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宝宝,替我尝尝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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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知就是小芝酱?!
整场游戏下来, 阎定焱都有些浑浑噩噩,表面上还在和席惟说话言谈,自以为情绪很正常, 但其实视线一直死死地定格在倪知身上,根本无法收回来, 眼神里的情绪翻涌着,甚至看起来十分可怕。
倪知并没有在意他的注视, 游戏中也一直都是很漫不经心地跟在席惟身后, 只在有人想要偷袭席惟的时候, 随手一枪, 将那人给狙掉了。
这一枪似乎将阎定焱所有的侥幸心理都给打垮了,从倪知开枪之后,他就沉默不语,等游戏结束,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直接就下线了。
可是游戏里能下线,现实中,他却还要面对倪知和席惟,还要和他们在密闭的机舱里面, 度过数十小时的飞行时间。
阎定焱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哪怕他已经尽力维持了, 但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等他走后, 倪知看了席惟一眼。
席惟单手操控鼠标, 侧头看向倪知:“怎么?”
倪知问:“你是故意的?”
席惟明知故问:“故意什么?”
倪知静静看着席惟,席惟笑了笑:“嗯,是故意的。”
倪知又问:“为什么。”
倪知以为,席惟会说他是想为自己出气。
可席惟说:“他看不惯我追你, 我就让他知道,他自己孜孜以求的,和我都是一样的。”
这个回答很出乎倪知的意料。
倪知本来不想问,但是思考了一下,还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回答我?”
席惟说:“我没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倪知比手势说:“既然你在追我,难道不是告诉我,你是为我出气更容易博取我的好感?”
席惟故意做出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你不提醒我,我都没想到。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倪知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不痛不痒,踢过的地方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踩过,又酥又痒。
席惟低低地笑:“他以为这场追逐里面,是我鬼迷心窍。那我就让他知道,他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倪知认真地看席惟,发现席惟说的居然是真话。
其实倪知还是不理解。
没穿书之前,他经历过很多次的追求,大部分时候,那些人对于他的渴望是具有独占意味的,想要单独地占有他,不许任何人来垂涎,甚至不许别人多看他一眼。
但席惟却恰好相反。
他似乎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目光,好像根本不把那些共同追逐的人当做对手。
很骄傲,很自负。
一定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才会这样毫无顾忌。
反感吗?
倪知想了想。
好像并不。
比起那些将他当做私有物来对待的求爱者,席惟的做法,反倒让他更为放松。
席惟忽然问:“那你呢?”
倪知:“什么?”
席惟:“你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倪知一愣,微微皱眉:“因为我搞不懂你。”
“你对我产生好奇了。”席惟的语气笃定,带一点愉快,手支在下颌,含笑看着倪知,“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倪知下意识反驳:“我只是觉得,你和别人的想法不一样。”
席惟说:“你觉得我是特别的。”
倪知:……
倪知臭着脸回答:“随你怎么想。”
反正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席惟给扭曲成他想听的话。
席惟又笑了起来,似乎在倪知面前,感到快乐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无论倪知什么反应什么表情,席惟都能从中汲取到自己需要的养分。
“小知。”
他的声音拖得很低很长,带一点柔软的黏,却不让人感到厌烦,像是午后的日光,照耀在脸上时,只会让人感到一种轻盈的困倦——而那,是安全感的象征,是知道自己很安全时,才会产生的全然的放松。
“我喜欢你问我问题。我喜欢你探索我,想要读懂我。因为……那正是这些时间里,我在你身上做的事情。”席惟说,“你不反感我的追求,不是吗?”
机舱里,席惟的声音不大,却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就算是阎定焱避到了单独的隔间里,也能隐约听到。
甚至因为那种断断续续,有些词句不太清楚的对话,而引得阎定焱更为烦躁不堪,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想要听得更多。
可他忽然反应过来。
倪知是个哑巴。
无论怎么回答,他都是无法听到的。
这个现实让阎定焱越发坐立不安。
小芝酱是倪知。
一个下郡的特招生,甚至,是一个哑巴!
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要靠近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放在眼里的人!
怎么可能?
但偏偏就是这么发生了。
这是席惟的报复。
没错,是报复,报复他对于倪知的鄙薄和轻视。
席惟太擅长用这种手段来操控摆布人心了,自己看不起倪知,席惟就一定要这样当面公开地点破,让自己知道,原来自己的轻视和渴望,都寄托在了相同的人身上。
那一刻自己的震惊和差异,一定都被席惟和倪知尽收在了眼底。
这么多年的兄弟,席惟居然为了取悦倪知而这样惩罚自己……
那个倪知……那个下郡人……
隔间外的声响渐渐低下去,只能听到席惟的轻笑声。
那个小哑巴一定坐在他身边,那样乖巧地侧耳聆听他的声音,握在鼠标上的手指是细长的,指节柔软,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被很甜的草莓果汁染过,就是那样一双手,偏偏能打出那么漂亮的狙击枪来……
阎定焱挫败地将脸埋在掌心中,整个人垮下去,肩膀和背脊都不再笔挺。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第一次,他对一个人动心,因为那惊艳的一枪,也因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甚至于,当那次小芝酱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击倒时,除了怒火之外,他所感受到更多的,却是一种被踩在脚下后,被迫臣服的顺从。
那是他从未体验,却又无力抗衡的感觉,太过复杂了,复杂到午夜梦回,他甚至会梦到,自己被小芝酱……
梦里的小芝酱没有面孔,只有秀丽雪白的手指,握着巨大的黑色钢铁材质的狙击枪,那样粗重和纤细,漆黑同雪白的对比,而现在,小芝酱的脸和倪知重合,他梦里本以为已经完美无瑕的手,却在倪知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失色。
如果是倪知……
如果是倪知!
为什么偏偏是倪知!
偏偏是被席惟追逐、占据的倪知!
明明从小到大,自己都被迫谦让席惟,无论是什么,只要席惟想要,自己就要拱手相让。而现在,连小芝酱……连倪知也……
自己对倪知很凶吗?
阎定焱心里生出一些惶恐。
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对倪知说过什么,摆出过什么样的姿态了。
他只记得,自己去图书馆时,大幅的落地窗外,日光如同瀑布,分丝篦缕落下,倪知的长发也如流泉,自肩膀滑落,遮住他漂亮的肩胛和腰肢,整个人在安静的图书馆中,仿佛在发着光。
而后……而后自己做了什么?
阎定焱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席惟早点告诉他,倪知就是小芝酱,自己绝不会那样做!
内心里有个声音,在质问他,真的不会那样做吗,另一个声音却在叫嚣着,都是因为席惟,自己才会这样不客气地去嘲讽警告倪知。
两种声音撕扯着他,让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许久许久,没有动作。
飞机落地,阎定焱率先离开,甚至没有和席惟打声招呼,就已经坐上车落荒而逃。
席惟倒是不放在心上,问倪知:“送你回家?”
倪知有些迟疑:“我没和我妈说,今天回来。”
席惟问:“怕你妈骂你?”
倪知看了席惟一眼,明明没有说话,但席惟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这个小哑巴在骂自己。
倪知:“我妈才不会骂我。”
妈妈才不会因为这种事生他的气。
席惟:“那你在担心什么?”
倪知抿了抿唇。
自己去当交换生是一件好事,还因为这个错过了春节,可现在就这么回来了,就算自己不说原因,妈妈也一定会为自己担心。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倪知漂亮的眼睛,却遮不住那水一样澄澈的眼波,倪知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带一点点脆弱和无助,像是鹿一样动人,让人很想亲吻他、拥抱他,让他永远快乐,不要再有这样美丽而脆弱的表情。
席惟只说:“你那个朋友也是今天的飞机,你就算不回家,你母亲也会知道你今天回国。还不如快点回去,让她少担心。”
席惟居然会说出这么通人性的话!
呃,他不是说席惟不是人,就是没想到,上流社会的大少爷居然也懂这些事。
倪知惊叹地看着席惟。
席惟似笑非笑地问:“你又在想什么?”
这个小哑巴,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
倪知装乖:“席哥,我什么都没想。”
席惟:“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在什么时候会叫我席哥?”
倪知眨了眨眼,装作没听懂。
他这表情太可爱了,眼睛漆黑又莹润,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专注似是情深,无论他想做什么,都让人愿意替他实现。
席惟只挣扎了一下,就心甘情愿地沉了下去,替倪知提着行李,坐上了车。
一路上倪知都有点紧张,还发消息问尤白羽到家没有,尤白羽说自己被堵在了路上,倪知这才松了口气。
席惟说得对,如果尤白羽先到家,妈妈看到的话一定会担心自己,还不如自己先到,亲自和妈妈解释。
席惟没有打扰他的烦恼,只是让司机将车开上了专用车道。整条路都开了绿灯,畅通无阻地通过,另一侧的路上,车辆拥堵,崇德学院的校车里,尤白羽和一行人坐在里面,因为堵车而不耐烦。
两辆车交错,原本落后的倪知反倒先行一步到了家。
车子在门前停下,倪知下了车,看到另一旁,席惟也跟着下来。
倪知有些诧异:“不用送我。”
席惟说:“没打算送你。都到这里了,我不去和你母亲打个招呼,未免太没礼貌了。”
倪知:?
倪知狐疑地看着席惟,席惟却毫不在意,甚至从后车厢拿出了一个包装极为精美的礼盒,外面是日本的国宝级工艺西阵织,里面包裹着紫檀香木的匣子,另刻了云纹花鸟,精致至极。
这样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临时安排的,一看就是早就精心准备。
提上礼盒,席惟已经向前走去,见倪知没动,还反客为主:“走啊?”
倪知:……
倪知无语地跟上去,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倪知看了一眼半开的窗帘,比手势解释:“我妈不在家,应该是去买菜了。”
他拿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本来打算给席惟拿一双一次性拖鞋。
可席惟看着鞋柜里摆放的多余拖鞋问:“这些是谁的?”
倪知回答:“白羽和臣哥的。”
席惟说:“他们都有拖鞋,为什么我只能穿一次性的?”
这也要攀比?!
倪知无语,没有多余的拖鞋,只好把自己的那双给了席惟,自己穿一次性的:“满意了?”
席惟也不嫌弃这是被人穿过的,很自然地换上倪知的拖鞋:“我让人给你买一双新的送来。这双以后就算是我的了。”
倪知看他,有点惊讶:“你以后还要常来?”
席惟笑笑:“不可以吗?”
倪知没回答,先去洗了手,又去厨房转了一圈,端了一个果盘出来——里面放了两个切开的苹果,和一把砂糖橘。
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示意席惟:“坐吧,我去换件衣服。”
水果明显不是新的,倪知认出来,都是自己离开前买的,应琴一直没怎么吃,大概是不舍得自己吃。
倪知有点心疼,打算以后每天都外卖点了水果送来给应琴吃。
他换好衣服出来,恰好看到席惟站在门口,正提着一个箱子进来。
倪知问:“什么?”
席惟说:“车厢里还有一箱水果,刚刚忘了拿进来。厨房在哪?”
倪知给他指了指,席惟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很轻车熟路,进了厨房之后将箱子拆开,把里面的水果拿出来洗好了,还从碗柜里选了个漂亮的玻璃托盘,摆好了端了出来。
这个时节越港的天气还没转暖,市面上的水果品种不算太多,席惟端出来的盘子里,却各色的都有,都是水灵灵的冒着鲜活的水果气息,一个个光肉眼看就又大又香。
席惟随手拿叉子叉了一块芒果递到倪知嘴边,倪知本来不想吃,但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整个人都没什么胃口,现在闻到水果那种清香甜蜜的味道,忍不住就张开嘴,把那块芒果给吃了。
果肉没有一点丝缕,果汁黏稠,非常的香甜。
倪知很喜欢这个味道,还没打手语,席惟又叉了一块蜜瓜递过来。
倪知:……
倪知默默地张口吃掉。
也很甜。
席惟问:“还吃吗?”
倪知点点头,席惟就把果盘也放在茶几上,还替倪知把电视打开:“去吃吧。”
倪知在沙发上坐下后,拿着叉子挑果盘里喜欢的水果吃,电视里正在重播晚会,一片歌舞升平,房间里暖气很足,一片和暖间,窗台上的水仙花开得正盛。
倪知倚在绵软的沙发里,吃着香甜的水果,余光看到席惟正在厨房不知道干什么……
倪知坐起身来。
差点忘了,席惟是客人,自己才是主人。
哪有主人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让客人在厨房忙里忙外的。
倪知心虚,端着果盘去厨房,想看席惟在干什么,进去之后发现,席惟居然在做饭!
而且还围着应琴的粉色碎花围裙!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超过倪知的常识,他在原地呆了一下,敲了敲门,确定不会吓到席惟后,才上前:“你在干什么?”
席惟手里拿着刀,非常熟稔地将硕大的龙虾切成两半放入盘中。
看到倪知手里端着的果盘,席惟说:“给我也吃一口。今天时间不够,我准备蒸个龙虾,羊排是让厨子炖好送来的,待会儿热一下就能上桌了,鱼片想吃蒜香的还是金胶的?”
他语气太自然了,倪知就像是下班的丈夫,看着厨房里做菜的妻子,有点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能干什么。
所以倪知最终选择揪了一颗提子,递到了席惟嘴边。
席惟侧头,直接就着倪知的手把提子给吃了,唇有意无意,碰在倪知指尖。
倪知收回手来,不确定席惟是不是故意的。
席惟又问:“蒜香还是金胶?”
倪知只好回答:“金胶吧。我妈不爱吃辣。”
席惟说好,又看了倪知手里的果盘一眼:“我想吃草莓。”
草莓一个个个头很大,颜色鲜红,下面的果蒂碧绿,一看就是刚摘下来的。
倪知挑了一个最大的,塞到席惟嘴里,就感觉席惟顿了一下,好像是被噎住了,却又咬住他的指尖,轻轻地口允口及了一口。
指尖上沾着的果汁也被舔的干净,鲜红的汁液沿着席惟的嘴角漫了一点出来。
他用舌尖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看着倪知的指尖,意有所指地笑道:“很甜。”
指尖上,还留着被包裹吸附的热意,倪知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厨房很小,席惟身量太高,为了不碰到抽油烟机上,只能微微俯身低头。
倪知站在他身边,哪怕已经很纤细了,可厨房也显得无处落脚,再多一个人都塞不进来。
两人离得很近,肩膀撞在一起,席惟忽然回身,两人差点撞上。
倪知连忙后退了一步,踩在门边,却又被席惟拽住手腕,拉回了怀中:“小心。”
他没有拉的时候,倪知还站的稳稳的,被他拉了,反倒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席惟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揽住倪知的腰肢,将他抱在怀里:“怎么笨手笨脚的?”
倪知忍无可忍:“你不拉我,我也不会站不稳。”
“是吗?”席惟装作失望,“还以为可以对你投怀送抱。”
倪知本来想把他推开,可他身后的炉子上,火烧的正旺,水汽蒸腾,锅盖被顶得起伏不定,噗嗤嗤地翻涌着。
食物的香气蔓延,倪知小小地挣扎,席惟抱他的手却很紧:“宝宝,替我尝尝味道?”
倪知这才看到,席惟另一只手里举着勺子,里面盛了一点金黄的金胶汤底。
勺子已经被举到面前,倪知敷衍地尝了一口:“有点淡。”
“是吗?”席惟似乎有点疑惑,然后顺手将刚刚被倪知含过的勺子放到口中,将勺底那一点点汤给喝了,“是有点。”
倪知震惊地看着他。
他居然吃自己剩下的……?!
席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手抱着他,一手将勺子放到水槽里,又往锅里添了点盐:“这样应该差不多了。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席惟表现得太正常,以至于倪知有些怀疑自己。
但也只是一个瞬间,倪知在席惟手上用力拍了一下:“放开我!”
