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爸爸,叔叔打我!”……
翌日早晨, 邢镠玉悄悄从屋顶返回,谁都没有惊动。
直到他推开客卧的门,堵门的木头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声响。
邢镠玉闪身进去, 把门又堵上, 不客气地叫醒林松玉:“做客第一要素,早起。”
“你接下来不会要等着谢琢一边带孩子一边给你做饭吧?”
林松玉懵逼地卷着被子坐起来,脑袋上翘着一撮头发:“做饭?”
邢镠玉:“要做早饭、午饭、晚饭,吃完饭要洗碗, 没事就扫个地、晾个衣服,你不是来当少爷的。”
命苦,差点给少爷当劳力,还好他马上就要走了。
“你啥都不干,迟早遭人嫌,你要不想干, 马上跟我走。”
林松玉想了想:“那我给他带孩子啊。”
邢镠玉:“……”听起来也分担了重要的工作。
林松玉懒得听邢镠玉明里暗里地劝他离开,转移话题道:“人生地不熟, 你去哪鬼混了?”
邢镠玉正色:“我是给你打探情报去了。”
林松玉:?
邢镠玉:“谢琢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找他的小学同学打麻将,摸了三圈他们什么都跟我说。”
“怎么样?要听吗?”
林松玉莫名不想听邢镠玉转述的话, 肯定是加工过的,他要自己问:“不要,我自己问。”
邢镠玉本来也没打听, 但有一条情报是真的:“他们打麻将技术差, 放心玩。”
林松玉:“我怎么找他们?”
邢镠玉昨晚出门纯粹是偶遇了白天邀请谢琢一起打麻将的三个男生, 立刻自来熟地加入他们:“出门右转,看见一栋粉色三层楼,门口种两颗茶花的就是, 他家有麻将机。”
林松玉点点头,听见外面传来动静,应该是谢琢起床做饭了,道:“大哥,你去帮我表现一下。”
邢镠玉:“自己去。”
林松玉略微为难:“我不会。”
邢镠玉想了想,还是得教,不然怕他闲着把谢琢家烧了,不过谢琢家里没有用液化气,没有明火,安全一些。
起码得教会林松玉使用电磁炉煮一碗泡面吧,在这个没外卖的地方,离开他谁还关心表弟死活。
林松玉没有抗拒学习,而且目标明确:“你教我给呼呼做一碗蛋羹。”
“得了,得从磕鸡蛋开始教。”
林松玉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牛仔裤配黑色羊绒毛衣,穿好了就去学习。
谢琢也在厨房里给红薯削皮,案板上有切好的青菜。
林松玉看见电饭煲才想起来糖水:“忘记倒掉了。”
他不用想就知道糖水味道很难喝,想消灭证据,打开电饭煲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内胆洗得能反光。
“麻烦你处理了。”林松玉觉得邢镠玉说的没错,一来就给人家增加家务,被嫌弃是迟早的。
谢琢闷头给红薯切块,过了一会儿才道:“嗯。”
林松玉亲自洗了一个鸡蛋,准备大展身手。
谢琢道:“我煮了五个鸡蛋。”
林松玉不敢说自己要给呼呼做蛋羹,不仅自不量力,还有投毒嫌疑,他怕谢琢下一句就让他别学了。
“我给邢镠玉做个蛋羹,他爱吃蛋。”
谢琢:“……嗯。”
谢琢看见林松玉拿起一个鸡蛋,往刀刃上磕,一句“小心”未说出口,邢镠玉就拿走了林松玉手里的菜刀,“老实拿碗磕。”
林松玉撇了撇嘴,在碗沿一磕,没磕好,转了转蛋,又磕了一次。
邢镠玉:“大哥你怼着一个点磕就好了,谁让你换角度了?”
林松玉掰开鸡蛋:“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么多蛋壳都进去了,还能要吗。”邢镠玉吐槽,忽地,背后微凉,发现谢琢还站在厨房里,神色晦暗。糟糕,当着主人的面糟蹋鸡蛋,引起不满了。
邢镠玉补了一句:“没事,蛋壳含钙,我吃。”
说完,他发现谢琢离开了。
好险,林松玉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林松玉又拿起一个鸡蛋,重新磕了一碗,蛋壳有细菌,不能要,邢镠玉爱吃给他吃。
邢镠玉:“加温水,四十五度,摸不准你买个温度计吧。”
……
谢琢听着厨房里的“打情骂俏”,脸色有些苍白。
他断了一只手都没有让汤玉做过饭。
当然,这其中汤玉不愿意做的原因占比更大。
当护工的那段日子,汤玉照顾人的方式就是花式点外卖,价格都很贵,后来谢琢实在看不下去,勒令他去买菜,自己单手也能炒菜。
可是他现在愿意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早起洗手做羹汤。
谢琢走进卧室,汤呼呼果然已经醒来,撅着屁股在被窝里按计算器。
小崽子记住了每个小烟花上面标的价格,正在反复核算昨天花掉了多少钱。
“12+40+……+20=195”
“20+……40+12=195”
小崽子沉着脸蛋,睫毛垂下,正着算,反着算,都是一百九十五,“太贵啦。”
谢琢把穿睡衣的小崽子从被窝里刨出来,给他穿毛衣马甲,恰巧是松绿色的底,用奶白毛线织着小狗。
他想起那一天,汤玉……不,应该叫他林松玉更合适了,林松玉回家时莫名其妙买了一颗松树苗,问他要不要养一棵小松树。
谢琢昨晚查询了研石集团的官网,发现了董事长的名字叫汤斐珠。
汤斐珠,林松玉,松树,汤玉。
谢琢捏了捏汤呼呼的小手,压下眼里的酸涩,浮出浅淡的笑意:“呼呼宝宝,你真的是一棵小松树。”
汤呼呼:“宝宝是小松鼠!”
“小松树起床吃早餐。”谢琢拿来昨天穿的外套和裤子,“下午爸爸给你洗澡,换新的衣服。”
汤呼呼平时穿的大多是杨鹤给的品牌撤柜童装,不过,过年的衣服,谢琢特意去实体店买了。
汤呼呼知道是哪一套:“是红色的!”
谢琢:“对,过年要穿红色的。”
汤呼呼:“爸爸穿吗?”
谢琢脑海里竟然浮现林松玉说的那句“守寡三年未满”,道:“爸爸不穿。”
汤呼呼:“那叔叔穿吗?”
谢琢又想起林松玉睡的那床红色被子,道:“爸爸不知道。”
他带汤呼呼去刷牙,然后先给他泡半杯奶,这中间许久,林松玉都和邢镠玉在厨房忙活。
最终,谢琢看见林松玉给邢镠玉做了许多蛋羹,甚至是分两碗做的,可能配方不一样。
邢镠玉吃完两碗失败的蛋羹,想走的心更加坚决,他看了眼手机,开始发表临别赠言:“我在部队没什么时间照顾松玉。”
“他遇到困难也联系不到我。”所以有事别找我。
“家里宠惯了,说话不饶人,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他没有坏心。”所以多忍一段时间吧。
“兄弟,我特别信任你。”邢镠玉拍拍他的肩膀。
谢琢冷冷道:“你不要信任我。”
也不要跟他称兄道弟,他没度量跟可能成为汤呼呼后爸的人称兄道弟。
邢镠玉大吃一惊,怎么道德绑架不管用了,难道林松玉又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叭——叭——
门口传来两声喇叭。
邢镠玉立刻起身,脸色严肃:“我战友来了。”
热血战友十分配合,甚至还穿了训练服,车窗里露出的上半身冷若冰霜。
“有任务,快上车。”
邢镠玉从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大红包,他一开始以为是跟林松玉来找私生子的,自然要备好舅舅的红包,结果不是私生子。
谢琢愿意把红包当汤呼呼的压岁钱或者林松玉的生活费都可以。
他塞到汤呼呼手里:“舅舅给你的红包,舅舅有事先走了,下回见。”
叭——叭——
战友又按了两声喇叭。
邢镠玉见谢琢有替汤呼呼拒绝红包的意图,立刻把人拉到一边,严肃地说:“松玉前两年出车祸,很严重,昏迷了两个月,醒来后医生说他大脑皮层娱乐区退化,退回了三岁,就爱跟三岁小孩玩儿。”
谢琢眼神出现变化,邢镠玉当即解读为同情。
谢琢声音微哑:“不是说他双腿骨折在德国休养……”
邢镠玉:“那是研石集团对外公布的说法,怕股价大跌。”
谢琢焦急地确认:“所以他的腿没事?”
邢镠玉:“没事,主要是伤到了脑子——也不能完全说没事,躺了两个月哪里能没事,醒来路都不会走了,复健了很久。”
谢琢闭了闭眼,终于知道为什么林松玉跟汤玉走路既像又不像。因为林松玉比他还长时间没碰到地面,他们都要重新学习。
原来林松玉是昏迷期间和天道做交易去照顾他,是换取醒来的机会吗?幸好,林松玉有这样的机会,自己有这样的幸运。
谢琢:“他大脑受伤有后遗症吗?”
邢镠玉:“娱乐区退化……”
谢琢:“除了这个。”
邢镠玉感觉瞒不过专业人士了:“没有,好用的很。”
谢琢果然不记得要还红包了,邢镠玉迅速上车,关上车门……被林松玉拦了下来。
林松玉:“你把跑车开走。”
什么破车,只能坐两个人,留在这里多占地方,谢琢的院子就这么大,影响汤呼呼玩小汽车。
邢镠玉于是把人人嫌弃的布加迪开走。
天呐,他表弟注定要吃野菜了,连开车去镇上打牙祭都办不到了。
林松玉居然愿意待在没车出行的地方。
邢镠玉忧心忡忡,不由给李岫玉打了个电话:“管管你弟,我不管了。”
李岫玉:?
两辆车匆匆开走,扬起满地的鞭炮屑。
谢琢站在原地,余光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林松玉。
站岗值班、守卫人民安全,邢镠玉连个完整的年都没法和亲人一起度过,便要和战友奔赴下一个任务,临行前匆匆交代几句,交付心肝和腹背。
谢琢按了按太阳穴,问林松玉:“你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林松玉警铃大作,邢镠玉一走就要拷问他么?赌他跟邢镠玉没对好口供?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具体要说什么时候在一起,那也没有确切时间。”
打太极是每个总裁都会的事情。
“水到渠成?”谢琢的肩膀似乎被邢镠玉的信任压垮,他从未觉得双肩如此沉重,即使在一穷二白养汤呼呼的时候。
林松玉:“差不多。”
担心谢琢没完没了地怀疑他,林松玉抱起汤呼呼:“我可以带呼呼去村里玩玩吗?”
四只眼睛同时期待地看着谢琢。
便是平时,谢琢也很难拒绝,何况他知道了林松玉是汤呼呼的亲生父亲。
林松玉想带汤呼呼干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跟他抢抚养权。
谢琢:“可以。”
林松玉和汤呼呼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谢琢:“不能靠近烟花和鞭炮,中午回来吃饭。”
“好的。”
林松玉牵着汤呼呼离去,接到了李岫玉的电话。
“喂。”他心情很好。
李岫玉:“我不同意职场恋情!”
