禹的反应,薄薄的眼皮压了下来,淡声:“抱歉,我有男朋友。”


    女生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时之间都忘了紧张和被拒绝的尴尬,恍然地啊了一声,目光在陈禹和白闵京转了转,“哦哦,抱歉抱歉。”


    女生转过身就跑了。


    陈禹不是第一次见见识到白闵京的直接,也没在意,他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调侃了一句,就把目光放在了电脑上。


    他没注意到白闵京脸上的不虞。


    两个人回到家,白闵京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陈禹和他讲话,他也应的很冷淡。


    陈禹:“? ”


    他怎么心情突然不好了。


    他刚刚什么也没做吧。


    陈禹躺在床上,打算等白闵京进来后,好好问他。


    这段时间他们又重新睡在了一起。


    陈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白闵京进来。


    洗个澡洗那么久?


    陈禹怕他出什么事,下了床跑到浴室,浴室空无一人。


    他脚步一转,来到了白闵京之前睡的那个房间房间没开灯,陈禹开了灯。


    白闵京整个人藏在被子里,鼓起一团。


    “闵京?”陈禹走过去,“怎么不和我一起睡?”


    白闵京没理他。


    他生气的太明显,陈禹扒拉开他的被子,轻声细语,“起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被子被扒开,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陈禹将他乱七八糟的碎发整理了一下,看见他通红的眼尾,和一双平静郁冷的眼睛。


    陈禹愣了一下,有点慌,“你哭了?”


    白闵京将脸埋进枕头里,浑身冷冷的,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话。


    陈禹蹲在床前,活像个哄小孩的爹,“怎么了?是我白天又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


    “你说出来,我改改呢。”


    “……”


    “闵京?”陈禹捏了捏他的后颈,叹气,“不要做哑巴了,你一直无理由地生闷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哄你了。”


    白闵京拍开他的手,坐了起来,冷声嘲讽:“你又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不是。”陈禹回答的很快,嗓音平缓,“我知道你生气肯定是有理由的,但我没有猜心的本领,所以需要你告诉我。”


    白闵京的脸和嘴唇被被子闷的红红的,眼尾也红,整个人看上去像生气的兔子,龇牙咧嘴的。


    “陈禹,其实你一直在可怜我吧。”


    陈禹心脏一激灵,不明白怎么就扯到这上面了,他站了起来,眯着眼:“这个辩证的前因是什么?”


    “今天那个女生问我要微信,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白闵京一字一句地质问,“我们不是恋人吗?有人问我要微信,你不是应该替我拒绝吗? ”


    他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讽笑的弧度,“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我,所以对这种事也无所谓。”


    陈禹倒是没想到是这件事,他给白闵京解释。


    他一眼就看出那个女生是玩游戏玩输了,惩罚大概就是向白闵京要微信,那个女孩子根本就对白闵京不感兴趣,陈禹自然就没在意,再加上女生紧张欲哭的模样,似乎被拒绝的下一秒就会哭出来,陈禹觉得那样对女生来说太尴尬了,就没动,打算等白闵京加了之后,事后再和女生商量删掉这件事。


    他这样解释,但白闵京满脑子都被消极情绪包裹住了,很难听进去。


    他本来就是个很不安的人,和陈禹重新在一起之后,他每天都在害怕陈禹变心,然后抛弃他。


    他不知道陈禹对他是什么感情,可能是没有那么爱他的,答应和他在一起,大概也只是因为自己死缠烂打。


    白闵京明知这一点,却偏要在这段关系找出陈禹其实也很爱着他的痕迹。


    但陈禹好像真的不是特别在意他。


    陈禹被人要联系方式时,他都生气的要死,但陈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为什么没反应。


    因为没那么喜欢,所以不在意。


    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快到了,陈禹会不会真的抛弃他。


    白闵京太容易感到悲伤了,一旦陷入了某种不堪的情绪里,便自动地忽略外界的话,自顾自地沉浸在自我折磨的消极情绪里。


    白闵京的身体里住着张牙舞爪的怪物,他忍不住想要疯狂地发泄,他想大声质问陈禹,想咬破他那张总是沉默不语的嘴唇,想狠狠地插进他的身体,感受他温热的温度。


    但他不能。


    太像个疯子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不准无视我。


    不准抛弃我。


    不准讨厌我。


    不准不爱我。


    那么多想说的,最后只能碾灭在喉咙里,以一种温顺的姿态回应他。


    “我困了。”白闵京一派平静,他低低地咳嗽了几下,“我还在生病,暂时就不和你睡了。”


    陈禹皱眉,“我会怕这个?”


    “出去。”白闵京压抑自己的火气,咬着牙,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正常,“我要睡觉。”


    陈禹怎么可能走。


    白闵京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消化,陈禹再继续待在这里,他真的会忍不住向他暴露自己的脾气。


    他下床,打算去客厅,他走的很急,刷的一下关门时夹了一下自己的手。


    陈禹反应过来去追他,看到他被门夹了一下,惊呼了一声,“闵京?”


    白闵京站在门口,捂着手,整个人沉默僵硬,在陈禹想去看他手的瞬间,他直接将人推出了门外,关上了门。


    陈禹被砸了一脸,“……”


    他顾不上心累,只心疼白闵京的手,但不管他怎么喊他,白闵京就是不开门。


    陈禹手机响了一下,这是白闵京的专属信息提示音。


    【闵京:我手没事,不疼,我困了,先睡了。】


    陈禹在门外站了很久,这是交往之后白闵京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了那种心累的疲惫感,他只是很担心白闵京。


    但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困,陈禹也不再打扰他休息,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守在门口,等他出来,向他解释:


    白天的事,或许是我做的不合适,是我没有在当时给你安全感。


    但我并没有可怜你。


    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在意你。


    如同眼前,他被关在门外,但他并不生气。他不在意白闵京怎样对他闹脾气,他心里想的也只是白闵京被夹到手会不会疼而已。


    仅此而已。


    第27章


    陈禹本来想早上起床就守在白闵京的门口, 等他出来,但白闵京早就已经离开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毫无人影。


    陈禹给他发消息, 问他去哪了。


    白闵京过了一会儿才回。


    【我先去学校了。】


    陈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啪啪打字。


    【手还疼吗?】


    【不疼。】


    虽然没有见到本人, 但陈禹莫名地从字间能感受到他的不开心。


    陈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想去找白闵京问清楚。中午吃饭的时间他跑到化学院, 也没见到白闵京。


    他直接给白闵京打了个电话,他挂了,下一秒发过来一条消息。


    【中午有实验, 我就不去吃了。】


    后面无论陈禹怎么给他发消息,他都不回了。


    陈禹后知后觉,白闵京在和他冷战。


    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严重,能让白闵京生那么大的气, 真的是他做的不对吗?


    陈禹自我怀疑了很久, 试图从这件事找到一点自己做的不对的地方。


    下午他没课,好几天之前赵路拉着他预约了一场软件工程创新峰会, 里面有很多相关专业的大佬, 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陈禹和白闵京发了一个位置, 和他说明了一下自己下午的流程。


    白闵京过了一个多小时, 冷冷淡淡发了一个嗯字。


    充斥着浓浓的郁闷气。


    陈禹:“……”他唉了一声。


    赵路坐在车上, 问“叹什么气?老早就想问了, 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他一想,“不会是和你那小学弟吵架了吧。”


    陈禹老早之前就把他和白闵京的关系告诉了赵路,赵路那时候嘴巴震惊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用了好几天时间才能缓过来。


    陈禹烦躁地抓抓头发,无奈地笑了笑。


    赵路啧啧几声,“你两谁的错啊。”


    陈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我?”