小哑巴被惹毛了。
原本白皙的面颊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上薄薄的肌肤,也染上了绯色,整个人都像是很甜蜜可口的蜜糖,在怀里活色生香。
席惟低下头去,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舔到倪知的耳朵。
倪知想要躲,可厨房里,根本没有他可以躲闪的空间。
沸腾的炉火、满溢的汤汁、贴的很近密不可分的胸膛。
倪知抬眸,眸光在顶光的照耀下,闪烁不定,似是惊讶,又如同挑衅。
他觉得,自己不敢。
席惟在心里问自己。
敢吗?
而后回答。
确实不敢。
他不敢真的惹怒了倪知。
无关身份地位,就只是,他不想要自己喜欢的人,真的生气。
那些负面情绪,他希望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宝贝身上,他想要倪知开心、发笑,哪怕自己做一些看起来有些蠢的事情来交换也可以。
要是被席长淖知道,肯定要点评他是“彩衣娱亲”。
又有什么不可以?
那些孝子可以逗父母高兴,他逗自己的宝贝,不也很正常?
席惟缓缓低下头去。
倪知的面颊,烧得更红了,像是被火光映照,又好像是因为席惟的靠近,连同淡色的唇瓣,也有了玫瑰一样莹润靡艳的光泽。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厨房里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就见到门口,应琴手里提着的菜落在地上,番茄滚了一地,正震惊地看着他们。
第62章 62 在别人胸口写字,也是调情的一种……
62
餐桌上, 各色菜品琳琅满目摆了满桌,正冒着腾腾热气。
桌边,三人分坐。
倪知和应琴一边, 席惟单独坐在另一边。
应琴一向温柔和善的脸上神情有些严肃,凝视席惟时, 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另一侧的席惟坐姿优雅从容,唇边带笑, 淡漠冷肃的眉目间, 满是温顺的气质——
看起来像是尽力蜷缩起来的恶龙, 收拢了硕大的翅膀, 装扮得人畜无害。
倪知眉目低垂,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应琴忽然开口:“小知。”
倪知连忙抬头,乖巧地看过去,应琴说:“怎么不给妈妈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同学吗?”
倪知点头, 比手语:“这是我的学长。”
“比你大啊。”应琴笑笑,看向席惟,“除了白羽,我们小知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
“朋友”这个词用的很微妙, 像是完全没看到刚刚厨房中,席惟和倪知纠缠的一幕。
席惟的语气礼貌恭敬:“阿姨, 初次见面, 我叫席惟, 今年大二,比小知正好高了一届。”
他一看就知道出身显贵,举手投足再到穿着,都不是下郡人应该有的。
应琴见多了上郡人的冷脸, 看席惟时,神情并不热络:“我听小知说过,你在学校很照顾他。”
这个小哑巴,能在家里说这种话才有鬼。
但席惟还是因为应琴的客套话而露出个笑来,起身将那只包裹好的礼盒双手递给应琴:“第一次上门不能空手,阿姨,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应琴并没有去接,席惟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将包裹拆开,拉开木匣,露出里面一樽碧色的玉佛,佛像雕琢极为精美,眉目温润,悲悯肃穆,手捻说法印,每一寸都栩栩如生,似是经年累月香火熏陶。
应琴信佛,看到佛像忍不住“啊”了一声,念了一声声佛号道:“好精美的一尊佛像。”
席惟介绍道:“这尊佛像之前一直供奉在日本,我听说您信佛,就专程请了回来。”
任何一个人,被这样投其所好,都很难再摆出冷脸,应琴和倪知性格有些像,也是吃软不吃硬,刚刚猛地看到孩子被人抱在怀中的不悦淡了一点,能这样有备而来,至少不是一时兴起,也是有着真心的。
应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席惟说:“这佛留在日本人手里也是浪费,可香火断了未免可惜。我不信佛,拿回去也只能摆着落灰了。”
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左右看了一下,在小阳台侧边选好了位置,“您瞧,这里放佛龛,供两支水仙花刚好。”
那个位置,也是应琴早就看好的,之前一直计划请一樽佛像回来,只是都没有投缘的。现在听席惟这样说,和自己不谋而合,忍不住笑了一下道:“那个位置确实不错。”
席惟就将匣子放下:“我不懂规矩,阿姨,还得您自己来布置。”
再谦让下去未免太虚伪了,应琴说:“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
席惟微微一笑,英俊眉目里不带一点晦暗,格外有种世家大族教养熏陶出的文雅温润:“您太客气了。”
倪知托着腮,面无表情看席惟表演,席惟忽然看过来,对着他挑了一下眉,似乎很是得意。
倪知:……
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妈妈信佛的。
气氛没那么紧绷,席惟又开始介绍菜色,整桌菜都是他一手操办的,甚至连食材都是他提前准备好带来。
他长得好,身材高大,成绩也好,能考得上崇德学院,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从谈吐到性格,看起来都格外的有条不紊,做出来的菜味道也好。
应琴看他,是带着考量的神色,现在考察下来,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
难怪能被小知带回家里。
应琴替倪知夹菜,另一边也伸来一双筷子,夹着块挑好刺的鱼肉,想要放进倪知碗中。
应琴一愣,旋即笑了:“你是客人,自己吃自己的就好。”
席惟还是将鱼肉放下,这才说:“我习惯了。阿姨,我喜欢照顾小知。”
哇!
这句话说得倪知叹为观止。
席惟也太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吧!
两个人根本没有一起吃过几顿饭,他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习惯了。
倪知在桌下踹了席惟一脚,席惟面上表情未变,桌下,却用两条腿夹住了倪知的脚踝。
倪知:……
倪知抽了一下没有抽动,反倒把自己的裤腿蹭了上去。
席惟微微垂眸,余光可以看到倪知那一截小腿,粉雕玉琢似的莹润,贴在自己深灰色的裤脚边,被自己紧紧钳制,如果被人看到,还以为是两人偷偷调情。
席惟唇角翘起,抬眸看到对面的倪知面上没什么表情,耳尖却微微泛红。
是生气了,还是害羞?
又或者两者皆有。
桌上,应琴还在说话:“这孩子从小就瘦,饭量小,不挑食,就是吃得少。”
席惟一本正经:“我会做饭,他爱吃什么我可以变着花样做。”
倪知用力一拽,终于将腿从席惟的腿间拔了出来,只是用力过猛,膝盖撞在桌子上,“咚”的一声,撞得桌子抖了一下。
应琴被他吓了一跳:“宝宝,怎么了?”
倪知面无表情回答:“不小心撞到了。”
应琴笑笑,替他揉了揉膝盖。
等吃完饭,应琴泡了茶,席惟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盒小点心,一个个做的格外精美,淡淡的粉、淡淡的绿,一点点睛的黄,一个不过一口的量,却做出了各种形状。
席惟挑了一个小兔子形状的递给倪知,倪知没接,席惟一脸“宝宝又在撒娇”的表情,递到了他嘴边。
旁边的应琴有些惊讶,微微错愕看着两人。
倪知:……
倪知无奈,张嘴一口把兔子给吞了。
席惟又很贴心地端着茶递给他:“小心,别烫到。”
一副温良恭俭的贤夫良父样。
好有心机的一男的。
应琴此刻看席惟的眼神,就从最初的不满冷淡,变成了现在的比较满意。觉得席惟虽然是个上郡人,但这么会照顾人,就算是倪知真的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受委屈。
如果倪知知道应琴在想什么,一定要说,妈妈你上当了!
但是仔细想想,席惟好像真的不是只在应琴面前这样,只不过有长辈在场的时候,他会装的更像长辈眼中的“好孩子”。
吃完饭和点心,应琴要去午睡,倪知坐了一路的飞机,也有些累了。
主人都要休息了,做客的席惟也应该要走了,但他这个时候忽然又不懂规矩了,就坐在沙发上,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离场时间。
应琴客气道:“小席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倪知想,正常人都应该说“不用麻烦”了吧?
但席惟说:“那就麻烦阿姨了。”
倪知想,席惟果然不是正常人。
倪知冷冷比手势:“我家没有多余的床了。”
席惟:“那我就在沙发上躺一躺吧。”
应琴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上郡的小少爷这么不拘小节,却也立刻反应过来:“不然你睡小知房间吧,小知睡我这儿,我刚好有事,出去一趟。”
她能有什么事,就是想给倪知让出位置。
倪知连忙拦住她:“妈,你去休息吧,我来替席惟安排。”
应琴说:“你这么累了……”
倪知笑着抱了应琴一下:“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嘛。这是我的朋友,我自己来照顾就好。”
他一撒娇,应琴就拿他没办法,摸了摸他的脸颊,到底回房了。
应琴一走,倪知的笑容就收了起来,换成了平常的冷淡模式,示意席惟:“来吧。”
变脸变这么快。
席惟饶有兴致地跟着他进了房间,倪知随手把门关上,指了指自己的床:“睡吧。”
他言简意赅,席惟在床边坐下,问他说:“那你呢?”
倪知坐在椅子上上:“又不是一定要睡午觉。”
话刚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漂亮迤逦的眼尾浸出一点泪痕,水润潋滟。
席惟伸臂,拉住椅子的扶手,椅子下面带了三爪滑轮,被他轻轻一拽,就滑了过来。倪知没有坐稳,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摔去,正好扑入席惟怀中。
席惟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身,微微俯身,另一只手插入他的后膝,将他打横抱起,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倪知压在席惟胸口,席惟在下,抬头看他。
窗帘拉着,房间内的光影错落,略显凌乱,小小的一张床,睡一个人刚好,两个人就显得局促,拖鞋都被甩在了地上,两双交错着,像是什么很不可言说的场面。
当席惟抬头时,鼻尖蹭在倪知鼻尖。
倪知下意识直起身子,掌心撑在席惟胸口,感觉到掌心下,席惟的肌肉绷紧发力时的线条。
倪知连忙收回手来,想要从席惟身上下去。
可腰上,席惟的手还紧紧搂在上面,将两个人钉在一起,倪知的上半身离开了他,可难以避免的,小腹之下,却贴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极为尴尬和危险的姿势,只要稍微有一点其他的动作,两个人就难以避免地在最尴尬的地方有了摩擦。
倪知重新贴回席惟胸口,来保证另一侧可以有空隙——
甚至不能比手语,因为需要保持平衡!
倪知只能在席惟胸口写字:“放开我。”
席惟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指:“你知不知道,在别人胸口写字,也是调情的一种?”
倪知艰难地将中指从席惟的指缝中挤了出来,比出了一个十分倔强的手势。
凸。
席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想骂我?”
这还用问吗。
倪知屈膝,想要去撞席惟,可席惟早有预料,反手抵住他的膝盖。
“还想故技重施?”
上次这个小哑巴就这么踹了他一脚,别的地方就算了,这里总不能再来一次。
居然被预判了。
倪知想撂两句狠话,只是还没比划出来,就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生理性的泪水沿着面颊滚下去,他的眼睛微微泛红,眸中水润,波光粼粼,看人时带着点动人的冷意。
席惟抬手,捧住他的面颊,指尖划过他的眼睛,替他将泪珠擦去:“不逗你了,困就睡吧。”
而后侧过身去,将倪知放在床上,自己起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倪知躺在床上,有点摸不清楚席惟要干什么。
总是这样,好像要对他做什么,却又因为很小的一点理由就轻而易举地妥协放弃。
是想让他失去警惕性吗?
倪知知道,自己应该警惕席惟的。
可有些事,却已经不一样了。
大雪中的拥抱,割破的掌心,流淌的血液艳丽炽热,小小的木屋中,只有彼此的触碰……
一切都乱了套。
倪知转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经习惯了席惟的存在。
哪怕刚刚那极为越界的身体接触,却也没有让他感觉反感,甚至第一反应,是烦恼搞不懂席惟究竟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陌生到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是第一次出现。
他……喜欢上席惟了吗?
倪知闭上眼睛,有些排斥去想这件事。
时间太短了,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只有不到半年时间。
半年时间,足够一个人认定一个人吗?
很难,连自己的心都很难认得清。
起码倪知认不清。
但席惟怎么就能认定了他?
倪知悄悄翻了个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抬眼看了席惟一眼。
席惟坐在椅子上,那张椅子还是原主初中时候买的,用到现在,席惟坐在上面,显得有些局促了,他的腿太长,肩膀太宽,小小的椅子没有一点余地,后面的靠背甚至无法承载席惟全部的身量。
这么一路的飞行下来,席惟一定要困了,以手支额,半垂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是倪知看过来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精准地看向了倪知。
倪知下意识闭上眼睛,而后翻身。
身后传来一声很低的轻笑。
倪知皱眉,有些后悔。
自己刚刚的反应,实在是太做贼心虚了。
但是现在转过身去的话,又有些太过刻意。
倪知只能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就这么背对着席惟。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清淡的甜香,像是刚刚吃过的茶点留下的味道,又好像是用惯了的洗衣液,留下的气息,花香、甜点香,还有男人身上冷而淡的香气,被日光照耀过后,占据了整个空间。
明明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可倪知身心却放松下来,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席惟已经离开了。
外面,应琴正在看电视,声音调的很低,怕打扰到他休息。
倪知揉着眼睛走出去,问应琴:“妈,席惟呢?”
“小席说有点事,先走了。”应琴笑了笑,“你让他睡你房间?”
倪知有点尴尬:“他在我的椅子上坐了一下午。”
应琴也没多说什么,示意倪知过去,倪知在她身边坐下,应琴替他理了理睡得有些乱了的长发:“小席走之前和我说,他不是你的朋友。”
席惟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倪知还在想,席惟难道是找妈妈告状了?
就听应琴说:“他说,他是你的追求者,希望我可以允许他,以结婚的前提,来追求你。”
什么?
……结婚?!
倪知愣住,有点不可思议。
虽然他知道,这是一本耽美小说的世界,同性结婚是很常见的一件事,但倪知并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
一个原因是他才刚读大一,结婚离他是很远的一件事。
第二个原因则是,他对于婚姻的态度很严肃。
穿书前的父母给了他最好的爱,父母之间的爱情也近乎完美,为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他决定,如果不找到那个能够爱一辈子的人,他是不会轻易去结婚的。
可现在席惟说什么?
他要以结婚的前提来追求自己?
倪知被逗笑了:“妈妈,他是开玩笑的。”
应琴却说:“我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
席惟说这话时候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到应琴甚至没有想好,该怎么回应他,直到他走后,应琴才回过神来。
应琴问:“宝宝,你呢?对他是什么想法?”
倪知沉默片刻,慢吞吞地比手语:“没什么想法。”
那就是有的意思。
这个孩子,要是真的没有,就不会这么犹豫。
应琴笑了笑,不再追问他,只是说:“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无论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
倪知点了点头。
他相信席惟喜欢自己,想要追求自己。
但这不代表,他相信席惟想要娶自己。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是神圣而庄重的誓言,需要用一辈子的光阴去践行。
他宁缺毋滥,而席惟,似乎只把这件事当做一句悦耳的漂亮话,来博取母亲的信任。
……
自己不是故意把席惟想的那么坏,只是一种惯性。
或许席惟是认真的。
但……但……
他们之间有很多阻力,原作剧情线的惯性,始终存在的系统,还有上郡下郡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一起谈恋爱只需要看感觉吗,但结婚,却要考虑更多现实的事情。
旁边,应琴看着倪知皱在一起的小脸,忽然笑了一声:“宝宝,你在发愁吗?”
倪知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居然真的在考虑和席惟结婚的事?!
这也太可怕了!
席惟的潜移默化真的有用!
倪知冷着脸,把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
决定这一周,都不会回席惟的消息了。
第63章 63 我自己来
63
因为是突发事件临时回国, 所以学校的群里发了通知,他们这一批人可以等到下周,再统一回去上课。
这一周倪知都可以待在家里, 天天吃吃喝喝,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甚至还有时间下了手游,玩了个小号, 很快就冲到了高分榜上。
席惟不知道是知道自己惹倪知生气了, 还是真的很忙, 没怎么出现, 但是每天雷打不动,会发消息和倪知分享自己的日常,从早起吃什么到晚上几点睡觉,事无巨细,倪知就算不想知道, 被他这么信息轰炸,也被迫知道了席惟的一举一动。
……
热暴力啊。
再一次看到席惟发来的只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刚刚洗完澡整个人都湿漉漉的,还能看到水珠沿着胸肌腹肌滚落的照片, 倪知忍无可忍。
【小知不知道】:“……”
【凸惟凸】:“宝宝,终于愿意理我了?”