经过大表哥的转述,李岫玉深深觉得林松玉现在就是没苦硬吃,非要给人当后妈。他不是觉得谢琢的个人条件怎么样,而是谢琢这个人心里有人,死掉的白月光威力可怕,林松玉现在意识不到,可能还觉得谢琢深情有魅力,时间长了按林松玉的性格肯定受不了。
林松玉:“哪来的职场恋情。”
李岫玉:“乡村爱情我也不同意!”
“少看电视剧。”林松玉挂断电话,看见前面有拖拉机在耕田,和汤呼呼加快脚步跑过去。
过年闲着的时候,别说拖拉机,砍个树都有一堆人围观。
水田就在马路边,林松玉带着小崽子挤到最佳观看角度,前边已经有好几个小崽子了。
“春天到了吗?”林松玉问旁边的人,S 市这时候还光秃秃的,这边就要播种了吗?
“耕一块水田提前育秧,要盖塑料膜的。”有人回答他。
“哦。”林松玉点点头,告诉小崽子,“就是水稻种子发芽。”
汤呼呼:“种在这里就会发芽吗?”
如果把爸爸的小松树种在这里,小松树也会发芽吗?
林松玉:“对啊。”
他蹲在路边,和小崽子一起观看没见过的拖拉机。白鹭在田边飞来飞去,寻找翻出来的蚯蚓。
水田很快被拖拉机耕耘成一滩均匀的泥潭,在暖阳的照耀下,看起来温暖而柔软,水稻种子睡在这里,会快快地发芽。
拖拉机上岸,新鲜感很快过去。
林松玉正打算换一个地方,耳边突然传来“噗通”一声,旁边的一对双胞胎男孩跳进泥潭里,像进了海洋球池子一样愉快。
紧接着,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强得可怕,另外两个小孩子也下饺子一样跳进去。
林松玉头皮一紧,仿佛见到了他一个朋友出门遛萨摩耶,白色萨摩耶跳进泥潭的画面。
他伸手一抓,迟了,汤呼呼也在坑里了。
他对小崽子太信任了,忘记他跟萨摩耶一个年纪。
马路上的家长怒目圆瞪,把孩子从泥坑里拔起来,下意识抽起旁边的树枝:“谁让你跳的,还敢不敢了?”
最先跳的那对双胞胎被按着打屁股,哭着喊:“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汤呼呼也一身泥,脸蛋也被溅到了泥,变成脏呼呼。
他还意犹未尽地抹了把脸,没有意识到自己犯错,等到跟他一起跳坑的小孩子都被打得哭爹喊娘时,小崽子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林松玉深吸了口气,第一次独自带孩子出门就弄一身泥,谢琢肯定要没收带孩权了。
然而面对觉得新奇好玩的汤呼呼,他能怎么办,“不可以这样噢,回去换衣服。”
汤呼呼看看四周,看见在母亲怀里干嚎的小男孩,一副没挨过打的天真,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叔叔:“叔叔,你不打我吗?”
“可以打噢。”
林松玉:?
没挨过打是吧?他都挨过亲爹的打。
他决定给汤呼呼一个完整的童年。
林松玉捡起刚才那位母亲不要的树枝,轻轻抽了他屁股一下:“还敢不敢了?”
汤呼呼可能压根没感觉,对被打了这件事还挺满足。
“呼呼不敢了!”
林松玉扔掉树枝,抱起小崽子冲刺跑回家,不顾自己身上会不会被沾满泥水。
刚一进门,谢琢还在收拾客厅呢,一大一小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怎么了?”
汤呼呼高兴道:“爸爸,叔叔打我!”
要不是他那高兴的语气,仿佛在告状。
冲动了。
林松玉心里一咯噔,莫名想起李岫玉当初那句“想当人后妈结果你第一天就打孩子”,他看向谢琢,嘴唇动了动。
谢琢弯腰看着汤呼呼一身的泥:“你想我也揍你吗。”
汤呼呼拿起扫把,塞给爸爸,弯起眼睛:“爸爸也打!”
谢琢做样子打了他屁股一下,给他脱掉鞋子:“你衣服湿掉容易生病,叔叔抱着你,叔叔衣服也湿了。”
汤呼呼抓了抓头发,头发也脏了:“对不起,叔叔。”
林松玉头顶飘过一排问号。???
谢琢怎么突然转性了?这不是他宝贝儿子吗?一点都不问怎么摔的?也不问他怎么打的?
林松玉:“我已经说过他了。”
谢琢轻声对他道:“没事,帮忙开卧室的电暖器。”
林松玉像汤呼呼一样抓了抓头发,整洁的头发跟汤呼呼一样脏掉:“噢。”
真奇怪啊,谢琢今天转性了?
第22章 第 22 章 “琢哥?你生气了?”……
谢琢把小崽子身上的湿泥擦干了暂时用毯子包着, 裹成一团粽子放在卧室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林松玉打开了空调制热和电暖器,今天气温不低,在电暖器旁边洗澡不会受凉。
他听见谢琢在厨房烧水的声音, 反应过来一愣, 对噢,那个简陋的彩钢棚顶的室外卫生间三面漏风,没有热水器,没有浴霸, 只能烧两桶水提进去冲澡。
一年用几次的东西,除了空调,谢琢什么都没置备。
汤呼呼可以在卧室用大澡盆洗,成年人可不行。
林松玉问小崽子:“你的衣服在哪里?”
汤呼呼:“叔叔,在衣柜里。”
林松玉打开衣柜,拿了纯棉秋裤秋衣, 看见好多可爱的小外套忍不住搭配起来,他拿出一件深紫色的冲锋衣:“穿这件怎么样?”
汤呼呼:“叔叔, 穿红色的。”
林松玉这才发现下层有一件红色羊羔绒唐装款的外套,中间是圆形扣,款式比较朴素, 但因为太迷你变得可爱了起来,很适合穿出去拜年。
林松玉一边念着谢琢审美一般,一边在汤呼呼身上比对一下。
汤呼呼顶着一张脏脸, 老老实实的。
过了一会儿, 谢琢烧好水, 搬了洗澡盆进来,一边试一边兑冷水。
林松玉见洗个澡这么麻烦,再一看脏得需要洗两遍的小崽子, 意识到带崽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要处理,可能刚闲下来又天降一堆家务。
谢琢的表情没有任何不耐烦,他熟练地做这些事。
林松玉捏捏小崽子的耳垂:“你是一个脏呼呼。”
汤呼呼扬起脑袋:“我脏呼呼的!”
谢琢在小盆子里拧了一把毛巾,给汤呼呼擦一遍脸和头发,把他剥光了在小盆里搓了手和脚,才投入澡盆里。
林松玉抱臂看着,既想上手,又怕干不好,只能动动嘴巴:“肚子好圆。”
汤呼呼伸手摸摸肚子,圆乎乎的。
谢琢给他用手帕撩水擦身子,小崽子痒痒地动来动去,倾身从澡盆外面抓起一瓶沐浴露:“叔叔,你要这个奶呼呼?还是要这个甜呼呼?”
一个是牛奶味的沐浴露,一个是甜橙味的洗发露。
从小掌握大量ABB式的词汇,小学语文一定能考高分吧?
林松玉:“叔叔都要。”
汤呼呼:“都给叔叔!”
洗个澡,小崽子话不停,被叔叔打了一点都不怕叔叔,还拉近了感情一般。
谢琢给他脑袋上淋水洗头,警告他闭嘴闭眼,汤呼呼嘴巴抿了一会儿,林松玉换了个蹲姿,他就竖起耳朵,扭头睁开眼睛说话:“叔叔——咳咳咳!”
谢琢连忙用帕子包住脸囫囵擦了一遍,甚至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林松玉。
林松玉没注意到,因为他也在心虚,自己帮不上忙碍手碍脚,还让汤呼呼洗澡都不专心,就像那种……学神家的儿子做作业,学渣非要去找他玩,哪个家长能喜欢?
等汤呼呼被裹进浴巾里,林松玉终于有活儿干,帮他擦干并且穿衣服。
谢琢眼光怪好的,这件拜年服超级适合汤呼呼,喜庆又可爱,林松玉决定这几天要带着汤呼呼全村都逛一遍,每家都要去拜年。
谢琢倒完水回来,看见林松玉头发上干燥的泥巴,身上皱巴巴的西装,第一次懊悔没有好好装个卫生间。
“你……你也要洗澡吧。”
林松玉点头。
谢琢列出几个方案:“家里条件不好,一,你趁中午气温高在家里洗,只能烧水冲澡。二,我有个小学同学谢飞,家里新装修的,浴室也不错,我带你去他家借用,三,我送你去镇上开个酒店洗。”
林松玉缓缓眨了眨眼,他洗个澡谢琢列出一二三个方案,而不是趁机让他去住酒店,说话也和颜悦色,好像脱胎换骨。
大表哥临行前那一番推心置腹托付家属的话这么管用?谢琢虽然嘴上不应表哥,照顾军属仍然兢兢业业。
林松玉不由想,谢琢少说多做的性格,在职场上容易吃亏,幸好是他家公司,他肯定不亏待谢琢。
表哥说话这么管用,明天得让他打通电话巩固一下效果。
林松玉:“你怎么送我去镇上?坐你自行车后座吗?”
那岂不是要把汤呼呼的儿童护栏座椅拆了?
不对不对,他们不能两个人自己一辆自行车,汤呼呼没人看。谢琢得前面载娃后面载他,谢琢腿受过伤,能带得动一百多斤的成年男性吗?
谢琢以为林松玉为他没车感到不满,抱歉道:“我请人开车送你。”
邻居们都有车,只要愿意花钱,送一趟镇上十几分钟,会有人愿意的。
他会陪林松玉去,检查好酒店的热水设施,在大堂等他,安排好回去的车辆。
林松玉:“麻烦,我就在家里洗。”
“家里”,谢琢一怔,好像这些天林松玉都是说“家”,之前他听了没往心里去,现在却为他口中的一个字眼心潮起伏。如果他们是一家人……不,他无法对林松玉说“茅屋虽破可挡风雨”,这个人金尊玉贵,不可住寒窑。
汤玉消失在除夕前,没有和他一起过年。林松玉在除夕前出现在这个小村庄,是上天弥补了他一次吗?
就算是从别人那里短暂偷来的也好。
等过完年,他就会把林松玉还给他的千亿集团,还给那个没空与他过年的人。
至于汤呼呼……谢琢回避了要不要跟林松玉坦白真相这件事。
莫名其妙跟穷小子有了一个孩子,林松玉应该很难接受,他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汤呼呼的存在太违反科学,林松玉就算自己能接受,也难以向他的家人交代,影响他和青梅竹马的感情,影响他一个青年优秀总裁在外界的形象。
林松玉什么都不知道,仅凭喜欢就接近汤呼呼,喜欢跟小孩玩是一件纯澈快乐没有负担的事情,若是要承担冰山之下的压力,还会觉得冰山可爱喜人么?
天道已预言,汤玉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谢琢暂时不想打破两个世界间的隔膜。
因为他无法预知这一层隔膜是不是对林松玉的保护。
当年林松玉说游轮上有他认识的人,可是那晚的派对主人否认见到林松玉。
林松玉几乎用黑户的身份来接近照顾他,在怀上孩子之前,林松玉从未想过挣钱、获取社会身份、联系从前旧友,护工合同只签了两个月。
如今想来,是不是林松玉被天道限制,不能和过去产生联系?