    赵路看着手机,“那你就去哄啊,恋爱不就是哄来哄去的吗?”


    陈禹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


    赵路一个外人不清楚,在陈禹这边,哄白闵京是个技术活。


    陈禹以为这个活动很快就能结束,但是直到晚上,这个活动似乎才到高潮。


    陈禹对几个相关企业的大佬的演讲挺感兴趣,又找机会和他们交谈了一番,学到了很多,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他看了看手机,发现有一个陈鲤的电话。


    他猛然记起,今天陈鲤要来他家给他送东西,是给他准备的一个成年礼物,提醒他一定要在家。


    今天因为白闵京的的冷战,打乱了他的思绪,加上过于沉浸这个活动,一时之间都忘了这件事。


    他连忙发过去,陈鲤接了。


    “姑姑。”陈禹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今天忘记你要来我家了,你现在在哪里?”


    他怕陈鲤在门外白等。


    陈鲤没有他家钥匙,白闵京白天和他发消息说晚上要去图书馆做课题,也没有那么快回来。


    陈鲤在那边笑笑,“我已经回去啦。”


    陈禹走到外面,发现已经下雨了。


    “您没去我家吗?”陈禹叫了一辆车,打开车门。


    “我去过了。”陈鲤的嗓音温温和和的。


    “嗯?”


    陈鲤慢慢道:“小白在家,我把东西给他了,哎呀,小白这孩子人真好,真懂事。”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后面那句话,“懂事?”


    “是呀,我来到你家,没人开门,给你打电话也没接,就给小白打了个电话,小白那孩子很快就回来了。”陈鲤似乎笑了笑,“我送完东西,外面下了大雨,我想坐地铁回去,那孩子偏偏要开车送我回去,说我身体不好,会淋湿生病的。”


    “对了。”陈鲤想起了什么,“小禹,你是不是和小白吵架啦?”


    陈禹轻咳一声,“没有,就一点小矛盾。”


    陈鲤嗓音轻轻缓缓的,“那看来是吵架了。小禹,姑姑能看的出来这孩子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她向陈禹说了一遍今天的事。


    陈鲤很能感知情绪,在看到两个孩子没有黏在一起,以及当她提前陈禹,白闵京脸色别别扭扭时,就猜到他们吵架了。


    长辈有心劝和,问他“小白,是不是小禹惹你生气啦?虽然我没怎么带过小禹,但那孩子和希尔应该是一样的,都很喜欢压着自己,无形中惹人生气……”


    “不是的,陈姨。”白闵京开着陈禹的车,轻声地解释,“是我经常惹他生气。”


    陈鲤在电话那头感慨,“小白这孩子怎么能那么懂事呢?希尔要是有他一半体贴,我就能少生很多气了。”


    陈禹挂完电话,脑子里还在回想姑姑的那些话,他心脏不断地跳,久久不能平静,那些莫名的虫子似乎又在陈禹的骨肉里啃咬,浑身密密麻麻的疼。


    陈鲤口中的白闵京,仿佛和他认识的白闵京不一样。


    陈鲤说他懂事。


    谁?


    白闵京吗?


    哦,的确,白闵京今天晚上的举止都在往体贴懂事方面靠。


    他明明在和自己冷战,但面对陈鲤对陈禹的批判,依旧很乖巧地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他害怕雨,但因为是陈禹的家人,还是忍住害怕送她回去。


    多善解人意。


    完美又正常的一个人。


    –


    陈禹回到了家,客厅漆黑,他打开房间门,室内开了一盏小夜灯,白闵京蜷缩在被子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大概是和陈禹睡习惯了,他又默默地回到了这个房间,仿佛是一种沉默的和好方式。


    陈禹坐在床前,看着白闵京的睡颜,白闵京翻了一个身面对陈禹,被夹到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被子,他在睡梦中低低地痛吟了一声,无意识地用完好的手握住肿起来的手,大概是感受到疼,眼睫湿润,流下了眼泪。


    他应该是很疼的。


    但他一个字也不说。


    陈禹记得,白闵京一直是个怕疼的人,哪怕只是被床角磕了一下,也会喊疼,对陈禹示弱。


    陈禹总说他是大小姐,娇气精。


    但现在陈禹已经很少听他说疼了,他以为那个天真又坏脾气的大小姐或许终于成长了,可直到他默默掉眼泪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想错了。


    白闵京依旧怕疼,但现在他的疼成了一种无言的疼,大概是觉得他的痛苦没什么人在意,也就不喊疼了。


    一瞬间,如同大雾消散,晴雨初现,一直围绕在陈禹心头的古怪感突然有了出口,这段时间席卷在骨肉里的烦躁与疼痒也慢慢平息,而罩在白闵京身上的雾气也随之神奇地消散了。


    他一直都很不解,为什么白闵京和过去的他不太一样,有时候甚至给陈禹他们是两个人的感觉。


    很违和。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因为白闵京在试图扮演一个懂事体贴的人。


    他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一天,白闵京说自己会做一个体贴的恋人,陈禹那时候并未多想,现在想想,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闵京大概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不讨喜,认清了身上的不好的地方,他以为陈禹和他离婚是这个原因,所以这辈子才想做另外一个人,和上辈子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


    啊。


    陈禹不禁开始回想,重生之后,自己是为了什么不想遇见白闵京呢。


    上辈子,在白闵京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禹都困在一个没有答案的死胡同里,他总是在想“是我害死闵京的吗?”“是因为我不够爱他,他才自杀的吗?”


    这些困题毫无依据,诚然,一个人的生死是自己的事情,陈禹什么也没做,这和他无关。甚至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件正常人都能理解的事情而已。所以白闵京的死亡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牵扯到他的。


    用外人的言语来说,无非就是白闵京这个人脆弱又没用,仅此而已,他自身的软弱和陈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有人都告诉陈禹,白闵京是自身不够成熟而选择去死的,不是陈禹的原因。


    但是陈禹无法从这死局一样的难题里挣扎出来,他就是觉得白闵京是因为他才选择去死的。


    是他害死了大小姐。


    他难捱不堪,整个人沉默到冰冷的地步,为白闵京戒的烟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酗了起来。


    其实从白闵京死后的那一瞬起,陈禹没有一分一秒是不想他的 。


    他很想念白闵京。


    他清晰地意识到,即使白闵京骄纵任性,敏感神经,空长一副好看的脸,却有一身恶劣的坏脾气,常常令人无言又气恼,但陈禹依旧爱他。


    他一直爱着大小姐。


    就是因为爱他,想要他长久的活下去,得到幸福,所以才会在重生之后,选择远离。


    他是无法给白闵京幸福的。


    所以他做了一回软弱的人,选择了逃避。


    但阴差阳错,他们又在一起了。


    和上辈子的恋爱不一样的是,现在的白闵京乖巧懂事,正常的像个合格恋人,言行举止再没有前世那样神经敏感,他不会动不动喊疼,也不会生气很久。


    他甚至很少躲起来了,真的就像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他眼里作气又骄纵的大小姐,因为爱他,所以放弃了自身。


    陈禹突然就觉得很难受,心脏贼他妈的疼,疼的他几乎弯不起腰,眼眶酸涩,干涸的如同枯死很久的湖。


    陈禹并不喜欢委曲求全的大小姐。


    或许白闵京说的没错,他大概真的是一个渣男吧。


    招惹了白闵京,又自以为理智地丢下了他,重生之后,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一边说着与他保持距离,一边又无形中去走近了他。