【小知不知道】:“你给我发这个干嘛!”
【凸惟凸】:“以为宝宝你会喜欢。”
【小知不知道】:“我不喜欢。”
【小知不知道】:“还有, 不许叫我宝宝。”
【凸惟凸】:“一次只能实现你一个愿望。”
【凸惟凸】:“想看我的照片, 还是想听我喊你宝宝^ ^”
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也不想看照片, 也不想被喊宝宝。
但是席惟总能把他的话翻译得很让人火大。
倪知决定眼不见为净,把席惟拉黑算了。
席惟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处在黑名单边缘,所以在倪知动手之前,发来了一条消息。
【凸惟凸】:“明家老爷子快要过寿了。”
倪知手顿了一下, 若有所思看着席惟发来的这条消息。
明家。
顾霜纯背后的靠山,纵容女儿抢夺别人丈夫,依旧歌舞升平。
【小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凸惟凸】:“如果想对付明家,最近就是最好的时间。”
【凸惟凸】:“宝宝,只要你想,开口告诉我,我立刻让明家消失。”
好一句“天凉王破”。
但不得不说,席惟确实有这个实力。
明家在下郡人眼里高不可攀,可在席家眼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
而倪知,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却连小鱼都算不上,或许只是一只小小的河虾,轻而易举就能吞下。
倪知坐在窗边,望着窗外。
楼层太低,只能看到城市陈旧的一隅,楼与楼的间隔密密匝匝,月亮的光自缝隙之落下,映亮了门前的水泥汀,被月亮照了,像是莹莹的一汪水。更远处的码头上,硕大的渡轮载着沉重的货物顺流而下,财富与资源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一水之隔的地方。
自学校回来的路上,处处纸醉金迷。
下郡人喜欢说,鲤鱼跃龙门,说是跃出了下郡,哪怕不是进入上郡,也能过上与这里截然不同的生活。
这里太过贫瘠,落后的灰一寸寸地埋过无数人的人生。
当初明滢从应琴手里抢走了丈夫,又纵容养出了顾霜纯这样的儿子。
不是不知道这是错的,只是因为,这样做,根本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可谁又规定,小河虾不能逆流而上?
【小知不知道】:“不用。”
【小知不知道】:“我自己来。”
席惟并没有坚持,这样听起来荒唐的话,席惟却相信了。
【凸惟凸】:“我知道你可以,我只是怕你太辛苦。”
倪知露出微微的笑意,被月光映照得有些冰凉的神情,也有了一痕暖意。
然后就看到席惟又发了一条消息。
【凸惟凸】:“我的宝宝最棒了^ ^”
倪知:……
不然还是拉黑算了。
网上,关于明家的事不算少,因为涉及到了最受人关注的豪门私隐,像明滢这样嫁了个二婚下郡人的事实在是屈指可数,哪怕明家曾经控制过舆论,尽量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但网民的力量是无穷的,外加也有明家的对手推波助澜,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在少数。
有觉得明滢脑子坏掉了,有好奇明滢再嫁的这个二婚男到底有多帅,还有人觉得,两个人是冲破了世俗的阻碍,为爱奋不顾身,实在可歌可泣。
倪知网上冲浪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都疼了。
好在还是找到了一点可以用的消息。
明家老爷子明润茂,这次过的是八十大寿,因为是整寿,外加庆祝明家旗下的明兆实业百年,所以这次是准备大办,还有传闻称,明润茂将在这次的寿宴上,公布自己的接班人选。
而目前最有可能的接班人选有三个,分别是明润茂的大儿子明涛,小女儿明滢,还有明润茂的弟弟明润节。
其中明涛之前一直声势最盛,是实至名归的太子爷,明滢后来者居上,这几年风头正劲,至于明润节,则是因为手里持有明兆实业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是除了明润茂之外,个人占股最多的。
三方角逐多年,现在终于要落下帷幕,公布谜底。
不光是明家人在意,连带看了不少年热闹的外人,也都很好奇,究竟谁能夺得明家,成为明家下一任的主人。
纸上是倪知记下的名字,明涛、明滢和明润节在下,三个箭头都指向了明润茂。
倪知随意地在明滢名字上圈了一下,又去搜索明滢有关的人事关系。
父母、儿子,以及,丈夫。
屏幕上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如果不是介绍上说,他是成功的地产商人,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大学老师。
倪邝照。
原主和顾霜纯生理上的父亲。
那个抛妻弃子,飞上枝头的下郡人。
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点都不像,却也能生出原主这样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
有意思。
倪知撑着下颌,若有所思。
原主姓倪,很明显是和这个父亲姓的,虽然可以改名,但原主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情绪,一直很排斥去改。
倪知觉得,或许原主对倪邝照的恨,更多的是来源于爱。
因为对于父亲仍然有爱,所以才会恨得那么痛苦,才会不想改掉姓氏,希望有一天,能够变得成功,成功到曾经抛弃自己的男人也会后悔。
很正常,但又很小孩子的想法。
但顾霜纯为什么会姓顾呢?
倪知凝视着屏幕上,明滢父母那一栏。
父亲,明润茂。
母亲,顾婷月。
顾霜纯居然是和外婆姓。
上郡各大家族互相通婚,顾家曾经势大,如今却也略显落寞,已经到了跌落上郡的边缘。
落魄的顾家,急于上位但名不正言不顺的明滢,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的明涛,以及一直姿态不明虎视眈眈的明润节。
几方势力纠缠,支持明滢上位的人里,是不是也有顾家一份?
有些时候,只是一些公开的资料,就能推测出很多事来。
倪知拿着笔尖,在明滢的名字上点了点,而后随意地将纸揉成一团,丢到了面前的水杯里。
纸很薄,一瞬间就被打湿,纸上的字晕成了一团墨痕,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门口,侍应生推开门,冯野臣进来时,就看到倪知坐在桌边,正凝视着面前的水杯,唇角翘着,似是心情不错。
离上次见面不过过去了半个多月,可冯野臣总觉得,倪知又瘦了一些。
他瘦得也美,骨肉均亭,面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单薄莹润的肌肤紧紧地贴在形状姣好优美的骨骼上,显得整个人有一种轻盈至极的秀丽。
现在倪知垂着眼睛,漆黑的眼睛里,映出杯中的水,又像是那些湿漉漉的水痕,落在了他的眉眼里。
冯野臣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想要多看一看他。
倪知却忽然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见到冯野臣时,倪知露出个笑容,对着冯野臣挥了挥手:“臣哥。”
冯野臣收回那些乱飘的心思,笑着走过去:“小知,等很久了吧?”
倪知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才来不久。”
冯野臣做个手势,示意侍应生上前,而后接过菜单,亲自放在倪知面前:“臣哥今天发工资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倪知不和他客气:“谢谢臣哥。”
他看菜单的时候,冯野臣就在看他,看他雪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肌肤和漂亮秀气看起来泛着玉石质地的锁骨。
倪知点完菜,将菜单反手递给他,冯野臣接过来,随意地又加了几个菜:“就这样吧。小知,喝酒吗?”
倪知笑笑:“臣哥,别来考验我了。”
冯野臣也笑了:“不爱喝酒好,喝酒容易误事。我看你像是瘦了,去当交换生吃的饭不合胃口?”
倪知摸了摸自己的脸:“臣哥,我没瘦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是吗?”
冯野臣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倪知,他的视线很沉,落过来的时候带着压制性的重量感。
大概是因为今天来高档餐厅,冯野臣换了一套西装,从头到尾都是纯色的黑,连同里面的衬衫也是,没有系领带,衬衫扣子开了几颗,衬衫被明显的肌肉撑出了分明的形状,看起来有一种痞气的英俊。
在这样的视线里,有一种在烈日下走动的感觉,倪知微微垂眸,冯野臣说:“我总觉得你瘦了。”
倪知微微一笑:“臣哥是担心我在外面过得不好。”
是变了啊。
冯野臣在心里想。
过去的小知,说不出这么贴心的话。
崇德学院这么会教人吗?还是在外面吃了苦头,受了委屈,不得不成长了?
冯野臣问:“那你呢?在外面到底过得怎么样?”
倪知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但到底没有报喜不报忧:“我遇到了倪邝照的儿子。”
冯野臣顿了一下,才想起倪邝照是谁。
当年倪邝照抛妻弃子的事,闹得很大。这一片都是老厂房,工人们住在一起,谁不认识谁?
倪邝照被上郡的初恋看上,执意要和应琴离婚,而后更是十多年都没再回来,说是会给生活费,可那生活费更近似于羞辱,多少年了,一个月也只给几百块钱。
应琴硬气,一分没要,硬是把孩子养大了。
冯野臣说:“欺负你了?”
倪知回答:“算是,但是我还回来了。”
他没有隐瞒自己,冯野臣很满足:“我听说是叫……顾霜纯?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和哥说,哥替你处理。”
说到“处理”两个字,冯野臣笑了笑,露出的齿很尖,像是猛兽,凶相毕露。
他果然知道顾霜纯。
倪知问:“臣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门路?”
冯野臣挑了下眉,眉峰中断开的伤痕似是锐利的刀,他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问倪知:“你想干什么?”
倪知很腼腆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温顺而乖巧,无害得像是一只雪白的小小羔羊:“哥,我想换个身份,你能帮帮我吗?”
手语说出的话,明明应当看不出语气的,但冯野臣看着倪知细长的指尖,在空中划出的痕迹,莫名其妙觉得,如果倪知可以开口的话,说出的声音一定是清而亮,带着一点泉水似的冷,只有撒娇的时候,会放得又轻又软。
像是蜜糖,甜得人口渴。
冯野臣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可以。”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倪知只是笑,冯野臣无奈:“有危险吗?”
倪知这才回答:“没有。”
“行。”冯野臣看着他笑,自己也笑起来,“哥帮你。先吃饭吧。”
倪知笑容更深,眼睛弯起来,眼下的卧蚕饱满,看起来很乖很甜:“谢谢哥。”
冯野臣实在没有忍住,抬手揉了揉倪知的脑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冯野臣身量高,手臂也长,伸过来时,恰好能碰到倪知,倪知微微低了一点头,像是听话的弟弟,可冯野臣看他时,却又不只在看弟弟。
手机震了一下,倪知没有去看,冯野臣的手也停住,就好像忽然走了神。
倪知维持这个姿势等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累了,抬头刚要提醒冯野臣,视线却在门口停住——
大门前,席惟正站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眼,落在他的身上,似笑非笑,眸中闪烁的光却很熟悉。
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占有欲丨望。
第64章 64 谢谢你也想见到我
64
四目相对, 席惟挑了一下眉,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目标精确地向着倪知走来。
他腿长, 步子迈的很大,不过一眨眼就走了过来, 离得越近,眼里的占有欲被藏得越深, 等走到近处的时候, 已经看起来完完全全的人畜无害, 似乎刚刚那昙花一现的劣质恶意, 只是倪知看错了。
“小知。”席惟很自然熟稔地在倪知身边坐下,“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我?”
四人桌,原本冯野臣和倪知一人一边,现在席惟来了, 在倪知身边坐下,反倒将冯野臣显得多余起来。
冯野臣缓缓收回手来,看了席惟一眼,视线从席惟做工精美布料昂贵的大衣和衬衫上扫过, 又落在他腕上那块最少八位数的腕表上。
先敬衣衫后敬人,冯野臣生活在下郡, 更要生出一双利眼, 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惹, 什么样的人不可以。
而很明显,面前的青年,就是他不可以招惹的那类对象。
所以冯野臣并没有因为席惟的不请自来而动怒,只是问倪知:“小知, 这是你的朋友?”
倪知看了席惟一眼,席惟坐在身边,也正含笑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要怎么回答。
倪知淡淡地比了个手势:“我不认识他。”
席惟笑道:“还在生我的气?我这几天有事要忙,不是给你报备行程了吗?”
语气低沉温柔,带点暧昧的口吻。
倪知在桌下踹他一脚,他也不生气,自我介绍说:“我姓席,席惟。你是小知那个邻居哥哥吧?”
冯野臣微微皱眉,听到席惟的姓氏时眉峰皱的更紧,却又松开,笑了笑说:“是。我是冯野臣。席先生和小知是在学校认识的?”
席惟倚在那里,语气有点慵懒,靠倪知很近,肩膀几乎贴在倪知肩上:“我是小知的……学长。”
说到“学长”两个字,他笑了一下,问倪知,“小知,是不是?”
倪知虽然皱着眉,却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表现出什么不舒服的情绪,甚至习以为常地将力度顺着席惟的肩膀压了过去,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靠在了席惟的身上。
他们很熟。
不只是关系。
甚至连身体都习惯了这样的距离。
冯野臣很难形容这一刻心里的感觉,他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倪知在学校里绝对不会平静度过这四年,一定有很多的狂蜂浪蝶会跟在倪知的身后。
但……是不是太快了?
才一个学期而已,这个席惟,就已经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了?
而且席这个姓氏太特殊了,整个上郡,也只有那一家。
冯野臣看着英俊年轻,却又带着上位者姿态的席惟,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感。
他的眼底永远都是野心勃勃,而席惟却那样的从容,那种从容,是时代处于高位者,才能有的一种放松。而他这样从下郡一点点打拼起来的人,永远无法做到。
恰好此刻,侍应生端着菜品上桌,冯野臣说:“不知道席先生也要来,我再加几个菜。”
席惟说:“不用,我就是恰好路过,看到小知,所以进来打个招呼。”
什么样的恰好,又是什么样的路过,才能看到餐厅最里面,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他睁眼说瞎话,倪知夹了一筷子虾球,没有夹稳,滚了下来,滚过前襟,留下一道淡淡的芥末颜色。
冯野臣伸手去抽纸巾,席惟却已经快他一步,将纸巾抽出,却没有递给倪知,反倒自己替倪知擦了擦衣领:“这么不小心。”
而后又笑着和冯野臣说:“小知就是这样,吃饭不上心,没人看着他,自己吃块面包就算了——唔,冯先生和小知从小认识,这些事不用我说,大概也一定知道吧?”
冯野臣定定看着席惟,席惟侧着身,替倪知擦拭的时候,半只手臂揽在倪知肩上,现在也没有放开,仍旧用这样占有一样的姿势,将倪知半个人都禁锢在怀中。
已经不是挑衅了。
是一种宣告。
宣告着怀中的人,是独属于他的胜利品,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染指。
冯野臣眸色深下去,狗牌挂在颈中,被藏在了衣襟深处正贴着心脏的地方,冰冷如同利刃,分明清晰地提示着他,在自己未曾知晓的时刻,自己曾经看作弟弟的少年,已经有了更多的追随者。
“是,小知一直是这样。”冯野臣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带着笑,很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他一起长大,有段时间他粘我,天天跑来我家,我就变着花样给他做饭。”
席惟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小时候的倪知可爱,还是笑冯野臣说这样的话,目的昭然若揭:“我和小知出国的时候住在一起,早上替他做饭,他就没吃,看来现在比以前更挑剔了。”
住在一起?
冯野臣终于有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转头问侍应生:“剩下的菜怎么还没上?”
侍应生连忙道:“这就去催。”
那边,席惟百无聊赖地转头对着倪知挑了挑眉。
这样的表情,长得丑一点都算挤眉弄眼,可他长得英俊,做起来并不讨人厌。
倪知面无表情,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席惟故意低低地闷哼一声,往倪知身上倒:“受伤了。”
被倪知无情地推开。
对面的冯野臣看着他们两个的小动作,神情冷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水在杯中久了,放得有些久了,沿着口腔落入胃中,忍不住地齿冷。
一顿饭下来,冯野臣都没怎么开口,席惟也没吃东西,一直在替倪知剥虾挑鱼刺。吃完饭,三人一起走到餐厅门口,冯野臣说:“我送你回去。”
席惟却说:“我送小知吧。”
冯野臣看他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顿住,到底只说:“那我先走了。”
等他走后,席惟看向倪知,笑眯眯问:“你不喜欢你这个臣哥?”