天道有其隐秘运行的规则,当林松玉试图联系旧友,便在海上发生了意外。否则为什么偏偏所有人都被捞起,只有他杳无音讯?
如果他又对无知的林松玉捅破天道的秘密,林松玉会不会发生其他意外?
谢琢比任何一次分析实验结果还要认真用力地设想所有后果。
是,他是天道之子,他不知这个“头衔”有什么好处,但看起来不会轻易死亡。那他身边的人呢?
“谢琢。”林松玉叫他,“你有浴巾吗?”
林松玉打开行李箱才发现,出门住五星级酒店习惯了,从不会带生活用品,箱里除了他喜欢的衣服就是鞋子,连根充电线都没有。
手机快没电了,林松玉看见谢琢床头柜上有充电线,连上手机。
“浴巾……没有新的。呼呼的湿了,我的,洗过了……我送你去酒店。”谢琢准备给他叫个车了。
林松玉:“介意,不要,不去酒店。”
去镇上的路很堵的好么,浪费时间也不见得能洗个多高质量的热水澡。
但他也不愿意用谢琢的浴巾,寡夫现在是大方了,回头把“同性老板借我浴巾”写进年终报告烧给他老婆怎么办?
谢琢这种死脑筋一看就是事无巨细汇报的人,路上有个小姑娘搭讪都要回家告诉老婆表明自己的清白。
林松玉从行李箱里扒拉出一件保暖衣勉强当擦身的。
烧水的时候,谢琢骑车飞快去小卖部买了两条浴巾两条毛巾,手洗之后扔进洗衣机脱水。
林松玉在卫生间洗澡时,谢琢让小崽子坐在门口听吩咐,大少爷第一次使用这么简陋的洗浴设备,不知道中途会缺什么。
谢琢隔着一段距离择菜,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昨晚睡前他起了做一大桌菜和邢镠玉争一争的心思,但是只有两个大人实在吃不了多少。
最终他按照给汤呼呼承诺的,选择糖醋鱼、红烧肉、面条、鸡汤、豆腐丸子汤,五道菜。
汤呼呼口味其实和汤玉很接近,这些汤玉也爱吃。
林松玉竟然顺利地洗完澡,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谢琢松了口气。
门童汤呼呼站起来,“叔叔,吹风机在这里噢!”
林松玉换上一件宽松的红色羽绒外套,和汤呼呼的拜年服相呼应。走动间,这个沉寂已久的小院久违的热闹。
他吹好头发,看见院子里新晒了四条毛巾,沾着水汽更加浓稠绮丽的眉眼扬了扬,看见谢琢,除夕应该大家都要洗澡的吧?
“你去洗澡吧。”
林松玉羽绒服里面穿了件低领的白色毛衣,不像穿西装外套时领口总会束紧,他低头看谢琢择菜,白皙的锁骨上一颗红痣暴露在盛大的日光下。
红痣……汤玉也有。
谢琢手里的土豆被他削了两层皮,差点削到手指才回神。林松玉被衣服遮住的肌肤、他被皮肉覆盖的骨骼……都和汤玉一样,是么?
谢琢:“我做完年夜饭再洗。”
林松玉抿了抿唇,洗澡还有这个讲究,“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谢琢削土豆的本领很差劲,这个水平他也会。
谢琢:“我待会儿要油炸一些东西,你吃完午饭带呼呼出去玩吧。”
林松玉震惊:“我还可以带他出去玩?”
刚才搞得脏呼呼回来,他以为谢琢不再信任他了。
谢琢脸上闪过一抹愧色:“你可以带他玩,如果不嫌累的话。我很放心,也很感激。”
林松玉宠辱不惊地站着,以为说点好话就能抵消你之前的万千防备吗?他可记着了。
吃完午饭,林松玉拎着小崽子放在路口,指着一栋粉色三层的房子道:“你去这家玩,看见叔叔喊叔叔,看见奶奶喊奶奶。”
孩子是最好的串门借口,他只要不经意地跟在汤呼呼后面,就能顺理成章地抵达谢琢发小谢飞家里,攀谈两句,结识一下。
汤呼呼听叔叔的话:“好噢。”
他连跑带跳出发,经过粉色房子时,停住,站在门口,对晒太阳的老爷爷道:“爷爷好。”
一个粉雕玉琢的穿唐装的萌娃出现在家门口喊爷爷好,就跟年画娃娃跑出来一样。
老爷爷立刻朝他招手:“你是谢琢的儿子吧,进来进来,爷爷家里有糖果。”
林松玉顺理成章地跟进去。
汤呼呼吃上爷爷给的棒棒糖了,边吃边问:“爷爷,叔叔起床了吗?”
“谢飞啊!刚起呢!谢飞,出来,有客人来了。”
名为谢飞的男生是一个黄毛寸头,看着桀骜不驯,但林松玉只要一想到表哥评价他们麻将技术不好就想笑。
林松玉清清嗓子:“你好,我是昨晚跟你打麻将的那个人的朋友,邢镠玉说你们技术很好,让我无聊就来找你们切磋切磋。”
“可以啊!我随时都有空!”谢飞见老头子走了,低声问林松玉,“邢哥人很好,你是他对象吧?”
林松玉一愣,不是,邢镠玉还在村里广播了吗?他不是不想演吗?
谢飞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们都上过大学思想很开放的,是刘明猜的,因为他看见邢哥买婚床婚被了。”
不是小两口谁买这个?肯定是来他们小乡村度蜜月的!
林松玉:“嗯,对。”
谢飞:“邢哥人可仗义了,他赢了一晚上都没收我们钱!还请我们去吃夜宵。”
点了老贵老多的酒,邢镠玉自己说第二天要开车没喝,剩下的全让他们搬回家了。
“嫂子,你要是无聊就喊我们玩,输了算我们的!”
林松玉被这个称呼恶心了一下,想着要借邢镠玉的光,就先忍了,道:“那我现在就挺无聊的。”
谢飞激动地拿起手机:“我这就喊他们俩。”
林松玉等了十分钟,人便凑齐了,他抱着汤呼呼入座,听他们说本地的胡牌规则:“哦,明白,开始吧。”
汤呼呼乖乖坐在叔叔怀里,看着牌桌上的手伸来伸去。
林松玉一手搂着汤呼呼,一手抓牌,他懒得理牌,抓了就放两头,真正的牌面排列了然于心。
还一边教汤呼呼认牌:“这是大饼,这是二饼。”
汤呼呼:“二饼!”
前两把没胡牌,推牌的时候还让谢飞看见他乱七八糟的牌面。
谢飞安慰道:“没事的嫂子,输了算我的。”
刘明:“得了吧,算我的,你老是输,不够抵的。”
汤呼呼仰起头,看着叔叔的下巴:“叔叔你输了吗?”
林松玉:“叔叔马上就要赢了。”
先输几把增进感情。
林松玉缓缓开口:“你们是谢琢最好的朋友吧?”
“那当然!”
林松玉:“那有没有他小时候的糗事可以讲讲?”
“呃……”三位发小面面相觑,实在想不起来学神哪里有糗事,只有他们学渣才会处处丢人。
林松玉笑了一下:“你们有没森*晚*整*理有小学时的照片?我看看他现在这么高冷,小时候是不是跟呼呼一样可爱。”
谢飞:“我家没啥照片,装修的时候清理了一次旧物,能丢的都丢了。”
另一位微胖的发小谢聪道:“以前拍照片洗照片都要钱,谢琢估计没怎么拍。”
林松玉:“毕业照呢?”
谢聪:“好像也没拍,一张要十块呢。”
林松玉抿了下唇,觉得有些口渴,伸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对汤呼呼道:“打大饼。”
汤呼呼从牌面中间抽出一张大饼,奶声奶气道:“大饼不要噢。”
谢飞道:“拍啦,全班都拍了,只是他没要照片,不信你把毕业照找出来看看。”
谢聪:“好像是,谢琢的照片肯定老师那里最多,他去参加竞赛获奖了,老师就跟他合照留念,每年靠这个评优秀教师。”
林松玉:“哪个老师多?我想帮他做一本相册给他个惊喜。”
没有,他只是想看看呼呼长得跟谢琢小时候像不像,现在的谢琢太冷了,看不出跟奶呼呼的汤呼呼哪里像。
谢飞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们小学班主任,退休了,就在镇上住,开心麻辣烫对面。”
林松玉把牌一推,在三人的目光中稍微整理了下顺序,顺带给汤呼呼讲解:“胡了。”
汤呼呼欢呼:“叔叔胡了!”
林松玉:“再来,你刚才说的班主任是不是家访过谢琢家里,发现他不敢去卫生间的那位老师……”
谢飞:“对啊……”
“……”
林松玉一边毫无痕迹地套话,一边游刃有余地打牌,赢得毫不费力。
打了三圈后,汤呼呼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林松玉在抱崽子回家睡觉和继续套话之间犹豫了下,选择了后者。
毕竟汤呼呼不知道他爸爸小时候的事。
林松玉把羽绒服外套脱下来,盖在汤呼呼身上,让他枕着自己手肘睡觉,他自己仍然单手打牌,不用理牌,宛若大师。
谢飞、谢聪、刘明:“……”
邢哥没说林松玉比他技术还好啊!!!
他们手里的筹码已经输光。
另一边,谢琢做好了四菜一汤,却迟迟不见林松玉和汤呼呼回家。
他没有林松玉微信,联系不上,只能出门寻找。
谢琢逢人便问:“看见我儿子了吗?”
“一大一小,都穿红衣服。”
“中午出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呼呼来你家串门了吗?”
“汤呼呼。”
谢琢从谢飞家门口路过,里面麻将声哗哗,无人应答。
他往前走了五米,有个大爷告诉他,刚才看见两人去谢飞家里了。
谢琢沉默了下,于是折返。
十秒钟后,谢琢出现在门口,看见林松玉抱着呼呼大睡的汤呼呼,单手把牌一推,笑容浅浅:“胡了。”
来来来,一人一件谢琢的事。
“啊!差一点点!”他的发小发出痛呼。
在温暖无害的洗牌噪声中,汤呼呼睡得十分安稳。
谢琢屈起手指敲了敲门,声音有些无奈:“年夜饭不吃了吗?”
霎那间,房间安静下来,只有自动洗牌的哗哗声。
林松玉像被抓包了一样,默默改成双手抱汤呼呼。
谢飞见学神似乎对现场画面有些意见,找补道:“我们跟嫂子刚打两把!”
“是啊是啊刚坐下。”
我们丝毫没有沉迷,也没有教你儿子打麻将。
嫂子?
谢琢皱眉:“你不要乱喊,我们——”
谢飞大咧咧道:“不是邢哥的嫂子吗?”
“我们都知道了,都是自己人。”
谢琢闭了嘴,好像更生气了。
“琢哥?”
“我确实不该拉着嫂子打麻将打个没完。”
“琢哥?你生气了?”