    就像在逗弄一只流落猫一样,无情又败类。


    最后甚至将白闵京变成这样不伦不类。


    这都是他的原因。


    陈禹像是迷路的旅人找到了路标,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重生之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错误的,那样对白闵京实在太残忍了。


    他后知后觉认清了一件事——原来白闵京很爱他,爱他甚至爱过自身。


    “陈禹,没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


    恍然间,陈禹想起上辈子白闵京的话。


    很多很多事,陈禹都忘记了,却在今天晚上都记了起来。


    他认识到,逃避是不适合他和白闵京的。


    什么“因为爱他所以要保持距离“,说白了,全都是陈禹自我软弱的呈现。


    都是狗屁。


    陈禹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通。


    白闵京总是得活下去的,所以他需要陈禹。


    他想,既然当初是他招惹的白闵京,那么他所有的不堪,自己都需要包容。


    是他将白闵京变成这样的,他得负责。


    不然真的太像渣男了。


    陈禹觉得白闵京喜欢他这种混蛋真的很不幸。


    但是又庆幸白闵京喜欢的是他,因为从今往后,陈禹绝对不会再丢下他了,白闵京只会是他的大小姐 ,他骄纵又坏脾气的大小姐。


    他爱着白闵京,他得让白闵京活下去,就必须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子。


    陈禹就这样猝然地改变了决定,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转瞬之间,他就临阵倒戈了。


    但是没办法呀,那是白闵京啊。


    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决绝的人。


    陈禹想通之后,压在身上的某种压力尽数泯灭了,自从重生之后,他一直都揣着无形的沉重,看不见也摸不着,好像总是有人在拽着他。


    而在这个晚上,身上似乎轻松了很多。


    陈禹给白闵京的手涂了药,他睡的很沉,陈禹动作又轻,没惊醒到他。


    他快速地洗完澡回来,白闵京感受到熟悉的味道,依恋地埋进陈禹的怀里,胳膊死死地环住陈禹的腰,以一种不安的姿势蜷缩在陈禹胸口。


    陈禹垂眸看了他一眼,勾起了唇,顺势回抱住了他。


    或许他与白闵京依旧还存在着没有解决的问题,但总是会有办法解决的,反正还活着,不是吗?


    大不了,他再努力努力,多多包容一下白闵京。


    第28章


    白闵京是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醒来的。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入眼就是陈禹平静锐利的脸,他似乎早就醒来了,一直在等着白闵京, 看到他睁开眼, 眼睛弯了一下, 脸上那股锋利的气势都掩藏在这个散漫的笑里。


    “早。”


    白闵京大概还没反应过来, 眼皮茫茫然地眨了眨,直到陈禹捏了捏他的脸, 扬起嘴角“还生气吗?”


    白闵京眼皮一敛,清醒了过来,他还在和陈禹冷战, 当下就想起床。


    陈禹拉着他的手将人一拽,白闵京又躺倒在床上。


    “放手。”白闵京嗓音冰冰的,瞥了一眼陈禹拽着他的手。


    “还在气呢?”陈禹已经决定和白闵京重新在一起,对白闵京的心思就彻底忍不住, 言语举止又开始像过去一样轻佻, 他亲了亲白闵京的耳垂,“是哥错了, 没能换位思考, 以后不会了。”


    白闵京浑身上下都是敏感点, 只是被轻轻地亲了亲, 整个人就颤抖了一下, 耳垂红的滴血。


    他捂住自己耳朵, 假装平静地开口, “知道了。”


    陈禹知道他还在闹别扭呢,笑了笑,下了床。


    今天周末, 他们都没有课。


    “我去做早餐。”陈禹下了床,神秘兮兮地说,“闵京,看看朋友圈呢。”


    陈禹离开房间,白闵京坐了起来,不明所以地打开手机,点开朋友圈。


    他加的人不多,也没有爱看朋友圈的习惯。


    因此一点开,第一条就是陈禹的朋友圈。


    他记忆里,陈禹也不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


    白闵京看了一眼,刚退红的耳垂又热了起来。


    陈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陈禹穿着黑色睡衣,靠在床头,里面另外一个青年侧趴在枕头上,穿着情侣款的黑色睡衣,浓密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形状优美且苍白的唇。


    虽然青年的脸被挡了大半张,但白闵京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他。


    陈禹什么都没说,只是艾特了一下他。


    但仅仅只是一张图片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了。


    他在无言地宣告他和白闵京的关系。


    陈禹的手机没拿走,还在床上,消息铃声响个不停,白闵京鬼使神差地拿过来,发现不知道密码。


    陈禹拿着药箱走了进来,“你想看我手机?”


    白闵京把他手机一丢,欲盖弥彰地冷声“没有。”


    陈禹不以为意,“想看就看啊。”他捡起手机,解锁,然后将白闵京的指纹也录了进去,“看吧。”


    白闵京抿抿唇,挣扎一番,还是没忍住,解锁了陈禹的手机。


    他点开微信,陈禹加的人比他多了好几倍,他的微信像是轰炸了一番,到处都是红点。


    白闵京点进朋友圈,看见陈禹发的那条朋友圈,下面的评论看都看不过来。


    陈禹发朋友圈次数不多,一年几乎就一两次,难得发一次,还是这么炸裂的朋友圈,于是,他的评论就炸了。


    【希尔:? 大早上秀什么恩爱无语jpg】


    【卢鸣:我靠我靠我靠】


    【乔奇:hello? 盗号了吗?】


    【何熙:呦呦呦,失踪人口发朋友圈了,哎呀,闵京怎么连睡觉都像拍写真照。】


    【……】


    白闵京莫名的,害羞了。


    陈禹为什么突然就就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他记得陈禹并不太喜欢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陈禹看出了他的疑问,嗓音低沉柔和:“这样,你还生气吗?”


    白闵京放下了手机,哼了一声,没说话。


    陈禹知道他满意了,唇角又忍不住勾了勾,“来,给你重新涂个药。”


    白闵京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被涂了药,他抿了一下唇,“你昨天回来了?”


    “是啊。”陈禹蹲在地上,给他重新换上创可贴,“昨天谢谢你,把姑姑送回去。”


    白闵京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算回了。


    陈禹放好药箱,看见白闵京的头发有些乱,上前替他整理了一下。


    “闵京……”陈禹叫了他一声。


    白闵京抬起眼皮,平静地和他对上视线。


    陈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就是突然很想叫他名字,他卡壳了一下,“前天那些话以后不要说了。”


    什么可怜他,不爱他,陈禹听着怪难受的。


    白闵京嗤了一声,又开始不会好好说话,发问他“我有说错吗?”


    “有。”陈禹很冷静地否决。


    白闵京冷冷地拍开他的手,“满嘴谎言的骗子。”


    陈禹:“……”


    他试图给自己正名,“哪能啊,我都向我所有认识的人公开我们的关系了,你可是我第一个发朋友圈公开的人。”


    白闵京很能挑刺,挑起一侧眉,阴阳怪气,“你还想有第二个?”