倪知围着一条长长的围巾,在肩上围了三圈,整张面孔都藏在里面,只露出一双漆黑莹润的眼睛——
席惟忽然发现,最近倪知好像都没怎么再戴眼镜。
席惟又问:“怎么忽然不戴眼镜了?”
天还是有些冷,倪知不想把手伸出来,看着席惟没回答。
席惟失笑,将车开来,又亲自替倪知开了车门:“公主,上车吧。”
车里暖气开得足,倪知这才比手势:“我本来就不怎么近视,之前是戴习惯了,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其实不是没有必要的。
自从他不戴眼镜之后,ooc值就一直维持在45%。
这是一个算是比较危险的数值,本来的ooc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波动,却因为这么小小的一个改变而高居不下。
但倪知就是不想要再被系统摆布了。
席惟忽然伸手,摸了摸倪知的面颊,倪知皱眉,他已经收回手去:“这么凉,怎么不穿厚点?”
……感觉很像是耍流氓,但是说的话又很体贴。
倪知:“我天生就怕冷。”
席惟:“我妈认识个老中医,下次请来给你把把脉,开药调理一下。”
倪知:“不要。”
席惟笑了起来:“怕苦啊?宝宝,真可爱。”
要不是他在开车,倪知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倪知冷冷地:“不许叫我宝宝,不然我翻脸了。”
恰好是红灯,席惟踩了刹车,含笑看着倪知:“刚刚帮了你的忙,你现在就过河拆桥?”
倪知问:“什么忙?”
席惟说:“你的臣哥啊。”
倪知抿了抿唇。
席惟居然看出来了。
刚刚他是故意在冯野臣面前,和席惟展示一定的亲密关系。
因为他觉得……冯野臣看他的眼神,有些熟悉。
他在很多男人身上看到过。
虽然冯野臣藏得更深,但倪知不会错看。
那已经不是哥哥看弟弟的表情了,而是一个男人,看着令他心动猎物的神情。
原主和冯野臣认识很久,记忆里,冯野臣一直是个值得依赖的大哥,所以这次,倪知才会向他求助,与此同时,倪知也不希望自己和冯野臣的关系,从值得怀念的兄弟,变成某些更为复杂不可控的存在……
所以当席惟出现时,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冯野臣不是一个疯子,看起来离经叛道,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很循规蹈矩的人,他以大哥自居,就会保护自己的弟弟,他想要往上爬,做人上人,想要让每个在意的他都以他为荣。
这是一个传统的男人。
只要他知道,倪知有正在暧昧的对象,就不会选择去越界。
倪知希望他能继续做一个大哥,而不是别的什么。
他知道这个想法很自私,但也比之后让两个人都尴尬难堪要好。
倪知没有回答,席惟也没有开口,车里就安静了下来。
斑马线上,行人如织,浅灰色的柏油马路被白色的横道划开,车流人流交织,城市沉入陈旧安静的湖泊。
良久,倪知回答:“我不想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回答的时候,表情没有改变,看起来依旧是凉而淡的冰,但眼睫轻轻落下去,却将真正的情绪藏了起来。
席惟问:“怎么了,不开心?”
倪知指尖轻轻地动了一下,席惟笑了:“觉得自己辜负了别人的真心?”
倪知回答:“不是。”
席惟:“那是什么?”
倪知沉默片刻:“我觉得我很自私。”
席惟却问:“让他帮你什么事?怎么不找我帮忙。”
他话题跳跃太快,倪知有点没跟上:“?”
席惟笑笑,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小知,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你找哪个男人,就是哪个男人的荣幸,你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他,我真的嫉妒的要死。所以,你居然还在愧疚,觉得自己很自私?你可以出去问问,每个男人,都愿意被你这样‘自私’地对待。”
倪知一时有些失言。
他真没想到,世界上有比他还理直气壮的人。
但是席惟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把他的思路给带偏了:“谁会愿意啊?”
席惟说:“我啊。宝宝,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只要你对我笑一笑就好。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找他帮什么忙吗?”
倪知无语,到底回答:“我让他帮我换个身份。”
席惟很敏锐:“你想混到明兆实业去?打算从谁那里下手,明涛?”
倪知没想到他联想的这么快,而且猜的也很准:“不是明涛。”
席惟“嗯?”了一声:“也不可能是明滢,那只剩一个人选了。”
倪知回答:“是,我要去找明润节。”
席惟稍加思忖便笑了:“看来明涛和明滢这对兄妹,你一个都看不上。怎么样,现在愿不愿意不找他,来找我?”
倪知:“不。”
席惟:“为什么?不想欠我的?”
“不是。”倪知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不想把你给牵扯进来。”
席惟是原作里重点描写的主角攻,倪知并不想将他给拉进来,他不能保证,如果席惟出手,原作剧情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
但冯野臣不同。
冯野臣在原作中只出现了一面,和顾霜纯的交集也少,能够最大程度保证不会影响到剧情走向。
原作中,第一学期结束,第二学期时,剧情已经到了中期,小说着重描写了F4为了顾霜纯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修罗场大受欢迎,其中,原主的戏份则更简单了,就是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F4和顾霜纯之间上蹿下跳,企图给他们制造矛盾,却总是让自己陷入一种尴尬滑稽的处境。
但是现在,别说F4为了顾霜纯争风吃醋勾心斗角,顾霜纯这个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倪知问:“顾霜纯呢?”
席惟说:“你想见他?早知道我就不把他丢回明家了。”
倪知问:“你把他怎么了……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了。”
席惟含笑说:“不听是最好的,我还怕脏了你的耳朵。”
倪知并不好奇顾霜纯经历了什么。
算上原主自杀那次,顾霜纯已经蓄谋杀害他两次了。
如果不是席惟,现在倪知大概已经步了原主的后尘,而就算倪知没死,按照原作里的结局,他也会在大雨的天气里,出了车祸,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一次一次,天时地利,好像原作的整个世界,都站在顾霜纯那一边。
所以无论顾霜纯被怎么惩罚,倪知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他从不觉得自己善良,别人怎么对待自己,自己就同样对待回去。
毕竟,他可是原作里盖棺论定的“恶毒绿茶反派受”。
席惟忽然说:“那我呢?”
倪知慢了半拍:“……你什么?”
席惟:“你不问问,我来找你干什么吗?”
难道能有什么正事吗?
席惟被倪知的眼神逗笑了:“怎么,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不务正业的人?”
倪知的视线飘了一下。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看待席惟的。
席惟“嗤”了一声,倪知乖乖地比手势:“那席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正事吗?”
车已经开到了门口的小巷,乍暖还寒的季节,巷口的一枝迎春探了出来,鹅黄的颜色,单薄的花瓣,纤细的花蕊,在微凉的风里簌簌地摆。
车里的暖气笼着一团香,幽柔地漂浮在每一寸空间。
席惟看向倪知,眼睛很亮,凝视倪知时,带着肉眼可见的温柔:“来见你,不就是正事吗?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小知,你想见到我吗?”
他问得太直白,直白到没有一点婉转的余地。
回答只有两个,想,或者不想。
倪知一时居然迟疑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席惟。
当在餐厅看到席惟的那一个瞬间,除了错愕和讶异之外,倪知很难忽视,那一刻看到席惟,他明明应该感到厌烦,厌烦席惟的如影随形,但心里升起的,却是一种很淡的惊喜。
他惊喜于突然看到席惟。
哪怕只有很少很少一点情绪,却也是货真价实地存在。
但他不想告诉席惟,他不想要展露真实的情绪。他就像是一个吝啬的穷人,捂着只有一点点的财富,生怕会被人看到从指缝里泄露的光芒。
所以倪知看着席惟,难得地呆在了那里。
席惟看着他,眼神从温柔变得探究,却又在某一刻,重新温柔了下去。
他没有逼迫倪知去回答自己,而是低下头去,捧起倪知的手,在那雪白的指尖上,轻轻地用唇触碰了一下。
同样很轻。
轻的像是一阵风,甚至无法拂动车里盈盈的香气。
但倪知感受到了,微微的一点热,烫过指尖,一触即逝。
席惟开口,很温柔很温柔地说:“没事的小知,我知道。”
他知道,他的小知,也想他了。
就算很少,就算只有一点。
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刚刚说的话不是在哄倪知,他知道他的小哑巴有多么的好,多么的受欢迎。
任何男人,都会因为倪知所展现的那么伶仃的一点想念而疯狂。
而他,已经得到了。
或许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很想你,小知。”席惟凝望着倪知,翘起唇角说,“谢谢你也想见到我。”
第65章 65 一个废物
65
屋内没有开灯, 厚重的金丝绒窗帘落下,点光不透。
门被人推开来,空气流通, 越发显得屋内的气味古怪,似是很久都没有吸纳过新鲜的气息, 被厚重而陈旧的腐朽的味道所笼罩。
有脚步声响起,走到窗前, 重重地将窗帘拉开。
日光一下子毫无阻碍地落了进来, 窗外原来是一片澄澈清明的好天气。自房间向外望去, 风景极佳, 早开的春花在花园中被巧手的园丁修剪呵护得潋滟明媚,更远处的海岸线上,蔚蓝的海与金色的沙滩交织连绵。
可屋内,仍是一片死气沉沉。
床上,昂贵的布料包裹着一个身影, 蜷缩在那里,丝毫不因来人的动作而有所反应。
明滢站在那里,两条手臂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还不起来吗?你的教练说, 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做复健了。”她的声音极为悦耳温柔,可眼神却是冷的, “小纯, 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顾霜纯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 却只是往角落里藏得更深。
明滢看到他这样,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气。
这就是她明滢的儿子?!
顾霜纯早就被送了回来,算不上遍体鳞伤,只有两条腿, 不知道被用了什么手段,医疗设备查不出什么伤痕,可顾霜纯就是不能行走了。
这比明滢想的要好一些。
毕竟她原本以为,席惟会为了替他的小恋人出气,直接弄死顾霜纯。
当然不会那么直接,大概会把顾霜纯弄得艳艳一宿丢回来,这样就算明家想要救治也无能为力,席家也不会真的沾上人命。
可没想到,席惟居然只是让顾霜纯不能走路了。
甚至医生诊断,只要顾霜纯经过康复训练,就能重新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行动。
是手下留情了?
又或者是不想和明家彻底闹掰?
看来席家这一代的掌权人,心肠和手腕都是越发的软了。
明滢和心腹商讨之后,觉得这是席惟的一次示好——
是的,对于席家这样金字塔尖上的最高上位者来说,得罪了他们,他们却没有下死手,已经算是一种示好了。
明滢已经计划好了,等顾霜纯伤势恢复,她就让顾霜纯去找倪知,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倪知的谅解。
可没想到,顾霜纯却并不配合。
他去了一两次康复训练之后,就不肯再去了,教练不敢强迫他,只能来找明滢告状,可明滢太忙,知道的时候,顾霜纯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偶尔让人送饭之外,一点音讯都没有。
她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烂泥扶不上墙的孩子!
真是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想到倪邝照,明滢难得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当初她真是选错了人!
倪邝照的父亲曾经是明家的司机,明滢和倪邝照,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只是后来,倪邝照的父亲总是酗酒被辞退,倪家只能搬去下郡。那时的明滢已经明白,自己和倪邝照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可倪邝照却不明白。
后来,两人再相逢,倪邝照依旧英俊,却已经有了家室,而明滢因为被催婚而焦头烂额。
是旧情复燃,还是各怀鬼胎,明滢已经说不清楚了,只是倪邝照像是狗一样跪在她面前,诉说这么多年对她的思念和恋慕的时候,明滢升起了一种愉悦感。
那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命运完全的操控与摆布的快乐。
她带走了倪邝照,让他一条狗,也能坐在高位上。
他们夫妻和睦,生下了一个漂亮乖巧的孩子,生活本来应当是一帆风顺的,可明滢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居然和倪邝照一模一样。
那种不求上进,奴颜婢膝的样子,简直让人恶心!
明滢被吓坏了,她立刻勒令,倪邝照不许再过多地出现在孩子面前,又找了许多的名师来教导,可……可坏了的草种播种不出参天的树,她的孩子,只能当菟丝子,攀附在别人身上。
痛苦过,挣扎过,到底只能认命。
明滢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先为孩子改了姓氏,从倪改作顾。
顾家,是她母亲的家族,虽然已经式微,但当自己向他们示好的时候,他们立刻成了自己的死忠。大哥理解不了,觉得她怎么能看上这么一点小小的势力,可明滢知道,自己和大哥是不同的。
大哥天生就拥有一切,而她想留在明家、得到明家,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而后她停掉了顾霜纯的一部分课程,增添了更多陶冶情操的东西,之前的课程,是为了顾霜纯可以做一个掌权者而定制,现在的课程,却是让他学会,如何做掌权者的恋人和妻子。
既然只能做菟丝子,那就去缠绕最高达粗壮的大树吧。
她的孩子,也成为了她计划的一部分。
而计划,是不能够被破坏的。
明滢在床边坐下,手轻轻地搭在顾霜纯身上,柔声道:“小纯,是妈妈啊。怎么还在闹脾气?”
顾霜纯瑟缩了一下,听到明滢的声音,似乎在低低地啜泣。
明滢安抚他:“别怕,孩子。已经回来明家了,没人会欺负你了。”
顾霜纯终于试探着想要转过身来,明滢感觉到他的动摇,微微笑道:“去做复健好不好?小纯这么漂亮,跳舞也美,不能走路怎么可以?”
可顾霜纯猛地坐起身子,惊恐道:“我不去复健!复健太痛了!妈!太痛了啊!”
复健真的好痛!!!
他不敢再去回忆那暗无天日的几天,只知道自己的双腿再也不能行走了,可医生说他可以,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为什么那么娇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试图走路时,他的腿都像是被无数的钢针刺过一样,彻骨地疼痛!
太可怕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宁可一辈子不能走路,也不想再去回顾!
顾霜纯尖叫起来,却忽然被打断了:“就因为疼,你就不去做了?”
声音温柔,却带上了冷意。
顾霜纯后知后觉,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明滢,却见母亲一向温柔的脸上,看着他的表情,却那样冰冷:“就因为痛?”
顾霜纯下意识解释:“真的好痛!妈妈,你那么疼我,你一定不舍得我那么痛苦吧?”
明滢没有做声,面孔沉在影中,显得极为冷厉。
顾霜纯有些害怕,从小到大,母亲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所以他小声地问:“妈妈?”
明滢问:“所以你为了不疼,宁愿一辈子都不走路了?”
顾霜纯点了点头,明滢像是笑了:“你宁愿一辈子做个残废,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也不想忍受这么一点痛苦?”
顾霜纯觉得妈妈说话太过分了:“我是明家人啊,谁敢瞧不起我?”
明滢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不要和下郡人通婚,他们的血脉天生下贱,原来是真的!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明滢忽然想起倪知的资料。
一个下郡的哑巴,靠着自己考上了崇德学院,虽然入校时被人欺负霸凌,可期末却考到了全校第一,参加了只有贵族学生能去的交换生活动,甚至和四大家族的孩子们打成一片。
而她的孩子,除了撒泼打滚之外,一事无成!
难道她的教育,连应琴都比不过?!
明滢站起身来,顾霜纯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艰难地挪动身体,抓住明滢的衣角:“妈妈,是倪知,一定是倪知那个贱人,是他迷惑了席惟,妈,你不是说,只要我去了崇德学院,席惟一定会爱上我吗?妈,你替我除掉倪知!”
只要除掉了倪知,他的生活就会回到正轨。
倪知是哑巴席惟也喜欢,那自己就算不能走路,也一定不会影响席惟同样爱上他吧?
只要倪知不在了!
“啪”地一声响起,顾霜纯被打得脸猛地向一侧偏去。
这一耳光太过突然,突然到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脸上的痛楚。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明滢,明滢却已经缓缓收回手来,静静地看着他:“说完了?”