谢琢不语,只是从林松玉手中抱走汤呼呼。
第23章 第 23 章 酒有问题。
在发小的关切声里, 谢琢抱着孩子走出门外。
林松玉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白炽灯照耀他漂亮的眉眼,照不透隐藏衣服里的反骨, 他对三个发小道:“怕他做什么?继续打。”
为什么要跟谢琢解释那么多?谢琢冲他生什么气?他打麻将不务正业了吗?
他就是坐在这, 打通宵,谢琢也没资格管他。他都不管邢镠玉打麻将,谢琢就算接受了邢镠玉吩咐要照顾他,也不包括禁止打牌这一项。
发小们隐隐约约觉得学神好像是对他们仨恨铁不成钢, 这个表情他们熟悉,在考试之前,学神辛辛苦苦带他们一起做作业复习,结果他们排名稳如泰山,就会看见类似表情,翻译过来大约是“我这不争气的发小”。
谢飞顿时反省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不争气的事情, 发现最不争气的就是今天输给嫂子输得底裤都没了,还交代了学神小时候好心喂猫被猫抓的事。
他心虚地站着, 三位发小围着大佬坐姿的林松玉,挨个劝说:“嫂子,回家吃年夜饭吧。”
“琢哥厨艺可好了。”
“吃完再来, 我们仨不会跑的。”
林松玉:“你们说他摆什么脸色?”
谢飞:“嫂子,琢哥不是冲你摆脸色,一看就是冲我们的!”
林松玉眼睛一斜:“嗯?”
谢聪:“对啊对啊, 肯定是看见我们的麻将技术十年如一日没有长进, 他教我们算牌没学会, 觉得我们不争气,在嫂子面前丢他的脸。”
刘明:“琢哥让我们别出去打麻将。”
哦?
谢琢很会打麻将吗?技术够格与他五个姨和一堆兄弟姐妹切磋吗?
如果是真的,下次过年上他们家牌桌倒是不会给林总丢脸。
林松玉正要深究一下, 谢琢去而复返,抱着孩子站在他身边,冷不丁扼住他的手臂。
啊啊啊啊疼。
林松玉险些惊叫出声,幸好总裁的涵养堪堪维持住处变不惊。
谢琢无奈:“手脚麻了是不是?”
林松玉被说中,矜傲地垂眸看牌。抱着汤呼呼不动弹一下午,血流不通畅,他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这也是他说“继续打”的原因,他需要缓一缓。
“麻将这么好玩?”
“唔——”
林松玉左手上臂内侧被大掌擒住,不可抗拒的力道从上捏着往下,舒缓他的筋脉,从肱骨捏到指腹,所过之处一片酸麻。
林松玉人也麻了,咬紧了唇瓣才能不溢出呻.吟。
谢琢把孩子交给谢飞抱着,蹲在林松玉面前,一声不吭地按摩他的大腿和小腿。
在病床上躺久的人容易肌肉痿弱,谢琢不知道林松玉恢复得怎么样,问他也会嘴硬。
他两只手圈住膝盖上方一截的大腿,拇指合拢,维度和汤玉一样,肌肉紧实,说明有醒来后有在好好复健。
也是,林松玉付出当护工这么大的代价,醒来一定会爱惜身体。
汤呼呼被转手两次,睡饱了懵懵地醒来,和不熟的叔叔面面相觑,他揉了揉脸蛋,扭头看见爸爸和叔叔,用刚睡醒的小奶音喊:“爸爸。”
爸爸没听见。
谢琢专注给林松玉按摩,手掌握住一截冰凉的脚腕,对林松玉卷得过高的牛仔裤感到无奈。
汤呼呼又揉了揉脸蛋,喊:“叔叔。”
叔叔也没理。
林松玉正襟危坐,所有的心神都用来控制五官的平静,谢琢手法很好,力道很重,效果立竿见影,疼与爽并行,酥酥麻麻的电流从他的掌心四处发散,沿着脊背攀爬到后颈。
后颈一重,谢琢如法炮制地揉了揉他的脖子,于是林松玉头皮都开始发麻,身体里的血都热了起来。
他本来想打趣两句怎么不守身了,突然想到,谢琢是不是也经常因为长久一个姿势抱汤呼呼而手脚麻痹,所以无师自通?
没有人跟他轮换,谢琢一开始甚至没有左右手可以交替。
林松玉打趣不出来了,在谢琢问他“好些了吗”,老实点头,起身跟他回去。
像一只剧烈反抗但被顺毛摸乖了的猫。
谢琢抱回孩子,对汤呼呼道:“饿了吗,回去吃饭,有红烧肉。”
汤呼呼点点头:“呼呼饿了。”
林松玉身体还是麻的,闻言差点趔趄。不是,他把汤呼呼饿着了吗?谢琢肯定又不高兴了。
谢飞跟出来,手里提着一瓶酒:“年夜饭怎么能不喝两口,这酒贵,邢哥昨晚买的,你拿回去跟琢哥喝。”
林松玉接过玻璃瓶:“那我不客气了,谢谢。”
谢飞:“你是嫂子客气啥呀!”
林松玉拎着酒瓶,被揉了一通后知后觉有点饿了,他从侧面观察谢琢的脸色……果然又变差了。
三个人回到家中,林松玉看见一桌子菜,用不锈钢盆倒扣着保温。
糖醋鱼的浓汁要现浇才好吃,谢琢去厨房忙活,“等我三分钟。”
林松玉把小崽子放在离餐桌远一点的椅子上,然后去一一掀开每一道菜,除了说好的红烧肉等等,还多了一盆饺子。
“你下午包饺子了?”
“嗯,不知道你那边过年什么习俗。”谢琢家里没有过年吃饺子的习惯,下午突然想起,顺便做了一盘芋饺。
饺子皮是用芋头泥和淀粉擀的,煮熟后香糯软弹,比一般饺子皮更好吃。
谢琢舀了一个放在汤呼呼碗里,足够小崽子先折腾一阵,等大人吃半饱了再喂他。
汤呼呼用硅胶勺子戳着胖胖的大芋饺,饺子太狡猾了,一下子跑掉,他戳了好几下的都没有戳破,索性扔掉勺子,伸手一抓,咬了饺子尖一口。
“太美味了。”汤呼呼道。
汤呼呼想起了睡前的麻将,问林松玉:“叔叔你赢了吗?”
林松玉:“赢了。”
汤呼呼:“下次呼呼还帮叔叔扔大饼!”
孺子可教也,三岁就能学会国粹了。
林松玉考考他:“抓到大饼都不要吗?”
汤呼呼流利道:“一个大饼吃不饱,呼呼不要。”
“两个饼就要,三个饼也要,爸爸和叔叔一起吃。”
林松玉嘴角一勾,真是孝顺的好宝宝。
谢琢“咳”了一声:“专心吃饺子。”
汤呼呼:“噢。”
谢琢的厨艺真没骗人,林松玉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想来三碗大米饭。
怪不得汤呼呼脸上有肉,抱着可沉,都是吃出来的。
汤呼呼举起他的旺仔牛奶:“爸爸,叔叔,干杯!”
林松玉伸出手,才想起今天破天荒的吃饭桌上没酒杯,“等叔叔找个杯子。”
谢琢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和一瓶椰汁:“喝这个吧。”
林松玉坚持喝酒,虽然有小崽子在场,但是小崽子又不喝,他觉得这个年过得特别高兴,冥冥之中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必须小酌一口。
“我喝酒,你喝饮料,呼呼喝牛奶。”林松玉道,他没有劝酒的爱好。
汤呼呼总是爸爸还没发话就一口响应:“好噢!”
谢琢的一桌年夜饭,就属桌上的一瓶红酒碍眼:“喝酒误事。”
林松玉:“我酒量好。”
虽然自车祸以后他要调理身体就不怎么喝了,偶尔才喝一杯敬全场。
谢琢:“外面带回来的酒不能乱喝。”
林松玉蹙眉,“这不是你发小送的么?”
谢琢:“你很信任他们?”
林松玉:“我信任邢镠玉行了吧,这是他买的。”
谢琢都不知道邢镠玉什么时候偷偷买酒收买了他三个发小。
为了林松玉能在村里呆得舒服点,除了他家还有去处,邢镠玉未雨绸缪、收拢人心,做到这份上,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林松玉笑吟吟把酒瓶子开了:“我就喝一口。”
谢琢:“最好滴酒不沾。”
汤呼呼看着两个大人关于喝不喝酒争论不停,偷偷吸了一口旺仔牛奶。
等不及了,呼呼先喝一口噢。
林松玉怀疑地看向谢琢,这个男人说出“滴酒不沾”的语气就跟他守寡一样坚定,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喝酒误事过。
“你以前喝醉了把实验数据删了?”
谢琢平静地否认:“没有。”
林松玉:“那你喝醉了会发酒疯?”
谢琢淡淡道:“不会。”
林松玉斟满一杯,葱白的手指转着酒杯,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你怕喝醉了把我当成你老婆?”
谢琢呼吸一紧,并不镇定地说:“不是。”
林松玉低头闻了闻酒香,要不说寡夫门前是非多,调戏寡夫真有意思。
但这个话题深入了他就不喜欢了,见好就收,道:“呼呼,来,干杯。”
谢琢目光晦涩地看着林松玉手里的酒杯,酒后不可控制,哪怕只是一口。
他仍然记得那天,因为是他的生日。
汤玉当了一个月护工,终于在他狭小的公寓里憋闷了,要出去一天,对于把残疾雇主独自抛在公寓,汤玉自有一套诡辩。
“你雇我当护工,一天一百,我出去兼职,一天三百,我上交两百,你还赚了一百。”
谢琢早就知道便宜没好货,拦不住长腿的护工想跳槽,实际上汤玉不跳槽才奇怪。
上交两百,是因为汤玉没有身份证,得他这吃住。
“祝你好运。”
“我晚上要回来吃饭的。”汤玉道。
谢琢:“哦。”
下午时,汤玉就回来了,因为外面的世界很严谨,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根本找不到兼职,干快递分拣都要查一下身份证,怕你偷快递。
汤玉最终只在酒吧里坐了坐,被人送了一瓶酒。
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汤玉见得多了,拎着酒就回家了。
晚上谢琢做了两碗长寿面,汤玉才知道他过生日,他把酒摆上桌子:“虽然医生让你禁酒,但喝一口庆祝一下是没问题的。”
这人以“医生让你多休息少看手机”为由没收了谢琢的手机霸占着,医嘱在他这很灵活。
谢琢:“庆祝什么?”