    “有你一个就够了。”陈禹丝毫不在意他刺刺的语气,大概是昨晚一直在告诉自己,要试着多多包容白闵京,他的底线也就一降再降。


    陈禹哄人似的亲了亲他的脸,“你是最后一个。”


    白闵京言辞平静,“花言巧语,渣男。”


    “……”


    这怎么还哄不好了。


    陈禹暗暗笑了一声,还好,白闵京本质上还是过去的那个白闵京。


    陈禹的早饭做好了,两个人简单吃了一点,吃饭期间白闵京一直在看陈禹那条朋友圈,他甚至保存了图片,做成了自己的壁纸。


    他还不满意,要求陈禹也换上,陈禹也没什么意见,白闵京还是有点不满意,让他设置成头像。


    白闵京说完这个要求时,语气僵硬了一秒,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太霸道了,他刚想改口,陈禹一脸没所谓,“你想我把头像换成这张啊,可以啊。”


    他对这些头像什么的不是很在意,别人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这辈子白闵京又不是模特,他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如果这样白闵京会获得一点安全感,那就换呗。


    陈禹动作迅速,立马就换上了,还反问白闵京,“你也一起换吗?”


    白闵京:“……”


    他原本只是一时冲动问了一句,压根没想到陈禹真的会换。


    白闵京枯寂的心脏如同降落一场春雨,盈盈满满的,眉眼都跃上几分水灵的活气。


    他刚动手准备也换,仔细观察了一下照片,脸色一黑,“换掉,不许用。”


    陈禹喝了一口水,闻言,“怎么又不换了?”


    白闵京脸色很嫌弃,一脸一言难尽。


    “太丑了。”


    刚刚没仔细看,现在再看,简直太丑了,白闵京上辈子的模特生涯,让他无法忍受照片人像的畸形。


    这张照片陈禹拍的简直是一个死亡角度,白闵京被遮住大半张脸,拍的好不好反正都看不清。


    只是里面的陈禹,拍的脸都模糊了,五官也畸形了,完全拍不出陈禹本人万分之一的帅。


    白闵京语气刻薄毫不留情。


    “你的构图简直太糟糕了。”


    “以后拍照要询问我的意见。”


    “丑到我了。”


    陈禹:“………”


    真想让姑姑来听听,她眼里的懂事体贴的人到底是怎么将他贬低的一无是处的。


    第29章


    在白闵京的嫌弃下, 那张照片终究还是没换上。


    可能是没换上,白闵京又有点郁闷,陈禹觉得好笑, 安慰他下次自己尽量拍好看点, 然后换上, 白闵京才满意。


    虽然没有把那张照片换成头像, 但光是一条朋友圈,就已经足够人尽皆知了, 一瞬间,f大都知道软件工程那个大帅逼有个同性恋人,还是化学院的有名系草。


    大学生接受程度高, 虽然刚开始为此炸裂了一番,但日渐久之,倒也能平心接受,以一个有趣的八卦互相传着。


    陈禹对外人什么看法不是很在意, 只知道自从那天之后, 基本没什么人来找他要联系方式了,白闵京虽然对此一声不吭, 但陈禹知道, 其实他很满意, 他一满意, 脾气都少发了, 冷脸也少了一点。


    陈禹心里笑笑, 暗道小心眼。


    自从决定和白闵京重新在一起, 陈禹就一直在找机会摊开他们都重生的事实,将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但白闵京似乎知道了他的意图,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让陈禹知道自己也重生了的事实, 每次陈禹一有开口的苗头,他都会找借口躲开。


    陈禹对此无奈,但也不忍心一直逼他。


    白闵京看起来是真的想把过去的自己掩藏起来,所以他抵抗陈禹发现他也重生了的事实,就好像这样与过去彻底隔离开,白闵京就是一个新的白闵京。


    陈禹既然要重新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要接受真正的白闵京。


    他正想再找个机会,恰逢卢鸣和乔奇也来滨城了。


    这两个人自从知道陈禹和白闵京搞一块儿之后,可没少骚扰陈禹,两个人对此都八卦死了,特地找了个周末跑来滨城,说要来这里旅游玩。


    滨城是个沿海城市,其出名点除了有好几所有名大学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其海边风景甚美,每年都有很多人跑来这里旅游冲浪,看海。


    卢鸣和乔奇正是要去海边玩,陈禹有时候还挺喜欢极限运动的,比如冲浪,他就很感兴趣,他也很久没去玩了,便同意了。


    他把白闵京也拉上了,白闵京的性子一如既往地孤僻,每天除了上课泡在实验室,其余时间就是粘着陈禹,陈禹走到哪他就去哪,陈禹没空陪他时,他就一个人宅在家健身,看书,总之,绝对不会出去交际。


    陈禹真怕他在家发霉,便拉着他一起去了,陈希尔听说了之后,也要一起去,她最近快被专业课折磨死了。


    海边离城区有一点距离,陈禹便定了民宿。


    那天天气很好,已经是将近十月份的天气,海边的人已经只增不减。


    阳光热烈,是个很适合在海边游玩的日子,偏偏陈禹的手前几天被烫到了,现在还包着纱布。


    没办法,他只能和白闵京坐在海边的咖啡店里,看他们玩。


    陈希尔一个人在海边踏浪玩,卢鸣和乔奇冲浪了一会儿,乔奇和卢鸣走过来,坐在陈禹旁边,问“哎陈禹,你真不去玩一下啊。”


    陈禹是真的挺想去玩一下的,看着别人肆意玩的样子,心痒痒的,他身子一动,“去,去玩一回。”


    “不许去。”


    白闵京冷不丁地开口,神色寡淡。


    乔奇脾气如同高中一样暴躁,看不得陈禹被压制,“玩一会怎么了?都到海边了,谁和你一样坐在喝这苦咖啡。”


    卢鸣脾气就显的平和一点了,“哎哎哎,乔奇,你的语气太冲了,收一下收一下。”


    他其实是最了解白闵京对陈禹的重要程度的。


    白闵京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陈禹手上的伤,没理会乔奇的火药脾气,眸光冷淡,语气轻缓地重复了一遍。


    “不许去。”


    乔奇:“……我说你小子别以为和陈禹谈了,就以为能管——”


    “行吧。”陈禹坐回了原位,“我就不玩了。”他举了举手,笑了笑,“手有伤呢。”


    乔奇:“……”


    他一脸痛心,内心对陈禹对白闵京的纵容感到恨铁不成钢。


    卢鸣怕乔奇又爆炸,拉着乔奇就要走,“那我们先去玩。”


    两个人走之后,白闵京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因为太苦,他皱了一下眉,推到了一边,陈禹注意到,便拿起手机下单了一杯甜牛奶。


    “怎么还臭着一张脸?”陈禹见他脸色有些不虞,凑近了他,戳了戳他的脸颊。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闵京就脾气上来,瞪了他一眼,言辞冰冷冷的:“你手上的伤是白伤的?”


    陈禹哈哈笑了一下,眼睛眯起,“没啊,疼呢。”


    “那你还想去碰水?”白闵京挑起一侧眉。


    陈禹整个人吊儿郎当的,唇畔一直挂着笑意,“我就过过嘴瘾。”


    他轻车熟路地哄人,“你在这,我去玩干什么?”


    白闵京的脸颊被他戳的有点疼,拍开了他的手。


    陈禹眼尖地看到白闵京红红的手背,拽住他的手腕,“手怎么那么红,晒伤了?”


