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谢琢,你一张被子要送……


    还不到晚上, 林松玉的蚕丝被没有转移成功,和谢琢的被子并排放在空调房的床上。


    林松玉盖着自己的被子,还要伸手试探谢琢的被子好坏。


    谢琢盖的是一床棉花被, 很扎实, 有一定分量,盖在身上一定令人很有安全感,不会轻飘飘的怀疑自己没盖被子。


    不知道睡起来感觉怎么样?


    汤呼呼从棉花被里钻出来,脑袋顶着被角:“叔叔, 要不要玩捉迷藏?”


    林松玉:“怎么玩?”


    汤呼呼躲进被子里,被子鼓起一团,“呼呼躲好了。”


    林松玉掀开被子左下角,捉到一只趴着的小崽子。


    汤呼呼簌簌爬到另一侧,又被叔叔掀开被子,他嗷嗷嗷地爬走, 但无处可逃。


    林松玉都要担心他笑吐奶了,把他按住:“休息一会儿。”


    汤呼呼费劲拉起爸爸的被子:“叔叔, 你来躲。”


    “我?”林松玉挑眉,谢琢睡的被子他躺进去不合适吧,“不玩了, 你过来叔叔被窝里。”


    林松玉抓住小崽子的左腿膝部:“呼呼有没有看见爸爸经常揉这里啊?”


    汤呼呼精准答题,指着自己的膝盖下面:“唔,爸爸这里受过伤!”


    林松玉:“那……还疼不疼呢?”


    他自植物人醒来后, 基本没啥后遗症, 谢琢比他严重, 听说他在海上自费寻找汤玉,倾家荡产且不说,谢琢自身未痊愈, 大冬天吹海风,不知道有没有浸泡海水,留下后遗症这不是板上钉钉?


    谢琢真是应了那句话,只要想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汤呼呼:“呼一呼就不疼了!”


    林松玉:“怎么呼……”


    汤呼呼两手托住林松玉的左臂,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气。


    微小的气流拂动了林松玉的心脏,他福至心灵,忽然理解了汤呼呼名字的用意。


    大的给小的呼呼,小的给大的呼呼,相依为命。


    是不是他们曾有一段时光经常用到这个高频的词汇,形成了汤呼呼的条件反射。


    比如汤呼呼经常摔倒的那段时间,天天都在呼呼。


    汤呼呼吹气把脸蛋都涨红了,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叔叔:“叔叔还疼吗?”


    林松玉摇摇头,疼的另有其人。


    他拿来纸和笔,写下“呼呼”二字,“叔叔教你写名字。”


    小孩子拿到笔的第一瞬间就是乱涂乱画,汤呼呼垂着长长的睫毛,坐在叔叔怀里,仿佛在创作一副传世名画。


    林松玉不管他,而是上网先挂了一个专家号,问他该怎么处理。


    两个专家都没法在没见到患者的情况下给出方案,只是一味让他保暖、热敷,不行再贴点膏药吃点止痛药,回头来医院针灸或理疗。


    林松玉按了按手臂,谢琢的厨房没有热水,这几天做菜洗碗都洗冷水,是不是加重了情况。


    要不,明天开始还是全家吃外卖吧?


    上次邢镠玉点的酒楼不错,就吃这家。


    “叔叔,我画好了。”汤呼呼把线条铺满的纸张举起来。


    林松玉:“宝宝,你画的是傅立叶变换吗?”


    汤呼呼一点都没听懂,大言不惭地重重点头:“是噢!”


    林松玉忽然有一点点心软,这么可爱懵懂的宝宝以后要送去学艰深的高数也太残忍了吧。


    他心软地低头,看见他的碎花被子也被汤呼呼画了一堆复杂的正弦曲线。


    “……”心不软了。


    林松玉指着被面:“这也是你画的吗?”


    汤呼呼点头:“是呼呼画的!”


    林松玉揉揉他的脑袋:“叔叔会把你送去学数学的。”


    汤呼呼:“谢谢叔叔!”


    谢琢把烤地瓜晾了晾,掰开来,用保鲜膜包裹掉渣的外壳,在流蜜的果肉上插上一根小勺子,进屋分别给一大一小。


    林松玉直起身,自然地接过来,不烫不凉,刚刚好,谢琢连烤地瓜都很会掌握火候,可惜回到S市后就没有火炉子了,烤地瓜就是要埋在碳里,烤出一层硬硬的碳壳才香。


    林松玉吃了一口,嗯,地瓜的品质也好。


    汤呼呼双手捧着地瓜,震惊地瞪大眼睛:“呼呼可以在床上吃噢?”


    已经吃了一口的林松玉:“……”


    平时不让汤呼呼在床上吃东西的谢琢:“……”


    谢琢:“咳,今天外面太冷了,可以在里面吃。”


    林松玉抿了抿唇,嗯,就是因为外面太冷了,导致他总裁的涵养被冻掉了。


    他平时也不会在床上吃东西……甚至喝水都不会。因为床铺就是睡觉的地方,躺上去就睡觉,他看书也不会就着床头灯看,他有书房。


    林松玉面不改色地一口一口吃完地瓜,用销毁证据的速度将地瓜壳扔进垃圾桶里。


    “咚。”


    汤呼呼手短短,扔不进去,挪了挪,挪到床边才扔,咚。


    林松玉呆在屋里有点无聊,但他冷得不想出门,余光看见谢琢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心思一动,把它端了过来。


    有密码?


    问题不大。


    林松玉胜券在握地朝小崽子招招手:“汤呼呼,过来解锁。”


    “可以噢。”小崽子毫无戒心,短呼呼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界面解锁。


    林松玉:“呼呼真厉害。”


    汤呼呼连他爸爸银行卡密码都知道,区区电脑锁屏,难不倒他。


    作为交换,林松玉也告诉了汤呼呼自己的手机锁屏密码。


    “记住了吗?”


    汤呼呼点头:“记住啦,叔叔。”


    至此,林松玉毫不心虚地使用谢琢的电脑。


    他要看看上次自己写的那一段致谢,谢琢有没有保留。


    当时思想拧着了,事后仔细想想,非常幼稚。


    他猜测谢琢应该会删除,但万一他碍于面子没有删除……那对谢琢不太好。


    博士论文公开可查,自己一个研石集团总裁的名字出现在上面,不大合适。


    谢琢天赋绝佳,天道酬勤,他毕业和就职跟林松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是真真正正的寒门贵子,万一因为自己被诬陷为学阀就不好了。


    论文就放在桌面上,林松玉点开,电脑的蓝光照在他清绝的脸上,认真程度和他办公时的样子无差。


    林松玉没有看内容,直接搜索自己的名字。


    噔——提示没有。


    果然删了。


    林松玉心底顿时又有点微妙的猫抓,或许谢琢也是考虑到了相同的原因,隐匿了他的真名,但那一段没有删除,而是使用“我的一位朋友”来代称?


    毕竟他有累计独立带娃时长——


    林松玉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最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谢琢居然把他的名字替换成了汤玉。


    谢琢直接否认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存在,他只配当汤玉的替身吗?


    “叔叔,你怎么了?”汤呼呼凑近他的脸,摸了摸他的眼睛。


    “叔叔没事。”


    林松玉点击选段,删除了自己写的内容,合上电脑。


    果然,没事不要去研究别人手机或电脑里的隐私,没有人能笑着走出来。


    林松玉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面,然后被一双小小软软的手牵住。


    林松玉低头,看见汤呼呼的手,以及……被面上除了圆珠笔线条外,又多了几个小小的黑手印。


    是刚才吃烤地瓜,汤呼呼留下的。谢琢不让汤呼呼在床上吃饭的原因可见一斑。


    范围不大,小范围洗一下,用吹风机烘干就行。


    林松玉仿佛一下子找到一件正事要做,否则他在这个屋里快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他拉开被套的拉链,把里面尊贵的一万的蚕丝被芯拉出来。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拉的乱七八糟,汤呼呼看出来他想做的事,七手八脚地帮叔叔翻开被子。


    倏地,林松玉动作一顿。


    他在蚕丝被芯表面,看到了一处明显是孩子画的线条。一万的被子出厂不可能有这种瑕疵。


    “呼呼,这是你画的吗?”林松玉声音变轻,几乎不可思议。


    汤呼呼点头:“也是呼呼画的!”


    林松玉:“什么时候?”


    汤呼呼不记得了,奶呼呼道:“很久很久。”


    林松玉怔住。


    谢琢拿汤玉盖过的被子给他盖?


    亏他还欢欢喜喜地收下,原来是二手货。


    在二手市场上都没人要的遗物,他还当个宝。


    难怪他晚上盖得觉得冷。在他多次表达介意后,谢琢有尊重过他吗?


    “叔叔。”汤呼呼察觉到叔叔不开心,道,“叔叔要吃糖果吗?”


    林松玉几乎立刻抬头,冷静了一秒,瞬间收拾好情绪,他今天问了汤呼呼两次“这是你画的吗”,如果此刻自己不高兴,汤呼呼会以为自己犯了大错。


    小孩子只是爱画画,错的是大人。


    林松玉霎那间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所有不高兴都能直接说出来,比方此事,他就没有心思揪着谢琢问个明白。


    就像大表姐跟表姐夫因为家人问题吵架多次,但当大表姐决定离婚时,只派了律师去协商,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林松玉道:“呼呼帮叔叔一起洗被子吧。”


    汤呼呼:“好噢!”


    林松玉去外面打了一盆水,端进来,把被面脏掉的部分浸入水中搓洗。


    汤呼呼帮他抱着被子尾端,免得拖到地上。


    林松玉拧干被子:“呼呼做得很好。”


    他拿来吹风机,接上电,声音呼呼呼地吹起来。


    最强档的暖风烤得他手背干燥发烫,被面只微微干了边缘,就像这外面干不了的天气。


    林松玉暂停,让吹风机稍作歇息,桌子上他的手机响了两下。


    汤呼呼帮他拿过来。


    林松玉点开,邢镠玉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谢琢让我去接你,你说他这是借口啊还是借口啊】


    【图片】


    在邢镠玉看来,以现代的工业发达,你说林松玉在乡下要被冻死了,骗谁呢,卡里那么多钱什么事办不成?


    一定是谢琢不想伺候大少爷了。上下级关系本就很敏感,哪个打工人愿意没入职就天天看见老板!


    林松玉点开图片看了一会儿,敲下一个字。


    【好】


    邢镠玉马上发来三个问号。


    林松玉懒得理,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吹干被子。


    吹完之后他懒得套回去,扔在椅子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谢琢的棉被和蚕丝被紧紧挨着,这才是一对。


    林松玉牵着呼呼去了自己屋里,收拾地上的行李箱,把他藏在行李箱各处的零食掏出来。


    每掏出一个,汤呼呼便“哇”一声,招数屡试不爽。


    林松玉拆开一根奶酪棒:“呼呼,以后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爸爸的密码。”


    汤呼呼:“呼呼只告诉叔叔!”


    林松玉:“手机密码、电脑密码、银行密码……外面有很多坏叔叔,明白吗?”


    汤呼呼边吃边道:“我只告诉叔叔噢!”


    林松玉叹气,那么多叔叔,怎么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呼呼,叔叔要回去上班了。”说出这句话时,林松玉不敢看小崽子。


    汤呼呼愣住,奶酪棒掉到地上,“叔叔要回去上班了嘛?”


    林松玉:“对噢,叔叔要回去挣钱,给呼呼换房子,等呼呼过完年回到S市,就又能见到叔叔了,嗯,叔叔还打算给你换一个学校,到时候叔叔会联系呼呼……”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原本的打算,不知道最后到底能实现多少。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不想再跟谢琢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在这满是汤玉气息的环境里,他像一个笑话。


    回到S市,如果可以,他可以单独跟呼呼见面,如果不可以……他也会给汤呼呼转学的,他还是可以在学校里见汤呼呼。


    林松玉:“呼呼是叔叔最喜欢的小孩子,叔叔会一直喜欢你。”


    汤呼呼被安慰好了:“叔叔也是我最喜欢的叔叔!”


    林松玉把行李箱拉到客厅,忽地,门口的光线被遮住。


    谢琢戴着一顶不知道哪来的草帽,身上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手中拎着一袋沾水带泥的玩意儿。


    他的目光在林松玉的行李箱上停留一会儿,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谢飞刚才找我去山上挖冬笋,晚上吃完饭再走吧。”


    冬笋埋在地里,卧在竹根上,要有经验才能挖出。他们身后的这座山,长出来的冬笋鲜美脆嫩,特别适合炒肉。


    他拉着谢飞去找,经验不足,时间不多,匆匆只挖到了两个。


    两个就足够了,这东西适合林松玉尝鲜,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品。


    林松玉看见他手脚的衣服都沾了水,不明白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出去淋雨。


    他今天的所有行为都损人、损己,山上的笋都让这个不尊重人的坏蛋挖完了。


    林松玉:“不吃了,晚上有安排。”


    谢琢顿了一会儿,道:“也行。”


    汤呼呼这才意识到叔叔是马上要走,不是明天,也不是很晚很晚,马上就要走了。


    “爸爸。”小崽子在难过的时候,还是只会叫爸爸,他眼睛汪汪地看着爸爸,希望爸爸有办法。


    谢琢脱掉半湿的外套,过去揽住小崽子,解开袋子:“看看爸爸给你挖了什么,是竹笋宝宝,超市里穿衣服的一斤五块,不穿衣服的一斤多少钱?”


    汤呼呼转移了一秒的注意力:“不穿衣服的笋宝宝七块钱一斤!”


    谢琢笑了笑:“那衣服一斤几块钱?”


    汤呼呼:“两块钱,可以不买衣服嘛?”


    谢琢:“不行,超市的阿姨不同意。”


    谢琢鬓角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被谢琢往后捋了一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更加显得模样清俊。


    林松玉看着他哄孩子,神游天外地想,世上的人都不是瞎子,谢琢能单身这么久,定然是有人早早在他心里占据了位置不肯离开。


    他和那个骚扰谢琢的富婆又有何区别呢?


    谢琢哄好了孩子,起身对林松玉道:“我给你下碗面吧。”


    林松玉没有胃口:“很饱。”


    谢琢好像没有了任何要说的话,林松玉的行李箱也关闭了,不需要他收拾,他也塞不进任何东西。


    林松玉回家,不需要携带任何土特产。


    不像谢琢,他甚至会把邻居送的两瓶酱菜也带上动车。


    林松玉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用一种迫不及待的视线刺探着雨里来过来的每辆车。


    汤呼呼坐在叔叔怀里,每经过一辆,他就问一句“是大舅舅的车嘛?”


    也是很担心叔叔错过了车。


    车辆无情地驶离。


    厨房里的男人却因为小崽子无心的问话,一次一次加速了心跳。


    他开锅烧水,把冬笋切片,焯水,冰箱里有腌制好的肉片。


    做饭是来不及了,煮一碗面线便罢。


    邢镠玉他来,也是该吃一碗的。


    叭—叭—


    熟悉的喇叭声传进来,谢琢关了火,冷静地卸掉围裙——什么来不及了,他没办法给林松玉做一碗面。


    林松玉把小崽子交给谢琢,提了行李箱往外走,他笑眯眯地和汤呼呼道别:“呼呼,等你回S市,叔叔再找你。”


    汤呼呼点点头:“嗯,叔叔再见。”


    这声“嗯”很短促,如果是让他高兴的事,小崽子会说“好噢”。


    邢镠玉开的是上次战友那辆车,后备箱宽大,塞几个行李箱都够。


    谢琢仔细想想自己还能有什么让林松玉一起带回的,但好像除了汤呼呼就没有了。


    林松玉在他这里很无聊,一下雨,又冷又冻,他门都出不了,他还是该回到S市。


    “要不要吃个晚饭……”谢琢忍不住,低声地问询。


    邢镠玉:“那……”


    林松玉:“不吃了,谢谢。”


    邢镠玉闭上嘴巴,他回到驾驶室,调了个头。


    林松玉拉开后座的车门,却没有立即上车,雨丝像蛛网一样笼在他发梢,他手掌扶着车门,摩梭了一下。


    “谢琢,你一张被子要送几个人?”


    谢琢脸色一白,如遭雷击一样站在雨里,任何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林松玉不用他回答,上车关门。


    车轮碾着雨水开走,汤呼呼扭头把脸蛋埋进爸爸脖颈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谢琢看着远去的小车,脚步下意识追了几步。


    汤呼呼被颠地抬起泪汪汪的脸:“爸爸?你要追叔叔吗?”