汤玉勾着红唇:“庆祝你过生日,早日康复。”
他们俩就一人喝了一杯,完全没有多喝。
酒有问题。
汤玉在外面留心眼,但不多,这酒回到家了他就敢喝,可能觉得谢琢不构成威胁。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越来越明显,对了,汤玉不肯睡保姆的单人床,因为半夜被子会掉地上,他们俩是睡一张双人床的。
谢琢:“我去洗手间。”
他并没有出言指责或是什么,汤玉却恼了,可能是运筹帷幄的大总裁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事态超出他的掌控,汤玉天生有一种力挽狂澜的不服输。
他按住了谢琢,语气坚定:“我能解决。”
谢琢:“……”
自从和汤玉同居,谢琢就很擅长装死,尤其是睡觉之前,汤玉手机刷着刷着就想购物,他只有小额免密支付的权限,超出限额需要谢琢指纹付款。谢琢闭着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不敢睁开眼,怕看到巨额账单。
这次也一样,他装死没有用。
汤玉的手伸了过来。
他替谢琢解决,自己也中了药满头汗,呼吸里带着香甜的酒气互相纠缠着,裸.露肌肤大面积地互相紧贴。汤玉很快体力不支地倒在他身上,手里需要爆破的大楼没拆完,混凝土罗马柱依然挺立,千亿大总裁就快干崩溃了。
汤玉心一横,把腿也压了上来,在黑暗中和谢琢对视,无声的对峙和纠缠,蔓延着难言的暧昧和欲望。被迫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就是两根木头也该擦出点火花了,何况火上浇油。
谢琢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呻.吟,这又让气喘吁吁的汤玉变得气呼呼。
谢琢声音克制:“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跟法律有点暧昧了?”
汤玉双手捧着他的脸:“你不觉得,我们俩的关系有点暧昧了?”
谢琢忍无可忍,按在汤玉腰上的手掌由扶着改为下按。
汤玉柔软的臀.缝严实贴上了混凝土柱子。
“叮铃铃……”
林大总裁的手机在除夕夜响个不停,他接了两个拜年电话,觉得烦了就把手机静音,实在要敷衍几句的,就三两句要求确认一个年后的见面时间详谈,不浪费任何一通电话。
林松玉怕在年夜饭桌上谈公事会扫兴,眼神瞥着谢琢,想着要不要出去打。
“不用出去。”谢琢早就习惯了。
谢琢挑着糖醋鱼上的碎肉给汤呼呼吃,在他要说话时,食指抵在上唇,示意叔叔在打重要电话。汤呼呼了解地重重点头,舔了舔嘴角的糖醋汁。
无论是作为总裁的林松玉,还是作为护工的汤玉,向来都会利益最大化,不浪费一次机会。
比如汤玉睡完便敏锐发现谢琢变得好说话,当即提出买一部手机和谢琢实名的电话卡。
谢琢有一瞬间还是觉得很对不起警方的断卡行动。
第24章 第 24 章 他怀疑自己遇到了杀猪盘……
林松玉接完应酬电话, 汤斐珠打来了视频电话。
这个不接不行。
视频接通的一瞬间,比林松玉脸庞更清晰的是背后的没刮灰的砖墙、头顶廉价的白炽灯、肩旁简陋的塑料椅。
毫不夸张地说,汤斐珠以为儿子被绑架了, 心揪了一瞬, 看见林松玉的笑脸才宽慰。
“儿子,你在哪呢?”
与之相反,汤斐珠和林施那边的背景,是自家别墅低调奢华的餐厅, 光源充足优质,仿佛白天一样自然。
林松玉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自然放松地聊天:“朋友家。”
汤斐珠支支吾吾,她有些想问你朋友家安全吗,但怕朋友就在身边,委婉道:镠玉不在, 会不会太麻烦你朋友了,你什么也不会, 净给人家添麻烦,要不妈妈给你雇一个阿姨。
林松玉没想过要雇一个阿姨,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和谢琢分工明确, 他带娃他做家务,房子就这么小,再来一个外人都转不开身。
林松玉眼神看向谢琢。
谢琢毫不迟疑地摇头。
林松玉:“谢谢妈妈, 不需要。”
汤斐珠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松玉看见她手上的一勺甜酒酿喝了三口都没进嘴, 于是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机转了个角度马上转回来。
看见这一桌菜了吧,好吃程度不比家里差。
林松玉不好意思夸红烧肉和芋饺有多好吃,转了后置摄像头, 对着两盘猛拍。
“妈,甜酒酿好吃吗?”
快礼尚往来问他好不好吃啊!
桌子偏小,镜头不小心将右边可靠正直的三好青年谢琢、左边乖巧可爱的五好宝宝汤呼呼,一同纳入。
汤斐珠和林施同时瞪大眼睛!
“镜头转左边!”
“转右边!”
林松玉:“……”没人在乎这两盘菜吗?芋饺可是谢琢特意为他加菜的!
“左边!”汤斐珠拍了一下林施,“左右不分啊你!”
林施很笃定地说:“谢琢在他右边,那个生物医学天才!”
汤斐珠震惊且惊喜:“我孙子两岁就能看出是生物医学天才了?”
祖宗保佑,后继有人!
林施:“什么孙子,人家是博士!”
林松玉:“……”
林松玉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分钟,他们三人家庭群里出现2条消息。
【我说你怎么过年不回家,原来在外面安了个小家。快把儿媳和孙子带回家,都那么大了,你办的什么事。这件红色外套真好看,儿媳眼光真好。宝宝是在吃饺子吗?再拍个视频给我。】
【你妈真是胡乱揣测,难为你大过年还在为公司奔走。你好好跟谢博士相处,跟他聊聊研发新方向。这是爸爸最近写的论文,你可以当作话题参考。****.pdf】
林松玉本来打算瞒着二老,但是今天谢琢的态度太好,忍不住有点飘。
他在群里回复:【是谢博士和他儿子汤呼呼,我正在努力变成小崽子干爹。】
汤斐珠:【还说不是,都随我姓了。】
林施:【加油,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汤斐珠:【@林施,你就做你的研究去吧。】
林松玉一愣,是噢,汤呼呼跟他妈妈一个姓,无巧不成书,说明他变成汤呼呼干爹这件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时,大表姐王茜玉也给他打了个电话。
往常过年林松玉在家里,兄弟姐妹见得着,不会这么频繁来电。
他一在外,所有人都觉得他孤身一人,很值得打电话慰问一下。
大表姐开门见山地说:“我听李岫玉说了,咱别找凤凰男,家庭太难搞,离婚真的麻烦。”林松玉是这一代的领头羊,脑子一定要清醒。
林松玉心想门当户对离婚就容易么?利益纠葛更是有苦往下咽。
不过大表姐属实是被前姐夫弄得草木皆兵,听风就是雨,林松玉敷衍她道:“结婚我听你姨的安排,放心吧。”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看上谢琢了?
都不知道谢琢在守寡吗?
外面烟花声鞭炮声陆续响起,一年至终,最热闹的时候到了。
林松玉把手机扔到屋里,和汤呼呼跑出去看烟花。
谢飞小跑两步过来,对林松玉道:“嫂子,都安排好了。你看要什么时候放。”
林松玉看了一眼手表,“再过十五分钟。”
下午打麻将时,林松玉问谢飞村里能不能看到很多烟花。
谢飞说这两年村里的支柱产业效益不行,经济好的时候每家每户能放好多箱,经济差了可能就只放鞭炮。毕竟一箱烟花两百块,看别人放也行。加之前两年禁烟花炮竹,习惯成自然。
林松玉问谢飞能不能买到高质量的烟花,能充当烟花秀的那种,他想放给呼呼看,不想去老远的地方看烟花秀。
谢飞把这事给他办成了。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
吉时已到,谢琢还在里面磨磨蹭蹭。
林松玉对汤呼呼道:“去把你爸爸叫出来,说他再不出来叔叔就要带你去干危险的事情。”
汤呼呼跑进屋里,“爸爸!”
小崽子探头在主卧看了一下,没有爸爸。
客卧传来一声“呼呼”,汤呼呼跑到客卧,看见爸爸正在把叔叔床上的红色被子收起来,叠进了柜子里。
汤呼呼愣住,敏感地问:“叔叔不睡觉了吗?”
谢琢:“没有,这张被子不好,爸爸给叔叔换一张,叔叔晚上还睡这里。”
汤呼呼抱紧爸爸大腿:“快,爸爸,叔叔要去干危险的事情。”
谢琢抱着儿子出门,一抬头,恰好看见漫天金色流苏焰火顺着天际垂落,宛若拉开新年吉祥盛世的序幕。
谢琢一愣,谁家富豪一掷千金?他们村里似乎没有如此大手笔的人。
惊叹的不止他一人,这个点所有人在户外看焰火放烟花,当金色焰火盛开,哪怕是鞭炮的喧嚣声中,也能清晰闻见一声一声惊呼。
汤呼呼仰着脖子,小孩脖子短,再后仰一些就要往后摔了。
谢琢不得不扶着他的后背。
在看见林松玉的那一刻,疑惑有了答案——本村没有比林总更大手笔的人。
林松玉眼里的焦急在看见父子俩出现时,化成了笑意。
他偷偷拿出手机,拍看烟花秀的父子。
焰火忽明忽暗,笑容从未暗淡。
谢琢家的视角最好,渐渐的,许多人循着拍照角度走过来,小小的矮房前,上一次这么有人气还是谢琢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村里整了一支打鼓队来贺他金榜题名。
谢琢拍了拍儿子:“你站到叔叔那边。”
汤呼呼:“好噢。”
等一大一小凑近,谢琢举起手机,第一次觉得手中用了四年的手机像素太差。
可是能怎么办,他永远不舍得删除汤玉的指纹。
在知道林松玉和汤玉指纹依然一样时,他就更舍不得换手机了。
到后面,天空渐渐归于宁静,只有零星焰火绽放。
小崽子兴奋过度,嘴巴都干了,一进屋就咕咚咕咚地喝水。
林松玉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叮嘱道:“喝慢点。”
谢琢又发现了家里的不足之处:没有电视,看不了晚会,少一些气氛烘托。
林松玉道:“你发小喊我打麻将。”
他故意没说“谢飞”,而是说“你发小”,暗示谢琢跟他一起去玩。他想看谢琢打。
但可能暗示得太隐晦了,谢琢没听出来,道:“你去吧,呼呼我带。”
林松玉:“你有事吗?”
谢琢:“杨鹤今天回来,待会儿要来拜年。”
谢琢把汤呼呼抱走:“你去吧,早点回来。”
林松玉:“……”
左看右看谢琢都没有留下他一起待客的意思,林松玉“哼”了一声,抬脚去谢飞家里。
如果谢琢惹毛他,他就去通宵打麻将。
半小时后,杨鹤风尘仆仆地从S市赶回来,把一麻袋东西扔在谢琢身上。
“好啊,你也是由奢入俭难了,回家几天还惦记着要盖蚕丝被!”
谢琢默默接下被子,没有否认。他让杨鹤去他家找合同指纹,杨鹤拍来的照片的那一瞬,在他心里两枚指纹已经重合了百分之八十。
所以他让杨鹤顺便把家里的蚕丝被带过来。
邢镠玉买的龙凤被太差劲了,林松玉只习惯睡这个。
这张蚕丝被他保存得很好,只有偶尔才拿出来给汤呼呼盖一盖,因为汤呼呼之前还会尿床,谢琢不舍得把汤玉留下的被子给他用。
当然,他给呼呼买的也不差。
他支走了林松玉,趁他不在,把床上全套都换了。
林松玉麻将只打了一小时就回来了,杨鹤刚走,留下一阵车尾气。
林松玉:“怎么不多坐会儿?”
三位发小的嘴被他撬开得差不多了,谢琢的往事榨无可榨,接下来该问问杨鹤了,他一定知道很多关于呼呼小时候的事。
谢琢:“他只是来送个被子,还要回家团聚,改天再约。”
林松玉点点头:“送什么被子?”