顾霜纯整个人都被打傻了,呆呆地捂着脸,坐在床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看着明滢,不敢再哭。
明滢脸上那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全都收了起来,看着顾霜纯时,不再有任何温度:“说完就把这些话都给我埋在肚子里,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你想对付倪知?你配吗?他现在是席惟的心上人,你懂那是什么意思吗?”
顾霜纯怯怯地摇了摇头,趋害避利的本能提醒着他,现在的母亲,哪怕看起来依旧温柔高贵,但却和平常截然不同。
明滢翘了一下唇角,淡淡道:“意思就是,就算是我,在他面前,也要对他礼敬三分。当他和席惟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玩的,就是另外的牌局了。而你,顾霜纯,一个不能走路的残废,你以后,根本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明滢说完,不再看顾霜纯,转身走了。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大哭声,而后是一声闷响,大概是顾霜纯挣扎着从床上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听到顾霜纯哀求着哭泣说:“妈妈,我错了,别扔下我。”
可明滢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遗憾。
为什么倪知不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倪知是自己的孩子,她会给倪知最好的一切,教授倪知,成为自己的接班人,而不是仅仅作为联姻的道具。
有下人听到声音,小心翼翼地过来查看。
明滢吩咐说:“去问少爷,愿不愿意去做复健。如果愿意,就带他去。如果不愿意……”
明滢冷漠道,“就不用给他送饭了。”
一个废物,也只配自生自灭。
第66章 66 说说而已,你就不行了?
66
明兆实业早年依靠制造汽车零部件发家, 后来渐渐发展到自己生产汽车,近几年发展停滞,正在寻求转型, 因此成立了不少子公司,希望能有所作为。
桦安科技就是明兆实业旗下的子公司, 负责新能源汽车的研发,只是进展极度缓慢, 至今没有成果推出, 但因为负责这家子公司的, 是集团董事长明润茂的弟弟明润节, 所以就算拿不出什么赢利点,也一直没有被裁撤,甚至还在不断地扩大规模,招收新的职员入职。
许萌大学毕业就进入了明兆,曾经有段时间, 公司里流传说要倒闭裁员了,当时刚入职的许萌很紧张,可部门的老员工却都老神在在:“把心放到肚子里,哪家子公司被裁, 都轮不到咱们。”
果然,一轮轮裁撤下来, 没有一次轮到明兆, 许萌也成了老员工, 开始每天上班摸鱼,工作总是拖到最后一刻再做。尤其是最近来了新人,老人们更加轻松了。
分到他们宣传部的有两个,都是男孩子, 其中一个长得特别漂亮,叫冯知。长发、雪肤,有一双斜飞的凤眼,眉目看起来很冷,但是表情很乖,分配给他的工作总是完成的很到位,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入职前嗓子受了伤,最近都不能开口说话。
许萌很照顾他,因为觉得他很像自己的弟弟——
当然,她的弟弟没这么漂亮。
但是冯知和弟弟都很乖,很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亏。
比如有时候,老员工总把自己的工作丢给新人,还让新人负责跑腿买咖啡,就算是下雨天也不肯点外卖,省那么一点外卖费。
这个时候,许萌就会特意让冯知过来,帮自己做一点无关痛痒的小事,手上有事做了,就不会被派去跑腿。
冯知很听话,许萌让他做的事,他总做的很清爽利落,让他查的资料,他也能分门别类,送到许萌手上的资料,根本不用许萌二次整理,直接就能使用。
许萌觉得自己真是挖到宝了:“你哪所大学毕业的,之前实习过?”
冯知摇摇头,对着许萌笑了笑,打字说:“汇安大学毕业的。之前……在学校里面做过这些。”
汇安大学位于上三郡的边缘地带,属于是上郡人看不上,剩下几郡能选择的最好的学校了。
许萌立刻笑了:“我也是汇安的。那你就是我学弟了。”
冯知打字:“学姐好。”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三个字,但是他眼睛垂着,长长的睫毛漆黑浓密,秀丽漂亮的五官显得驯顺天真,让人很容易就脑补出他乖乖软软喊自己的声音。
好可爱啊。
许萌手痒,好想捏捏冯知雪白的脸颊,但是感觉太像怪阿姨了,还是忍了下来。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冯知,张部长找你。”
许萌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不等冯知回答,就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起身说:“冯知正在帮我收集下次会议要用的资料,部长找他有什么事?”
喊人的人说:“部长的事,我怎么知道。哎呀,许萌,你就让他过来,等会儿还你不就行了。”
许萌却说:“不行,他没空,你让部长找别人。”
许萌在部门里待的久了,那人也不想和她冲突,嘀咕了两句到底走了。
许萌这才松了口气,坐下后看到冯知正看着她。
冯知的眼睛很黑,瞳仁很大,看人的时候专注至极,似是落着满天的星。
许萌看到他的眼睛就觉得心里软软的,笑着说:“张部长就爱使唤人。你别管他,做你自己的。”
其实不是。
那个张部长是个老色魔,而且荤素不忌、男女通吃,许萌刚入职的时候就被他隐晦地骚扰过,只是没有得手。许萌也偷偷投诉过,但张部长上面有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许萌被穿过小鞋,不过后来明润节明总下来视察过,张部长也就收敛了一点。
可现在,许萌能感觉到,他又故态复萌,只是这次的目标不再是自己,而是冯知。
看看冯知漂亮的脸蛋,许萌也不是不能理解张部长……啊呸,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完全不能认同!
张部长也不看看自己的老脸,还想搞职场潜规则!
呸呸呸,臭狗屎!
许萌斩钉截铁道:“总之,那个张部长单独找你,你千万别去,你一个新人,他使唤你干什么啊。”
冯知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舒朗的睫毛似是黑色的大翅蝴蝶,遮住眼底旖旎的光影:“我明白,谢谢萌萌姐。”
好乖哦。
许萌被萌得恨不得尖叫,感觉冯知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猫咪。
可惜不能摸一摸,自己可不能像张部长那个老色魔一样!
许萌把冯知保护在自己的身后,偶尔也会听到闲言碎语,说她是老牛想吃嫩草,犯了花痴,看到漂亮男孩子连脸都不要了。
许萌才不听这些人的屁话,自己当年被欺负的时候,这些人没有一个站出来的,现在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呵呵,一群贱人。
只是这天,许萌被派去集团总部出外勤,能去总部的,都是每个部门最好的员工,外勤费也比平常要高,许萌不疑有他,下午回公司的时候还给大家带了路上买的奶茶。
分奶茶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但是看许萌的眼神有些躲闪,许萌当做没看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种眼神太熟悉了,她刚入职的时候,被张部长单独喊去办公室的时候,这些同事看她的眼神就是这样……
许萌猛地一顿:“冯知呢?”
没人回答她,大家都很忙,许萌重重一拍桌子:“说话!”
这才有人说:“谁知道,刚刚还看到呢,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偷懒去了。”
“小萌,你发什么脾气?”
“是啊是啊,他一个实习生,你反应那么激烈干嘛?”
许萌差点被他们气死,听他们这么说也知道有鬼,只是还没等许萌有什么反应,就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了一声重响,像是什么东西被丢出来砸在门上。
是部长办公室!
许萌顾不上理办公室这群见风使舵的人,赶向部长办公室。
等她走后,办公室里的人开始说风凉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那个冯知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啊,还在我们这里耍横,神经。”
“谁说不是呢,真是花痴,不就是个男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许萌尖叫了一声。
众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
不会真是张部长玩实习生,玩出什么岔子了吧?
结果刚出办公室的大门,就看到了走廊那头,部长办公室的门开着,脑满肠肥的张部长像是个破麻袋一样躺在门口,冯知站在他的面前,长身玉立,纤细而高挑,一只脚踩在张部长的脸上。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逆着光,他如玉石一般雪白无暇的面孔,呈现出一种莹润而冰冷的质地,似是被精雕细琢的神像,美丽得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神性。
被他视线扫过时,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有些加速,一边紧张,一边又忍不住期待,他能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更久一些。
可也不过一瞬,他已经转开眼去,随意地放开了张部长。
许萌第一个回过神来——
她刚刚来的时候,就看到张部长被冯知推开,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打冯知,许萌尖叫是害怕张部长伤到了冯知,没想到冯知一脚就把张部长给踹倒了。
这个死肥猪!
许萌厌恶地看了一眼张部长,尖叫道:“部长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大家本来还沉浸在刚刚的惊鸿一瞥里面,闻言集体一愣。
……谁打谁了?
实习生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张部长却倒在地上,时不时还因为疼痛抽搐两下——
就是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
可许萌不管不顾,怒气冲冲地冲上去,拽住冯知的手,顺便踩了张部长两脚:“小知,你别怕,我刚刚都看到了,是部长他想打你,你被逼无奈之下才还手的!”
没人敢拦他们,许萌就这么拽着冯知走了。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许萌才说:“吓死我了,那些傻逼,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张部长把你带走?还有你,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许萌有些急,说话声音就很尖锐,听起来并不好听。
可冯知安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害怕或者愤怒,反倒带着温柔的安抚,轻轻地摇了摇许萌的手。
许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当年,当年她也是这样,懵懵懂懂地被张部长喊过去,张部长太恶心了,说的话恶心,做的事恶心,还好她拼命跑了出来,却拿张部长没有一点办法。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熟稳重了,可原来还是会害怕。
许萌用力地擦眼泪:“小知,我朋友和我说了,他开了家公司,让我过去,我年纪大了,在这里待习惯了,你去。待遇和这里一样,还不会有这么多傻逼。”
冯知却摇了摇头:“萌萌姐,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许萌说:“你不知道,那个张部长势力很大的,他的姑姑是董事会的,就算现在退下去了,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抗衡的。你这次打了他,他不会善罢甘休,你留下,等着穿小鞋吗?”
冯知问:“那你呢?”
许萌一愣,旋即笑了:“哎呀,我已经习惯了。”
冯知眸色闪了闪,却什么都没有说,许萌也整理好了情绪,看看时间:“正好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回去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你是怎么来的,坐地铁?”
冯知回答:“有人来接我。萌萌姐,我们去的方向一样,待会儿送你一程吧。”
许萌笑道:“好啊。哇,小知,有人来接你,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冯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睛:“都不是。”
许萌看他这样,被他逗笑了:“哈哈,看来是追求者。那我得给你把把关,我们小知,可不是谁都能追得上的。”
道路尽头忽然开来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漆黑的烤漆车身光可鉴人,车头的金色飞天神女像在城市刚刚亮起的霓虹灯映照下,散发出一种昂贵内敛的光芒。
不少人都看向了那辆价值千万的豪车,许萌也看了过去,艳羡道:“真想知道,坐在这种车上的人,还能有什么烦恼。”
闻言,冯知神情有点古怪,许萌没注意到,还在问他:“我们要在这儿等吗,还是找个路口等。你知道,这里的保安狗眼看人低,一般车子都不放进来的。”
她说话间,那辆劳斯莱斯已经开入门岗。
门卫早在还有十米的地方就已经小跑着出来,亲自打开遥控抬杆,而后站在路边敬礼示意。车子毫无停顿,驶入广场正中,缓缓在冯知和许萌两人面前停下。
许萌想拉着冯知让开,可冯知却上前一步,拉开车门,示意许萌:“萌萌姐,上车吧。”
许萌:?
许萌:!
许萌:……
这辆车居然是来接他们的?!
直到真的坐上了车,许萌还觉得不可思议,只能束手束脚,呆呆地坐在后面。
前面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面容英俊,有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看人的时候带着冷意,让人忍不住就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悦,是一种许萌非常熟悉的,专属于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但许萌曾经见过的所有地位高的人,哪怕年纪比他要大,却都不如他让人这样噤若寒蝉。
但那样审视的神情只有一刻,快的像是许萌的错觉,男人含笑道:“你一定是萌萌姐吧,小知和我提过,说你在公司很照顾他。”
语气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许萌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没有,我就是带着小知一起工作而已。”
将许萌送到了地方之后,许萌下车,还觉得晕乎乎的。
她居然坐了劳斯莱斯,别说,坐上去之后,真的觉得烦恼都没有了。
等她走后,车里,席惟懒洋洋看向倪知:“你这个同事很喜欢你啊。”
他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带着一点淡淡的醋味。
倪知才不理他莫名其妙的飞醋:“我今天把部长给揍了。”
席惟挑高了眉峰:“他对你动手了?”
倪知:“嗯。”
席惟说:“打就打吧,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人把他换下来。”
明家的公司,席惟却这样轻描淡写,部门的负责人也能说换就换。
倪知看他一眼,席惟笑笑:“怎么,突然觉得你老公也不是那么没用?”
倪知:……
他是谁老公。
倪知冷着脸转过头去,席惟很喜欢逗他生气,但又不想他真的生气,所以认错很快:“错了,宝宝,我不是你老公,我是你的奴隶。主人,晚上想吃什么?”
……
倪知没忍住,笑了一下,虽然很快地收了起来,还是被席惟看到了。
席惟踩下刹车,在红灯面前停稳,而后探过身去,问倪知:“喜欢我这么喊你?还想听我喊你什么?”
他的气息逼近,吐息微热,拂过来时,带着很淡的薄荷气息,倪知要把他推开,但他很粘人,倪知被安全带绑在座椅上,他抬手,替倪知把长发别在耳后:“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当,可以当你的司机、保安、厨师,或者……”
他靠的更近,几乎贴着倪知的耳朵,很低很低地说了什么。
倪知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像是饱满剔透的石榴籽,极为潋滟香甜。
席惟很想咬一下,但是这个小哑巴脸皮太薄,自己真那么做了,绝对要和自己翻脸。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捏了捏,感觉到指尖那滚烫的触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宝。说说而已,你就不行了?”
他的声音有点黏糊糊的,让倪知联想到更多。
倪知有点恼羞成怒,转开头去。
红灯转绿,后面的车按了按喇叭,席惟却偏要倪知看他:“宝宝,看我。”
喇叭声越来越大,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倪知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将头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席惟低下头来,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宝宝,你好可爱。”
他眼里的爱意太浓,浓到倪知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还好席惟终于老老实实坐了回去,重新启动了车子:“去餐厅,还是,回去吃?”
倪知上了一天班,尤其是还揍了那个张部长一顿,只想回去好好休息:“回去吧。”
席惟“嗯”了一声:“查到什么了吗?”
倪知比手语的时候有点懒懒的:“看了看明家的发家史。”
明家最初国企出身,后来才国营转私,最初的工厂开设在下郡,还被报道说是下郡飞出的金凤凰。
可惜这个金凤凰发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下郡切割,整个工厂都搬迁离开,留下一堆老员工下岗失业。
席惟问:“计划还是不告诉我?”
倪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席惟笑笑,倪知也不再说话,倚在那里,渐渐睡着了。
窗外的夕阳高烧,橙红虾粉,潋滟似是打翻的调色盘,一尾群青破开日轮,半边天色沉在了夜色之中。
路灯渐次亮起,跨海大桥如随手抛下的珠链,蜿蜒着自宁静的浅海向前。
席惟余光看向倪知,他倚在那里,明明并不是很舒服的睡姿,却也能睡得格外安稳。
就好像,他终于放下了戒备,知道自己在席惟的身边,并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心底的爱意也似潮汐,霎时抛高。
席惟翘起唇角,载着自己的爱人,驶向回家的路。
第67章 67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67
因为来明兆上班, 倪知没回学校,开了个实习证明,就和席惟住在了一起——
两个房间!
席惟到处都有房子, 每一栋都是豪宅,这次这栋是千尺的大平层, 只住两个人,就算倪知每天换一个房间, 感觉也要换好久才能全部住上一遍。
住这种房子的人, 在小说里一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厨房可以当样板间, 但是什么调料都没有。
可倪知入住第一天开始,席惟就开始给他准备早餐晚餐,甚至还想给他做便当带去公司,中午热一热吃,被倪知直接否决了。
好可怕, 席惟也太贤惠了吧!
早上,吃完席惟准备的早餐,倪知谢绝了他送自己去公司的提议。
席惟这次也没坚持,围着围裙把倪知送到门口, 弯腰将鞋柜里的鞋子送到倪知脚边后,笑眯眯看向倪知:“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告别吻?”