    谢琢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停了下来,“没事。”


    汤呼呼搂住爸爸的脖颈,往上挣扎了一些,鼓起脸颊使劲吹了吹爸爸的眼皮。


    呼——呼——


    糟糕,他把自己的眼泪吹到了爸爸脸上。


    第32章 第 32 章 我其实是林松玉的表哥。


    邢镠玉从后视镜看见谢琢跟了两步, 一副不舍的模样,又扫了一眼后座的表弟,最终没有踩刹车。


    他虽然总是挖苦林松玉迟早被赶出去, 实际上那是对外人的自谦, 类似于家长的心态“我骂了你就不能骂我家孩子了”。


    在他心里,他总裁表弟一点错儿没有。谢琢愿意照顾就照顾,不愿意他也可以花钱找别人照顾。林松玉的手机一打开全是钱,他能吃什么苦?


    但林松玉这三天吃到苦头了吧。


    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吧?


    看看, 手都冻红了。


    邢镠玉此刻也说不出其他话,因为小崽子确实挺可爱的,要不是他遵纪守法,真想顺手带走。


    他送林松玉到机场,陪着他去贵宾室候机,怕他半路又挂念小崽子。


    谢琢又不是不回S市了, 在那等着就好了,没必要在这吃苦。


    自己坐在这, 林松玉爱面子,肯定会登机。


    邢镠玉把航班信息发给李岫玉,让他派人接机。


    他特意强调:“我毫发无伤地送上飞机, 你安慰安慰他。”


    大表哥只会开车,安慰人的活儿让二表哥干。


    这年还没过完呢,邢镠玉琢磨着给小姨打个电话, 告知她林松玉要回家了, 应酬少一点, 多陪陪叛逆的儿子。


    林松玉:“别打。”


    邢镠玉:“?”


    林松玉:“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要过完年才回去,突然回去他们肯定要问我为什么。”


    邢镠玉:“说江市太冷了你待不住呗。”


    林松玉说话带点鼻音:“不冷。”


    邢镠玉:“好好好,不冷, 那你不回家你去哪儿?”


    林松玉:“回公司,我想静静,也有事要处理。”


    邢镠玉看着林松玉好像已经恢复好了,回到工作状态里了,他举起手机,“咳,我其实是林松玉的表哥。”


    他按着录音键,没有松开,观察林松玉的神色。


    邢镠玉总觉得这俩还没完,林松玉回到S市还要找他当假男友,那就完蛋了,两地相隔,这片场他过不去。


    大表哥决定恢复自己的清白和名誉。


    林松玉面无表情,不再需要表哥扯大旗。


    明明谢琢已经警告过,他还自信地闯入禁区,为了和住在禁区里的汤呼呼玩耍。


    禁区有他的规则,进去的人只能拿汤玉的身份牌。


    林松玉撕掉了,但其实还缝在被子里。


    他不会再踏入谢琢的领地同汤呼呼见面。


    他只想站在外围当林叔叔,就像站在套圈摊子外头,花钱就可以了。


    接驳车停在出口,林松玉走上去。


    邢镠玉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又给榆木脑袋谢琢发了条消息。


    “遇见带玉的都是他亲戚!”很好认嘛。


    一句话,保卫了其他兄弟姐妹。


    林松玉一上飞机,就把手机关了机。


    下飞机回到公司大约晚上九点,整栋大楼只有零星几个灯火。


    林松玉先去去员工层,慰问过年值班的员工,额外发了一些红包,惹得原本气氛沉闷的公司欢呼不止。


    “这几天我都在公司,有急事可以越权给我发邮件。”


    林松玉交代完,坐电梯上总裁办。


    办公室拉着灯,一推开门,狗血清宫剧的声音传入耳朵。


    李岫玉一身简便西服,坐在椅子里,长腿交叠,正在用看报表的眼神看剧。


    林松玉打开大灯。


    “哎!”李岫玉遮了遮眼睛,“我正看到高潮呢,气氛让你弄没了。”


    林松玉:“跑这干嘛?”


    李岫玉有苦难言,那当然是因为过年期间公司最清净,起码不会有长辈催婚,林松玉好了,跑外地养小孩,直接造成了同辈的压力。


    李岫玉:“你不也来了,说说,是不是水土不服食不下咽语言不通瘦了三斤——”


    他转头一看,只见表弟面色红润、眼睛有神,可能还胖了三斤。


    这是跟呼呼一起玩,被谢琢当儿子养了?


    谢琢很会养儿子。


    林松玉把行李箱随便往角落里一放,刚要进套间洗澡,李岫玉便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林松玉:“有话快说。”


    李岫玉:“我是真不建议你去当后爹。”


    他嘴巴毒,舔了舔,没把自己毒死,于是开口:“就算你当得尽职尽责,哪怕将来把家业给他继承——”


    林松玉:“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打算?”


    李森*晚*整*理岫玉被自己毒死了。


    他缓了缓:“好,就算你有这个打算,汤呼呼长大了就会感激你么?”


    “被人挑唆两句,你就是强取豪夺的总裁,逼得他爹守寡再嫁,你还是不要加入这个家了。”


    李岫玉指了指屏幕上咆哮流泪的多尔衮,苦口婆心道:“你看,连多尔衮都当不明白。”


    林松玉:“……”


    “少看剧,多看报。”林松玉眉眼冷清,“时代变了,李公公。”


    他又不是皇帝,他只是想养一养汤呼呼,以后会采用跟谢琢划清界限的方式养他。


    退一万步来说,他相信汤呼呼。


    李岫玉其实心里不信林松玉会委屈自己。家里玉太多,也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不过,提前回来一定是受了委屈,他看错谢琢了,居然会给林松玉委屈受。


    李岫玉:“当初就该听你的,别招他入职。”


    林松玉:“那你毁约。”


    李岫玉扬起嘴角:“不,也没有那么严重。”


    李岫玉脑海里飘过汤呼呼的脸蛋,再看看表弟,林松玉这么反常,小崽子到底是谁儿子呢?


    这么想对谢琢和汤玉有些不尊重,但李岫玉真的怀疑汤玉是不是曾经跟林松玉有一段?自己也不清楚怀的是谁的孩子?


    林松玉和汤玉,摆在一起怎么怪怪的,跟他们一家人似的。


    ……


    谢琢和汤呼呼的晚饭就是面线了。


    面线碾碎了煮,加入虾丁、胡萝卜丝、肉末和鸡蛋碎,变成一碗稠乎乎的面线糊。


    汤呼呼吃了一勺,放下勺子:“爸爸,我要跟叔叔打个招呼。”


    谢琢这三天都没机会加上林松玉的微信,只能用老一套糊弄儿子。


    汤呼呼接过手机,闭上眼睛说话:“叔叔,呼呼吃饭了,叔叔吃饭了吗?”


    说完,他满意地看见叔叔的回复,把手机还给爸爸。


    谢琢问:“你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汤呼呼:“叔叔说小孩子不能看手机!”


    谢琢一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林松玉有在认真地教小孩。


    谢琢看着自己碗里糊成一坨的面线,艰难地把它咽下去,一闭眼,眼前都是林松玉问他“一张被子要送几个人”的眼神。


    在不知道林松玉是汤玉之前,他担心林松玉受到伤害。


    知道林松玉是汤玉了,谢琢更深地伤害了他。


    就像汤玉失踪之后,他无数次懊悔没有满足汤玉的所有要求,谢琢无比自责自己为什么不给林松玉买一床新的被子。


    他被嫉妒蒙蔽了理智,做出如此恶劣的事情。


    他做错了,没有任何借口狡辩。


    谢琢看着一片红点的聊天界面,重新申请好友,在备注里写“对不起”。


    汤呼呼看见爸爸在玩手机,又凑过来举手:“爸爸,呼呼还有话说。”


    谢琢把手机给他。


    汤呼呼眼眶一红:“叔叔,呼呼想你了。”


    “爸爸,我可以说吗?”


    谢琢:“可以。”


    谢琢闭了闭眼,汤呼呼的性格其实更偏向林松玉一点,唯独一点像他,他没学会挽留重要的人,只敢背后偷偷掉眼泪。


    手机里一条语音跳出来,汤呼呼没看清楚,还以为是叔叔,立刻点开。


    音量太低,他把大大的手机贴近耳朵,听了两遍,状若懂了的点点头。


    “呼呼知道了。”


    谢琢在收拾碗筷,“是杨鹤叔叔吗?”


    会给他发语音的,基本上不是周镛就是杨鹤,其他人交流科研之事,基本用文字留底。


    汤呼呼一板一眼:“大舅舅说他是表哥噢。”


    当啷——


    陶瓷调羹从手中滑落,摔成两截。


    汤呼呼蹲下去捡,被爸爸握住手腕。


    “碎片会割伤手,爸爸来。”


    爸爸捡了,却很久很久没有站起来。汤呼呼扶着他的手臂,歪着身子探过脑袋,圆溜溜的眼里满是担忧,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站不起来,爸爸也站不起来的一幕:“爸爸,你受伤了吗?”


    “没有。”谢琢抱过儿子站起来,把邢镠玉的语音又听了一遍,大踏步出门。


    他从门口捞了一把伞,举在幼崽头顶。


    汤呼呼握住伞柄:“爸爸我会。”呼呼是一个会给爸爸撑伞的宝宝了,叔叔教的!


    谢琢于是让给汤呼呼,仍扶着底端。


    他在雨中疾行到村尾的阿嬷家里,雨水打湿了裤脚,只有汤呼呼的头发丝还是干燥的。


    阿嬷在天井旁看雨,电视上放着春晚重播。


    谢琢问:“阿嬷,如果我去挽回一个人,会给他带来灾祸吗?”


    他怕天道并不容许汤玉和林松玉的身份融合,打破了世间的固有认知。


    阿嬷抬了抬老花镜,下一秒,耳边响起响亮的[微信到账一千元]。


    她耳朵好使了起来,道:“不会啊,你会带来福气的。”


    谢琢攥了攥手指,让她再看一看汤呼呼。林松玉教他先付钱的方式,让一切变得好说。


    “呼呼和他的母亲,都会平安一辈子。”


    老太太:“会的会的。”


    “阿嬷,我像不像天道之子,你说天道会插手我的一生吗?”谢琢直接说破了“天道”,如果有任何惩罚,请向他来。


    阿嬷摇头:“老天爷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得靠自己努力。”


    汤呼呼趴着奶奶的膝盖:“奶奶可以教呼呼赚钱吗?”


    汤呼呼期待地看着老奶奶,希望能得到分享赚钱小妙招。


    一千块可以买车票找叔叔!


    老太太故作神秘地摸摸他的脑袋:“教不了教不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卷用红绳系着的百元大钞,红绳挂在了呼呼脖子上:“奶奶给你的。”


    谢琢:“您不用破费……”


    老太太:“你让他戴着这个平安钱。”


    谢琢:“好。”


    谢琢拎起了小崽子,“时间很晚了,不要打扰奶奶睡觉了。”


    “奶奶再见。”


    汤呼呼抱着爸爸的脖子:“爸爸,有一千块钱,可以去找叔叔吗?”


    谢琢:“爸爸带你去找叔叔。”


    “好噢!”


    话说早了。


    谢琢看着全面售空的动车票和机票,再看看自己打包行李的小崽子,按下了候补键。


    某些区间段的动车有站票,但谢琢不能抱着汤呼呼去挤。


    他又看了看顺风车,高速长达九个小时,还不含堵车时间,把汤呼呼困在密闭的环境九小时,谢琢也做不到。


    他联系不到林松玉,他要对林松玉说的事,不能经任何人转达。


    他在邢镠玉和李岫玉那里都碰了软钉子,对方只说有事可以帮忙转达。


    等谢琢刷到动车票余座时,已经是初四了。


    还不是全程票,他买了两程,中间最热门的两个站点一直售罄,他只能出站打车前往。


    谢琢请谢飞帮忙送到动车站,经过镇上时一如既往地堵,谢琢降下车窗让小崽子透气。


    “谢琢?”


    家具城门口,老板看见谢琢,自来熟地打招呼,他女儿跟谢琢同班过,算得上认识,他看见谢琢一副准备回城的样子,道:“这么快就要出去了?今年出去挣大钱,明年房子装修买家具记得找我啊!”


    老板十分看好谢琢,他坚定认为谢琢不日就会盖起三层小洋楼,有十几个房间需要买家具。


    而且买的都是最贵的。


    老板又有些八卦地问:“怎么没看见你老婆?”


    谢琢:“我没有结婚。”


    老板纳闷:“上次有个邢、邢什么的,说给恋爱脑表弟买婚床,不是送你家的吗?”


    谢琢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老板嘴里的“恋爱脑表弟”是林松玉。


    林松玉对汤呼呼太好,最亲的家人都无法理解。他是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和嘲讽,才来到汤呼呼身边的吗?


    谢琢如玉般的脸庞冰冻了一般寂静,唯独心跳扯动了眼眶剧烈的疼痛,半晌,道:“是我家的……”


    谢飞插嘴:“那是邢哥的对象,我哥单身。”


    谢琢闭嘴。


    两小时后,谢琢从D市站下车,打车前往k市动车站,需要三个小时,他预留了六个小时的中转。


    但还是因为堵车没有赶上。


    谢琢又候补了站票,是很晚的车次。


    汤呼呼在爸爸怀里睡了好几觉,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回去的路远好多好多?”


    谢琢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给他喂水:“嗯,天亮就到了。”


    【K80号列车开始检票,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


    【请注意您身边的老人、小孩……】


    汤呼呼听了很多次播报,他倒背如流,晚上十一点了他还没有睡觉,这是他睡觉最晚的一次。


    小崽子还很精神:“爸爸,我要跟叔叔说话。”


    他按下语音键:“叔叔,呼呼今天还没有睡觉噢!”


    他看着灰色字,惊奇道:“叔叔也没有睡觉!”


    谢琢把精神的小崽子揽进怀里:“睡吧。”


    夜晚十一点五十分,谢琢检票进站。


    凌晨五点抵达S市东站时,父子俩都风尘仆仆。


    辗转多趟,他只比过年前买好的票早到一天。一天也很重要。


    初五早上,林松玉收到一封人事的邮件,被誉为生物医学天才的谢博士,想要提前面见总裁,有要事相商,人就在楼下。


    林松玉驳回了这封邮件,让他走常规入职流程。


    人事部有些咋舌,科研人员想见林总不是很简单吗?


    人事尴尬地对谢琢道:“总裁很忙。”


    谢琢沉默了下,道:“好,那我先回去。”


    他抱起沙发上睡着的汤呼呼,临走前又问:“可以申请员工宿舍吗?”


    他之前选择了住宿补贴,因为想带呼呼在外面住,现在想着林松玉要是给汤呼呼换房子,那自己住单人间宿舍就行了。


    人事:“当然可以。”


    谢琢抱着汤呼呼离开,在保安处取了行李。


    十分钟后,林松玉从楼上下来,问人事:“他带着孩子来的吗?”


    人事:“是的,有一个可爱的小孩。”


    林松玉:“若有下次,准备一些儿童餐。”


    谢琢是来道歉的吧,他看见了好友申请里的“对不起”,但他不需要。


    还会有下次吗?


    人事:“好的。”


    第33章 第 33 章 汤玉死了,他恰好醒了。……


    昨晚的火车每隔一段时间便哐当一声, 汤呼呼睡了两个小时,之后就不肯睡了,和爸爸在硬座上大眼瞪小眼。


    周围有的人走动, 有的人睡觉, 汤呼呼好奇地张望,像夜猫子眼睛骨碌碌地转。


    有人端着滚烫的泡面路过,谢琢便用手挡住小崽子的脑袋,以防万一。


    偶尔他抱着儿子去车厢连接处站一站, 和其他无座票的人拥挤地站在一块。


    出站后,汤呼呼搓搓自己的肚子,“爸爸,呼呼饿了。”


    谢琢便在动车站附近找了一个早餐店,店里只有两张简单的木桌,一张店主女儿在写寒假作业, 还有一个躺椅,老板自己闲下来的时候躺一躺。


    汤呼呼踮踮脚, 看着作业本,礼貌道:“姐姐,呼呼可以坐一下椅子嘛?”


    小姐姐大概五六年级, 长得已经很高了,闻言两手就把小崽子叉上了躺椅。


    “谢谢、姐、姐…”汤呼呼眼皮只眨了三下就阖上了,原地关机睡觉。


    谢琢买完包子看着上一秒说要吃茶叶蛋下一秒就睡着的小崽子:“……”


    可能汤呼呼不是不困, 而是嘈杂的火车环境他睡不着, 在这间充满烟火气的早餐店里, 呼呼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小窝。


    他在现阶段,连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都要呼呼自己寻找。


    谢琢一时感到难言的愧疚,他为了自己的错误让汤呼呼跟着他奔波。


    谢琢正要抱走, 老板娘道:“让他睡一会儿吧,孩子都困成什么样,他睡了你正好填饱肚子。”


    谢琢思索了一会儿,这里离住处也很远,只能把一路都随手拎着的厚毯子盖在儿子身上。


    他吃完早餐,教店主女儿写了两小时作业。


    当了夜猫子的小崽子没有苏醒迹象,谢琢看了眼时间,汤呼呼睡熟之后,没那么容易醒了,抱起来也不会哭闹。


    老板娘见谢琢要走了,热情地塞给他一大袋包子作为辅导作业的谢礼:“带着路上吃。”


    “谢谢。”


    谢琢打车去了研石。


    直到从研石总部离开,汤呼呼都没有醒过。


    谢琢抱着他提着行李回到小出租屋,他轻轻唤醒汤呼呼,把奶瓶递到嘴边,小崽子眼皮都没有睁开,先大口干了一瓶奶。


    喝完之后,汤呼呼睁开明亮的眼睛,一洗旅程疲惫:“爸爸,我们去找叔叔吧!”