谢琢:“你的被子……被呼呼弄脏了,我换了一床新的。”
林松玉不疑有他,走过去摸了摸,立刻察觉出手感不一样,他立即扭头,眼里亮晶晶:“你给我买的?!”
谢琢没说话。
林松玉当他默认:“多少钱?”
谢琢:“一万。”
林松玉这下真高兴了,嘴角都压不住,投桃报李,他道:“这样吧,我借你五千万,并且帮你投资,收益归你,你到时候还我五千万就行。”
这个方法真是极好,不伤谢琢自尊心。
谢琢:“……”
他突然想起,汤玉买蚕丝被的缘由,也是因为汤玉提出帮他投资,让他把五十万都拿出来。
谢琢拒绝了,他怀疑自己遇到了杀猪盘——先热情地接近你、建立亲密关系,故意展示自己的超高收入,然后引诱受害者进入投资骗局。
谢琢诚恳地向汤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然后付出了代价。
最后他买了一万的蚕丝被补偿。
原来不管是哪个玉,想对别人好,都是同一个手段,手段单纯得有些可爱。
第25章 第 25 章 我的面相克妻吗
怀疑汤玉的事, 谢琢不止做过一次。
他问汤玉到底想从他这要什么。
汤玉面不改色:“我要你早日康复。”
他的话与他的所作所为并不相称,谢琢不是三岁小孩,汤玉的存在像实验里最难固定的变量, 他只能逐一验证, 还要当心对方不高兴把操作台推翻。
谢琢车祸后不久,研究所的一位“王导”就私下电话联系他。王导和周镛是同级,周镛恰好出差,研究所里他话语权最重。
谢琢没法拿起来接听, 只能点开免提。
王导先是代表院里关心谢琢的身体,毕竟谢琢是在出差途中出事。
打了一圈太极,终于说回正事:“小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安心养伤,p312项目正在收尾关键阶段, 你突然缺席,我让闵德代替你, 这样不影响年前验收,这也是我和院里的决定,你看如何?”
代号p312是一项很重要的合成蛋白类机密项目, 谢琢放弃兼职一心扑在该项科研上,付出了巨大的心力。
黎闵德是王导的学生,有些人脉, 当初报不上项目的人, 现在想坐享其成。
此时若是松口, 往上递出的研发人员名单上,谢琢的名字还会在主创位置吗?
谢琢垂下眼睫,看着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 想揉一揉太阳穴,但办不到。
王导:“你不要多想,所里纯粹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奖金照常发放,还可以额外申请一笔补助。”
谢琢沉默,他说不好自己到底何时才能重返实验室,因为他的缘故拖着大家也不妥。
汤玉一听就知道这个王导是想趁火打劫,他冷笑一声双手撑着桌子:“王导您别糊弄谢琢啊,p312企业验收在三个月后,不是什么年前,谢琢完全来得及。”
巧了,p312正是跟研石制药合作研发的,汤玉对它的进度再清楚不过。
王导不知道插嘴的是谁,被挑破了心思老脸一红,他就是看谢琢穷学生好说话才绕过他的导师施压,这人谁啊?
“你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这是国家机密,谢琢告诉你的?”
汤玉音色冰凉:“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也恰好是个内行。”
王导:“一码归一码,谢琢请长假耽误……”
汤玉打断他:“我会让他尽快痊愈的。”
“大体实验已经完成,还有大量数据处理和报告要写,谢琢完全可以胜任,他没拖项目进度。”
王导无话可对,只能又绕回前言:“行,我主要还是代表所里关心一下谢琢同学,既然谢琢同学心有余力,就继续发光发热吧。”
汤玉修长的手指在红色键上一森*晚*整*理点,挂断电话。
谢琢抬眸,直直盯着他。
汤玉:“这个项目你一定要参与到底,好处很多。”
谢琢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对上汤玉那双明亮澄明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汤玉:“看什么看,有话直说。”
谢琢下定决心一般:“你留过学吗?”
汤玉:“嗯。”
谢琢:“你接近我是为了P312吗?”
极少数有留学经历的年轻人被国外机构策反,回国窃取科研军工等机密传输到国外。
谢琢他们研究所,每年都要开大会提醒大家留意间谍。P312项目只有代号,谢琢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如果汤玉是间谍,那他没有身份证、突然出现、霸占他的手机、了解P312项目等等反常现象,就有了合理解释。
“你不会觉得我鼓励你参与到底,是为了更方便窃取数据吧?”汤玉放在桌上的手指倏地攥起,眯起眼睛,飞出的刀子足以把谢琢削成山药泥。
好心当成驴肝肺。
“有警惕心是好事,谁让你用在我身上了?”汤玉还觉得发威不够,捏住了谢琢的下巴,“我长得像间谍吗?”
谢琢:“你长得好看。”
汤玉一愣,有点猝不及防地收回了手,怕被谢琢占便宜似的。
谢琢:“越是长得好看的不明人士,越要警惕。”曾经某长相普通的科研人员被美女搭讪,科研人员立刻觉出反常报警,果然抓获一名间谍。
汤玉:“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用什么美人计?”
谢琢微妙地卡壳了一下。
“我直接抢你电脑你能反抗吗?密码很难破解吗?你支付密码我也知道,让你付款只是让你有知情权。”汤玉通情达理地说。
谢琢油盐不进:“你为什么知道P312。”
汤玉:“因为我爹也在这个项目,行了吧!我跟我爸不合,不可能叫他给你证明。谢谢,你能把植物人气诈尸。”
他脸上没有一丝心虚,只有炸毛。
谢琢看着炸了毛的汤玉,半晌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汤玉抬眸瞥他一眼,带着不怒自威的警告,然而效果并不好,像一只努力表明自己在生气的长毛狸花,眼睛是圆溜溜的,撑在桌上的爪子是紧紧攥拳的。
谢琢:“抱歉。”
汤玉:“要不是生活所迫,我才不伺候你。”
谢琢一共怀疑了汤玉三次,第一次怀疑他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第二次怀疑他骗投资,第三次怀疑他是间谍。
上次买了蚕丝被,这次他被汤玉要求买一套价值几万的帮助复健的医疗护具。
汤玉像推销保健品的销售:“一定要买这个,我是业内人士,这个牌子好用。”
牌子是研石。
如果说谢琢摸到林松玉和汤玉相似的骨骼,有了80%的把握,那么,他同一瞬间回想起的间谍这一桩往事,补足了剩下20%的辅证。
没有人比研石集团的大总裁更清楚P312的进度,林松玉的父亲确实参与其中。
朝夕相处两个月多月,汤玉并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只是谢琢不愿去往林松玉身上联想。
他是有多狂妄,才会把千亿总裁当自己消失的老婆?
这跟无业游民在单身女企业家微博下面疯狂示爱有什么区别。
除非他受刺激了。
若不是天道交易,光凭谢琢的每一次怀疑,都足够让这个骄傲的总裁撒手不干。
汤玉从始至终没在他身上图过什么,他只要他早日康复。
其实伤人的每次都是谢琢,因为他太“理智”,在林松玉接近呼呼时,又伤害了他一次。
“早点睡觉。” 谢琢对摸着被子的林松玉道。
林松玉好像比汤玉买到被子还高兴。
林松玉坐在床上,谢琢买的被套是清新碎花款,比邢镠玉的买喜被的眼光不知好多少,红色真的太刺眼了,他早上起床都一激灵。
“你不守岁了?”
谢琢:“呼呼困了。”
林松玉五指在被面抓来抓去,快快地问:“呼呼可以跟我一起睡吗?我的被子好。”
谢琢把犯困的小崽子揉醒,问他:“你想跟叔叔睡觉吗?”
汤呼呼看着爸爸,今天爸爸没有不高兴,可以跟叔叔睡觉噢。
他点点头:“要。”
于是林松玉又收获了一只陪睡的奶香的幼崽,高兴得弯起眼睛。
汤呼呼也喜欢叔叔的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爸爸说盖这个被子要穿纸尿裤噢。
汤呼呼:“爸爸——”
谢琢马上道:“爸爸给你拿纸尿裤。”
林松玉没有操作过,蹙眉站在一旁看着,然后确定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接着,他又看见信誓旦旦说不用修锁的人,拿着螺丝刀把他房门的坏锁卸掉,换上了主卧的好锁。
林松玉挠了挠脑袋,还可以这样吗?
十二点时,林松玉迷迷糊糊听见谢琢出门放了一串鞭炮。
再睡着时,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同样身处一个简陋狭小的房间,林松玉笃定这是谢琢家,因为除非谢琢出现,他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
他睡在谢琢身侧,而谢琢居然还打着石膏,他开口道:“你有期货账户和股票账户吗?给我一百万,我帮你操作。”
谢琢没有回应。
林松玉又推了推他的右臂,仗着这边没受伤推不坏,跟小猫爪子一样挠。
“谢琢!别装睡。”林松玉被窝里的脚踢了踢谢琢的胯骨。
谢琢:“没有。”
他让谢琢起来下载证券app。
一只手背上都缠着纱布的手掌强硬地盖住了手机屏幕,“不开。”
林松玉:“赔钱算我的。你没有一百万吗,五十万也行。”
谢琢:“你是杀猪盘吗?”
林松玉被气醒了。
“好你个谢琢,晚上跑到梦里来气我。”
林松玉鼓着脸,他好心好意去关心残疾款的谢琢,谢琢说的是什么话?
他不禁怀疑自己昨晚说要借给谢琢五千万,谢琢脑子里就是这么编排他。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松玉瞪着进来的谢琢。
谢琢:“睡得不舒服?”
林松玉:“没有。”
谢琢:“是……我惹你了?”
林松玉笑他有自知之明:“哼。”
谢琢:“你要买什么?”
林松玉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谢琢:“没有。”
如今想想,汤玉其实很好哄,他卡里那点余额,相当于给林松玉买两根棒棒糖罢了。
谢琢来查探汤呼呼的尿不湿,如果尿了要换,贴着不舒服。
林松玉闻到了从门口传来的饭菜香,一大早上的,谢琢炖什么肉呢?
好香好香。
“你大早上吃这么油腻?”
谢琢:“熬了一点肉酱,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长寿面。”
他怕清汤寡水的长寿面林松玉难以入口。
林松玉笃定谢琢有制作肉酱的独门秘方,不如开一家叫“汤呼呼”的早餐店,听起来里面的肉酱面和灌汤包一定很好吃,那林总每天都会赏脸。
林松玉起床吃早餐,吃了两碗面,还拍照给汤斐珠看,让她再也不用操心儿子早餐没胃口。
汤斐珠很快回复:“我要看孙子吃早饭。”
林松玉于是又拍了汤呼呼吃得嘴巴周围都是酱汁的视频:“叫奶奶好。”
汤呼呼:“奶奶好。”
汤斐珠:“爱吃饭的宝宝运气不会太差。”
说着,林松玉银行卡到账五百万。
汤斐珠勒令给她孙子改善生活,住的地方太简陋了。
林松玉:“过完年我们就回去,不会一直住这里。”
奇怪,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行那里不好,但是汤斐珠一说谢琢的房子破,他反骨就长出来了。
也没有很破啊,汤呼呼可喜欢这种原生态的环境了,每天都玩得很开心。
谢琢:“我出门一趟,你和呼呼慢慢吃。”
林松玉:“我也要去。”他说了要带汤呼呼在全村刷脸,他红包都准备好了,不会有人把他拒之门外。
谢琢:“今天初一,要去庙里上香,我去一下就回。”
林松玉:“哦。”这他就不感兴趣了。
“少捐香火,有钱不如给呼呼买肉吃。”
谢琢:“好。”
谢琢去了看面相的老太太家里。
谢琢学着林松玉,给阿嬷柱子上的二维码扫了一千过去。
他虔诚地问:“阿嬷,我是克妻的面相吗?”