倪知面无表情把他推开, 穿上鞋比手势:“晚上不用来接我。”
“怎么?”席惟问, “怕被人看到啊。”
倪知:“……嗯。”
为什么什么话从席惟嘴里说出来, 都这么奇怪?
席惟又说:“为什么叫冯知?”
倪知:“什么?”
席惟点了点他挂在包上的铭牌。
上次拜托冯野臣替他换个身份之后,冯野臣效率很高,很快就办好了,年龄、籍贯还有毕业学校都被改了, 名字也是,叫冯知。
席惟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倪知看他,席惟笑笑,没什么笑意,懒懒散散的,带着点不悦,写满了“快来哄我”四个字:“你那个臣哥,对你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自己都没有让倪知冠夫姓,冯野臣先玩了这么一手?
倪知不知道他满脑子封建糟粕,但是看出他没想什么好事情,懒得理他,转身要走。
席惟却又腻了过来,先搂了他一下,抱着他的腰身,将他拖到怀里。
因为要去工作,倪知穿的是西装,很容易就弄皱了,倪知没敢挣扎,席惟笑着看他皱着眉的面孔,在倪知忍无可忍之前,放开倪知,却又蹲下身去,替倪知把有些松了的鞋带系好,顺手替他把鞋尖上沾着的一点灰尘拭去。
这些事他做的格外熟稔顺手,就好像根本不觉得,蹲下身去替倪知系鞋带是什么很伤自尊的事情。
他愿意这样对待倪知,愿意把倪知捧得高高的,做公主或者王子。
倪知就是他的王,他把自己的生杀大权放到倪知手里,任由倪知施为。
只是可惜,倪知不愿意。
席惟视线落在倪知被裤腿遮挡纤细的脚踝上,停顿了一下,很遗憾地收回视线,到底没有握一握。
“好了。”他起身,笑着对倪知说,“去上班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感觉怪怪的。
总觉得像是老公去上班,老婆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一样。
自己的工资,别说租这个地段的豪宅,租一间一室一厅都很勉强。
要是真想养席惟,大概只能去抢银行了。
地铁上没有位置,倪知站在角落里,想到刚刚席惟蹲下身替自己系鞋带,又系着围裙,笑着把自己送出门时的样子,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用养席惟。
他坐着地铁到了公司楼下,恰好遇到了许萌。
许萌是真的很照顾他,还一直在努力保护他不被张部长欺负,倪知看到她,露出个笑来:“萌萌姐。”
许萌看到他,本来因为来到公司而黑沉着的脸色好了起来:“小知。你朋友没送你?”
倪知回答:“我坐地铁来的。”
许萌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也是,你们还没在一起,没同居也正常。”
其实已经同居了。
虽然确实没在一起。
倪知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
许萌看出来了,忍不住就笑了。
好可爱好纯情啊,这就是青春吧。
两人坐着电梯上楼,进到办公室时,里面的人都偷偷看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
烦死了。
许萌脸又垮下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工夫,天天说闲话。
唉,张部长肯定又要给自己穿小鞋,一个死胖子,心眼这么小。
许萌脾气不好,公司大家也不敢惹她,看倪知的时候,却都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新人,昨天打了张部长之后居然就这么走了,张部长醒过来的时候可是大发雷霆,摆明了要修理他了。
可惜这么漂亮的一个小男生,刚出学校还是不懂,居然敢得罪顶头上司,以后可怎么办啊。
有人看着倪知漂亮的面孔,有些不怀好意地吓唬他:“小冯啊,你不知道,昨天你可是闹出了大乱子了。”
倪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闻言头也没抬。
那人有点不高兴,觉得倪知对前辈太没礼貌,敲了敲倪知的桌子:“听到我说话了吗?”
真吵。
倪知抬起眼睛,看向这人。
这人原本被无视了满心不悦,可现在被倪知看了,却忽然有点紧张。
自己挤地铁的时候,衣服是不是有些皱了?头发呢,乱不乱,早上吃了什么,嘴里不会有味道吧?
明明倪知只是一个小员工,一个实习生,自己这样的前辈在他面前应该有绝对的优势的,可是却紧张得像是个毛头小子。
还好倪知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去。
那人有点讪讪的,却也没再说什么。回去之后,同事揶揄道:“老王,不行啊,不是要教训教训新人,怎么被看了一眼就怕了?”
那人不高兴,可想到倪知漂亮的眼睛,却又心猿意马,只能含糊道:“他……他一个新人,和新人计较什么?你们也别总欺负人家实习生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进来通知说:“你们还在这里闲着?不知道马上有贵宾来?”
大家诧异道:“没接到通知啊?”
“临时下发的,说是明总亲自带人来参观,快快快,起来收拾收拾!”
来通知的人跑得满头是汗,通知完他们又跑去下一个部门。
其实大家都有工作群,有什么事在群里喊一声就是了,现在这样郑重其事,挨个通知,明显是上面极为重视。
而且还是明总亲自招待。
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办公室里一时大家都忙了起来,许萌倒是开心了起来,和倪知说:“刚好,今天要来人,张部长那个老王八就没空找你麻烦了。”
倪知却并不把张部长当一回事,拿着手里的工作和许萌讨论:“萌萌姐,上次说公司百年庆典,现在方案还没做下来?”
他们宣传部就是负责这个的,张部长是第一负责人,但他只是挂名的,真正的工作都丢给了手下人。
闻言,许萌撇了撇嘴:“指望他们,再等一百年吧。”
倪知打字:“我有个构想,只是想要去档案室看看,姐,要打申请吗?”
许萌不疑有他:“打什么申请啊,你拿着我的卡,直接进去就行。”
“这样不好。”倪知却很坚持,“我可以用部门名义去吗?”
许萌说:“可以是可以。张部长留了卡在这里,只是这样的话,你做出来的,都算他的成绩了。”
倪知笑笑:“都是一个部门的。”
唉,这个傻瓜。
还不懂,上班和上学可不一样。
是真的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打破头的。
许萌下决心,如果倪知真的做出什么成绩,绝对要护着他,不准别人来抢。
倪知起身,打算去拿卡,张部长却也正好进来,正扯着嗓子喊:“看看像什么样子!怎么还这么乱啊!”
转头又看到了倪知,张部长立刻变了脸色:“冯知,你还敢来?”
这个实习生,真是不识抬举,自己昨天只是想和他聊聊,他居然敢动手打人!
看着细胳膊细腿,力气那么大,竟然能把自己给摔晕过去,现在又像是没事人一样来上班?!
还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倪知不卑不亢,站在那里静静等着张部长发火。
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他动怒——
当然,倪知已经计划好了,要给张部长挖一个大坑跳。
但许萌却已经站出来:“张部长,你怎么这么说话啊。大家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给你当奴才的,小知凭什么不敢来?”
张部长看到许萌,更加生气了:“还有你,许萌!天天在办公室搞小团体!”
这个许萌也是不识抬举!当年刚入职的时候自己看她什么都不懂一个小姑娘,有心教她,不就是不小心摸了她的手,她就闹得人尽皆知。
新仇旧恨,张部长怒不可遏,提起手里拿着的一摞文件就砸了过去:“你和他一起,给我滚出去!”
文件四散零落,雪白的纸片被扬上半空,倪知将许萌拽到身后,接住了一同砸过来的文件夹,而后毫不迟疑,反手将文件夹砸了回去,精准地砸在张部长脸上。
他看起来用力不大,手指纤细修长,动作间,漂亮得像是什么特意摆出的动作,但砸在张部长脸上时,恰好砸中张部长的鼻背。这里是人面上最脆弱的地方,张部长只觉得两股暖流沿着鼻子流了下来。
他嚎叫一声,被砸得向后倒退几步,恰好和身后的人撞在一起,耳边安静下来,像是有谁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张部长被剧烈的疼痛遮掩了理智,只觉得疼得大脑嗡嗡作响,根本顾不上思考那么多。
有人问他:“这是怎么了?”
张部长捂着鼻子,几乎破口大骂道:“你是瞎了吗!没看到我被这个小王八蛋给打了?!”
又是一声抽气声,发出声音的人似乎被他说的话给吓坏了。
有人呵斥道:“张朝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张部长后知后觉,慢慢转头看了过去。
身后,一群西装革履的公司高层,正簇拥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看起来极为年轻,明明也穿着西装,可这样保守无趣的款式,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肩宽背阔、长腿细腰,英俊的面容在下属的簇拥下,带着一种很淡的百无聊赖,就是这样冷淡的从容,却反倒越发显露出他的位高权重。
而一个矮的,被他刚刚撞到,现在正皱着眉看他。
因为疼痛,张部长满眼都是眼泪,泪眼朦胧间,恍惚地想。
好眼熟啊,好像是……
“明总!”张部长听到许萌的声音,这个一向强硬的女人,现在却带着哭腔,柔弱道,“明总您瞧瞧,张朝舟当着您的面,都敢这么欺负我们这些下属!”
明总!明润节!
他刚刚撞到之后斥责的,居然是明润节!
张部长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眼泪沿着眼眶滚落,显得极为滑稽。
而后,又是一个声音响起,悦耳低沉,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饶有兴致地问:“明总,这就是你们公司的宣传?”
是被明润节领来的年轻人。
他只是一句话,就让明润节立刻转身,有些紧张地道:“抱歉抱歉,让席总看笑话了。”
张部长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被称作席总的年轻人说:“我要是明总,就不会留这么一个笑话在这里。”
完了……
张部长眼前一黑,听到明润节说:“您说的是。”
张部长强撑着,怯生生地问:“明总……?”
就行明润节没有和他说话,只是嘱咐手下:“把这个人辞退了。顺便查查,这是谁塞进来的关系户……”
彻底完了!
剩下的话,张部长再也没有力气去听,双腿一软,就那么倒了下去。
第68章 68 职场潜规则
68
因为张部长的晕倒,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明润节眉头皱得更深,示意下属赶快将人带走。
下属连忙上前,两人一起, 将张部长给拖了出去。
明润节这才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席总, 一来就遇到这种事。”
席总——席惟笑了笑:“集团里总有这样的嚣张跋扈的小人,又怎么会是明总的错?”
他看起来桀骜, 外面的传闻也都说, 这个席家下一任的接班人, 向来最是高高在上, 目下无尘。
突然听说席惟要来,明润节还有些紧张,没想到现在见面之后,虽然席惟说话并不算热络,但却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接近, 甚至只要他愿意,还能让人格外如沐春风。
明润节笑道:“唉,多亏席总体谅。”
席惟挑了挑唇角,笑容淡淡, 视线一转,落在屋内的倪知身上。
桦安科技背靠明兆, 单独一个部门也能独占整层, 办公室内是宽敞的格子间, 一间一间排下来,倪知因为是新人,所以被分在靠近门边的那一间。
这个位置因为临近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而且离窗户远,哪怕室内有中央空调,到底通风不算太好,至于靠近窗边视野最好的位置,自然是由老人们占据。
和倪知一起分配来的新人也是这样的位置,每次有人经过时,都有点惴惴不安,但倪知安之若素。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无论将他放在哪里,是好是坏,他都是这样。
冷静、淡然、从容不迫。
就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他。
像是玉石。
莹润美丽,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却无法在那坚硬光洁的石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察觉到他的目光,倪知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席惟怎么来了?
他不会要当场和自己打招呼吧?
小哑巴在紧张。
怕自己不管不顾和他说话,被人戳破他的身份?
席惟又笑了一下。
那些人做不到,不代表自己不行。
瞧,自己不就让倪知为自己产生情绪的变化了?
带着一种莫名的得意,席惟多看了倪知一眼,很随意地说:“明总公司倒是人才济济,那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明润节不疑有他,闻言也看了一眼,看到倪知的时候,视线在倪知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席总说的是。”
席惟没再说什么,明润节就又介绍了几句,领着席惟去更重要的部门了。
本来明润节的安排里,就没有打算带席惟来宣传部,是到了这里听到传来的争吵声,这才顺便过来看一眼。
只是看席惟刚刚的表情,明润节笑了笑,喊来秘书吩咐下去。
等吃饭的时候,席惟进入包厢时,就看到角落里,倪知正臭着脸坐在那里。
身后,明润节见席惟停住脚步,笑得有些别有用意,揶揄道:“贤侄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是席总,现在就成了贤侄。
老狐狸,见风使舵得这么快。
席惟也只是顿了一下,走了过去,在主位旁停住,似是要落座。
明润节年纪比他大得多,按理说,该是明润节上座,但席惟坐下之后,却没有一个人有质疑的神色,甚至连明润节本人,都很自然地在席惟旁边坐下,似乎席家人坐在最上面,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席惟却没有坐下,只是拉开了椅子,而后看向了角落里的倪知。
此刻倪知,正在心里骂明润节。
他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职场潜规则了!
就因为席惟多看了他一眼,自己就被明润节这个老东西给喊过来了!
说是每个部门抽调精英来陪同席惟用餐,但谁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来他是计划,中午去档案室搜一搜有用的资料。
现在,全被耽误了。
计划被阻,自己也成了桌上的一盘菜。
倪知面上神色淡淡,唇却抿着。
忽然听到席惟问:“你叫什么名字?”
席惟开口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倪知慢慢抬起眼睛,就见席惟正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灯光映照下,真有种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换句话说,很像是正在调戏人的纨绔子弟。
果然,他一开口,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倪知弄不清楚席惟想干什么,所以并没有反应,倒是一边的明润节笑道:“这是冯知,是新入职员工里最优秀的一个,只是嗓子受了伤,最近都不能开口说话,贤侄见谅。”
“这样。”席惟漫不经心说,“冯知是吧?名字不错,就是姓有些难听。”
……
席惟这绝对是公报私仇。
倪知装作茫然地看着他,席惟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示意他说:“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席惟和倪知搭话的时候,在他旁边的人就已经很自觉地起身让出了位置,现在听席惟这么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席总,看起来稳重,到底还是个少年人。
少年人嘛,知慕少艾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这样沉不住气。
明润节笑意最浓,觉得自己果然眼力独到,席惟虽然没说,自己却已经贴心地将人送了过来,席惟要是真的将人带走,岂不是会记得自己的功劳?
众人都在看倪知,倪知低眉顺眼,看起来很乖巧地站起身来。
他忍了。
倪知怯生生地走到席惟身边,悄悄踩了席惟一脚。
席惟面不改色,倪知刚要坐下,他却又“啧”了一声,不悦道:“谁让你坐这儿了?”
他不高兴,众人都收了笑。
刚刚不是还心情很好,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况且不是他让人过来的?
真是伴君如伴虎。
倪知抬眸,看向席惟,眼底带着疑惑,似乎在问席惟,又在发什么神经。
逗这个小哑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只有这种时候,他会这么乖乖听话,要是平常,早就翻脸了。
席惟见好就收,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位置:“你坐。”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
席惟这是……让一个实习生坐在上位?
可席惟说的话,并不是等人反驳的,他已经拉着倪知的手,将他拉到了位置上,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倪知坐了下去。
之后,自己坐在了倪知身侧。
一个实习生,竟然真的公然坐在了公司所有高层领导的上首,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意见。
因为连席惟都心甘情愿,坐在他的副手。
酒桌上的座次,向来代表着尊卑。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是明润节先反应过来,含笑道:“既然席总已经入座了,那咱们就闲话少叙,开餐吧?”
有他开口,席面上这才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冷盘先上,而后是热菜,众人要向席惟敬酒,席惟却只拿着浅浅呷了一口,婉拒道:“酒量不佳,诸位的好意,心领了。”
要是别人,大家肯定要劝酒,可谁又敢劝席惟?