    今天太阳大,他们又是坐在露天下,白闵京的皮肤比较敏感,只是晒了一会太阳,就红了。


    陈禹拿过陈希尔的包,他记得这丫头带了防晒霜,他找到后就要给白闵京涂。


    白闵京动作乖顺,没有反抗。


    服务员给他们送牛奶的时候,就看到陈禹低头,动作细致地给白闵京上药,白闵京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直直地盯着陈禹的侧脸看。


    两个人的距离与动作都透着一股外人插不进去的暧昧,这可不像是朋友间的相处。


    服务员探究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两转来转去,白闵京最先注意到服务员古怪的视线,第一反应就是抽出自己的手,和陈禹保持距离。


    陈禹毫无所觉,见他不安分,哎了一声,“别乱动,没涂完呢。”


    他说的太晚了,白闵京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还欲盖弥彰地挪了一点位置。


    陈禹:“……”


    他一脸莫名,抬起头正想说点什么,撞上了服务员的视线。


    陈禹当下就猜到了白闵京的意图。


    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带给白闵京的阴影太深,以至于重生之后,这些阴影还是伴着白闵京。


    他到现在估计还以为陈禹不喜欢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陈禹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以前也幻想过白闵京善解人意是什么样的,但他真的做到之后,陈禹发现其实并没有惹人欣慰。


    何况白闵京本来就不是个懂事的,他现在之所以那么做完全就是压抑自己。


    陈禹心口酸涩难忍,他直接搂住白闵京的肩膀,亲了一口他的侧脸,用轻松调笑的口吻开口:“躲什么呢?哥要伤心了。”


    白闵京怔了一秒。


    服务员了然,放下了牛奶,匆匆走了。


    白闵京被他搂住不敢动,眉心似是不解地皱了一下,“你……”


    “我怎么了?”陈禹嗓音散漫,“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在外面也没有躲的道理,我们又没犯法。”


    他顿了一下,拖延了语气,“还是说你不想和我离那么近,没问题啊。”


    他说着就要换位置,白闵京握住他的手腕,冷冷地挑起眉,语气强硬任性:“不许。”


    陈禹本来就是吓吓他的,下一秒就握住了白闵京的手,“你看,你也不想和我保持距离,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意愿?”


    白闵京白净瑰丽的脸被阳光照的有些透明,眼珠漆黑,是一种清透的幽黑,冷冷淡淡地朝陈禹瞥去一眼,有一种失真的冷感。


    他不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流利的侧脸线条冷淡地绷着,显示他的拧巴。


    陈禹被看的心痒痒,挠了挠白闵京的下巴,觉得眼下是个说开的好机会,诱哄他:“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就行,你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


    白闵京突然拽住陈禹的手,打断了他的言语,目光放远,眉心蹙的很深。


    陈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海边突然闹腾了起来,原来是一个人失足掉入了海里,无措地冒出水面又沉进去。


    因为位置较远,陈禹有点看不清,但依稀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盯着看了几秒,脸色剧变。


    “希尔!”


    他站起来就跑到海边,白闵京也跟着。


    陈禹正要跳入海里,白闵京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急促强势:“你手受伤,我去。”


    “你去干什么?”陈禹整个人急躁起来,“你又不会游泳……”


    白闵京整个人平静到极点。


    “那是过去,不是现在。”


    话音刚落,白闵京不带一点犹豫地跳入海里,陈禹还是很不放心,他记得白闵京其实是有一点点害怕水的。


    他正准备去帮白闵京,但白闵京速度很快,加上陈希尔并未游太远,几瞬间的功夫就抓住了陈希尔,把她往岸上带。


    陈禹跑过去帮他,卢鸣和乔奇注意到这边,跟着几个好心人一并把陈希尔带了上来。


    几个人一起帮忙,索性有惊无险。


    白闵京坐在沙滩上,喘着气,脸色苍白。


    陈希尔躺着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咳嗽。


    陈禹的手脚都软了,身体甚至出了冷汗,在看见两个人都没事之后,才感觉自己的心脏重新跳了起来。


    这个小插曲简直把一伙人吓够呛,卢鸣和乔奇也没心思玩了。


    陈希尔把水都咳嗽出来之后,渐渐平缓了下来,她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事,就是小腿被石头割到了,一直往外流血。


    陈禹跟咖啡店老板借了纱布和碘伏,简单地做了消毒,要带她去医院。


    陈希尔已经冷静了下来,“我腿没什么事,先去酒店换衣服,我和白闵京衣服都湿了。”


    白闵京一身湿漉漉地站在陈禹身边,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神情平静,只是唇和脸色都有些发白。


    陈禹摸了摸他的手,冰凉的一片,海边风大,两个人身上湿漉漉的,一吹就冷。


    陈禹没拒绝。


    回到酒店,几个人身上都有点湿,各自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


    白闵京和陈禹一个房间,白闵京在浴室换衣服,陈禹门也没敲,径直走进来。


    白闵京刚穿好衣服,听到声音转过身,就被人紧紧地抱住。


    陈禹有力的大手圈住白闵京的后脑勺,将人紧紧地按在自己肩膀上,低低哑哑地开口。


    “别动,让哥抱一下。”


    在看到陈禹和希尔掉进海里时,陈禹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坏死的机械,失去了任何动作。


    直到两个人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陈禹才觉得自己能呼吸过来。


    他已经不想再去问白闵京是什么时候学的游泳,想来应该也和他有关系。


    上辈子陈禹偶尔会去冲浪,白闵京有点害怕水,就站的远远的,看他玩。


    陈禹那时候觉得白闵京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孤单,就开玩笑地说“要是你也会游泳就好了,就能和哥一起玩了。”


    白闵京的脸色好像僵硬了一瞬,而后冷冷地哦了一声,没理他了。


    这件事情太小了,小的陈禹现在才记起来。


    陈禹的身体如灌了铅,僵硬滞然,浑身有种空落落的虚无,只能将白闵京抱的紧紧的,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骨头里。


    白闵京被他抱的有些难以呼吸,但他没动。


    如果能把自己的骨肉都渗进陈禹的身体就好了。


    白闵京病病地想。


    这样就能和陈禹彻底一体,陈禹就不会再丢下他了。


    两个人各有所想,安静地都没有说话。


    陈禹没抱多久,他还要带陈希尔去医院,白闵京也跟着去了。


    陈希尔似乎并未被影响到,她是会游泳的,只是不小心脚抽筋了才溺了水。


    她很平静地解释了一下,看到陈禹依旧沉重的脸色,笑了笑:“哥,我真没事,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陈禹语气严肃冷厉,“不小心而已? 你觉得这是小事?”


    陈希尔老实地抿抿唇,“好吧,我错了,哥。”她不想听陈禹的教训,便转移了话题,“白闵京,今天谢谢你。”


    白闵京坐在副驾驶上,嗯了一声,“没事。”


    三个人很快就到医院,陈希尔不好走路,陈禹直接将她抱起来。


    医生在给陈希尔处理伤口,白闵京觉得这个时候陈希尔应该很需要陈禹这个哥哥,便替陈禹去前台缴费。


    处理完之后,病房里就只有陈禹和陈希尔。


    陈希尔突然开口,“哥,白闵京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陈禹见陈希尔头发乱乱的没扎好,便站在她身后给她扎头发,闻言很淡地笑了一下,“怎么说?”


    “感觉吧。”陈希尔想了想,“虽然他有时候给人一种很不合群的样子,但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哦,不是那种男女的喜欢,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是觉得如果他和哥在一起,我还挺喜欢的,你们应该可以过的很好。”


    陈禹的手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和这个妹妹谈心。


    “希尔,我是挺喜欢闵京的,但是我们两在一起时,有时候并不太好,我想,应该是我这边的原因比较多……”


    陈希尔转过身,敛眉质问他,“你喜欢白闵京,但你觉得你不能做好一个恋人的身份,所以在犹豫要不要坚持下去,是这个意思吗?”