阿嬷惊讶地抬头看他,托了托老花镜:“怎么会呢,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不好听的话了?那些话你不要信,阿嬷没说过。”
谢琢父母刚去世那一阵,总有人谣传谢琢八字克父母,还造谣是她这个老太太说的。
谢琢:“真的?”
阿嬷:“自然是真的,你妻贤子孝,有福之人。”
谢琢笑了笑,他可不敢把“贤”安在林松玉头上。
他并非完全信阿嬷的玄学,他只是也想像普通人初一上香一样,给林松玉求一道保佑。
“谢谢阿嬷,祝您健康长寿,家里还有孩子,我先走了。”
老太太叮嘱道:“回头让我看看你儿子。”
谢琢:“上次跟我来的孩子就是。”
老太太“啊”了一声,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中,谢琢大步离开。
路上皆是走亲戚的人,往年谢琢都是孤身一人在家,闭门攥写报告。
今年他在路上,林松玉也在路上。
他眼睁睁看着林松玉牵着小崽子,自来熟地踏进一家他都不熟悉的家门。
“这是谢琢的儿子呼呼。”
“谢琢从小蒙大家的照顾。”
“读博士太忙了,导师压榨,没空回家,跟乡里都生疏了,我带呼呼认认乡里。”
谢琢怔在原地。
林松玉不是很讨厌应酬吗?此刻他笑意吟吟的语气,好像发自内心高兴。
谢琢揉了揉鼻子,被硫磺味呛得有些想落泪。
第26章 第 26 章 只字不提他,字字都是他……
林松玉越带汤呼呼出门越喜欢, 因为汤呼呼一点也不怯场,看见谁都甜甜地打招呼,当真像送祝福的年画娃娃, 兜里的糖果都装不完了。
他之前怪过谢琢把汤呼呼带到学术会议上, 导致小崽子被吓哭了。
可是……如果汤呼呼是他儿子,他也忍不住把汤呼呼带到各种宴会上,小崽子没有任何排斥和害羞,进去时蹦蹦跳跳, 出来时依依不舍。
遇到一个摔了腿的老人家,他摸着老爷爷的轮椅,可能触景生情,叮嘱了三遍:“爷爷要小心”,“爷爷不要摔倒了”。
老爷爷的两儿子一左一右搀扶起他去卫生间,可能是谢琢给了小崽子自己也行的错觉, 他人小鬼大地弯下腰、张开手:“呼呼来背。”
林松玉把他拦腰抱走:“你再长十年。”
汤呼呼:“呼呼再过十年就能背爷爷了吗?”
林松玉:“是噢。”
小小的崽子以为时间膨胀的意义是越来越厉害,兴奋地问:“那再过五十年呢!”
林松玉:“那你就能背起爸爸了。”
汤呼呼:“真的吗?”
林松玉:“真的, 到时候呼呼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汤呼呼:“呼呼是男子汉大孝子!”
林松玉牵着他,让小崽子随机选择人家进去刷脸,遇到长辈小孩就给红包。
出来的时候, 他看见谢琢,并不强求谢琢跟他一起拜年,人各有性格, 就像汤斐珠也不带林施应酬。
林松玉回眸看见那位行动不不便的老爷爷, 要由子女搀扶上卫生间, 突然联想到谢琢,也就那么问出口了:“你骨折的时候怎么上卫生间?也是你老婆搀扶你的?”
谢琢:“嗯。”
林松玉瞥着谢琢的身板:“那她力气还挺大的。”
谢琢看着林松玉,良久, 道:“嗯。”
当时左腿骨折,偏偏左手也打了石膏,右手零星小伤,抓不住拐杖,只能由汤玉扶着他行动。
他一米九,有运动习惯,身高和体重压下去,得亏汤玉也有一米八才能承受住。就从这一点来看,他没汤玉不行。
关于上卫生间这件事,两人也争执了一番。
汤玉不愿意伺候人上厕所,提出买一个尿壶,这样谢琢就能在轮椅上解决,并且还能自己去卫生间倒掉,再顺手洗个尿壶。
方案被谢琢否决。
汤玉怀念自己在集团里说一不二的日子,气得半小时没跟谢琢说话。
谢琢知道他不乐意搀扶,只能每天少喝水,控制次数。
好在冬天不用天天洗澡,他让汤玉帮忙挪进浴室,自己用温水和毛巾擦身。
康复需要多休息,谢琢晚上九点就上床躺着。
他核心力量强大,不需要汤玉协助,右手撑着床板,身体前倾,右腿用力站起来,转个身坐下,再把左腿搬上来,用标准的平躺睡姿躺下,闭上眼睛。
汤玉则是夜猫子,一定要耗到十一点多才上床,他绕道床尾,长腿一抬翻上床,嘶着冷气脱掉外套钻进被窝。
安静一会儿后,汤玉推了推谢琢的肩膀:“你水喝得太少了,是不是因为缺少一台超净化饮水机?”
谢琢清醒着,但闭眼装死。
汤玉越想越觉得水龙头出来的水很糟糕,在网上搜寻了好用的饮水机,把购物界面悬在谢琢脸上:“看看。”
谢琢有些口渴,外卖的东西调味品多,吃了容易嘴干。
他手边就有一杯水,但谢琢非必要不喝,怕明早六点就被尿憋醒,而这时候想要叫汤玉起床搀扶他,比登天还难。
谢琢可以想象汤玉气呼呼陪他上卫生间,一定会趁机提出换一个智能加热马桶。
睡前喝口水,醒来多花钱,切不能因小失大。
谢琢自小就失去了完整家庭,原来家庭生活也是一场博弈?
“谢琢!”汤玉口气短促地唤他。
谢琢闭着眼,终于出声:“手机不是在你手上吗?”
汤玉没好气:“你的免密额度才四百,怎么买?”
谢琢:“……”四百还不够买净水器吗?那不如买二十箱矿泉水,喝完就把这位祖宗送走。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应该是汤玉在操作购物界面,只消片刻,光源靠近了一些,似乎怼到了他面前。
“喏,选好了,买这个。”
这么快选好,想必一早就放进了购物车。
谢琢撩起眼皮,赫然看见付款页面[-6999.99]。
汤玉:“净化、杀菌、加热、保温功能为一体,家里有孩子的都买它泡奶粉,婴儿级别的。”
谢琢只知道大分子级别、小分子级别,什么是婴儿级别?反正沾了婴儿就是智商税。
他甚至不知道汤玉用他的手机,是怎么搜出高价商品的,同样的类目,谢琢去搜索,推送的最高价只有四千。
谢琢从被底下抽出右手,缓缓把拇指按上去,指纹付款一亮,成功在深夜不理智消费七千。
他闭上眼睛:“睡吧。”
汤玉解决一件心头大患,满意躺下,等饮水机到了他让谢琢多多喝水,谢琢就知道饮水机的好处了。他双手抓住被子盖到下巴。随着他的歇息,棉被终于严实地裹住二人,热气团在里面。
汤玉尤嫌不够,侧过身,把冰凉的手背插|进了谢琢后腰和床垫的缝隙,是一处很好用的暖宝宝。
谢琢:“……”
汤玉的手指纤细修长,手背不厚,很是娇气矜贵。
他对父母的印象不深了,祖辈更是隔着云雾,唯有身边这个活祖宗从天而降。
后来他想想,汤玉很多话都很有先见之明,因为谢琢真的用那个七千的饮水机泡奶粉。
……
谢琢看着林松玉,道:“我们要不要去买个电视?”
汤玉失踪之后,谢琢常常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满足汤玉的全部购物需求,变成他的一桩一桩遗憾。
所以他在海上报复性地自费找人。
林松玉迷惑:“买了也没人看为什么要买?”
林松玉:“你是不是有事?你有事就去忙吧。”
“爸爸蹲下。”汤呼呼道。
谢琢闻言蹲了下来,以为儿子要背。
汤呼呼把兜里装不住的糖果和饼干掏出来,高兴地塞进爸爸的大衣兜里,两手拍拍自己的空兜,学叔叔说话:“爸爸有事就去忙吧。”
谢琢还真有事,他帮周镛带研究生,有个师弟按照去年的经验,大年初一找谢琢看论文。
林松玉:“去吧去吧。”
等谢琢一回去,林松玉立刻抱起汤呼呼,给谢飞打了个电话:“有电动车吗?”
三分钟后,谢飞开着电驴前来接应:“上车。”
林松玉抱着汤呼呼得意地跨上车,谁说跑车开走了他寸步难行?过年期间两轮的比四轮的跑得快。
林松玉:“呼呼,叔叔带你去拜访你爸爸的老师,你见到了要叫师奶。”
汤呼呼挤在电动车中间,被风吹着讲话都有回声:“好、的、噢~”
谢飞一脸佩服:“嫂子你真牛啊,全权接管琢哥的儿子,琢哥可不放心把呼呼交给我们超过三分钟。”
林松玉扬起嘴角,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们汤家的家训、研石集团的企业精神罢了。
“开慢点,不着急。”
谢飞的确开得很慢很慢,走上次那条小路,等到了开心麻辣烫对面的老师住处楼下,他对林松玉道:“我待会儿就给你引荐一下我就走啊!我去隔壁买奶茶,你结束叫我。”
无论多大,谢飞仍然对小学老师心存敬畏,无法对视超过三秒。
林松玉点点头,去水果店买了两箱礼品和一箱小包装的水果,三个人都不空手地走进去。
谢琢的老师名为郑兰,经常有以前的学生来拜访她,但是学生的同事来拜访的……少见。
林松玉:“老师,您还记得谢琢吧,这是他的儿子谢元夕。”
汤呼呼估计也很少听见自己的本名,迷糊了一下,举起手里的迷你水果礼盒:“师奶奶过年好噢!”