    谢琢没告诉他已经找过了,道:“叔叔很忙,爸爸正在跟他约时间。”


    汤呼呼摸了摸鼓鼓的肚子:“爸爸,快点噢。”


    谢琢的肩上又扛上小崽子的催促,责任重大,想了想,只能叨扰周镛:“老师,最近有和研石集团的饭局吗?”


    周镛正在和家人吃饭,妻子好不容易允许他喝一小杯白酒,刚抿进一口,听见谢琢的话,震惊地咳了两声全浪费了。


    逆徒,一口都不让他喝。


    “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不愿意应酬吗?”


    谢琢:“我现在愿意。”


    周镛:“那没有,过年呢,谁爱吃饭谁去,开学了倒是有。”


    “你找研石有事?你联系李岫玉啊。”


    联系李岫玉没用,李岫玉说总裁正在休假,有事找他,他全权做主。


    谢琢又在申请好友的界面,备注:关于过去,我有事跟你说。


    写完他又删掉,这句话在林松玉看来并不友好。


    【你就是汤玉。】


    删掉,无凭无据只会让林松玉更生气。


    【呼呼你还要吗?】


    删掉,听起来在拿汤呼呼道德绑架。


    【呼呼可以给你。】


    谢琢看着这几个字,点下了发送。


    此路不通,林松玉并没有被吸引。


    周镛跟谢琢说,他可以把研石副总裁的微信推给他,林施,林松玉的父亲,半个同行,有事找他观点更同。


    不能找林施。


    谢琢又联系以前的师兄师姐,他们中很多人毕业了在研石集团工作,有个师兄的朋友圈说过年留下来值班了。


    谢琢:[师兄,你们林总在不在公司?]


    师兄:[呃,我们公司规定不能泄露高管行踪。]


    谢琢:[你能帮我送一份文件给他吗?]


    师兄:[犯不犯法?]


    谢琢:[不犯法,或者你可以把他的邮箱给我,是很重要的事,如果方便,我更希望你能带我进去面谈。]


    谢琢保存好汤玉的护工合同扫描件,把原件装进信封里。


    师兄:[面谈有点困难,你把文件给我。]


    谢琢:[谢谢,我现在出发,到了联系你。]


    谢琢把信封装进包里,给汤呼呼换了一套好看的衣服:“走吧,呼呼,爸爸带你出去玩。”


    他打了一辆车过去,即将抵达总部时,又让司机掉头。


    ……


    初三到初五,林松玉都呆在公司,把年后该处理的工作高强度地做完了,李岫玉非要给他买一张出国的机票。


    林松玉:“我不要。”


    李岫玉:“大过年的,在公司上什么班?大表姐离婚了都还开开心心过年呢。正常人为了攒假期,情种是为了治疗情伤,你是哪一种。”


    林松玉头也不抬:“听起来你好像很有经验,是三年前去意大利那回攒下的?”


    李岫玉反唇相讥:“你好像那种离婚还没抢到孩子抚养权的。”


    是兄弟就互相伤害。


    林松玉:“绝交一天吧。”


    到中午时候,林松玉正打算叫个外卖当午餐时,脑子里突然想起谢琢做饭的样子,洗菜还浸冷水吗?也不能光点外卖,大人可以吃外卖,呼呼不能吃外卖怎么办?


    “阿玉!”许右湘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最近新开了一家高档餐厅,要不要去试一试?”


    林松玉:“很忙。”


    许右湘把他从办公椅里拖起来:“我已经定好位置了,就出去吃一下,车接车送。”


    林松玉拗不过他,知道他是好意,便道:“行,不要拉我袖子,会皱。”


    许右湘拍了拍他的袖子:“平了平了,面子比天大。”


    许右湘开了一辆跑车来,林松玉现在一看跑车就觉得又矮又小,坐进去就想把车窗开了。


    开了窗,就不能跑太快,不然灌一肚子风。


    十分钟后,林松玉盯着后视镜,隐约觉得后面有辆车在跟他们,不过许右湘的目的地是一处很热闹的商圈,是过年期间的热门路线,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后面那辆车能甩开就甩开吧,司机技术不好。”林松玉道。


    许右湘:“好嘞。”


    过了一会儿,许右湘警觉道:“你不会是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吧?”


    “甩开了吗?”


    林松玉:“看不见了。”


    许右湘订的餐厅位置是三楼落地窗,可以看广场中心的喷泉表演。


    过年期间的喷泉表演比平时卖力,水柱能冲得很高,落下时哗地一声。


    喷泉周围用大理石围起来,禁止游客穿越。


    许右湘用调羹柄轻敲了下桌子:“是咸蛋黄焗龙虾味道淡了,还是砂锅乳鸽不好吃,海螺片咬不动?”


    林松玉:“嗯?那你选的餐厅有问题。”


    许右湘:“你倒是尝一口啊,老是看外面干嘛,喷泉有什么好看的?”


    林松玉收回眸光,夹起一块乳鸽肉,余光却忍不住分出去一点——喷泉池边的大理石长椅上坐着一大一小,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卡通保温杯,从里面倒出一点什么,用一勺一勺喂给看喷泉表演的小崽子。


    喷泉每升起一下,小崽子都要“喔”一声。谢琢喂饭控制着频率,确保每次喷泉升起时,汤呼呼嘴里都是空的,父子俩按照节奏吃饭,帅哥萌娃吸引了拍摄者们的注意。


    谢琢礼貌地表示不想入镜,干脆给汤呼呼戴上了一顶帽子。


    许右湘:“尝尝这个薄切牛肉。”


    林松玉:“喝粥吗?”


    许右湘:“这哪有粥?你要吃,我点一个。”


    林松玉深吸一口气,那对父子俩吃得开开心心,有什么好看的。


    他把桌上的菜色扫了一遍,把他认为最贵的吃了好几口。


    许右湘:“我就说这个餐厅不错吧,你喜欢喷泉我们吃完下去看看。”


    林松玉:“下次不要选靠窗的位置。”


    “下面有你认识的人?”许右湘眯着眼睛朝下面看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围着喷泉的人那么多,他只能看见五颜六色的衣服和形形色色的头顶。


    “放心,他们看不见我们。”


    林松玉这才又施舍出一点余光,看见男人喂完饭,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什么,把小崽子抱在腿上坐,继续背对着他们看喷泉。


    林松玉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谢琢在啃一个大白馒头。


    这是他的午餐?


    过了一会儿,汤呼呼也被馒头吸引,就着爸爸的手咬了一口又一口。


    似乎意识到爸爸没得吃了,小崽子托着爸爸的手背,把馒头推向爸爸嘴边:“爸爸也吃。”


    林松玉好像被这个又干又凉的馒头噎住了。


    “下次不要点这么多菜,吃不完。”


    许右湘:“可是第一次来就得试试啊。”


    林松玉看着每盘剩一半的美食,完全可以蘸十个馒头吃。


    吃完饭,许右湘又想拉着他去男装店逛逛,因为林松玉的眼光好,品味高,他挑的西装特别好看。


    林松玉踏进了男装店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他在这里挑选西装的画面。


    可能吗?他没有来过这里。


    许右湘指着一套蓝色的问他好看吗,林松玉抬了抬眼:“灰色的好看。”


    许右湘欢喜地去试了。


    林松玉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边,触翻品牌的电子屏,可以查看他们全系列的男装,其实大同小异,只是模特换了。


    倏地,他的目光被一套烟灰色的西装吸引。


    有点眼熟,哦对,某个人穿过。


    他穿着这套西装参加了会议和车展。


    导购见他对这套情有独钟,道:“这套是前两年的设计,店里目前没有,可以量身定制。”


    林松玉:“不用,谢谢。”


    前两年?汤玉在的时候知道打扮,老婆死了就只知道穿行政夹克了?


    许右湘试完衣服,高高兴兴地刷卡买下,道:“走吧。”


    许右湘的脑子里只能装一件事,买完衣服他就忘记林松玉不想看喷泉了,径直往外面人多热闹的地方走。


    林松玉云淡风轻地跟在他后面,谢琢的位置侧对着出口,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应该不会注意到他们。


    谢琢和汤呼呼的侧对着门口。


    林松玉不经意瞥去一眼,和正好抬头的男人四目相对。


    谢琢站了起来,眼神深邃,万语千言。


    “啊!”许右湘低低惊呼一声,撞鬼了似的拉着林松玉狂跑,一架电梯正好落地一楼开门,许右湘爆发了无穷的力气,将自己和林松玉卷进电梯,迅速按下关门键。


    谢琢带着孩子自然不能追,也不敢在人多的追逐。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电梯里,两道心跳都十分超速,林松玉狐疑地看着许右湘:“遇到债主了?”


    许右湘捂着心脏,按下人流最多的一层,速速拉着林松玉出去,“呼——也算半个债主吧。”


    林松玉正色:“破产了?”


    许右湘:“不是,我刚才看见一个人,他男朋友跟我出海死了!”


    许右湘改成捂着脑袋:“天——我不是船翻了吗,一百多号人只有他男朋友没捞上来!他男朋友还是没有邀请函混进去的!”


    “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他倒霉!我刚被捞上来,他就冲过来找我要说法,他腿还拄拐杖呢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爬也要爬过来的样子,我感觉他疯了。”


    对于这种丧失理智的家属,许右湘非常同情,但也深知自己不能直接面对,所以他都是交给律师处理。


    林松玉停下脚步,无意识抓住了许右湘的手腕,“他是谁?”


    许右湘:“好像叫谢、谢什么的,最可怕的是掉海里的是个黑户,警方根本找不到他,赔偿也赔不了,私了他又不同意。”


    “他刚才看到我了,眼神都变了,我感觉他马上要冲过来了!哦,你刚才说有人跟踪我们,是不是就是他!”


    许右湘害怕这种偏执的人,说完发现林松玉的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啊啊啊连林松玉都觉得严重,刚才确定是被跟踪没错了!


    林松玉皱着眉:“两年前,你生日那天,是吗?”


    许右湘:“没错啊,我一上岸就听说你醒了!正好压惊!”


    林松玉:“他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许右湘记得,因为很好记:“汤玉,他还说汤玉认识我,上船就是为了找我的,救命,我根本不认识他!我认识的玉就你们几个啊!”


    林松玉眼神清冷得过分:“确定是男朋友?”


    许右湘:“确定。”


    林松玉握住许右湘的手腕微微颤抖。


    汤玉竟然是除夕前夜死的,难怪谢琢在那天烧信,还不肯承认是烧纸钱,因为汤呼呼是元宵节才出生的,时间对不上。


    汤玉是男的,汤呼呼不可能是他和谢琢生的,谢琢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难不成谢琢喜欢汤玉,所以愿意抚养他的遗腹子?


    这是常理推测,但有个问题,谢琢没有领养孩子的资格,汤呼呼怎么能用谢元夕的名字上谢琢的户口?


    按照杨鹤说的,谢琢钱全都在海上花光了,如果不是亲生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抚养汤呼呼。


    汤呼呼这样的可爱健康婴儿,愿意领养的富裕家庭很多,谢琢的性格不至于自私到让汤呼呼跟着他吃苦。


    汤玉死了,他醒了,呼呼长得像他。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餐厅,林松玉向下看去,谢琢止步于商场外面,没有走入这座繁华的综合体。


    他掏出手机,许久不曾开机的手机反应了两秒,以微量的电量开机。


    他看到了最新一条的好友申请。


    【呼呼可以给你养。】


    林松玉脑海里闪回一些片段。


    林松玉按着许右湘的肩膀,指着下面的谢琢道:“把那个抱孩子的男人叫上来。”


    许右湘花容失色:“我说的就是那个抱孩子的男人。”


    林松玉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去吧,这是你两年前就该做的事情。”


    第34章 第 34 章 叔叔变成爸爸


    许右湘磨磨蹭蹭下楼, 甚至想跟商场借两个保安。


    等等,听林松玉的语气,似乎想帮他谈判了结?而且那个男人抱着孩子, 当爹了, 应该不会冲动,刚才就没有追上来。


    或许是养孩子太艰辛,想要拿一些抚养费?虽然那个男人无法证明和死者之间的关系,但许右湘出于愧疚心理, 愿意给予补偿。


    这么想着,许右湘加快了脚步,叫住即将转身的男人:“哎!你站住!”


    谢琢回头,看见许右湘,道:“我马上离开。”


    是他太冲动,看见车上有林松玉就跟过来了。


    然而大庭广众, 林松玉是极好面子之人,一定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牵扯不清。


    谢琢从未来过这里, 不知道城市的中央广场有喷泉,汤呼呼没见过,便因此逗留。


    现在看够了, 可以走了。


    谢琢把汤呼呼放到地上,打开背包。


    许右湘警惕:“你要拿什么!”


    谢琢:“一封信,请帮我转交给林松玉。”


    许右湘看见他拿出一封无害的信, 松一口气:“阿玉在上面等你, 你自己给吧。”


    谢琢的眼里若有光微微亮起, 将信交给呼呼拿着,抱起小崽子,打量了一眼许右湘。


    他自然记得面前的人。


    原来林松玉与他如此要好, 汤玉当初没有逞能,他没有去危险的地方,船主是一个“正直的富二代”。


    明明过去那么久,谢琢还是为这个迟来的认知感到高兴。至少落水之前,汤玉没有受到刁难。


    许右湘心里毛毛的,上一次见谢琢,对方又疯又瘸,现在竟然能从他眼里看见温和的感激。


    这就是当爹之后的转变吗?


    话说回来,如果他有这么可爱的小崽子,而不是姐姐家里那两个混世魔王,应该也会从心底变得宽容这个世界。


    ……


    林松玉看了十几遍船上的视频监控,汤玉只出现在入口处一小段,侧颜清晰,下颌分明,如果挡住半张脸,恐怕他也会认为是自己。


    或者说,就是易容后的他。


    旗下子公司曾经研发过一款微易容的仿真皮,适用于影视圈的易容拍摄,林松玉试过效果,肉眼看不太逼真,但放在高滤镜的镜头里,居然还挺以假乱真。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汤玉。从视频的第一秒他就觉得此人走路姿势、忽悠门童的习惯,和自己太像了。


    他从前不理解自己究竟和汤玉怎么相似了,谢琢是不是故意说那些话诓他,只有自己见了才明白,他们真的太多细节重合。


    他曾经有另外一种存在形式吗?就像他偶尔做过的梦境?


    “先生,菜上齐了。”服务员虽然对吃完又点一桌子菜的行为有些疑惑,但服务态度滴水不漏。


    “嗯。”林松玉余光看着下面,谢琢似乎要走了,许右湘在磨蹭什么呢?


    他手指捏住手机,下一刻,许右湘终于出来。


    林松玉迅速浏览了一番桌面的菜色,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松开手机看见屏幕的雾面,忙抓了抓餐厅的擦手巾。


    他不知道谢琢要说出什么样震撼的违背科学的真相。


    但谢琢说把呼呼给他。


    “叔叔!”汤呼呼挣扎着下地,兴高采烈地向他跑过来。


    于是林松玉什么坐姿都不在乎了,弯腰伸手接住他,把他抱到沙发上,奶呼呼的小崽子在沙发里就像脆皮巧克力包裹的小饼干,“呼呼要吃什么?”


    “呼呼吃饱了!”汤呼呼像参加爸爸的学术会议一样乖巧坐着,因为这里的环境看起来需要小宝宝保持安静。


    许右湘目瞪口呆,这个品种的幼崽小时候喝哪种奶粉?


    “Hello,我是许哥哥。”


    “大哥哥好。”汤呼呼小声打招呼。


    “呼呼。”谢琢提示小崽子干活。


    “噢噢!”汤呼呼把手里捏皱巴的信封给叔叔,“叔叔一定要看噢。”


    求人不如求子,求爷爷告奶奶不如让呼呼把信给林松玉,才能保证林松玉会看。不然林松玉连谢琢的脸都不看,谈何看信。


    汤呼呼期待地看着林松玉,“叔叔快打开。”


    林松玉只能拆开信,里面掉出来两张折叠的A4纸。


    修长的手指展开,一份简单的护工合同映入眼帘。


    甲方谢琢,乙方汤玉,日薪一百。


    林松玉垂眸看着“汤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汤和玉是他经常提笔的两个字,落在纸上是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名字上有个模糊的紫色指纹。


    脑海中突然闪过他伸出拇指在某个伤口处沾了药水,狠狠摁在纸上的画面。


    拇指一捋,下面一张是指纹鉴定结果。鉴定日期,2月8日,除夕前夜。


    林松玉把两张纸塞回信封,摸了摸汤呼呼的脸蛋,对许右湘道:“你带呼呼去跟厨师长要一支水果糖葫芦。”


    这家餐厅可以给小孩子演示糖葫芦制作过程。


    汤呼呼:“叔叔要草莓还是葡萄?森*晚*整*理”


    林松玉:“葡萄。”


    支走汤呼呼,林松玉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你想说我是汤玉?”