大家很有眼色,都放下酒杯不敢造次,却也没人认真吃菜,都在明里暗里打探,想知道席惟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场面,席惟极为游刃有余,场面上的水磨工夫做的驾轻就熟,虽然他位高权重,但还是难免有人因为他年纪小而轻视他,但半场宴席下来,不但席惟的来意没人知晓,反倒让席惟听到了不少公司内部的机要信息。
明润节脸色有些不好,咳了一声,免得这些手下再去犯蠢:“贤侄啊,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次突然过来,老哥我这心里忐忑,生怕是哪里做的不好。”
“明总言重了。”
席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嘴里和明润节说话,手上却换了公筷,替倪知夹了一筷子清蒸石斑的鱼肚,不等侍应生上前,又替倪知倒了一杯果汁。
倪知慢吞吞地吃菜,吃到哪个觉得味道不错,还没表示,席惟就已经又替他夹了两筷子,简直比布菜的丫鬟还有眼色,看得周围的人都瞠目结舌。
倪知:……
倪知斜睨席惟一眼,席惟对着他低低一笑,和明润节说话时,却收了笑意,很敷衍道:“这次冒昧到访,纯属是我心血来潮。”
骗谁。
谁不知道席家是出了名的高不可攀,别说明家,就算是同为四大家族的其他三家,席家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心血来潮,怎么会心血来潮到明兆下面的小公司?
可席惟不说,谁又能逼他开口?
明润节一筹莫展,忽然秘书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两声,明润节脸色又是一变,看起来有些复杂,似是不满,又似无奈,到底皱眉道:“知道了。”
不过这些情绪变化也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要不是倪知一直注意着他,也就错过去了。
明润节笑道:“这倒巧了,我那侄女恰好路过,听说席总也在,想要来敬席总一杯酒。”
明润节的侄女只有一个。
明滢。
而明滢是知道倪知长什么样的。
倪知不动声色,等明润节和席惟说完之后,借口去洗手间避开。
席惟见他离开,也起身说:“我也去趟洗手间。”
这是生怕看上的实习生跑了啊。
明润节抚须微笑,无奈摇头,等席惟走了,和下属说:“喊这个冯知来,真是喊对了。”
下属立刻溜须拍马,赞颂他慧眼如炬,明润节听得心底熨帖,却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响动,高跟鞋的足音清脆,听在他耳中,却让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那个好侄女来了。
果然,门被推开来,明滢被七八名下属簇拥着,走了进来。明明只是个晚辈,看起来架子却比他这个叔叔还要大。
明润节不阴不阳道:“阿滢,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知道席惟在,居然立刻跑来。
这样急功近利,吃相难看,也不嫌丢脸。
明滢似是听不懂他的嘲弄,含笑柔声道:“二叔说这话,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本来那位小席总是来见二叔的,我不该来插手,只是您也知道,我家小纯在学校和同学闹了矛盾,也牵扯到了小席总,我为人母亲,总要来赔个不是。”
她语气柔软,态度却很强硬,说来就来,只是通知明润节而已。
明润节心里腻歪,觉得自己大哥生的好女儿,看着温柔贤惠,其实狼子野心。
明滢却又看了一圈,见到上首空着的两个位置,却不见席惟,有些惊讶道:“席总呢?”
明润节忽然想起,这个侄女,之前特意将她那个宝贝儿子塞进崇德学院,大概就是打着能傍上四大家族的人。
想到刚刚席惟对那个实习生的另眼相待,明润节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自己的好侄女机关算尽,可怎么想得到,席惟根本看不上她那个宝贝儿子。
听到明滢发问,明润节呵呵一笑,语气暧昧道:“席总临时有事,先离开一会儿。阿滢,你就先等等吧。毕竟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不懂。”
席惟跟着那个实习生出去,总不能真的只是上个厕所吧?
说不定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得偿所愿了。
第69章 69 替你撑腰
69
明滢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生气, 只是觉得好笑。
老不死的东西,身居高位,却尸位裹餐, 资源要了不少,成果一点没有。
现在还在这里倚老卖老。
两人相看两厌, 明滢坐了一会儿,没等到席惟回来, 蹙眉问道:“席总到底去哪了?”
她不耐烦, 明润节反倒高兴, 含笑道:“席总要去哪里, 哪有我们置喙的余地。阿滢你要是还有急事,可以先走。”
明滢扫了一眼明润节,却没有像明润节预想的那般动怒,反倒起身道:“二叔说的是,那我就先走一步。”
她来的快, 走的也干脆,明润节反倒一愣,看她走了之后,脸色沉下去:“跟上她, 看看咱们二小姐,到底要去哪。”
门外, 明滢问手下:“找到席惟了?”
手下道:“在天台。”
“天台?他去天台干什么?”
手下回答:“说是他看上了一名小员工, 明总将人带来之后,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出来了,大概是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
明滢闻言,有些怀疑:“他不是和那个特招生在一起了,怎么又看上了小员工?”
手下笑道:“这样的纨绔子弟, 未来肯定是要找个同样家世的人结婚,特招生小员工在他们眼里,还不是一样的玩玩罢了。”
他说的是事实。
不少公子哥都这样,年轻时找几个年轻漂亮的情人,等到了年纪,就和门当户对的人的在一起。
但明滢却觉得,席惟不是那样的人。
——到了席家这个地位,也没有必要再去搞什么联姻,上郡人和下郡人,在他们面前,地位都是一样的低。
手下见明滢沉吟,请示说:“那明总,咱们还去找席惟吗?”
明滢说:“为什么不去。他今天专程跑来二叔这里,说是心血来潮,可谁又知道,他和二叔私下里是不是有了什么瓜葛。如果二叔真的借上了席家的势,往后我们的日子就难熬了。”
手下连忙上前,替明滢按开电梯,一行人上了顶楼,大门打开,便是天台。
天台极大,种了不少绿植,正是春日,春风一拂,便是绿草成荫,花开得正盛,大朵大朵的山茶同海棠错落在碧绿的叶羽之间,一片姹紫嫣红间,能看到纠缠的两人,席惟正对着他们,正握着怀中人的手腕,将人拖入怀中。
被他抱着的人有一头鸦翅颜色的头发,似是流泉瀑布,沿着单薄瘦削的肩背躺下,因为是背对着众人,所以只能看到他的一截手腕,玉一样雪色无暇的肌肤,在日光照耀下,仿佛是透明一般。
席惟比他高出一头,肩膀宽阔,他依偎在席惟怀中时,整个人仿佛都要被席惟包裹起来,席惟的手掌宽大,掐在腰上时,几乎将他整个腰肢都遮住了。
两人明明只是抱在一起,可因为对比太过鲜明,反倒格外有种外人无法插足的张力,尤其是那纤细的手腕被席惟重重握住时,皮肤上泛起的红痕,越发旖旎香艳。
明滢连忙停住脚步,席惟却已经抬眸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席惟眼底的占有欲浓得似是万古长存的坚冰,冷厉至极,锋芒毕露,看得令人心中胆寒。
但也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下一刻,席惟已经垂下眼睛,随意地脱下外套,罩在怀中人的头上,竟是一点都不让别人看到。
这样霸道的占有欲望,明显是对这个小实习生很满意。
明滢皱眉。
难道席惟真的变心了?
二叔手下还有这么出色的人,居然能让席惟一眼相中?
表面上,明滢笑道:“小席总好雅兴啊。”
席惟将人大咧咧地搂在怀里:“明总怎么上来了?”
明滢道:“我是想邀请席总,参加半个月后,我父亲的寿宴。没想到打扰到席总了,实在抱歉。”
席惟懒洋洋笑道:“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明总家宴,我去不合适吧?”
明滢见他态度不错,似乎并没有将之前顾霜纯的冒犯放在心上,于是道:“这次是我父亲的意思是,多宴请各方的朋友,也算不上是家宴了。”
席惟忽然低头,将下颌压在怀中人的颈上,虽然隔着外套,却也能看出来,是贴着怀中人的耳朵,亲昵地问:“你说我该去吗?”
怀中人似是羞涩,并没有开口,只是柔柔弱弱地伸手摇了摇席惟的手腕,席惟皱了一下眉,却又笑道:“既然明总开口邀请了,那我一定到。”
明滢柔声笑道:“多谢席总赏脸,那我就不打扰了。”
明滢目的达成,带人转身离开,坐电梯时,却觉得有些不对。
那个新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她示意手下:“去查……”
话音未落,电梯门打开来,明润节气势汹汹地带人挤了进来,怒道:“明滢,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抢人?!”
思绪被打断,明滢皮笑肉不笑道:“二叔,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明知道席惟是我的座上宾,为什么越过我,邀他去参加大哥的寿宴!”
明滢知道,明润节派人跟着自己,现在知道自己邀请了席惟也不奇怪。
明滢扯起嘴角,露出个敷衍的笑来:“二叔,咱们都是一家人,谁邀请不都一样吗?”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润节气得脸都红了,看着明滢,冷笑一声,“大哥倒真是养了个好女儿!你现在是谁也不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最后你能不能得偿所愿!”
电梯到了一层,明润节怒气冲冲下去。
手下替明滢抱不平:“他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仗着自己是长辈,就这样颐指气使!”
明滢却道:“随他去吧。”
自己确实算是截胡,但生意场上的事不就是如此?
不争就要输,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输。
天台上,一行人走后,席惟“啧”了一声:“居然直接就过来了,他们明家,生的不多,明争暗斗倒是多。”
怀里,被他裹在外套里的倪知挣扎着,曲肘重重撞了他一下,席惟“嘶”了一声,抓住倪知的手指:“刚刚明滢在的时候偷偷掐我,现在直接动手了?”
倪知好不容易从外套里探出头来,差点被席惟捂死,闻言冷冷看他一眼。
席惟回看过来,忍不住笑了。
倪知挣扎的时候,头发有些乱了,头顶竖起一缕,像是小小的天线。
好可爱。
倪知察觉不对,摸了摸头顶,摸到那缕翘起来的头发,面不改色地按了下去:“你要去明润茂的生日宴?”
席惟问:“你不希望我去?”
倪知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该回去了……”
只是刚走出去几步,就被席惟给拉了回来。
刚刚明滢来之前,两个人其实就在纠缠,席惟想知道倪知的计划,可倪知不想告诉他。
席惟说:“和我说完再走。”
倪知挣扎了一下,发现席惟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根本挣不开。
幼稚。
倪知面不改色地回答:“生日宴,我也会去。”
席惟很敏锐,立刻就猜到了:“你打算在生日宴上发难?我想想……特意把计划放在那一天,不只是为了对付明滢吧。”
倪知有些意外地看了席惟一眼,席惟翘起唇角,摸了摸他的头顶:“是不是觉得,老公和你还挺心有灵犀的?”
……
自己就不该对他有所期待。
倪知冷冷拍开席惟的手:“你今天不该来。”
席惟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整个明家所有人都精神极度紧绷,都在猜测谁会是接班人。席惟就像是一泓冷泉,落在热油里时水花四溅,立刻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而倪知需要的,却是低调。
尤其是刚刚,明滢的突然到来更是危险。
如果席惟不跟过来的话,明滢绝对不会注意到自己。
被明滢发现了,自己就只能改变计划了。
虽然也可以做到,但总归会比现在要麻烦得多。
席惟看出他有些不高兴,许诺说:“下次不会了。”
他最好是!
对席惟的心血来潮,倪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也没说什么,直接就离开了。
下午回公司的时候,倪知还以为大家都会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可没想到同事们虽然在他进门时都看了过来,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未发一言,甚至在倪知拿着张部长的卡打算去档案室的时候,还有同事把自己的卡给他了:“用我的吧,张部……张朝舟已经被撤职查办了。”
唔……
倪知眼神有点复杂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热衷于拉帮结派,还说过他不少风言风语的前辈。
可之前一直鼻孔看人的同事,现在笑得却格外的热情温和,就像是之前的矛盾冲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种改变太明显了,倪知很难去忽略。
还是许萌一针见血,陪着他去档案室时,冷笑道:“哎呀,他们就是觉得,你攀上高枝了呗。这些见风使舵的,以后都不敢欺负你了。”
又调侃道,“小知,你这个追求者可以啊,特意跑到公司替你撑腰。真是有心了。”
她就知道!
能开着劳斯莱斯来接送的人,绝对不简单!
可这也太不简单了吧,居然是席惟!
那可是席家下一任唯一的接班人,没看连明润节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席惟一发话,立刻就把张朝舟给撤下来了!
好爽!
爽文都没有这么爽的!
许萌简直要开心死了:“小知,替我谢谢席总。”
却见身边的倪知有些走神。
许萌奇怪道:“小知,怎么啦,想什么这么出神?”
倪知放下手里抽出的文档:“我只是……萌萌姐,你觉得席惟……席总是特意来给我撑腰的?”
“不然呢!”许萌斩钉截铁,“小知,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个公司看着规模大,其实是驴屎蛋子表面光,要不是靠着总部拨款接济早就倒闭了。”
许萌把倪知当做刚毕业的清澈大学生,以为他不懂社会的险恶,“你知道席家吗?不说他爸爸的地位,就说他妈妈的公司,想和谁合作不行。要不是你在,再过八辈子,席惟也不会亲自过来啊。”
许萌说完,才发现倪知一直没有反应,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萌还以为倪知是感动了:“不过,就算他给你撑腰了,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也不要头脑一热,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倪知本来在想,自己在天台上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重了。
……毕竟按照许萌说的,席惟是特意抽出时间来给自己撑腰。
自己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嫌弃他差点暴露了自己。
现在听许萌这么说,倪知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吧,萌萌姐。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许萌忍不住“啊”了一声,声音有些大,在很安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许萌连忙捂住嘴,小声道:“不要啊。”
她很磕他们两个的!
倪知抿了抿唇,重新打了一行字:“我最近很忙,等忙完了再考虑这件事。”
许萌立刻就笑了:“我懂我懂。”
小知这是害羞了!
哎,年轻真好,没在一起就这么甜了,真在一起,那还得了!
晚上,席惟有事,回来的有些迟了,路上给倪知发消息,问他想吃什么,自己让厨师做好了直接送过来。
倪知回消息回的有些慢,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用。”
不用是什么意思?
席惟一下子就警觉了出来,试探着问:“今晚不在家吃饭?”
这次倪知没有回复他了。
席惟皱眉,催促司机:“开快点。”
车子没下地库,席惟特意从大门进去,远远就看到家里的灯亮着,说明倪知已经回来了。
席惟这才放心,坐电梯上去的时候,发消息给管家点菜。
大门开了,房间里的灯光亮着,能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温热馨软地飘了出来。
席惟手指一顿,打了一半的字就这么发了出去。
管家问:“还需要别的吗?”
席惟敷衍道:“不用,这些也不用了。”
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换好了拖鞋,慢慢地走了过去。
开放式的厨房,远远就能看到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腰上系着的围裙显得很宽大,席惟的手在上面比量过,所谓的不盈一握。
桌上摆放着碗筷,只有两套。
所以今晚,只有他们。
席惟心跳猛地加速,却又怕自己吓到了倪知,所以故意放重了脚步。
倪知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席惟努力用自己最正常的语气问:“在做饭?”
倪知翻个白眼。
废话。
席惟却没顾上这个小哑巴的不敬,而是又问:“给我做的?”
倪知刚刚炒好了最后一道蒜蓉菜心,没空理席惟,关火盛出之后,这才又看向席惟。
席惟还站在厨房外面,身上的衣服没换,仍旧是白天见面时的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手肘里,猛地一看极为高大英俊。
只是此刻,席惟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想要笑,又想要装作淡然,那种似笑非笑、掺杂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和愉悦的怪异表情,惹得倪知多看了他一眼。
……
自己只是做个饭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第70章 70 炽烈浪潮
70
大惊小怪。
倪知端着菜, 和席惟擦肩而过。
席惟站在原地,还有点不可思议,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把外套随手放到一旁,和倪知说:“你坐着吧, 我来端。”
倪知闻言,也不和席惟客气, 很淡定地坐下。
厨房里, 席惟将保温柜拉开, 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道菜, 一道主菜糖醋排骨,另外两道是腰果虾仁和凉拌时蔬,外加一碗酒酿甜汤,席惟将菜端出来,又盛好了米饭, 出来时看倪知正看着菜发呆。
灯光温柔,落在倪知的面上,将他漆黑的眼睛染上澄明柔软的光芒,大概是累了, 他的坐姿没有那么端正,有点歪歪地靠在那里, 身上的居家服是纯棉质地, 很柔软, 簇拥着他,像是春风里刚刚绽开的一朵花,那样的美丽无害,却又带着极为清冽甜美的气息。
席惟忽然就有了错觉, 就好像自己已经和倪知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两个人密不可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倪知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有点不高兴地比手势:“还没好吗?”