    陈禹没想到陈希尔敏感力还挺高的,竟然能把他的想法猜出来,他想解释:“那是过去,但现在——”


    陈禹想说现在他已经不会有那个想法了,只见陈希尔像是压抑不住了一样,哀声控诉他。


    “哥,你总是这样。总是以为很理智地去做让人伤心的事。小的时候,我其实根本不想和姑姑去国外,我只是想陪着你,虽然我那时候很没用,总是需要你来保护我,但是……”陈希尔眉眼低低的,“但是我会长大的呀,我会保护我自己,也会保护你的。即使爸妈一直在打我们,我也从来没想过离开哥哥,我觉得只要和哥哥在一起,被爸爸妈妈打,我也无所谓。”


    陈禹哑言。


    陈希尔像是憋了很久一样,恨不得一次性全部说完,“但你却一定要我和姑姑走,我哭着求你,我说我不想走,但你一脸冷漠,把我推给了姑姑。我其实很不开心,又很生气,既然你一定要让我走,那我就走,我不会再理你了。”


    陈希尔苦笑一声,“没想到是哥你先不理我,我去了国外,一直在等着你给我发消息,但你除了我生日发个红包给我,就再也没有找我了,即使后面我转入和你一样的高中,你也没来找我,我就想着,哥你不找我,那我也不会找你的。直到那天你莫名其妙给我送什么草莓牛奶。”


    陈禹是第一次从陈希尔口中知道这些。


    陈希尔出国之后,陈禹的挨打次数就更多了,他越发觉得这个家恶心,里面的每个人都让他恶心的想吐。


    他之所以不再和陈希尔聊天,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处境实在没必要说,说了也只是徒增希尔的伤心,另外一方面他有心想让陈希尔彻底远离这个家,他希望陈希尔和姑姑好好生活,从此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不再有关系,他不想让这个扭曲畸形的家拖累甚至影响到陈希尔。


    所以他选择沉默。


    他自以为是对陈希尔好,但陈希尔的神情却好像在说不是这样的。


    陈希尔接着说,“我没有在怪哥的意思,我知道哥你是为我好,我太小性子了,你比我理智太多,但就是因为你过于理智,以至于甚至忘记了自己。”


    “哥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管,我只要哥你开心,哥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只有在和白闵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彻底放松自己,像真正的你。”


    陈希尔呼出一口气,“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呢,是因为我觉得哥你又要为了某些乱七八糟的理智隐藏自己,哥你其实可以自私一点的。”


    “喜欢谁,就去喜欢,为什么要在乎那么多呢,在乎多了,事情就能变好吗?可是人只有自私一点,才能幸福啊。”


    “我希望哥你幸福。”


    陈禹久久不能说话,良久,他才摸了摸陈希尔的脑袋,歉意地温声“抱歉,希尔,哥小时候没想那么多。”


    陈希尔撇撇嘴,“不要用这种对不起我的口吻说话,哥你其实一点错也没有,我没有在怪哥,因为你的决定,我其实在姑姑的保护下过的很好,在姑姑身上我甚至能感觉到一点母爱。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让哥你偶尔也能为自己自私一点,然后快乐一点。”


    陈禹笑笑,“好,谢谢你,希尔。”


    兄妹俩又聊了一会,陈禹见白闵京迟迟不回来,便去找他。


    电梯人多,陈禹便走楼梯,没走几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陈禹站在楼梯间,往下看了一眼。


    楼梯口站着两个人,正对着他的一个面生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白闵京则是背对着陈禹。


    楼梯口很安静,陈禹鬼使神差地没走,躲着角落听他们说话。


    “闵京,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男医生的嗓音轻和平静,有一种上了岁数的哑。


    白闵京靠着栏杆,眉眼恹恹的,没说话。


    男医生又道,“为什么又回来滨城了,这个城市你应该不喜欢吧,为什么还会回来?”


    “有点事。”白闵京敷衍。


    “好吧,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叔叔都没有你电话,无法问候你。”


    叔叔?


    白闵京的家人吗?


    没听说过啊。


    白闵京眼眸冷淡,“就这样吧。”


    察觉到他的敷衍,男人也没生气,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没事,好好长大了就好。”


    男人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哥哥最近也回来了,一直在和我们借钱,我想,他应该特别需要钱,你小心一点家里的东西。”


    白闵京眼神一冷,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叔叔。”


    “好了,我也和你聊了,就不请你去我家吃饭了,你也不适应,总之,你能长到现在,挺好的。”


    男人往上走,陈禹面不改色地往下走,两个人碰面,陈禹看了一眼男人的胸牌,将所有信息都默默记了下来。


    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男人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生的有几分书卷气,他早就发现了陈禹,轻声地问:“你和闵京认识吗?”


    陈禹嗯了一声。


    男人笑笑,没说什么,越过他走了。


    陈禹若有所思,走了下去,白闵京原本靠着栏杆低头想事,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对于他的突然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惶然。


    “闵京。”陈禹假装没有看见他眼眸的复杂,问,“刚刚那个医生好像和你认识,你家里人吗?”


    白闵京抿了一下唇,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算是。”


    然后就不说话了,摆明了不想多说。


    他的刻意隐瞒实在太明显了,陈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这幅模样不禁让陈禹想起上辈子的白闵京。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谈起自己的事就敷衍搪塞过去,像是故意不和他说。


    现在他又这样,陈禹不禁开想起了当初为什么会和白闵京闹的那么僵。


    陈禹很早就清楚白闵京的脾气,早在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的够透彻了,陈禹对此并没有太在意,他非常乐观且想的开,他将白闵京的作当成一种情趣,以一种包容的态度接受了。


    结婚之后,白闵京依旧是那个白闵京,只是作的厉害了一些,但陈禹起初接受还算良好,他是个容忍度挺高的人,不太会将白闵京的作放在生气的点上。


    明明看起来应该是能处好的关系,为什么后面会闹的四分五裂,甚至让陈禹无法接受他的脾气。


    其实不是因为白闵京的作,是因为某天陈禹突然发现他和白闵京之间存在着不信任。


    陈禹在某些方面追求有理有据,白闵京结婚之后,整个人就疯狂到不正常的地步,陈禹发现这已经是超出了正常定义的“作”,于是,他想知道白闵京疯狂背后的原因和导火索。


    他只有了解到因果,才能对症下药,用更好的办法去顺平白闵京的疯态。


    但白闵京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他只是一昧地去发疯,陈禹几乎对他一无所知,他不明白白闵京为什么那么不安,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习惯。


    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没有相应的办法去调解白闵京。


    所以他只能像个盲人一样,用苍白的言语进行安慰,但这似乎并不能缓解白闵京的不安,他越不安越疯狂,陈禹也就更莫名其妙。


    很多次,他茫然地想,白闵京其实不相信他吧。


    不相信他的爱,他总是认为自己会出轨。


    啊,他一直没有得到白闵京的完全信任。


    陈禹其实是很讨厌不被信任,他讨厌亲密关系里任何的隐瞒。


    他深知一场关系里一旦出现隐瞒的灾害。


    当初娄年和陈华盛也恩爱过,但是娄年不相信花花公子的陈华盛会收心,她总觉得陈华盛在外有人,其实陈华盛早就和那些女人断了关系,但因为他年轻时实在太爱玩了,惹了太多女人,他不敢让娄年发现,只能一直藏着掖着,偷偷地和她们断绝关系。