    谢琢也站起来,走到距离林松玉半米的距离,两人都身材修长,两厢对峙,剑拔弩张。


    谢琢:“是,我车祸后的第二天,有个化名为汤玉的人坚持要成为我的护工,我们相处了两个月,直到他在海上失踪。半个月后,有个人抱着呼呼来找我,说汤玉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只是和天道交易,来照顾我这个无父无母的所谓「天道之子」。我猜他和天道交易,是想换自己苏醒。”


    林松玉:“所以汤玉死了我醒了?你怎么不干脆把亲子鉴定一块呈上来?”


    谢琢:“未经你的允许,我没做,但呼呼是我和汤玉的——”


    “等一下,我来捋一捋。”林松玉打断呼之欲出的真相。


    他虎口搓了搓手臂,透过衣服掐住皮肉,痛感帮助了他的清醒,眼神如刀地看着谢琢:“我变成植物人后,通过一种神秘方式,去当你的护工,并在死遁之前不小心跟某个人有了孩子,我死后神秘力量把呼呼给了你?”


    “呼呼是我的遗腹子,是你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你要把他还给我,对吗?”


    谢琢一天一夜没睡,闻言脸色一白,定定地看着林松玉,眼神交锋间,他眼里闪过痛苦的挣扎:“这是你能接受的上限吗?”


    林松玉可以接受呼呼是他的孩子,但不愿意他说出那句“呼呼是我们的孩子”——那个失误,对林松玉来说太出格,他要抹掉,也把谢琢从呼呼的父亲名单上划掉,让呼呼的存在符合常规的定律。


    林松玉:“如果我说是呢?既然你打算把孩子给我。”


    谢琢不说话,好像默认,好像无声地抵抗。


    如果他默认,他将不再是呼呼的爸爸。如果他抵抗,林松玉就得不到他能接受的结果。


    “好,好!”林松玉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尾迸发愤怒的红意:“谢琢,你很辛苦,你不想养呼呼是吗?你找到他亲爹你就想把他甩出去了是吗!给我养,你不再是他的爸爸,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


    “不是!我没有不要他!”谢琢看着林松玉发红的眼眶,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不该在微信框里打下那行字,林松玉不会被吸引,他只会愤怒自己轻而易举送走呼呼。林松玉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我不会把呼呼给任何人,除非是你。”


    “只要呼呼需要我,我就会陪他长大。”


    林松玉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没有人知道他在看见【呼呼可以给你】这几个字时的愤怒。


    谢琢凭什么不养呼呼,凭什么不养他们的孩子?这就是他拿到指纹鉴定深思熟虑七天后的决定吗?


    谢琢竟然胆敢对他说这句话,他能承担最坏的后果吗?他只是假设几句,这个人就要痛苦得要碎掉。


    林松玉:“我再给你一次陈述的机会。”


    他坐下来,端起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谢琢仿佛汇报年度计划的下属,林松玉不发话,他就只能站着。


    “呼呼是我们俩的孩子。”


    林松玉又端起一杯冰水,还没入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


    “喝太多对胃不好。”


    林松玉:“胃是情绪器官,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谢琢道,“我来之前,一共做了三种预案。”


    “第一种,呼呼给你养,指的是落你的户口,优点是你可以名正言顺对呼呼好,不用承担家人的不解和压力。但我要有探视权,我仍然要参与抚养呼呼。”


    林松玉冷笑一声:“用你操心。”


    谢琢:“第二种,呼呼仍然上我户口,随我生活,你随时可以见他,插手他的生活、教育、成长。优点是不会影响你的风评和婚姻。”


    林松玉嗤笑:“很周全嘛。”


    “第三种……”谢琢看着林松玉,单膝半跪,眼神不再掩藏炽热和衷情,“我们一起抚养,我可以追求你吗?”


    林松玉扭头:“想得倒美。”


    谢琢张了张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林松玉:“馒头没吃饱?”


    谢琢:“第三种的优点是……阿嬷说我是旺夫命,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说完,他整张脸连同脖颈都红了。


    “我的意思是,我会努力科研,只要是你想开的项目,我会拼尽全力。”


    林松玉抿了抿唇:“一会儿玄学一会儿科学的,我该信哪个?”


    谢琢:“……”


    林松玉:“这本是你身为重金聘请的研究员该做的。”


    谢琢:“对。”


    林松玉攥了攥手指,用很快的语气道:“呼呼怎么来的?”


    谢琢斟酌道:“因为误喝了加料的酒。”


    林松玉皱眉:“哪来的?你是傻子吗?外面的酒也敢喝?”


    “……”谢琢道,“别人送的,一时不察。”


    “爸爸,叔叔!”汤呼呼举着两个豪华漂亮的水果糖葫芦回来,葡萄多的给叔叔,桔子多的给爸爸,爸爸爱吃酸的。


    “呼呼怎么没有?”林松玉接过糖葫芦。


    汤呼呼乖巧地坐在叔叔对面,因为他只能拿两根:“很大噢,爸爸吃不完呼呼吃。”


    谢琢把顶上的草莓凑到小崽子嘴边。


    汤呼呼立刻舔了一口,又摇摇头,“爸爸先吃。”


    许右湘也举着两根进来,分给汤呼呼一支,他刚才经历了最梦幻的带娃,爽死了。


    “你们谈好了?”许右湘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两个人都眼眶红红的?吵架了?


    谢琢:“没——”林松玉没说他同意哪个方案。


    林松玉:“谈好了。”


    许右湘:“金额多少,我掏。”


    林松玉:“不用你出,我跟谢琢还要谈一谈新药物的事,你先去玩吧。”


    许右湘确实对制药没兴趣,“那我去外面逛逛,有事喊我。”


    包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小崽子舔舐糖葫芦的声音。


    林松玉很想抱一抱汤呼呼,但是双方手里都有一个大签子,跟刺猬似的。


    汤呼呼:“爸爸,你有没有预约明天的叔叔?”


    林松玉一愣,“为什么要预约?”


    汤呼呼:“因为叔叔很忙噢!”


    林松玉舔了舔嘴唇:“如果呼呼喊我爸爸的话,随时都可以见到叔叔。”


    谢琢:“叔叔变成爸爸,就永远不会离开呼呼了。”


    汤呼呼瞪大眼睛,想见到叔叔这么简单吗?他扔掉糖葫芦,抬眸看爸爸:“可以吗爸爸?”


    谢琢:“可以的,他是你爸爸,你有两个爸爸,我们都特别特别喜欢呼呼。”


    汤呼呼扑进林松玉怀里:“叔叔可以当呼呼的爸爸吗?”


    林松玉:“可以噢。”


    “爸爸!呼呼有两个爸爸了。”叫林松玉爸爸的这一刻,汤呼呼霎时忘记保持乖巧形象,在爸爸之间来回挪动,经过谢琢身边,数到“一个爸爸”,经过林松玉身边,又数“两个爸爸”,一加一等于二,好像一下子数学很差,需要数很多遍。


    林松玉:“小宝宝最多只有两个爸爸,你叫我爸爸,就不能再叫其他叔叔爸爸了。”


    “好噢!”汤呼呼弯起眼睛,“晚上两个爸爸陪呼呼睡觉!”三个爸爸就睡不下了噢,会把床睡坏掉,不要其他爸爸!


    林松玉:“……”


    谢琢趁热打铁地问:“你选择哪一种方案?”


    林松玉:“前两种,你是指呼呼半夜想找另外一个爸爸,得半夜开车出门是吗?”


    谢琢:“那……”


    林松玉:“我选择第四种。”


    “合租。”


    谢琢:“好。”


    林松玉:“吃菜吧。”


    刚才那个馒头一看就吃不饱,谢琢在老家时饭量很大。


    林松玉和汤呼呼两人倒是吃饱了,他单手抱着汤呼呼,满足地啃着糖葫芦。


    虽然汤玉怀孕很荒唐,但是汤呼呼很可爱,一时荒诞换来一辈子的呼呼。


    林松玉把糖葫芦放下,把小崽子放在沙发上,像手办一样翻来覆去研究。汤呼呼完全配合,见缝插针地舔糖葫芦。


    真可爱啊,天上竟然掉下来一个汤呼呼。


    噢,还附带一个博士。


    林松玉想起汤呼呼出生时间跟汤玉失踪时间对不上的事,问谢琢怎么回事。


    “天道说他救了呼呼,他把呼呼养到足月一共才过了16天,穷尽人类所能都办不到。”谢琢回忆上元节的经历,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呼呼和汤玉都是奇迹。


    林松玉怔住,谢琢说呼呼早产,没想到如此之早:“我怀……汤玉怀了多久?”


    谢琢诡异地缄默。


    林松玉狐疑地瞪他:“这你都不知道,怎么当爹的?”


    谢琢:“9到30天。”


    喝酒是第一次,到汤玉买了一棵松树回来的前一次,差不多是这个范围。


    林松玉最讨厌模棱两可的回答,色厉内荏:“喝酒那次是什么时候?”


    谢琢是不是故意的,非要他说出关键词是吗?


    谢琢:“30天。”


    林松玉:“哼。”


    谢琢假装淡定地吃菜,有些口干舌燥,端起了林松玉喝过的冰水。


    林松玉盯着那杯水,忽然的,脸色爆炸一般红。


    不是……不止一次???


    汤玉同志请问你在干什么?!


    曾经他讽刺谢琢眼光差、和前女友不做措施的话,像回旋镖一样扎过来。


    林松玉闭了闭眼,躲过回旋镖,假装没说过。


    第35章 第 35 章 那些错过的微信消息


    林松玉很确定自己没和谢琢谈恋爱, 因为汤玉没告诉谢琢自己的真名。


    林松玉若是和一个人恋爱,在名字上绝对不会保留,他隐瞒着谢琢容貌、声音、身份, 便是心中还有顾虑, 没想过长久。


    谢琢说要追他?他近水楼台的时候连汤玉都追不上,还想追林松玉?


    汤玉不答应的事情,他也不答应。


    不过,他怎么不答应还跟人家天天上床?搞得都不知道具体哪一天有的呼呼!


    林松玉有点尴尬地把手机翻面倒扣、翻面倒扣, 突然想起什么,点开微信,通过了谢琢的好友请求,把谢寡夫的备注改成“战略合作伙伴”。


    叮叮咚,谢琢的手机响了一声。


    爸爸在吃饭,汤呼呼流利地从爸爸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代处理消息, 眼睛一亮:“叔叔给呼呼发消息了!”


    “嗷,是爸爸, 爸爸给呼呼发消息了!”


    汤呼呼刚改的称呼有些不熟练,一激动就忘了,自己很快地纠正过来, 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趴着解锁,看见是一条文字消息,挠了挠脑门。


    林松玉:【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 我们现在可以聊天了。】


    “爸爸, 你跟呼呼说什么喔?”


    沙发是黑色真皮U形的, 开口对着落地窗的喷泉,林松玉和谢琢一人坐在一侧,汤呼呼簌簌从爸爸一侧爬到新爸爸一侧, 携带着谢琢的手机。


    谢琢筷子一顿,伸手一捞,拖住了小崽子的后腿:“把手机给爸爸。”


    汤呼呼被抓住脚踝,困在了U型沙发的转角,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谢琢伸手去拿,他让汤呼呼给林松玉发语音消息的时候,没想过让林松玉知道。


    他不想因为几条消息,让林松玉产生愧疚心理。


    “手机里有我不能看的吗?”林松玉既然当上了汤玉,便立刻明白他上次解锁谢琢的手机不是巧合,是汤玉曾在这里输入了指纹。


    他都能输入指纹了,谢琢对他防备什么?待遇下降了是吧?


    不给就不给,林松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给谢琢发了什么,内容是微信通过好友的自动句式,他可以告诉呼呼。


    林松玉:“我给你爸爸发,我通过你的——”


    “咳。”谢琢截断他的话,把汤呼呼捞过来,忽悠文盲崽子,“是——我通过了你的一起养崽请求,我们现在一起养呼呼。”


    “哇——”汤呼呼欢呼一声,小小的年纪也知道写下来的比口说的有分量,两个爸爸签合同了!


    谢琢逐字逐句骗崽,因为汤呼呼虽然不识字,但是字数对不上他也要问为什么。


    汤呼呼深信不疑,小手指着上一句问:“这是什么噢?”


    上一句是谢琢给林松玉申请好友时的备注,随着通过一起弹进对话框里。


    【我是谢琢,呼呼可以给你养。】


    谢琢此刻对着小崽子黑白分明毫不知情的眼睛,真正明白了林松玉看到这则备注时的愤怒。


    即使他没有那样的用意,但他仍然无法面对汤呼呼,仿佛置身于熔炉一般出了一身汗。幸好,他没有教呼呼识字。


    谢琢删除了这条消息,对儿子道:“爸爸的手机中病毒了,是病毒发消息。”


    汤呼呼:“爸爸中病毒了?”


    谢琢:“对,爸爸中病毒了。


    林松玉愈听愈不对,谢琢为什么不让呼呼知道是加好友的自动回复?不敢让自己看手机?


    他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到了谢琢身边,目光凌冽地看向他的手机。


    入眼是两条没发出去的消息。


    “手机给我。”


    谢琢:“我上个洗手间。”


    林松玉:“手机留下。”


    谢琢:“……”


    林松玉拿到手机,往上滑了滑,一片刺眼的红色和灰字。


    他把谢琢删了,谢琢天天给他发语音?不对,看最早的时间不可能是谢琢发的,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汤玉。


    是呼呼发的。


    林松玉点开一条语音,发送失败的语音无法播放,他点了一下红点,叮咚,消息重新发送出去。


    可以听了。小崽子奶呼呼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叔叔,呼呼今天还没有睡觉噢。]


    背景音里有嘈杂的广播声,是动车站候车厅的检票提醒!


    昨晚凌晨,这对父子俩居然奔波在火车站,早上九点出现在他公司楼下,中午十二点在广场上看喷泉。


    邢镠玉给他俩传授了什么特种兵跨省技能吗?


    林松玉就是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春节期间的火车票难买,这一路有多拥挤多艰难?


    人员混杂,这一路汤呼呼或许还能在爸爸臂弯里浅睡,谢琢一定一刻都不敢合眼。


    林松玉飞速地把所有带红点的语音,都点了重新发送,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先处理不睡觉的谢琢,还是先心疼给爸爸发消息没回应的儿子。


    汤呼呼仰头看着林松玉:“爸爸下次给呼呼发语音,呼呼不识字!”


    紧接着,小崽子又担心不识字的宝宝被新爸爸嫌弃,补充道:“认识一点点。”


    他指着那一行行灰字,一字一字、抑扬顿挫地读。


    【L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通过后,才能聊天】


    “叔叔知道了,叔叔现在工作很忙……叔叔工作完,跟你聊天。”


    谢琢创造的骗小孩话术,字数相当,精准蒙骗。


    汤呼呼睁着眼睛说大话:“爸爸写的字,呼呼都认识!”


    文盲幼崽想了想,决定克服自己的缺点:“爸爸发文字也可以!呼呼马上学!”


    是一个很厉害的宝宝啦!所以爸爸请多多发消息噢。


    林松玉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原来这些灰字在汤呼呼眼里都是代表着“叔叔上班很忙”,汤呼呼是他的儿子,却要“预约爸爸的时间”。


    林松玉道:“好啊,以后都给呼呼发语音,如果文字消息,就是给谢爸爸看的,语音都是给呼呼发的。”


    汤呼呼觉得这个真是一个好办法:“好噢!”


    林松玉给许右湘打电话,问他还在不在,在的话,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自己在一号门前面的公交站等他。


    许右湘:“马上。”


    林松玉把谢琢家的定位发给他:“去这里。”


    当务之急,先把谢琢送回去睡觉。


    在车上,林松玉忍不住点开他错过的语音,一条一条听下去,每条都听了两遍。


    【叔叔,呼呼看见了一百只山羊!】


    林松玉低声问汤呼呼:“什么颜色的山羊?下次让爸爸拍照片给我看。”


    汤呼呼:“是黑黑的咩咩!”


    【叔叔,爸爸早上有乖乖吃药噢。】


    林松玉问:“是不是吃了叔叔给你的感冒药?”


    汤呼呼骄傲道:“是噢。”


    【叔叔,呼呼要去买鸭蛋。】


    林松玉:“一百个鸭蛋是你数的吗?”