他饿了。
席惟笑了起来,快步上前,将饭摆在倪知面前:“怎么突然亲自下厨了?”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他有点愧疚……
也不是愧疚,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对席惟太凶了。
但倪知不想说,所以拿起筷子,有点敷衍地单手比了个手势:“心血来潮。”
“是吗?”席惟笑笑,在他旁边坐下,“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还能帮你洗个菜。”
倪知有点心虚。
他直接去超市买的处理好的菜,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其实只要下锅就行了。
这算是预制菜吗?
一定不算的吧。
倪知给席惟夹了一颗虾仁:“尝尝好吃吗?”
他眼神有点期待,殷切地看着席惟。
席惟被他看得有些恍惚,将虾仁放到嘴里,根本尝不出味道,满眼都是倪知亮闪闪的眼神,下意识回答:“好吃。”
果然嘛。
席惟这么挑嘴的人,都觉得好吃,这绝对不算预制菜。
倪知心满意足,自己尝了一口,虽然没有席惟之前做的那么鲜甜,但是因为是自己亲自炒的,外加早就饿了,吃到嘴里,感觉味道也还算不错。
席惟的眼睛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倪知问:“怎么不吃?”
席惟凝视着他,语气很温柔地说:“有点舍不得。”
这是倪知第一次给他做饭,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但人一生总要有一些瞬间,像是被子弹射中心脏。
第一次为倪知动心时是这样,第一万次为倪知动心,也依旧如此。
倪知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眨了眨眼睛:“这顿不吃,也不能留到下顿了。”
吃剩菜有害身体健康。
他一本正经,席惟又被他逗笑了——
好像回来之后,自己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去过。
外人面前,席惟看起来从容,但从小养成的习惯要他所有的情绪都是一种表演。
唯独在倪知面前,那些情绪完全不必去掩饰,笑的时候,就是真心实意感到开心。
“我很开心。”他说,“小知,我喜欢你和我住在一起,喜欢你替我做饭……就算你不提我做饭我也开心,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说着什么最平常不过的话。
但望着倪知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喜欢。
那种眼神,就算是倪知,也是第一次看到。
所有晦涩难明的负面情绪都被压了下去,那些占有的欲望、破坏的冲动、难言的渴求,都在最纯粹绵长的爱意面前失去了一席之地。
就只是……
爱。
似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心弦,倪知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抬起眼睛,轻轻地看了席惟一眼。
窗外是通明的万家灯火,海浪绵延,海港之上,灯塔闪烁,流光似是旖旎绸缎,蜿蜒过万千红尘。
他们在城市中心,每一个眼神触碰,都似一次心脏跳动。
倪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微不可查,却又震耳欲聋。
好奇怪。
他在心里想。
明明已经遇到过很多次示爱了。
无论是席惟还是别人。
他们捧来最昂贵的礼物,用最甜蜜的语言蛊惑他,倪知看着他们,却从来没有过一次,觉得有所动摇。
可现在,这样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桌上放着,不过四菜一汤,平平常常,凡俗人生,可他偏偏,心动了一下。
像是渡轮失控,轰轰烈烈,撞破千万里炽烈浪潮。
倪知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但他看着席惟,却难得有些无措。
似乎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因为他知道,席惟想听的,究竟是什么。
但……
现在还不合适。
又或者是他在自欺欺人,不肯迈出最后的一步。
所以这样暧昧不明。
不主动、不拒绝。
倪知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行为,居然有点像是渣男。
但席惟却并不因为他的缄默而失望,反倒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一起,离得很近,倪知的余光可以看到,席惟的眼睛弯起,唇角也翘起,就好像只是看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他心满意足。
“不说了,吃饭吧,不然菜要凉了。”
倪知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
席惟却像是没有察觉,替倪知夹菜盛汤,吃完饭后,又去切了一个果盘出来,让倪知在客厅坐着看电视,自己去里面刷碗。
等他刷完碗出来,就看倪知盘腿坐在沙发上。
沙发是席惟特意挑选的,没用看起来漂亮,却华而不实的实木,又或者有些冰冷的皮面,而是选择了布艺的,很厚很软,像是一团云,倪知坐在上面,微微向下陷去,整个人都像是没骨头一样,怀里抱着靠枕,果盘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电视里放着一部老电影,俄文片,冰雪大地上开满了鲜花,英俊美丽的少年少女拥抱亲吻,拭去彼此的眼泪。
倪知看得专注,席惟走过来都不知道。
席惟在他身边坐下,侧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顾不上吃水果,就拿叉子叉了一块,递到他的嘴边。倪知下意识张开嘴,吃了一口,大概是被酸到了,眉目皱在一起,转头瞪了他一眼。
席惟:噗嗤——
好可爱。
像是炸了毛的小猫。
席惟连忙又叉了一块西瓜,倪知有点怀疑地看了一眼,这才慢吞吞地叼到了嘴里。
西瓜含糖量极高,牙齿咬下去,蜜汁就涌了出来,倪知吞咽不及,从嘴角溢出,刚要找纸巾,席惟已经用指尖替他擦掉,而后很自然地递到自己嘴边舔了一口。
“很甜是吧?”
席惟问。
倪知:……
倪知抿了抿唇,口腔里满是水果的甜蜜气息,却又好像被席惟掠取,让人分辨不出滋味来。
电影演的什么,倪知没心情去看,坐在那里,感觉席惟离自己有些太近了。
席惟却没察觉到他的心情,又叉了一颗草莓递过来。
倪知摇摇头,席惟就自己把草莓吃了——
和他用的一把叉子。
席惟看倪知呆呆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倪知:“不讲卫生。”
席惟:?
倪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比划了什么。
他默默改口,重新比手语:“没有不舒服。”
席惟说:“说谁不讲卫生?”
倪知装没听到。
席惟嗤笑一声,也不用叉子了,亲手给倪知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倪知嘴边。
倪知:……
不想吃。
席惟看出来了,故意说:“果然是说我不讲卫生。”
倪知没办法,只好闭着眼把葡萄给吃了。
他的唇碰在席惟的指上,微微一热,唇瓣柔软,也像是云或者花蕊,让人很能想象出,如果吮吸或者啃咬时,那种奇妙的触感。
席惟慢慢收回手来,站起身来:“我去洗手。”
倪知:?
什么意思。
是嫌弃自己的嘴碰到他的手了?
等席惟回来,就看倪知气鼓鼓地回房间了。
客厅里,水果的甜香气息还漂浮着,电影演到尾声,是一场盛大的婚礼,鲜花、烟火,无数的来宾欢呼,新郎新娘在海天一色间拥吻。
音乐声响起,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刻。
席惟将丢到一边的抱枕摆放整齐,想起倪知刚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倪知这一晚没睡好,翻来覆去都是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起来晚了,来不及坐地铁,还是席惟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没开劳斯莱斯,换了一辆比较低调的大奔。
只是车牌号一点都不低调,连号的7,一看就来头不小。
但席惟也很无辜:“这是最低调的一辆了,是我妈买给我爸开的,我爸嫌不舒服,才给了我。”
倪知:……
豪门的烦恼确实与众不同。
车门没开锁,倪知摆了摆门把手,示意席惟解锁。
席惟却突然凑过来。
他这举动太突然了,倪知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给自己一个告别吻,还好席惟只是替他解开了安全带。
倪知松了口气:“谢谢。”
席惟似笑非笑,有点揶揄地看着他:“失望了?”
倪知:……
倪知翻个白眼。
席惟轻轻一笑,又伸过手来,像是要抱他。
倪知连忙抬手要挡住他,席惟的手却落下去,替倪知将折了一个角的衣摆翻出来捋平整,而后挑了挑眉:“怎么了,这么如临大敌的。”
倪知:……
确定了,席惟就是故意逗他的!
倪知下车的时候,很用力地把车门甩上。但是想想,席惟根本不会心疼他的车,所以这个报复也失败了。
……
怎么感觉有点窝囊。
但是坐着席惟的豪车,住着席惟的豪宅,每天还被席惟送来上班,倪知确实被糖衣炮弹给腐化了。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进到公司之后,却发现大家都在忙。
倪知头顶升出一个问号。
他还以为宣传部是养老部,大家每天除了聊八卦就是养花喂鱼。
许萌恰好过来,手里抱着一摞资料,看他还闲着,喊他说:“小知,来帮我一下。”
倪知连忙接过资料,手不方便打字,没办法问。
许萌主动解释说:“上面来活儿了。”
因为张朝舟的突然撤职,宣传部里群龙无首,上面暂时没派人过来,但明润节又下了指示,要宣传部制作公司创办百年的宣传计划——
这件事说起来,源头还在席惟身上。
明家一直很想搭上席家,这次席惟突然到访,令明润节看到了希望,如果自己能将席惟请去大哥的寿宴上,岂不是显得自己同席家关系亲密。
可惜被明滢捷足先登。
明润节只好作罢,决定从另一个方面下手,做一个宣传片,放到寿宴上播放,算是拍一拍大哥的马屁,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只是上面拍脑袋,下面就跑断腿。
之前宣传部虽然也有这个计划安排,但不是硬性规定,所以大家都懒懒散散的,到了现在,两个基本的计划都没敲定。
现在因为部长人选没定,大家都攒着一股劲头,想要好好表现,所以整个宣传部,难得这么欣欣向荣。
倪知眼神闪了闪,许萌问他:“别愣着了,走走走,这次姐带你飞。”
张朝舟被弄下去之后,许萌也不急着跳槽了。
桦安科技再不行,背靠着明兆,也算是个铁饭碗。之前想走,是因为张朝舟那个傻逼,现在张朝舟没了,许萌也想努力一把,力争上游。
倪知乖乖跟着她,翻了一上午的资料,许萌拿了几个方案出来,自己就否决了:“不行,这些肯定有人想到了。”
她想的都是一些现成的策划案,只需要查查资料就行了。
拿来凑数可以,但想要出彩却差得远。
尤其是这种省力的事情,同事们肯定也会去做,到时候方案撞车就太难看了。
许萌趴在桌子上,忽然想起件事:“小知,我记得你上次说有思路,现在思路整理的怎么样了?”
倪知笑笑,打字说:“萌萌姐,既然要拍宣传片,为什么咱们不从最初开始拍呢?”
许萌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是下郡人,家就在老城区那边。明兆的老厂子还在,从最开始筚路蓝缕,到现在的大企业,还有那些老员工,我们都可以找来,用纪录片的形式拍下来。”
他这个想法不错,因为费力,许萌觉得,别的同事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去做。
许萌拍板:“就这个了!不过小知,你居然是下郡人啊?”
她还以为冯知是中间郡中产家庭出来的小孩,甚至如果不是她知道倪知的毕业学校,会以为倪知是上郡人。
倪知微微一笑,许萌也只是随口一说,两个人花了一下午做好了企划案交了上去。
过了几天,结果下发,果然,两人的方案通过,所有人都需要围绕这个方案来进行工作统筹,又因为许萌在公司的资历更久,所以现在,整个部门都归许萌管理了。
新部长下来之前,许萌就是实际领导人。
之前那些眼高于顶的老同事,现在都只能看许萌的眼色行事,许萌像是三伏天突然走进空调房吃了一口冰西瓜一样爽,偷偷和倪知说:“替我谢谢你朋友哈。”
就公司这个任人唯亲的风气,自己绝对是蹭了冯知的光。
上面肯定是觉得,席惟看上了冯知,所以才会对两个人另眼相看。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些讨厌的八公八婆,这次都没话可说了吧,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许萌简直想大笑三声,本来想把那些需要跑外勤的工作都交给她讨厌的同事去完成,没想到倪知主动表示:“姐,让我去吧。”
许萌有点奇怪:“要跑去下郡,有点远诶。”
倪知笑笑:“我家就在那边,正好回去看看我妈。”
许萌这才明白倪知的想法:“那我和你一起,我开车载你。”
倪知打字:“姐,太麻烦你了吧。”
许萌大咧咧说:“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个办公室里。小知,整个部门,我就看你顺眼。”
倪知没再劝说,路上的时候,忽然问许萌:“萌萌姐,要是公司倒闭的话,你有什么计划吗?”
“公司倒闭?”许萌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咱们公司要想倒闭,只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明润节死了,第二是明兆完了。哈哈,我看明总年纪虽然大,精气神还挺不错的……”
许萌偷偷摸摸说,“听说他前段时间,还让小情儿给他生了个儿子。真是老当益壮啊。”
不小心听了八卦的倪知:……
许萌看到倪知的表情,哈哈大笑:“哎呀小知,那么严肃干什么?倒闭就倒闭呗,到时候我换个公司,继续摸鱼不就行了。”
许萌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倪知翘起唇角,打字说:“那萌萌姐,你要是换公司的话,记得也带上我。”
“一定!”许萌又眨眨眼,“但我觉得,你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当席夫人了,到时候就是席家老板娘,说不定得我靠着你鸡犬升天。”
倪知终于没有忍住,嘴角抽了一下。
萌萌姐的思路真的很开阔。
除了两个人之外,公司还派了一支拍摄队伍,邀请了当年明兆还在下城区时,厂里的老员工,这些年过去,都年近古稀,但看起来精气神很不错,这么多年断断续续都搬去了中间几郡,留在下城区的屈指可数。
许萌看到他们,小声和倪知说:“看来都是之前厂子里的管理层。”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当初明兆搬离下郡时,并不算是很和谐,不少生在下郡的工人因为失去工作进行抗议,但那时明兆风头正劲,在明润茂的带领下力排众议,到底还是搬迁离开了。
倪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打出来的字看不出什么情绪:“管理层才好管理。”
许萌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得有些讽刺:“是啊。”
有利可图的人,才可以控制,这些管理层,当年并未站在工人那边,而是各自权衡利弊,这才有日后离开下郡的结果。而那些被留下的工人们,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这事不是他们两个小员工可以置喙的,两人来说是监工,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全程站在一边看专业的拍摄团队按部就班进行。
中途倪知离开了一会儿,许萌也没在意,到了晚上大部队要回去的时候,倪知这才回来。
许萌随口问他:“去哪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倪知笑笑:“我今晚不回去了。”
许萌说:“要回家?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萌萌姐。”倪知打字,“这里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许萌本来以为倪知在和她客气,没想到转头看到路边静静地停了一辆大奔,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车灯亮起,雪亮的光束划破了已经沉下去的夜色。
许萌一眼就看到了连号7的车牌。
哇,好高贵的车牌。
许萌忍不住笑起来:“我懂了,小知,那我就不送你了。”
倪知也看到了那辆大奔,有点无奈:“萌萌姐,路上小心。”
许萌哈哈一笑,自己上车走了。
等她走后,那辆大奔的车门打开,席惟走了下来,向着倪知迎来。
春日已经到了,夜晚的风也带着暖意。席惟穿着一件过膝的风衣,这个长度,必须要身量很高的人才能传出那种质感,还好席惟高,腿也很长,走动时,衣摆被风微微吹起,显得格外潇洒英俊。
不少工作人员还没离开,忍不住都转头看他,他心无旁骛,视线只落在倪知身上,走过来之后,先握了一下倪知的手:“怎么这么凉?”
倪知其实不觉得冷,被他握了一下,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指尖:“还好。你怎么来了?”
席惟说:“你今晚不是不回去了?我陪你回家。”
倪知问:“我回家,你去干什么?”
席惟挑了一下眉,很理所当然说:“我去探望一下应阿姨。我上次走的时候,应阿姨让我有空常来坐坐。”
倪知:“你不觉得我妈那是客套话?”
席惟:“不觉得啊。宝宝,你干嘛把人想的那么复杂?”
倪知:?
他居然被席惟说自己把人想的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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