    但是陈华盛不说,娄年怎么会知道呢,她的疑心越来越重,对陈华盛的信任也就随之崩塌。


    而陈华盛的耐心,早就在娄年的猜忌中慢慢消弭,他觉得很烦,他都为了娄年和那么多情人断绝了关系,为什么她还会这么不相信自己。


    两个人的频道越走越远,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完全的信任,于是他们的隔阂越来越深,最终面目狰狞,甚至将孩子沦为他们报复对方的工具。


    父母失败的婚姻,让陈禹极度厌恶害怕对方的隐瞒。


    不信任,是一切崩塌的开端。


    有时候陈禹很希望白闵京能任性地说起自己的事,这样,他就能完全了解到白闵京,也就能制作一个最贴切最真诚的顺毛方式,而不是无力且苍白的几句安慰。


    但白闵京从始至终闭口不谈,他不说一个字,好像希望陈禹能猜到他隐瞒的心思。但白闵京如果不主动说的话,陈禹又是个一直告诉自己要尊重恋人的选择的人,就不会去私自查。


    这样,陈禹该怎么猜的到呢。


    这段感情里,陈禹只能感受到他沉默的隐瞒和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于是就造成了一个恶循环——陈禹不理解白闵京过于不正常的疯,认为他疯的有些不明不白,莫名其妙,以至于陈禹无法给白闵京正确的引导安慰。


    而白闵京得不到陈禹的情绪价值,就疯的更厉害,然后在陈禹眼里,就是一个不信任自己的表现,开始感到失望无力。


    两个人中间像隔了一场大雾,谁也看不清对方,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最终背过身渐行渐远。


    而眼下白闵京又像过去那样了。


    但是陈禹的心境却是变了。


    他的内心仿佛一夜之间生了一个厚厚的茧壳,可以容纳进所有白闵京的不堪。


    他想,白闵京不想说就不说吧。


    他比白闵京大了两岁,他又叫自己哥,那么他就应该要多多包容一些。


    既然他不愿意说,陈禹就自己去调查。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要尊重恋人的选择,所以白闵京不说,他虽然心里不爽,但出于理智,他还是尊重没有去进行更深的探究。


    但陈禹突然想做一回自私的人。


    像希尔说的那样,他就短暂地为了自己任性一下。


    陈禹想开了之后,笑了起来,牵起他的手,“希尔等久了,回家吧。”


    白闵京原本很忐忑,很怕陈禹继续逼问,他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陈禹摊开自己的一切。


    他会把自己的所有告诉陈禹的,只是,他目前还有些不安和紧张。


    他有点害怕。


    但陈禹似乎一脸不在意,这让白闵京心里松了口气。


    白闵京反握住他的手,想起了什么,“去找医生给你的手换个药。”


    陈禹和他走下楼梯,不在意地说“不用,过一两天就好了,太费事了。”


    “不行。”白闵京脸色冷冷,“必须去。”


    语气决绝,就好像陈禹下一秒敢拒绝,白闵京就能直接咬死他。


    陈禹改口,“行行行,去去去。”


    第30章


    离开前, 卢鸣单独把陈禹约出来了,两个人在一家日料店见面。


    “这是你让我找的一些资料。”卢鸣把一个文件袋给陈禹,“因为太久了, 不是很好找。”


    陈禹在办完父母葬礼之后, 就想着要去了解白闵京的一切, 首先都从他哥哥身上下手。


    陈禹远在外地, 实在不方便去调查,便拜托了卢鸣, 卢鸣在京城有很多人源,人际关系广泛。


    据卢鸣所说,白闵京不是本地人, 他小的时候是从滨城搬过来的。


    卢鸣脸色有些难言:“他那个哥哥,好像挺狗的,邻居说经常听到他哥对他进行家暴。”他点了点文件袋,“这里面是几张过去的一些照片, 是他一个邻居女生拍的。”


    女生那时候还很年轻, 刚上大学,无意拍了几张, 原本想留作证据, 但被白闵树发现, 对她恐吓, 女生是个孤儿, 不敢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作对, 后面出国留学, 也就忘记了这件事。


    陈禹的神情很冷,“知道了,谢谢。”


    卢鸣甩甩手, “小事,那我走了,还得赶飞机。”


    “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卢鸣站了起来,“不远,费那个劲干什么。”


    卢鸣走了,陈禹坐在店里,把文件打开了。


    里面就三四张照片,时间久远,大概是偷拍,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出里面伤痕累累的小男孩。


    昏暗的楼梯口里,小男孩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一个男人往他肚子上踹去,照片里的小男孩满脸血迹 ,手背泛着青青紫紫,仔细看,还有些没有痊愈的血痂,一双小小的手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皮肤。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只虾,看不清他的脸。


    照片几乎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后一张,陈禹看清了他的眼睛。


    眼珠漆黑,没有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生命力,如同枯死的野草,干瘪无气。


    陈禹的手背泛起青筋,照片被他抓的稀巴烂。


    卢鸣说了很多关于白闵京小时候的事。


    白闵树长年不务正业,全靠着父母的一点遗产过活,白闵京的学费都是靠自己学业优异得以免学费。


    他酗酒,抽烟赌博,每次喝醉了或者输钱,就会回来抓住白闵京出气。


    小时候的白闵京长年营养不良,身形枯瘦,被打的完全无法抵抗,他偶尔被打的受不了,会大声地哭,白闵树就会骂的越厉害。


    邻居看不下去,就会去拦一下,白闵树丝毫不客气,连邻居也会打,如果谁报警了,让白闵树知道,就会被他抓到报复。


    渐渐的,邻居就不爱多管闲事了,最多只会在白闵树离开家之后,偷偷跑去他家,给孩子上药


    苍白无力的小男孩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全身都是伤,他疼的动不了,乖乖地任他们上药,最后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一句谢谢。


    邻居感慨真是造孽,却也没办法。


    但白闵树却是愈本加厉,小孩却是学聪明了,每次白闵树一回来,他就会躲起来。


    杂乱的楼梯口,邻居的车库,天台,他都躲过,邻居看见之后只会帮他保密。


    可如果他躲起来被抓住了,白闵树就会打的越发厉害,有一次甚至将小孩丢进河里,在小孩快要溺死了才抓上来。


    小孩没死,但邻居却发现这小孩身体越来越差,三天两头的生病,他那哥哥又不会带他去看。


    邻居只有唏嘘,说这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直到白闵京开始长身体,锻炼自己,慢慢地比白闵树高了之后,邻居就再也没看到小孩被打了。


    陈禹整个人如坠冰窖,长年温热的身体此时一片冰冷,心脏传来刀子割刺一般的剧痛。


    这种疼甚至比自己小时候被虐打,还要疼上好几倍。


    他不能想象,甚至不敢想象,一直怕疼的白闵京是怎么捱过去的。


    陈禹其实很少讨厌谁,就连家暴自己的父母,他也只是漠然居多,但第一次他想弄死一个人。


    他找了个地方,把照片都烧了。


    青年锐利狭长的眼睛平静地盯着燃烧的照片,眉眼晦暗冰冷。


    -


    陈禹特地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去了一趟希尔处理伤口的医院,他按照上次偷偷记下来的的记忆,来到胸外科。


    很巧地,撞见了和白闵京说话的那个男医生,男医生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你是来找我的?”


    陈禹嗯了一声。


    “我要去吃个饭,你也一起来吧。”男人换了件衣服,两个人就在医院餐厅吃。


    陈禹没什么食欲,便没点餐。


    男人点了一份饭,慢慢地吃着,“你来找我是为了闵京的事吗?”