    汤呼呼:“是我和爸爸一起数的!”


    【叔叔,房子漏雨啦!】


    童真稚气的声音没有为漏雨而担忧,全是和叔叔分享的兴奋。


    林松玉:“我们后来和舅舅一起买了一块布,修好了,对吗?”


    汤呼呼点头:“修好了!”


    【叔叔,呼呼吃饭了,叔叔吃饭了吗?】


    【叔叔,呼呼想你了。】


    林松玉抱紧了小崽子,把下巴轻轻抵在他帽子上,眼角倏地湿润。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谢琢小区楼下,林松玉道:“你上去睡觉,呼呼我带走。”


    谢琢打开车门:“行。”


    林松玉顿了顿,不放心地跟了出来,七楼那么高,万一谢琢爬楼梯犯困一头栽下去呢?


    他找了个理由:“呼呼衣服脏了,回去换一件,我要带他回家见爷爷奶奶。”


    谢琢一惊,端详了儿子三秒,郑重考虑要不要请专业人士给呼呼修一修发型,以往头发都是他自己操刀的,还有进步空间。


    不行,呼呼有舅舅。


    林松玉抱孩子爬七楼绰绰有余,但是汤呼呼非要自己走,“爸爸会摔倒。”


    林松玉:“会摔倒的爸爸不是我。”


    汤呼呼看了林松玉一会儿,使劲摇头:“不要不要,呼呼自己走。”


    两个大人一前一后,中间夹着一个逞能的小崽子。


    过了一会儿,汤呼呼伸手牵住两个爸爸的手:“呼呼走中间噢。”


    于是真的变成了一家三口的样子。


    谢琢的住处,其实除了楼层高点,其他的还好,用的东西都是当初汤玉置办的高档货,房东用了心装修,谢琢打理得井井有条。


    林松玉抛去前期的偏见,承认这是一个还算温馨的小窝。


    他抬头扫了一眼天花板,果不其然看见高清监控,立刻道:“我要登录监控的权限。”


    谢琢给他开了权限,进屋给汤呼呼找衣服。


    红色的拜年服洗了还没干,谢琢只能找了一套日常的衣服。


    他给汤呼呼换了衣服,洗脸涂面霜,对林松玉道:“晚上早点让他睡觉。”


    林松玉:“我八点会送回来的。”


    他又不是脑子有病,为什么要挑战让呼呼睡陌生环境,孩子哭了他不心疼啊?


    汤呼呼之前跟他睡客卧,是因为他知道谢琢就在主卧,喊一声爸爸对方就能听见。


    “怎么,你想半夜来我家陪睡是吧?”


    “没。”


    “你睡吧。”


    林松玉牵着汤呼呼,准备离开,发现谢琢跟了上来。


    谢琢:“我送呼呼到楼下。”


    林松玉:“……”


    不许!


    林松玉严词拒绝,然后想起一件事:“你论文致谢造假。”


    谢琢没想过致谢会被本人看到,无措道,“有一定事实依据。”


    林松玉嗤笑:“我不可能那么贤惠。”


    谢琢:“嗯,不贤惠。”


    林松玉又不满了:“我肯定有贤惠以外的贡献。”


    谢琢从善如流:“有改变我人生的贡献。”


    林松玉转了转眼珠:“这样,你先睡到七点,睡醒了写一下《汤玉起居日常》,就像写呼呼成长年终报告一样,我八点回来检查。”


    “禁止艺术加工。”


    他失忆了,又好奇过去,只能让谢琢写下来了。


    虽然他自己代入一下当时的场景,感觉自己干不出什么好事。但他就是想知道。


    林松玉踏下一步台阶,想了想,转身确认:“你知道邢镠玉是我表哥了吧?”


    谢琢:“嗯,看见他发的消息了。”


    林松玉咬了咬唇,明明这件事做得很幼稚,轻轻揭过谁也不提最好,但他还是拎出来讲了。


    林松玉没话找话:“帅吧。”


    谢琢:“嗯,汤玉知道找什么样的男人会让我吃醋。”


    什么嘛,说得他好像有汤玉的记忆欲擒故纵一样。


    林松玉揉了揉耳朵:“我的目的又不是让你吃醋。”


    谢琢:“我吃醋了,一晚上没睡着。”


    “那你就去睡觉吧!”林松玉牵着汤呼呼下楼。


    谢琢俯首盯着楼梯缝隙,看着林松玉和汤呼呼一级一级地下楼,又走到窗前看着他俩上车。


    他进屋,抓了一把豆子放进豆浆机,定时四小时,等醒来后就着早餐店老板娘送的包子当晚餐。


    接着,谢琢打开电脑,按照林松玉的要求,给他还原真实的汤玉的一天。


    他同时打开购物软件,根据购物时间和清单,帮助自己恢复记忆。


    汤玉不会太早醒,除了前些天总裁早起上班的本能作祟,后面就都是九点醒,因为前一晚有一些费精力的运动。


    谢琢敲下一行字:早上,八点醒。


    吃早餐、听金融广播、下楼跑步、买菜……这里会有给呼呼的胎教吗?


    中午,十二点:监督食品安全(看他做饭)。


    下午,帮他复健。


    晚上,五点到六点:监督食品安全。吃饭。


    七点至八点:看新闻。


    八点到九点:看书。


    九点到十点,谢琢顿了一下,打了一行省略号。


    十一点:睡觉。


    删删改改,汤呼呼给他发微信说到了,谢琢才允许困意侵占大脑。


    第36章 第 36 章 过期的糖水


    初五, 林松玉的姨母们都在汤家团聚。


    汤斐珠六个姐妹一共生了九个玉,林松玉是兄弟中最小的,上头有邢镠玉、李岫玉、张瑾玉三位表哥, 王茜玉、李菲玉两位表姐, 底下还有三个妹妹。


    二代里面只有大表姐王茜玉和三表哥张瑾玉成家了。


    第三代更是仅有张瑾玉的儿子和义女。


    这种充斥催婚气息的场合,往年林松玉和李岫玉待到一半就会以公事为借口跑路。


    今年主动往枪口上撞。


    林松玉在车里跟汤呼呼说好:“爸爸带你去见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很多亲戚,呼呼能叫出来的亲戚爸爸都有。”


    汤呼呼:“有……二婶婶吗?”


    林松玉:“有!”


    汤呼呼:“有……六姨婆吗?”


    林松玉:“没有六, 最大是五。”


    汤呼呼惊奇:“真的都有噢!”


    林松玉:“当然咯,爸爸骗你干嘛,呼呼喊错也没关系,没有人会怪呼呼,呼呼随便喊。”


    进屋的时候,汤斐珠正在牌桌上, 对面的三个姐妹看过来,看见呼呼全都张大了嘴巴。


    林松玉握住汤呼呼的手, 笑眯眯地挥了挥。


    汤斐珠背对着没看见:“老大,该你抓牌了,看什么呢!”


    大姨母:“松玉啊……”


    汤斐珠:“他去外地了。”


    汤呼呼:“奶奶过年好, 姨奶奶过年好噢!”


    汤斐珠手一抖,把癞子碰倒了,一扭头, 看见朝思暮想的宝贝孙子, 林松玉手机像素大大不行, 没拍出孙子的十分之一可爱。


    “不打了不打了。”


    汤斐珠站起来:“奶奶抱。”


    汤呼呼在视频里见过汤斐珠一次,并不陌生,乖乖让抱了。


    六个姨母轮流抱了一下, 过了十分钟孩子才回到林松玉手上。


    林松玉翘着嘴角抱着崽往中央一站:“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汤呼呼,我的亲儿子。”


    汤呼呼:“我是汤呼呼!”


    汤斐珠喜欢到流泪,想马上交付董事长公章:“你爹说他有生物医学天赋对不对?”


    林松玉:“不对,他说的是谢琢。不过宝宝数学很好噢,奶奶比呼呼大五十岁,奶奶今年几岁?”


    汤呼呼:“奶奶五十二岁!等于二十六个呼呼!”


    这算术能力一看就是祖传的!汤斐珠当年刚进公司去的第一个部门就是财务部。她立刻打电话给金店,让他们把所有宝宝款的金饰送过来挑。天哪,别人家的奶奶孙子出生、满月、周岁都会大买特买,就她没买。


    姨母们纷纷掏钱装红包,过年别的没有,现金管够。


    林松玉拎了个袋子,敞开来装红包。


    李岫玉表情淡定地凑过来,低声道:“怎么回事?”


    真把人家孩子的抚养权抢过来了?


    林松玉:“是我亲生的,有空给你解释。”


    李岫玉闻言猛猛打量汤呼呼,难怪当初那句“大伯”怎么听着那么顺耳呢,原来真是他侄子!


    汤呼呼没忘记李岫玉:“大伯!”


    李岫玉感动得摸了摸口袋发现没钱,看见他妈包好了大红包,站直了,提高声量道:“大姨奶奶红包一万块。”


    林松玉拉开袋子,收下了。


    汤呼呼:“谢谢大姨奶奶!”


    李岫玉:“二姨奶奶,一万块零一块糖!”


    汤呼呼:“谢谢二姨奶奶!”


    李岫玉:“三姨奶奶,一万块零三个钢镚!”


    汤呼呼:“谢谢三姨奶奶!”


    ……


    李岫玉:“亲奶奶更是出手豪横!”


    大厅里的热闹吸引来了午睡的汤老爷子和林施。


    林松玉这下不好再跟李岫玉一唱一和地要钱,清清嗓子:“姥爷,爸爸,这是汤呼呼,我儿子。”


    汤老爷子连道了三声好,一看就是汤家的孩子,长得就汤呼呼的。


    汤老爷子:“就你,对象呢?”


    林松玉:“咳咳,赶路有些累,没让他来,里面有些隐情,以后跟大家说。”


    汤斐珠得意地看了丈夫一眼,还是她的眼光毒辣吧,这一看就是孙儿,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眼里还只有论文。


    林施都愣住了,这不是谢琢儿子吗?怎么变成他孙子了?


    林松玉道:“您孙子,谢琢养的。”


    养得很不错吧?用心血养的。


    林施震惊地说:“啊,啊,一直听说谢琢养出来的细胞很完美,连我孙子都这么会养……”


    这白白软软的脸蛋,黑溜溜的大眼睛,肉乎乎的小藕臂……就是就是很符合教科书的养法啊!


    林施当年也是研究过育儿书的,此刻甘拜下风,因为他儿子比孙子少一斤肉多一斤反骨。


    “等等……他休学帮你养儿子?!”林施倏地反应过来,这合理吗?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啊?自家有钱有人,怎么让一在校生休学养?


    林松玉被问得支吾了一下,他爸可不会惯着他,如果说是的话,估计他爸会气得用玻璃棒再抽他。


    他率先跟林施坦白:“呼呼有两个爹,都有血缘,就当是我和谢琢合作的一项超前研究吧。”


    林施在生物领域第一次露出迷茫的眼神。


    林松玉拍拍他的肩膀:“您消化一下吧。”


    因为亲戚太多,每人逗两句汤呼呼就天黑了。


    “二、不是,三姨奶奶好……”小崽子实在睁不开眼睛,直接呼呼大睡。


    林松玉一看到七点了,道:“我带他回去睡觉。”


    汤斐珠:“晚上就在家里睡啊,你晚上不会带妈妈带。呼呼睡着的样子我看一晚上。”


    “什么叫我不会带,我带了好几个晚上!”林松玉抬起下巴,“我怕呼呼换个环境没有谢琢会哭,以后谢琢有空了再带到家里来睡。”


    林松玉带着战利品和呼呼,满载而归。


    他提了提沉甸甸的红包,又看看七楼,选择把包裹放在车上:“待会儿送家里去。”


    司机:“好的,林总。”


    林松玉点开微信,发现谢琢给他发消息说,到楼下了打电话,他下来接。


    七楼一上一下的,麻烦,林松玉当没看见,对司机道:“你跟我到楼上。”


    司机闻言伸出手,以为林总要他帮忙抱小孩。


    林松玉:“不用。”


    司机明白了,当个保镖就行了。


    “叮咚!”


    林松玉站在门前按门铃,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门铃声,他怀里的小崽子有苏醒的迹象。


    “汤呼呼,到家了。”林松玉小声道。


    汤呼呼睁开眼睛,他也想爸爸了。


    屋内,谢琢刚过滤完豆浆,坐在矮桌边吃了一个包子,馒头味道淡,又拿出邻居给的酱菜,把馒头撕开,夹在里面吃。


    他以为林松玉说八点就不会提前,听到门铃声,差点被馒头噎住,赶忙把酱菜和馒头藏进抽屉里,起身去开门。


    大门打开,林大总裁闪闪发光地站在那里,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


    谢琢:“做了豆浆,你要喝吗?”


    林松玉回头对司机道:“你下班吧。”


    他脱了鞋走进去,夜晚开灯的小屋别有不同于白天的温馨。


    林松玉决定要融入呼呼的生活环境,来了解汤呼呼,与汤呼呼建立更加紧密的父子关系,而不是马上抢劫一般让呼呼适应他的生活环境,因此,他决定不催促谢琢搬家。


    汤呼呼回到家里如鱼得水,坐在地上脱掉鞋子脱掉袜子,再脱掉外套,甚至连马甲都要脱掉。


    谢琢:“可以了。”


    汤呼呼住了手:“噢。”


    林松玉也有样学样,把外套挂在门后。


    客厅没有常规茶几和饭桌,只有一张三十公分高的矮桌,高的迁就矮的,每天都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林松玉看见桌上有一碗豆浆,还有一碗白色糊糊。


    谢琢:“我还没喝,要不要尝尝?”


    林松玉心想豆浆不都是豆浆机榨出来的吗,有什么必要尝尝?


    不过他对这张儿童饭桌有点兴趣。


    他屈尊降贵地盘腿坐在桌子边,膝盖还是高出桌面,端起碗,闻了闻豆浆,就是普通豆浆,喝一口试试。


    汤呼呼森*晚*整*理挨着他坐下来,不假思索拿起自己的调羹,舀了一口白色糊糊塞进嘴里。


    动作过于流畅,林松玉咽下一口豆浆,唇边沾了一圈白渍。才问:“你吃什么?”


    他相信谢琢放在桌上的,都是能吃的,看起来也像小崽子吃的。


    汤呼呼:“爸爸喝豆浆,呼呼吃豆渣!”


    豆渣,豆浆过滤出来的渣渣。


    林松玉:“……”


    不是,他喝豆浆,孩子吃豆渣?他一下子喝不下去了,瞪着谢琢。


    “意外,不是给呼呼吃的。”谢琢把豆渣收起来,他本是留着明天早餐做个豆渣饼,“呼呼,这个不能吃。”


    汤呼呼笃定道:“可是爸爸能吃。”


    “不好吃噢。”汤呼呼评价。


    林松玉胸闷,谢琢平时都这样?豆渣也舍不得倒?


    谢琢转移话题:“爸爸给你泡牛奶。”


    “爸爸。”汤呼呼想起什么,对林松玉道,“呼呼有美味的面包!面包给爸爸吃!”


    小崽子热情招待新爸爸,开始很忙地拉家里的抽屉,找他藏起来的面包。


    谢琢欲言又止:“呼呼,别找了,被爸爸吃掉了。”


    “嗷!找到了!”汤呼呼伸出胖乎乎的手,从抽屉里抓出半个馒头,疑惑地歪头盯着,呼呼藏过馒头吗?


    谢琢:“你怎么能藏馒头……”


    汤呼呼咬了一口:“馒头热呼呼的!”


    谢琢:“……”


    林松玉攥紧了掌心,又是馒头,谢琢中午就在喷泉广场吃馒头,晚上还吃,馒头吃不完吗?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冰箱——里面不会有很多剩菜剩饭吧?好,他来扔掉。


    林松玉站在冰箱前,打开冷藏层,东西很少,谢琢回老家前清空了食物,还没来得及买。


    谢琢:“真的没有馒头了。”


    汤呼呼:“没有了!”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直直站在冰箱旁,用赤诚的目光看着林松玉,企图蒙混过关。


    林松玉宛若315抽查食品安全一样冷酷地拉开冷冻层。第一个抽屉,他看见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


    “这叫没有?”


    谢琢解释:“生产日期是今天,呼呼太可爱,早餐店的老板送的。”


    “哦?”林松玉勉强相信他的解释,拉开第二层,看见了三包……泡面?


    什么泡面要冷冻?


    修长的手指捡起来一看,赫然看见前年的生产日期。


    林松玉:“你——”


    谢琢:“去年和呼呼逛超市买的打折品,降价太厉害,呼呼高兴就多买了几包,没吃完。”


    林松玉冷冰冰地把泡面扔进垃圾桶。


    下一秒,汤呼呼眼疾手快地把泡面捞出来:“爸爸,不要扔。”


    他把泡面放回冰箱抽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把抽屉推回去,人小鬼大地挡在抽屉面前,一板一眼道:“冻起来就不会坏掉了!”


    林松玉:“过期了,不能吃。”


    汤呼呼弯着眼睛和林松玉对视,好像掌握了大道理:“可以吃!”


    谢琢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一大一小对峙,这几包泡面他想扔很久了,奈何汤呼呼不让,打骨折的泡面是小崽子的功勋章,他便留着了,反正他不去煮,汤呼呼也吃不到。


    林松玉能成功扔掉吗?


    林松玉深吸一口气,算了,留着当玩具吧,反正汤呼呼一崽之力吃不到。


    他去抽查冰冻底层。


    谢琢佯装镇定:“底层没什么了。”


    林松玉拍开他的手,一把拉开,看见了好几个矿泉水瓶。


    里面装的不是水,棕色液体被凝固后有些模糊,林松玉拿出来一瓶,“这是什么?”


    谢琢冷静:“杨鹤寄存的。”


    林松玉擦拭瓶身上的冰雾,忽地一愣。


    红枣、生姜、甘蔗……糖水?为什么这么眼熟?


    林松玉脑袋空白了一瞬,“是,是我煮的?”


    谢琢没有倒掉,还分装带来了?


    这玩意儿看着根本不好喝,留着多害臊。


    他几乎有些烫手地扔进垃圾桶,语气没有收拾过期泡面那么坦然:“过期了,不能吃。”


    “留着纪念。”谢琢比汤呼呼动作还快地从垃圾桶里抢救回来。


    他曾经以为这些糖水是林松玉给他的、他能尝到的唯一甜头,现在生活有了新的盼头,却还是舍不得扔,舍不得当时看到这锅糖水的心情。


    林松玉抿紧了唇。


    谢琢据理力争:“呼呼的泡面你也没扔。”


    汤呼呼帮腔:“可以吃!”


    林松玉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气得甩上了冰箱门,我要找记者曝光你们!


    第37章 第 37 章 没偷懒,很卖力。……


    林松玉查到了过期食品, 却无可奈何,生气地坐在沙发上,翻小崽子的绘本。


    谢琢拍拍小崽子的屁股:“爸爸刚才抱你上楼辛苦了, 呼呼给他揉揉腿。”


    “好噢。”汤呼呼立刻小狗腿一样坐在林松玉脚边, 捏一捏爸爸的小腿。


    力道太轻,像挠痒痒,林松玉险些笑出来,抬手按住了嘴角, 心里忽然想起打麻将脚麻了谢琢给他按摩时的力道,那叫一个重,不会是趁机占他便宜吧?


    林松玉看了眼谢琢:“起居注写好了吗?”


    谢琢打印出一张纸,交给他。


    林松玉一看上面只有几个时间段:“我死了你写那么厚一沓年终报告,我活着就只有几行字?区别对待?”


    谢琢:“不要提那个字。这是提纲。”


    打印机又吐出3张纸。


    谢琢在每个时间段都选取了一两个代表性事件展开描述,行文就像新闻报道一样规范、严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正面的报道, 因此作者必须将积极、赞赏的态度无声地融入字里行间,看不出明显的艺术加工。


    林松玉微微满意, 谢琢采用新闻的写作手法,说明很写实。


    他一看开头,微微皱眉:“怎么八点才醒?你家没闹钟吗?”


    他六点半就要起床吃早餐、听取最新数据好么。八点起床一定是谢琢的原因。


    谢琢早就预见他会对起床时间有所质疑, 提前了一小时还是不够:“没有。”


    林松玉“哼”了一声,继续往下看,看见自己买了一台婴儿级别的饮水机, 呼呼从出生开始就用来泡奶粉, 两年了一点都没坏, 表明了他购物眼光精准独到。


    他垂眼看了一下汤呼呼的小奶膘,眼里闪过满足。


    他还帮助谢琢选购了最有性价比的国产康复护具,在谢琢复建过程上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他还在谢琢被王导为难时, 痛击坏蛋王导,维护了谢琢的实验成果。


    林松玉点了点这一行,对博士论文指指点点:“我想起来了,你在这里诬陷我是间谍。”


    谢琢:“……”


    “你还教汤呼呼叫我间谍叔叔!”


    谢琢像个亏心的博士生,面对大导毫无狡辩之力。


    林松玉继续往下看,又看见一个事例。


    有一回他推着坐轮椅的谢琢去楼下买菜,公寓门口就有很多摊贩,林松玉去水果店买自己喜欢的草莓,回来时听见菜贩子卖给谢琢的娃娃菜三块五一斤。


    他当即发火,因为他早上跑步时明明听见菜贩子卖给其他人是三块钱一斤,都到中午了不降反涨。


    谢琢体谅他们摆摊不容易,天天照顾生意,结果菜贩子还杀熟!


    林松玉不是计较这五毛一斤的差价,而是谢琢都惨到坐轮椅了还被当冤大头。


    林松玉戳破了菜贩子的价格把戏,气呼呼地把谢琢推走,决定再也不买他家。


    “……”


    林松玉在谢琢《致谢》里看见艺术加工过的措辞,原来事件原型是这样。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精确到分地买菜,是因为谢琢被菜贩子欺负了!


    林松玉挠了挠下巴,《致谢》真是太虚伪了,还是这篇报告实事求是。


    他被谢琢的行文用词哄得很舒服,翻开下一页,发现没了,九点到十一点没有代表性的事件,只有省略号。他一向晚睡,难道都没有一次可圈可点的表现?


    这是写到后面摆烂不想写了?可是他写年终报告那么长!


    林松玉:“你用省略号敷衍我?”


    谢琢:“不是,因为是晚上了,夜深人静。”


    林松玉:“晚上了你就能偷懒?”


    谢琢不得不澄清:“没有偷懒,很卖力。”


    给爸爸捏腿偷懒的汤呼呼立刻续上服务,奶声奶气道:“很卖力!”


    呼呼没有偷懒噢。


    谢琢:“……”


    林松玉微笑着摸摸小崽子的脑袋,“呼呼真棒。”


    又对谢琢道:“你儿子都知道做事有始有终,不偷懒。”


    谢琢:“不可描述之事,写出来违法,你看了也不高兴。”


    林松玉:“我哪里会不高兴?我……”


    他看着汤呼呼,忽然明白了什么,操,他总是忘记汤呼呼是怎么来的。


    A4纸顿时被捏出了两道褶皱,姣好的面上浮了一层桃花粉,他假装认真地盯着报告,翻回了第一页,看新闻冷静一下。


    汤小玉怎么晚上还整上固定节目了?你们俩很熟吗?谢琢是不是太重欲了?养伤期间还这么胡来?


    他是一个专业的护工,一定不会罔顾谢琢的腿伤,都是谢琢勾引他。


    汤呼呼机敏地发现爸爸的小腿肌肉变得硬硬的,再一看拖鞋里的脚趾头也蜷缩在一起。


    “唔,爸爸,你脚趾头被虫子咬了吗?”他戳了戳林松玉的小腿,“硬硬的!”


    林松玉:“……”连脚趾用力抠地都不行了,干脆变成尸体硬硬的吧。


    林松玉恼羞成怒地扔下报告,拎起小崽子进卫生间,关上门。


    “汤呼呼,爸爸来帮你洗澡。”


    林松玉决定独立完成一次帮孩子洗澡,这是他的儿子,有些事不能再袖手旁观。


    汤呼呼:“好噢。”


    林松玉胸有成竹地拿下花洒,在洗澡盆里放了半盆水,这个洗手间很现代化,他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在这里。


    他把沐浴露和浴巾都摆在手边,正要给小崽子脱衣服,突然想到自己曾经揣测谢琢洗澡把呼呼烫到,突然不自信了起来。


    他握着汤呼呼的手伸到盆里:“烫吗?”


    汤呼呼:“没有烫呼呼!”


    林松玉:“凉吗?”


    汤呼呼:“没有凉呼呼!”


    林松玉:“……谢琢。”


    谢琢拧开门进来,伸手试了下水温:“可以。”


    林松玉现在有点怀疑他了,如果仔细回忆,他能想起几件谢琢为了汤玉糊弄汤呼呼的事。


    “真的?”


    谢琢:“真的。”


    林松玉:“那你看着我洗。”


    十分钟后,林松玉把浴巾包裹的小崽子塞给谢琢,衣服袖子、胸口、膝盖处都湿透了。


    汤呼呼很配合,他自己有些手忙脚乱。


    “我给你拿套睡衣。”谢琢有丰富的相关经验,不能问“晚上要不要留下来睡觉”,直接说“拿套睡衣”,前者一般会被拒绝,后者不会。


    林松玉:“好。”


    汤呼呼穿好睡衣,在床上按了一会儿计算器,就看见林爸爸也穿着睡衣进来,他立刻掀开被子一角:“爸爸睡这里。”


    又掀开另一角:“还有一个爸爸睡这里。”


    “两个爸爸陪呼呼睡觉。”


    谢琢把其中一角盖了回去,道:“爸爸睡客房。”


    他忙起来的时候会请个保姆照顾呼呼,所以经济宽裕后都是租的两居室,不想让汤呼呼困在狭小的地盘里练习爬行。


    汤呼呼:“不可以睡一起噢?”


    汤呼呼决定委屈自己,把枕头拉下去一点,自己横着躺在床头,“床给爸爸睡!”


    林松玉小声道:“你看他那么兴奋,睡着了你再走不迟。”


    谢琢:“行。”


    两个爸爸上床,汤呼呼像一颗锅里的小豌豆,一会儿翻左边,一会儿翻右边,两边都有爸爸,搞得呼呼不会睡觉了!


    林松玉留下谢琢有另一层目的,他盖着淡蓝色的棉被,说出心里盘旋已久的念头:“我想看呼呼小时候。”


    “想看他第一次喊爸爸,第一次会爬,第一次站起来。”


    杨鹤提议他去跟谢琢要监控时,林松玉碍于身份,还没有这么理直气壮。而现在,这些都是他该看的。


    谢琢:“呼呼还没睡,待会儿看。”


    汤呼呼的许多第一次,都是和着眼泪长大,有些画面他不忍去看,也不会当着呼呼的面看。


    林松玉:“那我先看看照片。”


    这个倒是没问题,谢琢爽快地下床,从柜子里搬出几本相册,他自己小时候很少留存照片,却给汤呼呼认真制作了相册时间轴。


    他养了汤呼呼七百天,每天都有拍一张照片。


    担心线上网盘崩溃,他还洗了一部分出来。


    相册中,婴儿期的汤呼呼在睡觉,幼崽期的汤呼呼全都在笑。


    林松玉看着汤呼呼一点一点长大,要人喂奶、能自己抬头、没长牙、长了两颗牙、坐起来了、坐婴儿车里、站起来了、溜学步车、自己吃饭、在托儿所学习……每翻两页小崽子都有惊人的进步,生命就是这么神奇。


    相册里的小崽子无忧无虑笑着探索这个世界,哭的、病的、闹腾的,留在了谢琢的手机里。


    林松玉吸了吸鼻子,他看见好的一面都想哭,看见汤呼呼摔倒的画面可怎么办。


    他不想被谢琢看见自己的红眼睛,干脆被子蒙住脸,躺了进去。


    汤呼呼起初还陪爸爸看照片,“这个是呼呼”“这个也是呼呼噢”,都是呼呼,他看困了,一闭眼,睡成了照片里的样子,都是奶呼呼的侧脸,长长翘翘的睫毛,小小的鼻珠,他长大了,又还没长大。


    谢琢越过汤呼呼,伸手拍了拍林松玉的背:“睡吧。”


    有一瞬间他想把某些监控画面删掉,让林松玉再也看不见呼呼哭,看不见呼呼疼,可是真这样做,林松玉会彻底生气。


    ……


    翌日,林松玉是被梦气醒的。


    他梦见谢琢十年后还敢喝那些古董糖水、梦见汤呼呼七岁偷偷煮过期的泡面。


    就应该全都扔掉。


    他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居然九点半了!


    谢琢家里使用了什么睡眠香氛吗?


    外面很安静,父子俩似乎都出门了,林松玉气鼓鼓地下床,算你们跑得快。


    他走到卫生间,看见镜子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我带呼呼出门,大约十点回来,电饭煲里有粥。”


    林松玉打开电饭煲,闻到了热腾腾的香菇肉末鲍鱼片粥的味道。


    鲍鱼片剩得特别多。


    林松玉刷了牙,让管家给他送衣服过来,对公司内部宣称要继续休年假,他盘腿坐在小桌子边,慢吞吞吃完了一碗粥。


    九点五十分。


    叮咚,门铃响了一声,接着是钥匙入孔转动的声音。


    “爸爸!”汤呼呼抱着一盒草莓,模样没太大变化,“甜甜的白草莓,给爸爸吃。”


    林松玉抬头看他身后的谢琢,一愣,大变样了。


    谢琢好像大清早出门做了个发型,露出额头,下颚轮廓清冷,少了些人夫感,多了层精英博学的气质。


    他方才在卫生间看见了推子和剪刀,显然这对父子过去两年都是靠谢琢自己剪头发。


    林松玉很确定谢琢今天消费的不是小区里三十元的洗剪吹,应该是更高级一点的,起码给大明星做过造型的。


    这个男人开始花枝招展了?


    “香菇粥味道怎么样?”


    这个像校草一样清冷帅气的男人还冲他笑。


    林松玉点了点头,矜持道:“还可以。”


    第38章 第 38 章 “你是怎么跟松玉创造出……


    汤呼呼蹲在地上, 一颗一颗洗白草莓。谢琢给他打了一小盆温水,加了一勺盐。


    汤呼呼洗草莓没轻没重,两只手掐着搓着, 很快就洗坏了一颗, 他马上塞进嘴巴里:“坏掉了,呼呼吃。”


    吃了两颗之后,汤呼呼慢慢找到了当初洗鸭蛋的感觉,细嫩的手指洗脆弱的草莓, 正合适不过。


    “爸爸吃。”汤呼呼举起一颗草莓,白里透红的草莓在他掌心里,被衬托得老大一颗。


    林松玉张开嘴巴,嗯,洗得很好,表皮没破, 口感甜脆。


    汤呼呼又搬过来一双新买的棉拖,“爸爸穿。”


    昨夜林松玉到访, 没有专用棉拖给他穿,以至于露了脚趾给汤呼呼看笑话。谢琢早上出门便顺手带了一双。


    林松玉却嫌棉拖热,他就爱穿凉拖鞋:“我不……”


    他一低头, 发现汤呼呼不知道啥时候又踢掉了鞋袜,两只脚丫光溜溜触地。


    林松玉把话咽了回去,决定当一个冬天穿棉鞋的榜样爸爸。


    他把汤呼呼薅进怀里, 狠狠揉了几下, 汤呼呼痒得咯咯笑。


    林松玉对卧室里的男人道:“你想追谁就追谁, 别让呼呼打前锋。”


    诡计多端的博士,不知道一路怎么教的汤呼呼,买了他最爱吃的白草莓, 还让汤呼呼给他洗。


    面对孝子的攻势,林大总裁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但显然,崽子跟“前夫”是捆在一起的,不单出。


    再这样下去,汤呼呼晚上让两个爸爸一起陪他睡觉,林松玉也拒绝不了。


    谢琢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呼呼自发行为,与我无关。”


    林松玉:“怎么和你无关?”不是你谁给汤呼呼打水洗草莓的?


    “说个和我有关的。”谢琢穿了那套烟灰色的西装出来,“我订了位置,中午可以一起出去吃饭吗?”


    汤呼呼坐在林爸爸怀里,全自动回答:“可以!”


    谢琢:“一言为定。”


    林松玉:“……”他算是明白了以前汤呼呼每次代答时,谢琢的心情了。他不是间谍叔叔,但汤呼呼是个小间谍。


    谢琢走到客厅,林松玉看清了他的衣服。


    林松玉不想问这套衣服是不是他买的了,百分之百是,他在男装店里回想起了相关的记忆。怎么说,自己挑衣服的眼光还是很好的,人靠衣装马靠鞍……


    谢琢道:“你说下次跟你出门,要穿这套。”


    林松玉移开视线:“我说了吗?”


    谢琢站在他面前:“你不看看吗?你买回来的时候我腿上还有石膏,没办法试给你看。”


    他当时手上的石膏刚拆,可以试上半身的西服,但是汤玉觉得麻烦,就挂在了衣柜里:“以后再说吧。”


    他差点没有“以后”能站着穿上给汤玉看了。


    林松玉不想看,谢琢偏生要说这是他买的衣服,那他就随便看看了。


    “有什么稀奇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你穿这套了。”


    “学术年会穿了,车展穿了。”


    林松玉正想就车展问题展开讨论。


    谢琢若有所思:“原来第一次见面我就穿上了,算不算兑现了[下次跟你出去要穿这套]?”