    陈禹举止礼貌,“是的,首先我想问一下,您和闵京的关系。”


    “我是他小叔。”男人说话慢条斯理的。


    陈禹了然,“好,很冒昧打扰你,我今天来找您,是想知道闵京的所有事,请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男人有点意外,“他竟然没告诉你吗?”


    陈禹沉默。


    男人点点头,“也是,那些事估计他也说不出口。”


    陈禹从男人的口中,终于真正地了解到了白闵京的一生。


    –


    白闵京在滨城里出生,家庭还算幸福,父亲叫白跃,性情斯文,母亲叫郑南艺,个性热烈。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尽宠爱,白跃对他有求必应,郑南艺总是会耐着性子哄他,除了白闵树不爱搭理他,但白闵京可以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他越发娇气,一不开心就发脾气,不理人,郑南艺就会买来很多的甜牛奶,轻声细语地哄他“我们闵京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呀,妈妈给你买了很多牛奶哦。”


    小闵京偷偷地打开门,看到牛奶笑的眼睛弯弯,跑过去黏着郑南艺,乖乖甜甜地叫“妈妈真好。”


    郑南艺笑着亲了他好几口,“好乖啊我们闵京。”


    白闵树只在旁边冷笑。


    原本白闵京可以就这样一直娇生惯养地长大,但是这种日子很短暂,在他五岁那年,白跃和郑南艺离婚了。


    郑南艺受不了白跃的神经质,他过于疯狂的掌控欲让她难以呼吸,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她是独立的一个人,不是白跃掌控下的动物。


    为了离婚,郑南艺花费了很多功夫,最终狠下心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才得以离婚。


    白闵京太小了,不知道离婚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妈妈要走,他抱着郑南艺的大腿,嗓音软软的:“你要去哪里呀妈妈?”


    郑南艺眼眶红红的,抱紧了他,“闵京,妈妈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会回来吗?”


    “等你长很高了,妈妈就回来。”郑南艺哄骗她。


    郑南艺走了之后,小闵京很想妈妈,他去问白跃:“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白跃自从和郑南艺离婚之后,性情大变,再不复之前的斯文尔雅,他恨极了郑南艺从他手里逃走,他一直就是个神经疯癫的偏执狂,只是害怕吓到郑南艺一直压抑着,直到后面再无法藏住。


    他当初有多爱郑南艺,现在就有多恨郑南艺,连带着白闵京那张和郑南艺有几分相似的脸一并憎恶。


    他不是个好情人,也不是个好父亲。


    白跃像个彻底藏不住本性的神经病,揪着白闵京的领子,狠狠地给了他几巴掌,直到将白闵京那张脸打的红肿充血,看不清原本的容貌,才得以停手。


    “以后,我在家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你。”白跃冷冷地站了起来,睨着躺在地上哭泣的白闵京。


    那天白闵京一直在哭,哭的嗓子都说不出话来,眼泪落在脸上的伤口上,火上浇油,疼的他哭的越厉害。


    那天之后,白闵京就再也失去了过去被宠爱的日子。


    白跃不喜欢他,一看到他就要打他,打完之后就会把他锁在房间里,房间里很黑,刚开始白闵京很害怕,哭着拍门,求白跃放他出去。


    但白跃不会理会,白闵树也不会理会。


    白闵京一直被锁在漆黑的房间里,好几天才会被放出去一次。


    但一出去,他就会被打。


    很多时候都是无缘由的挨打,白闵京的性子之前被他们惯坏了,一时之间调整不回来。


    他被热水烫到会哭,妈妈一直不回来会发脾气,撞到墙了会流眼泪。


    这些正常的小脾气,白跃却容忍不了,只要白闵京一发脾气,或者哭,他就虐打白闵京。


    渐渐的,白闵京发现只要白跃一看到他,基本会打他,然后把他锁起来。


    白闵京已经不害怕被锁起来了,因为只要被锁起来,白跃就看不到他,也不会打他了。


    他甚至喜欢上了漆黑的房间。


    黑暗里,谁也看不到他,就不会再欺负他了。


    小闵京很怕疼,他几乎养成了自己的一个机制,只要自己想哭的时候,他就会躲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自己把自己锁起来。


    他越来越害怕人,家里总来一个男人,男人说他是白闵京的小叔,白闵京不认识他。


    男人笑着说“因为我是领养的,和你爸爸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没见过我。”


    白闵京不懂,他只想躲起来,白跃要回家了。


    男人问他,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


    白闵京不说话。


    很快白跃就回来了,白闵京一听到声音,就如同被扎了尾巴的猫,一溜烟就跑到房间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他能隐隐约约听到男人和白跃讲话,白跃很不耐烦,“我的孩子我爱怎么管就怎么管,你算什么东西,滚。”


    之后男人就很少来了,即使来了,白闵京也不敢出来。


    他就这样像一条瘸了腿的小狗,每天只敢缩在漆黑的房间里不敢动。


    他很想念妈妈,他想让妈妈带他离开这里。


    他一直等啊等,一直没等到,终于在一天下雨的晚上等到了妈妈。


    郑南艺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她偷偷地跑了回来,白跃没有把她的指纹删掉,她进了家门。


    他在家里一直没有找到白闵京,最后站在那个漆黑的杂货间门口,忐忑地打开了门。


    然后她看见白闵京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小孩的一只眼睛厚厚地缠着纱布,寒冷的冬天,小孩只穿了薄薄的毛衣,他冷的厉害,蜷缩在一堆杂货里,不停地发抖,纱布下涌出一片红。


    郑南艺当场就崩溃了,跑过去抱着白闵京哭。


    白跃像是知道他会回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冷冷道“南艺,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郑南艺揪住她的衣领,声嘶力竭,“白跃你是不是疯了! ! 他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那么重的手! 你个畜生!”


    白跃目光癫狂,“谁叫你离开我的,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郑南艺眼神冰冷,“你个疯子,当初我怎么会爱上你,完全是我瞎了眼,你真的令我恶心。”


    “我要带闵京走。”郑南艺转身。


    白跃这几年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了,他时常做着把郑南艺杀了的梦,眼下终于见到她,听到她对自己的唾弃,整个人惶然不堪,对她积攒的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理智尽失。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很平静地走到客厅,拿起水果刀,像是梦里那样,他捅向郑南艺的后背。


    郑南艺死了。


    杀人犯是白跃,他进了监狱,没过多久,得病死了。


    一瞬间,无数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白跃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身边人避之不及,对白闵京和白闵树指指点点,害怕他们也是神经病,如同过街老鼠一样嫌弃恶心这对兄弟。


    白闵树带白闵京离开了滨城,托他那群狐朋狗友的福,在京城找了个房子。


    白闵京浑浑噩噩的,自从亲眼看见妈妈死在自己眼前,他就不会说话了,行尸走肉一般地被白闵树带去了京城,进入另外一个地狱。


    男人语句清晰,他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陈禹,白跃死后,男人有自己的家庭孩子,是不可能去养白闵京的。


    他只能默默地祈祷白闵京能好好长大。


    “好了,我说完了。”男人放下筷子,“或许这听起来可能不是特别美好,但那的确就是这孩子的一生。”


    “我得走了。”男人站了起来。


    陈禹也站了起来,“谢谢您,今天找您的事还希望您能保密。”


    “我会的。”男人突然问,“方便问一下,你和闵京的关系是?”


    陈禹笑了笑,“他是我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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