    林松玉不得不翻旧账来抵抗:“何止,你去相亲还想穿,被我阻止了,还说相亲对象你喜欢没用,呼呼喜欢才行。”


    谢琢想起说这句话的背景,原来林松玉的阻止就是说汤玉买的衣服不好看,这也算阻止吗?


    谢琢:“我没想穿,呼呼喜欢你。”


    汤呼呼:“对哦!”


    “爸爸也喜欢你。”林松玉搭理了小崽子一句,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去车展,听销售介绍那么久,看上什么车了?别误会,我没有要给你买。”


    上次订的家庭出行SUV还没交付,要是跟谢琢喜欢的相去甚远,可以换一辆。他给自己买。


    谢琢:“我只是去充场,没认真听。”小崽子听得都比他认真。


    一提起车展,汤呼呼眼睛就亮起了,万分期待地看着林爸爸:“呼呼跟爸爸赚到了五十元!下次还去!”


    充场?林松玉一愣,除了摆摊套圈,谢琢还带汤呼呼用过那么多手段谋生吗?


    他不由又想起大学周年庆那天,他在校园里听见的谢琢在机构辅导考研的事。


    拄着拐杖、带着呼呼上课。


    这对父子体验过的人生百态,比同龄人领先太多。


    谢琢本来可以一心扑在科研上,心无旁骛做他最沉浸的研究,他刚刚养自己养到博士,接着又养身无分文的汤玉,最后从头开始养呼呼。


    林松玉没有问他买的那些东西是谁出钱,杨鹤早就给他贴了“败家”标签。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汤玉的心路历程:当护工也不能委屈自己、好东西谢琢也能享受、这些钱就当他跟谢琢借的,等他变回林松玉就会十倍百倍地还他。


    存着还钱的心思,又遇到节俭的谢琢,林松玉心想自己一定会变着法花钱,不止是不亏待自己,还为了看谢琢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这样,他从物质和精神上都从谢琢这里汲取到满足,以弥补当保姆的不爽。


    林松玉眼神一凛,既然他想过还钱,说明他当时笃定自己能保留记忆回到身体里,为什么他忘得一干二净?!


    中间又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他的记忆没有跟随灵魂走动?


    他什么也没想起来,留给谢琢一穷二白和嗷嗷待哺的呼呼。


    “叮咚叮咚。”


    门铃想起,打断了林松玉的思路,“哦,应该是我的管家,我让他送衣服过来。”


    谢琢去开门,看见中年男子手中分量不轻的手提箱,眼里流过浅浅的笑意,他接过来:“请进。”


    管家从屋外看了林松玉一眼,接收到林总的视线,道:“不了,我还有事。”


    谢琢把手提箱拎到卧室,还没打开就道:“这套衣服很适合穿出门。”


    林松玉:“是吗?”


    谢琢便知林松玉既没有反对出门,也没有反对他打开箱子为他准备衣服。


    林松玉抱着汤呼呼进来,看见床上摊开一套跟谢琢西服颜色相近的羽绒服外套,什么呀,他就不能也穿西装吗?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因为他的衣服都很好看。


    中午,一家三口来到附近的商场吃饭,商场里春节气氛正浓,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林松玉像拍照狂魔一样,让汤呼呼站在大红灯笼后面拍、站在满墙对联前面拍,拍了满屏的红彤彤。


    两人又陪着汤呼呼在商场的游乐场滑滑梯,因为林松玉早饭吃得晚,太早吃午饭不消化。


    谢琢选的餐厅以鱼为主题,一鱼多吃,汤呼呼吃鱼豆腐羹,林松玉吃炸鱼片,谢琢盛了一碗鱼头菌菇汤。


    “年年有鱼!”数学很好的汤呼呼爆发了一点他爹遗传的写文章天赋。


    “对,年年有余。”林松玉笑着把咬掉了脆皮的炸鱼片给汤呼呼咬一口。


    过年期间,多的是全家人或者情侣一起出动吃饭,感受年味无需动用包厢,旁边也是幸福的陌生人。


    隔着屏风,隔壁桌有个小女孩说要吃冰淇淋,男性家长抱着她去找冰淇淋机。


    林松玉闻言打算给汤呼呼也吃一点点,忽地,从隔壁桌听见了谢琢的过去。


    [妞妞是你领养的?6岁虽然记事了,但也有好处,会说话、很活泼,这下家里热闹了。]


    [是啊,原先是有位校友牵桥搭线,准备领养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是他手底下的博士生的孩子,学生本身也是孤儿,太穷了,养不起孩子,我本以为机会很大,还去悄悄看了。]


    谢琢脸色一变,怎么就恰好隔壁桌是当初想领养呼呼的教授夫妻。


    他顿时头皮发麻,惶急地解释道:“我从来没想过把呼呼——”


    “嘘。”林松玉捂住呼呼的耳朵,继续听。


    [那个博士抱着孩子在楼底下晒太阳,姿势别扭,我过去提醒他抱孩子的姿势不对,才发现他身边还有拐杖,手掌也不知怎么回事都是被水泡得溃烂的伤口。]


    [他不是姿势不对,是没办法,手疼,但我说了之后他就改回来了,跟不疼了似的。当时我看到这一幕,我就知道没戏了。这个博士虽然年轻,但眼神坚定、心里有数,他不会放手的,就算当下日子苦一些,但他前途光明,以后也会给孩子铺路的。]


    [两条路都挺好的,跟着爸爸也好,跟着你俩也好,现在就算是博士想奋斗到你们夫妻俩的资产,也是难如登天。]


    [是这么回事,那小孩真的很可爱,我当时就想着要是博士愿意,他还可以给孩子当爹,因为真的太可爱了,我太想要了。]


    [那得多可爱……想象不到。]


    [妞妞也很可爱,她跟我们有缘分,我跟老章现在也很满足。]


    林松玉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捏着自己的大腿,才不让心痛占据了全部。


    “谢琢,就算你——,我也不会怪你的。”林松玉尽量语气如常地说。


    他会去谈判,去把呼呼要回来,哪怕困难重重,哪怕低声下气,但不会比谢琢最初带着呼呼生活更困难了。


    谢琢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林松玉打断他:“你去给呼呼要个草莓味的冰淇淋,少一点。”


    林松玉支开谢琢,不想被他看见自己掉眼泪。


    谢琢看了林松玉几秒:“行。”


    他问了服务员冰淇淋机的位置,刚要过去,突然被一个人叫住。


    林施被儿子林松玉的一番话搞得睡不着,正打算过完年问个明白,没想到跟校友吃饭能偶遇天才谢琢,眼神顿时不可言喻地严肃:“你过来一下。”


    谢琢攥了攥掌心,挺直了脊梁骨,没有知会林松玉,道:“好。”


    这家餐厅今天大概是捅了知识蜂子的窝了,谢琢准备被叮得满头包。


    林施把他请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直接原地开讨学术。研石集团所投的所有项目,他就算不主导,也对内容了然于心,但林松玉竟然偷偷跟谢博士合作,搞出了生物学奇迹。


    林施:“你是怎么跟松玉创造出呼呼的呢?有没有违背伦理?”


    面对林施渴求学术的目光,谢琢:“……”


    他是怎么——


    他只能给林家父子一个省略号。


    第39章 第 39 章 宝宝,你是在期待中降生……


    林松玉抱着汤呼呼去隔壁精品店迅速买了一个儿童耳罩, 毛茸茸的熊猫造型,把耳朵结结实实罩住,不会被风吹, 头顶上两个竖起来的耳朵, 捏一下,耳罩里放一首儿歌。


    他返回来,没坐自己桌,携崽坐到了隔壁的教授桌。


    那是一个大圆桌, 桌上有五副未拆开的陶瓷碗筷,说明还有客人没来,刚到了一对教授夫妻和一位女士,其中丈夫陪着女儿去打冰淇淋还没回来。


    见他过来,在场的两位女士都面露惊讶,无他, 她们今天的聚会主题是校友吃饭,林松玉的父亲林施也会来, 都是认识的人。


    做东的夏教授更是奇怪,她带了女儿过来,因为女儿还小, 林施竟然也带孩子过来吗?


    林松玉对汤呼呼道:“宝宝,喊教授阿姨好。”


    汤呼呼:“教授姨姨好!我是汤呼呼!”


    可爱狡黠的小崽子,最能引起中年女性的慈爱, 逗着汤呼呼问他几岁了、有没有上幼儿园。


    “两岁!呼呼有上学!”汤呼呼看见面前未拆的碗筷, 丝滑地拉过来, 使出吃奶的劲儿戳破了塑料膜,细细的手指探进去一勾,把薄膜撕开。


    桌上已经上了一盆酸菜鱼汤, 汤呼呼拿起勺子塞进爸爸手里,一板一眼道:“爸爸吃,别饿着。”


    大爸爸说了,今天一定要让新爸爸吃好喝好,要超级开心。


    他这熟练招呼的模样让三个大人都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夏教授对林松玉道:“孩子先吃吧,不等你爸爸了。”


    林松玉骤然成了“孩子”,好像他年纪最小一样。


    林松玉把耳罩给小崽子戴上,捏了一下耳朵,耳罩里传来音乐,小崽子惊讶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两只手扶着耳朵,把脸蛋都挤得更奶呼呼了一点。


    林松玉这才介绍道:“呼呼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博士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夏教授一愣,难怪她觉得这小崽子眼熟,看得人眼馋,原来当年就眼馋过一次。


    等等,一个孩子能有两个爸爸吗?是谢琢当初替林松玉养孩子,还是谢琢带着孩子嫁入豪门了?


    她求知地看向林松玉,林松玉冲她狡黠一笑:“您猜。”


    对于外人林松玉没打算说得很清楚。


    林松玉道:“我知道夏阿姨当初想领养呼呼是出于好心,您跟姜阿姨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所以才会提起当初的旧事。”


    “但是……”


    夏教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以后不会再提了,你姜阿姨也不会往外说。不是因为你今天说了这番话,而是我也不想让妞妞觉得她是第二选择。”


    林松玉点了点头,谢琢将来也是独当一面的,他养不起孩子的旧事最好不要像八卦一样流传。还有呼呼,他不希望呼呼长大了能从很多老人嘴里听见他当初处于领养边缘的困境。


    夏教授是通情达理之人,林松玉倒了一杯水敬她:“谢谢您。”


    林松玉:“您既然是偷偷去见了呼呼,有没有拍照片,我也想看看他小时候。”


    夏教授摇头,道:“没有,我觉得没可能了就没拍了。”


    林松玉有些遗憾,这时候的呼呼一定是被太阳烤得暖呼呼的,像一块奶油小蛋糕,还是新鲜出森*晚*整*理炉两天的。


    这时候的谢博士,刚从海上找人回来,一定是最风霜狼狈的,又穷又不会照顾孩子,奶粉钱都是跟周镛和杨鹤借的。


    谢琢有很多很多汤呼呼的照片,唯独没有留下他的身影,或许他是不想留下来被呼呼看见。


    林松玉不死心地问:“博士的照片也没有吗?”


    “哦!那倒是有,我刚到的时候也很紧张,拍了一张照片给我丈夫,告诉他我看到人了。”


    夏教授平时不怎么使用相机,照片不多,划过近期拍摄的大量妞妞的照片,很快就翻到了两年前。


    那是在博士生公寓楼下的草坪。


    那天天气很好。


    谢琢一条腿屈着,一条腿伸直,搬了一张凳子抱着汤呼呼在楼下晒太阳。


    夏教授不缺钱,用的手机像素很高,站的角度光线方向正好。


    林松玉看见一个消瘦萧索的谢琢,树影和光斑照在他脸上,他一手抱着汤呼呼,借助右腿的力量撑着,另一手握着手机,专注地看着,大约正学习育儿知识。


    他在海上应该瘦了十斤不止。


    林松玉放大照片,看他的手掌,果然看见抱着襁褓的那只手有着深深浅浅的伤口,因为要养一个精细的婴儿,包扎会使手掌变得笨拙,他本来一手一脚就不灵活,所以被海水泡烂的伤口就那么敞开着,变成触目惊心的冻疮。


    简直让人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在实验室操作上千万一台仪器的博士生的手!


    林松玉不由自主看向夏教授,她是化学系教授,与实验打了一生交道,双手依然白皙而干净。


    自从听见夏教授说起谢琢因为手伤抱孩子姿势不标准,林松玉就惦记着,真看见了,心里又沉甸甸的。


    ……


    谢琢本以为跟林施的正式见面,话题应该围绕一次深刻而前沿的生物科技变革,他会储备最丰富的药物学知识,谈吐大方而不刻意,不卑不亢……


    事实上他吞吞吐吐,在林施质疑他有没有违背伦理时,甚至像混子学生答辩时一样,连导师的问题都听不明白。


    伦理……在林施心中,同性恋是否违背了传统伦理道德?


    林施心里一咯噔,疾言厉色道:“你们俩真是乱搞!”


    谢琢心里一沉,连半个同行的林施都不同意,汤董事长恐怕更不同意林松玉跟他谈恋爱。


    林施:“你们不能仗着一个有钱一个有技术就……哎!”


    可是他孙子实在可爱。


    谢琢猛地反应过来:“您说的是实验伦理审查,还是伦理纲常?”


    不是,林松玉是怎么跟林施交代汤呼呼的来历的?


    林施:“当然是实验伦理!”


    同性恋跟实验伦理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后者的罪名实在是严肃,谢琢连忙道:“不是,呼呼是正常受孕的,没有实验干涉。”


    林施一头雾水,啊?正常受孕?谁受孕?


    谢琢不知道林松玉答不答应暴露他们的关系,便道:“这件事我不能说,让松玉告诉您。”


    “我们今天和呼呼在这家餐厅吃饭,您也一起吧。”


    谢琢引着林施到他们桌,却没看见人,林松玉的声音从隔壁桌传来。


    “我在这里。”


    林施一过去,就看见自己儿子和孙子坐在了他的校友桌上,这里人多,有些事情不方便问,他道:“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林松玉扫了一眼谢琢,便知道他爸想问什么了,他上次回家留下一个炸弹,林施今天遇见谢琢肯定迫不及待地要拆开看看。


    看谢琢的脸色,估计没有好好回答。


    林松玉站了起来,把汤呼呼放到地上,把他爸按在椅子上,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林施:“……”


    他听见了什么!有违科学!


    林松玉:“你们吃饭,我不打扰了。”


    林松玉又回到了自己桌上,看见谢琢罚站似的站着,好像在等林施发怒泼他一盆酸菜鱼。


    林松玉:“你不坐吗?”


    谢琢:“我站着。”


    两桌之间隔着一架屏风,他站在屏风边缘。


    汤呼呼挨着爸爸:“呼呼也站着!”


    一看就是坐久了开始不老实了。


    林松玉悄悄盯着谢琢垂在腿侧的手掌,依稀能看见几道疤痕,令人联想到他洗衣时手肘处露出来的伤疤。谢琢身上的伤痕很多,微瑕,而林松玉和汤呼呼百分百无瑕。


    林松玉收回视线,沉默地挑着鱼片上的芝麻,他把芝麻都挑完了,谢琢仍然不动如山,林施也一脸恍惚。


    “服务员,把炸鱼片打包。”


    林松玉平时在外吃饭绝不打包,但谁让汤呼呼是个节俭的小崽子呢。


    果然,服务员打包完,汤呼呼就主动抱着打包盒。


    林松玉:“吃饱了,走了。”


    汤呼呼立刻跑到爷爷那边:“爷爷再见,叔叔阿姨再见!”


    林施摸摸他的脑袋:“呼呼再见,明天来奶奶家吃饭。”


    汤呼呼:“好噢!”


    林施看着可爱的孙子,林松玉说他和汤斐珠怎么生的儿子,他俩就是怎么生的呼呼。


    他完全不明白是谁怀孕了。


    难道是谢琢怀孕休学?不对,时间对不上。


    是林松玉怀孕?以林松玉的性格他没有杀了谢琢吗?


    真是奇迹。


    林松玉和谢琢出了门,带呼呼去游乐场,三个人包了一辆小火车。


    林松玉:“谢琢,我知道自己怀孕是什么反应?”


    谢琢:“你没有告诉我你怀孕,只是有一天买了一棵小松树问我要不要一起养。”


    林松玉一愣,也对,不然谢琢就不会在海上就把存款花光了。


    他很容易就接受了吗?


    林松玉突然想到一件事,天道让他去照顾谢琢至康复,两个月就够了,怀胎却需要十月,也就是说,汤玉决定留下来多呆一些日子。


    如果汤玉按照原来的约定回到自己身体里,汤玉的身体死亡,胚胎也会跟着死亡。


    换言之,时间一到,自动流产。


    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留下来反而很困难,因为要面对未知的孕程,以及汤玉存在越久,林松玉的植物人状态也会持续越久,一年期的植物人就没有那么容易复健了。


    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毋庸多言,难怪他看见呼呼第一眼就产生了父爱,因为爱一直都存在灵魂里。


    林松玉抱紧了汤呼呼,“宝宝,你是在期待中降生的。”


    第40章 第 40 章 召唤天道恢复记忆。……


    一家三口度过一个欢快的白日, 汤呼呼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林松玉送到楼下,停住脚步:“我不上去了, 公司还有事, 呼呼醒了给我打电话。”


    谢琢没有奢想林松玉一直住在这里,道:“你的事要紧,呼呼玩得这么累,能睡到明天早上。”


    林松玉:“好, 那我走了。”


    谢琢:“注意安全。”


    谢琢抱着汤呼呼,直到林松玉的车辆拐弯看不见了,才慢慢上楼。


    给儿子擦脸擦手脚换上睡衣后,谢琢拿出手机,年后会有一笔奖金下来,可以当房租。


    该换房子了, 他舍不得林松玉一直爬七楼。


    新的住址应该离研石集团总部近、小区安保好、一户一梯、一百平以上、采光好。


    符合条件的租金接近两万。


    林松玉昨天跟他商量,不要让呼呼上托班了, 托班的孩子月龄参差不齐,发育有早有晚,呼呼对话流利, 同学可能还只会喊爸爸妈妈。他要把呼呼留在家里,有管家有保姆,还可以请名师来家里, 还有张瑾玉的儿子女儿一起玩。


    谢琢对此没有意见, 呼呼的学费省下来, 租个好房子也行。


    谢琢把自己选中的房源发给林松玉,不一会儿,收到回复。


    林松玉:“租我的吧, 我有一套一样的。”


    谢琢留了一万生活费,剩下的十二万存款打给了林松玉。


    “先租半年。”


    他盯着页面,看见钱被接收了,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次带着火药味的转账,林松玉终于愿意收下一次了。


    正想放下手机去洗漱,忽地,一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联系的微信头像跳了出来。


    谢琢心脏一紧,点开语音。


    顺叔海产养殖批发:[小谢啊,我今天赶海在礁石缝里发现了一部烂手机,瞧着型号像汤玉的那部,都坏掉生锈了,你看看是不是。]


    微信跳出一张图片。


    手机躺在沙滩上,顺叔用手电筒照着,两千元的手机屏幕已经完全在海里泡裂,露出里面生锈的电子元件。


    谢琢一眼认出是当初汤玉用过的型号。


    但无法证明这是汤玉的,除非能读取里面的数据。


    顺叔又给他发了第二张图,是烂手机的背面。


    手机背面是防锈的金属壳,渐变的金属光泽不复存在,不知经历几次撞击,中央凹陷,四周长了一圈黑乎乎的藤壶。


    可就在坑坑洼洼之中,有几道明显人为划出来的刻痕,是汉字。


    用了利器、用了生命最后的力气,一道一道刻下了“林、松”二字。


    最下面还有一道横,像玉字写了个开头,可能是没有力气了,可能是闭上了眼睛,可能是知道谢琢会猜出最后一个字。


    顷刻间,谢琢泪如雨下。


    那字歪歪扭扭、断断续续,不像林松玉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谢琢不敢想象被冰冷海浪裹挟的林松玉是如何一笔一划留下他的名字,该有多痛苦多用力?才能在坚硬的手机壳上留下这么深的刻痕?


    深到生锈、深到像血。


    是怕再见互不相识一定要留下证据吗?


    是担心谢琢太死板多疑,一定要留点证据吗?


    这一瞬间,谢琢明白自己的谨慎辜负了林松玉的谨慎。


    林松玉是那么理智、那么聪明,如果谢琢第一次觉得林松玉很像汤玉时就正面对峙,林松玉也不会觉得他疯狂。


    [麻烦顺叔帮我找个跑腿送过来。]


    [转账500.00元]


    谢琢在认出林松玉时,就知道林松玉没有不要汤呼呼,否则他不会买松树。


    原来,林松玉也没有不要他。


    ……


    林松玉看着眼前纷飞的火焰和灰烬,火光撩亮了他的侧脸,他不由想起生平第一次烤火,是在谢琢家里。


    海在深夜是黑的,像浓墨悬于头顶。


    细数起来,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二次靠近海边,失忆时的那一次不算。


    他为什么会失忆?


    他是凡人,他得不到答案,他只能找天道。


    过年期间各大寺庙都香火旺盛,林松玉寻找了上百名师傅写一万张黄符。


    上面只有四个字,【投诉天道】。


    “我要投诉你。”林松玉想着自己是在海里死的,就在海边投诉,就像家属要说法必须抬着遗体守着事发地。


    “投诉天道,投诉你交易过程没有人身安全保障,投诉你言而无信弄丢我的记忆,投诉你与天道之子胡乱传话灭他心志。”


    天道能够运行,肯定怕投诉。


    林松玉无能狂怒,只能幼稚地在海边投诉他——既是事发地,也是因为这里没人。


    他提了个烧纸的铁桶就来了,面无表情地往里烧符文。


    “这张是尼姑写的,这张是和尚写的。”


    “这是道姑、这是道士写的。”


    “这是关帝庙的、这是海神娘娘的。”


    “这是百岁老人写的,这是小学生写的……”


    不知道天道赖以运行的机制源自哪种信仰,反正通通托人传话一遍。


    “我还要在政务网上投诉,在新闻联播里投诉!”林松玉连烧三卷符文,一卷一百张。


    他在这里烧符发泄,不一会儿,准备的符文即将见底,“我明天还来!我有的是钱!”


    [啊啊啊啊我做错了什么!]


    一道青年音从上方传来,空气波动了一下,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林松玉把符纸扔了 ,豁然站起来盯着他。


    [是你!]青年一看见林松玉就感到棘手,谁懂啊,他随便找的交易对象,居然体质如此特殊,怀了天道之子的孩子!


    他选林松玉做为交易对象,一则是因为他和谢琢同出一场车祸变成植物人,植物人灵魂离体做任务方便很多,而且林松玉本性善良,于社会有贡献,符合人选要求,可以同时救助。


    结果连真容都不愿意露的林松玉,居然怀孕了。用复制来的身体怀孕生子很麻烦——麻烦的不是林松玉,是天道,需要打很多补丁才能让这个意外出现的孩子符合世界运行规则。


    因此,一察觉林松玉怀孕,青年立刻就告知了林松玉,给他两个选择:


    结束任务,汤玉消失,原身苏醒。


    或继续留下,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再苏醒。


    青年本人比较推荐前者,他觉得林松玉也会选择前者,因为猛地得知怀孕的林松玉好像要气炸了,况且林松玉一直都敷衍任务想早点结束。


    出乎意料,林松玉没有立即选择前者,而是说要考虑一下。


    “我用这个身体怀孕,不会影响本身的情况吧?”


    “会,你昏迷越久,复健越难。”


    “哦。”


    “谢琢现如今大体能独立生活,我给你一串咒语,七个月之前,你若想离开,暗念即可。若选择留下,注意安全,天道复制出来的身体扛极端风险能力不强,身体会直接消失。”


    天道很忙,留下咒语,便由林松玉自行做主。


    ……


    青年看着林松玉:[交易结束,请取走您的投诉。]


    林松玉:“我为什么失忆了?”


    青年:[您哪里失忆了,您还会投诉。]


    林松玉坐下来,“我继续投诉。”


    青年伸手:[等等!我查一下。]


    [呃。查询到您掉进海里,身体消散时留下孩子的执念太强,记忆化作能量托起了胚胎,被我善后的同事看见救起。]


    林松玉一怔,原来记忆也是一种能量,它保护了呼呼,直到被救起来。


    如此,他甘愿失忆。


    “那你为什么告诉谢琢我不会再回来了?”


    青年:[这不是我们的初始约定吗?你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他你死了,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当过保姆。]


    林松玉一噎:“但是我想要孩子,不就说明我改变主意了,落水是意外,我工作期间出了人身事故,你们问都不问一句就结束合同吗?”


    青年:[抱歉,没有及时更新你的遗言。你要知道,我们天道的工作也很忙,接触交易者跟接触天道之子的是两个人,我们之间不能沟通,以防受天道之子影响,在选择交易者这件事上有失偏颇。]


    林松玉:“你们内部没有传达好,给天道之子谢琢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打击,差点让他精神崩溃,天道应该补偿他,他因为你们在海上滞留了半个月,造成了骨折未彻底痊愈,阴雨天疼痛难忍,你们要消除这一点。”


    青年为难道:[我们要是有办法直接改变天道之子的躯体,还用找人照顾吗?况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林松玉冷笑:“原来贵天道还是苦难造就天才的信奉者,谢琢就活该遇到这么多劫难吗?!”


    “你们所谓的天道就是负责给天道之子增加磨难的吗?冷眼旁观实在可恨!”


    青年:[可不能这样说,我们的工作也很努力!]


    林松玉:“给他疗伤。”


    青年怕他继续投诉,妥协道:[这样,你给他找最好的方式理疗,几个疗程后,他将痊愈。]


    林松玉:“我怀孕是我的问题,还是汤玉的问题?”


    青年:[你本身体质特殊,复制出来的汤玉也体质特殊,加之汤玉的存在超乎自然规律,不受监管,松了一道警戒,因而易孕。]


    林松玉:“意思是我林松玉,受自然繁衍生息的规律监管,不会再怀孕了?”


    青年:[不错。]


    林松玉垂下眼睫,很好,他缺席了呼呼的成长,余生只想给呼呼一个崽当爸爸。


    青年:[问题已处理,善后结束。]


    林松玉看着他即将消散的影像,往前了一步,咚地一声踢到了烧火桶。


    “我真的不能恢复记忆了吗?”


    他想知道他和谢琢的过去,他不想听谢琢的艺术加工。


    话毕,漆黑的海上飘来一团淡淡的萤火一般的光晕,轻轻笼在了他眉心。


    记忆纷至沓来,首先是和方才青年一致的淡淡机械音。


    两年前,他和天道交易。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维持世界运转的天道。]


    [在这场车祸中,天道之子谢琢被意外牵连,骨折严重,需要一个人照顾。]


    林松玉:“什么是天道之子?”


    [在某个领域有突出天赋和贡献、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百折不饶的人,才会被收为天道之子,走投无路之时我们会出手。]


    林松玉默了下,这样看来,所谓天道之子,就是个突出倒霉蛋罢了。


    “谢琢是吧,你让我苏醒,我给他请一百个护工。”


    [不行,我们救人讲究不动声色,不能暴露身份,不能与原身产生牵扯,不能影响原来的世界运转,你愿意交易,我会给你捏一个身体。]


    林松玉:“我不会,你就不怕我把他伺候死了。”


    [怎么会呀,死不了。]


    [其实好处很多呀,你不但能苏醒,还能趁此机会了解未来五十年的生理医学最高成就者,这跟你的公司经营范围息息相关,可以提前锁定风口。]


    林松玉察觉到所谓天道是个漏勺,问道:“什么方向的?”


    [保密!]


    林松玉冷笑一声,“他真的是天道之子?”


    [千真万确。]


    林松玉:“喔?那你找我,天道是后爹打算整他的吧?”


    天道沉默了一下。


    [那你不想苏醒吗?]


    “想。”难听的话林松玉已经预告过了,“有规定要怎么照顾?”


    [没有。]


    林松玉:“我要换一张脸做任务。”


    用他这张原生的脸却不能使用原生的资源,上哪儿捡这么大便宜。


    况且认识他的人挺多的,要是让人知道他给一个穷小子任劳任怨当保姆,他面子往哪搁!


    声音也不行,手也不行。


    [可以!]


    ……


    林松玉看着眼前黑沉沉的海面,记忆中最后一幕是他在海里逐渐失去感知。


    倒不是窒息感,而是沉水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半抽离了这具无法抵抗极端危险的躯壳。


    他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身体越来越透明。


    不行!若是他任务结束在这里,他的孩子就没了!


    林松玉使劲挣扎、呼吸,都无法完全掌握这具身体,他宁愿腥咸的海水呛入他的鼻腔,宁愿感受冬天海水刺骨的冰冷,宁愿对抗二十年来对大海的恐惧。


    他想留得久一点,哪怕很痛苦,他希望他自己被捞上去。


    忽地,一团光晕从他小腹处缓缓腾起,他捞了个空,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记忆在缺少。


    他并不知那是记忆包裹的呼呼,他以为自己灵魂破碎了,那他回去之后还记得发生过的一切吗?


    林松玉爆发出所有力气,咬破嘴唇的痛觉让他恢复了一些掌控,用脖子上挂的钻戒在手机后盖刻出自己的名字。


    但大约只是徒劳,谢琢永远永远看不见这部沉到海底的手机。


    但万一呢!


    林松玉从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写着写着,他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也失去了所有感知。


    闭眼之前,林松玉只觉得很心疼谢琢,毫无征兆闯进他的生活,霸占他的呼吸,又猝然地离开,又要留下他一个人。


    ……


    涨潮了,海水舔舐着林松玉的鞋尖,不一会儿,漫上了鞋面。


    一阵风吹来,湿透的双脚几乎要冻僵。


    林松玉一激灵,提着桶往后退了两步。


    但还是冷,他这个人很怕冷,也仍然畏惧大海,最然嘴上说着不怕,但脚下不停地往沙滩上跑。


    等到了干燥的沙子上,他立即脱掉了皮鞋,脱下外套擦干水渍。


    柔软的内衬布料擦着白皙的脚背,林松玉擦着擦着,随便裹住双脚,趴在膝盖上缓了缓。


    一下子接受了两个月的记忆,他有些头晕。


    记忆形形色色,但总体一览,他除了扶谢琢卫生间,没干什么活,饭是谢琢做的,钱是谢琢赚的,谢琢干不了的家务是每周两次外包给钟点工的。


    林松玉扑哧笑了出来,想起水都不敢多喝怕上卫生间的谢琢,想起饮水机到了之后为了证明饮水机的作用被他逼着喝水的谢琢。


    他忽然很想穿一双棉鞋。


    因为汤玉在家里老是穿拖鞋,有一天,谢琢给他单手勾了一双棉拖。


    要知道,谢博士兼职的时薪很高。


    林松玉忽然很想打电话给谢琢问问那双棉拖在哪里。


    他一摸口袋,发现刚才跑回来时,手机不知道掉哪里了。


    ……


    汤玉掉在海里的手机,两小时后被送到谢琢门口。


    谢琢开门正要拿,忽地,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心跳蓦地一重,接了起来,竟然是林施。


    林施语气很急:“你跟林松玉在一起吗?为什么他的手机定位在海边?他怎么不接电话?他很怕海的!”


    谢琢一刹那脊梁从上到下都渗出了冷汗,他刚从海里捞到汤玉的手机,在上面获知了林松玉的秘密,为什么林松玉的手机又出现在了海边!


    谢琢:“哪个海滩,我马上过去!”


    林施:“你跟呼呼一起是吗?你照顾好呼呼,我已经往那边赶了。”


    谢琢返回卧室抱起了汤呼呼,用小被子裹起来,红着眼眶恳求:“在哪片海滩?”


    林施:“加微信,我发你定位。”


    半小时后,林施在海边抓到林松玉。


    “你还敢一个人晚上去海边!被海水冲走了怎么办!你提着桶干什么,赶海吗?!”林施不知道自己在教训二十八岁的儿子,还是教训八岁的儿子。他都快急死了,都没敢告诉汤斐珠。


    林松玉顶嘴:“我这么大人了。”


    林施:“你长这么大就没来第二次海边,你了解大海吗?你跟孩子有什么区别!”


    林松玉想说来过,但是想起不美妙的游轮经历,闭上了嘴巴,他看见林施到处看什么,似乎在找树枝,于是无所谓地伸出手摊开:“你抽吧。”


    林施额头青筋直跳:“等我回头找玻璃棒抽你。”


    “那你找什么?”林松玉投诉天道成功,心情很好,“要树枝吗?”


    林施当然是在找谢琢和他孙子,怕晚上路黑,谢琢赶路太急摔着他孙子了。


    终于,他看见谢琢匆匆出现,好像找到了知己,确实也算同行,面对毫不知错的林松玉,忍不住跟能理解他的人吐槽。


    “他从小就拿掉海里发誓,还敢一个人来海边!谢琢,你有养儿子,你知道我的心情!”


    “林松玉,你不要嬉皮笑脸,看我回去抽不抽你!”


    谢琢的脸色苍白,隐约的光亮照着他鬓角不断滑下的汗珠,他看见林松玉的赤脚和湿透的鞋。


    “你来海边干什么?”


    林松玉随口道:“散心,投诉上天不公。”


    林施:“老天爷对你挺好的了。”


    谢琢却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松玉走到他身边,摸了摸被强行抱出来的小崽子,给他掖好挡风被,低声对谢琢道:“我投诉他,你的腿就不疼了。”


    谢琢眼眶一痛:“我宁可疼死。”


    林松玉:“脚好冷啊,你给我勾一双棉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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