郑兰对谢琢印象深刻,这是她教学生涯中最可怜、最勤奋、成绩最好的学生,谢琢的成绩也给了她职业生涯的助力,这辈子不会忘记。
“谢琢孩子都这么大了?”郑兰诧异地弯腰摸了摸了汤呼呼的头顶,她以为没人替谢琢张罗婚事,以谢琢的性格估计要晚婚。
她想岔了,谢琢这么优秀,学校里多的是姑娘追求,被最主动的那个打动也很合理。
林松玉:“两岁了,能上幼儿园了,他最喜欢数学。”
郑兰:“虎父无犬子,谢琢数学顶好,语文也不差。”
状元级别的学神,没有偏科,文理兼修,有句话说文章憎命达,谢琢写文章很优秀,但从无自怨自艾之气,他的文采偏理性。
林松玉克制了“过年叫孩子表演乘法口诀”的低级趣味,逐渐切入正题:“谢琢入职了我们公司,我们总裁知道他的经历,想为他写一篇文章刊登在内部期刊上,不是想渲染他的苦难,而是着重展现天才的光辉履历,让那些对谢琢超凡待遇不满的人自惭形愧,也顺便提振我们公司的形象。”
林松玉说起“公事”,面不改色,令人信服。
郑兰不疑有他,找出了从前的相册,她有一本相册专门收集她带学生比赛的照片,竞赛这回事,谢琢毕业了再也没有那种稳操胜券的感觉。
“这里,多着呢。”
林松玉蹲下来,认真看茶几上摊开的相册,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年都在拿数学竞赛冠军的谢琢,奖项级别有镇的、县的、市的、省的……再高等级的奖项,等他后面上了高中才有。
林松玉看一眼照片,看一眼呼呼,寻找眉眼间的相似,谢琢长大后愈发清冷,小时候的他还不能用眼神拒人以千里之外,跟汤呼呼认真数钱的时候还挺像。
汤呼呼倚着叔叔,问道:“叔叔在看什么?”
林松玉道:“这是你爸爸。”
汤呼呼瞅着小小的爸爸,摇摇头,第一次觉得被叔叔糊弄了。
“不是爸爸噢。”
林松玉笑了一声。
郑兰观察他们,道:“你俩长得还挺像的。”
林松玉道了一声“巧合”,掏出手机扫描照片。
“麻烦您了,老师。”
“麻烦师奶奶。”汤呼呼一板一眼地说。
郑兰眼睛一弯,皱纹让笑容更加和蔼:“这就像谢琢吧,要不是退休了,真想教他儿子。”
汤呼呼:“奶奶你教算术吗?”
郑兰:“对啊。”
于是大年初一,汤呼呼在郑兰家里学了一小时四则运算。
林松玉有种送孩子来镇上补习的感觉。
不知道谢琢在家里干嘛?
接近十一点,林松玉带着崽子,坐谢飞的车回家。
谢飞染着最非主流的黄毛,开着最慢的电驴:“琢哥一定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他儿子在你手上。”
林松玉摸着自己安静的手机,才想起他把谢琢微信删了。
因为朝夕相处,没有通过网络传话的必要。
二十分钟后,谢飞停在距离琢哥家两百米的地方:“嫂子,我送到这儿了。”
林松玉满载而归,心情飘逸,“好的,有空来家里玩。”
他把小崽子举起来观察了下,哼哼,毫发无损。
等等……
林松玉脸色一变,摸了摸小崽子的脸蛋,出门的时候是粉嫩的红,回来怎么深了一个色号,像劣质化妆师打了两团夸张的腮红?
这时,一个典型脸蛋干裂的小孩子从他身旁经过。林松玉看看他,看看汤呼呼,大惊失色——完了,小孩子脸蛋太嫩,被风吹一吹就容易裂。
林松玉急忙给二表姐打电话求助,二表姐表示爱莫能助,不要紧,少吹风多保湿。
林松玉抱着小崽子原地焦灼了一分钟,在窝囊地回家和霸总请名医线上会诊之间,选择了窝囊地拔腿往家里走去。
这回谢琢一定觉得他带孩子很不细心了。
回到家里,林松玉看见谢琢还在屋里对着电脑修改敲敲打打,于是没进去打扰,和汤呼呼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
阳光晒着小崽子软乎乎的脸蛋,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林松玉对着脸蛋呵了呵气,徒劳挣扎。
汤呼呼完全无知地问:“叔叔你怎么了?”
怎么一直在叹气噢?
林松玉自暴自弃地抱着汤呼呼晒太阳:“没什么。”
他的目光转移到汤呼呼的头顶,拨了拨他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就忘记这件事,而是惊喜地说:“宝宝,你有一根头发长得又黑又健康。”
完全是头发里的佼佼者。
汤呼呼只知道自己被夸了,伸手艰难地摸摸头顶:“谢谢叔叔。”
谢琢给师弟答疑之后,看林松玉没回来,打开自己的论文修改致谢部分。
去年没有心思,只在致谢里简单感谢了周镛和实验室成员。
今天他推翻重写。
听见林松玉的声音,他出来,恰好听见他那句无厘头的夸奖。
好可爱。
林松玉看见谢琢出来,把孩子塞给他,逃也似地起身:“渴了,我去喝口水!”
谢琢一接手,就看见汤呼呼被风吹过的脸蛋,也明白林松玉为什么像闯祸了的神情。他揉了揉,假装没发现不同。
回头多补点宝宝霜就行了,小孩子没必要太像温室花朵。
林松玉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心虚一边想着谢琢要是责怪他,他就大吵一架并把他的崽子偷走。
想着,他的眼神飘到了笔记本界面上,“致谢”两个字非常显眼。
他不经意地浏览,然后有些恼火。
不是,他给谢琢带孩子的时候,谢琢在这里致谢亡妻对他学业的帮助?
感谢了周镛感谢了师弟师妹感谢了政府感谢了路过的大黄狗感谢了汤呼呼,怎么不感谢他这个免费保姆?没有他谢琢哪有时间修改论文?
林松玉又浏览了一遍,发现还是只字不提他。
呵,真想大吵一架并把他的崽子偷走。
第27章 第 27 章 汤玉竟然是贤妻良母型的……
林松玉坐在电脑前, 握住谢琢的鼠标,紧紧抿住嘴巴,看第三遍。
郑兰说谢琢语文成绩很好, <致谢>写得发自肺腑, 真情流露,不过分堆砌辞藻。
谢琢艰难从博士毕业,在大年初一写这篇致谢,想来里面出现的人物的篇幅, 能直观反映他们谢琢心里的地位。
汤玉第一,不用说。
谢琢用淡淡的白描手法,写汤玉在他骨折期间事无巨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鼓励他振作精神重返实验室、帮他买菜跟菜贩争执一块七毛二的胡萝卜……“汤玉每打赢一场胜仗,就像一株勇敢的向日葵”。
他说汤玉改变了他不健康的生活方式、重新塑造了他对未来的想象。
还有汤呼呼,谢琢说幼儿汤呼呼的出生,擦亮生命中一道火光。
绵绵情意, 拳拳父爱,跃然纸上。
“那我算什么?”林松玉皱眉, 他伸手覆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敲字。
【最后,我还要着重感谢林松玉在撰写论文期间提供的宝贵帮助, 免去我育儿辛劳、坚定我职场之路。】
林松玉动动鼠标,把这一段新的标红加粗,免得谢琢看不到。
他不服气, 又敲下一行【累计免费独立带娃时长25.7个小时】。
林松玉点了保存。
鼠标滚轮上下滚动, 对比了一下自己和汤玉的贡献, 跟人家“连月衣不解带”的贴身照顾相比,实在有些稀薄。
谢琢又不能再骨折一回。
林松玉第一次从谢琢视角认识汤玉,跟杨鹤嘴里的汤玉不能说一模一样, 只能说毫不相干。
汤玉竟然是贤妻良母型的!
谢琢居然喜欢这个类型?!想不到他竟然还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博士!
结合杨鹤说的,汤玉顶多是有些爱花钱,但是爱花钱怎么了,那叫懂得提高生活质量,谢琢没享受到吗?
林松玉惊骇又胸闷,无处诉说,于是找好友许右湘吐槽,起码许右湘不会祝他大过年吃野菜。
许右湘不知道在哪儿走亲戚,刚接起电话就听到一阵小孩嬉闹的声音。
许右湘走了出去:“你这电话来得及时,帮我姐带孩子可真累。”
林松玉:“你说!难道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贤惠的老婆?”
许右湘:“那得看怎么定义贤惠?”
林松玉:“洗衣做饭买菜,买菜精确到分。”
许右湘笃定:“喜欢。”
林松玉无语了一下,“你天天花那么多钱,还让你老婆做饭买菜,你的喜欢不作数。”
许右湘不服:“你不也喜欢吗?”
林松玉:“我哪里喜欢了?”
“你看上谢琢不就是看上他贤惠吗?”
许右湘过生日那天消息轰炸林松玉,非让他告诉自己他在哪儿,林松玉只能告诉他在谢琢家里。许右湘又不是傻子,谁大过年去别的男人老家过年?
林松玉哑口无言。
他没看上大的啊!
“新年快乐,再见。”
“欸!”许右湘重重把手机揣回兜里,一回头看见两个双胞胎外甥举着水枪对着他。
唉,林松玉怎么会想不开去当后妈呢?
他当个舅舅就觉得要烦死了。
谢琢把汤呼呼抱进去擦宝宝霜,他掌心捂热了奶霜,轻轻捂住小脸蛋揉了揉,轻声道:“爸爸等会儿带你去拜访一位老师。”
汤呼呼:“爸爸,呼呼去过了!”
谢琢一愣:“去哪里了?”
汤呼呼:“去师奶奶家里!和叔叔一起去!”
谢琢每年如果有回来,会去探望一下恩师,郑兰女士从他研究生毕业起就念叨着他早点成家,他打算带呼呼去的。
林松玉竟然先他一步。
“你们去做什么?”谢琢心中泛起密密的波澜,像大雨落在平静湖面,一点一点的涟漪扩散,搅动深处的漩涡。
林松玉为什么会替他拜访恩师,他跟郑兰素不相识,没有利益纠葛,也不是为了呼呼,为什么?是……因为从谢飞口中听说郑兰在小学时对他的照顾吗?是为了他去么?
汤呼呼奶声奶气地回答:“学算术!”
“……”
谢琢:“……”
林松玉竟然大年初一送呼呼去补习。
也是,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想什么就要做,今晚想解决的事情留不到明天。林松玉一定发现了汤呼呼遗传他自己的数学天赋,迫不及待给呼呼找个数学老师启蒙。
谢琢猜测,或许,回S市之后,林松玉就会给汤呼呼找个数学大师。
桌上的电脑没关,谢琢无心再写,关闭前看了一眼界面。
嗯?
他看完两三行文字,盯着末尾的感叹号看了一会儿。
他仿佛看见林松玉是抱着如何的不服气坐在这里打下这些字。林松玉的性格中包含“斗争性”,他会与私自找谢琢退出项目组的王导唇枪舌战,也会因为自己不在《致谢》名单上御笔亲题。
他手指按在ctrl+f上,全文搜索“汤玉”,替换成“林松玉”。
谢琢看着目前最完整的论文,像欣赏即将被毁掉的心血一样,半晌,他眨了下眼,保存到私密文件夹后,把“林松玉”替换回“汤玉”。
他的毕业论文会公开,林大总裁一定会介意他出现在致谢里的形象。
就算最后一段是他亲自写的,也不能用,会给林松玉带来不好的影响。
“爸爸。”汤呼呼坐在床上把宝宝霜的罐子推来推去,推到床榻边缘危险地试探,然后又紧急地救回来。
同宝宝霜罐子一起拿森*晚*整*理出来的,还有一沓面膜,也是谢琢托杨鹤塞进被子里一起带来的。
汤呼呼被吹红了脸颊,说明林松玉也吹风了,他的皮肤也娇贵,当敷一些面膜。
“爸爸,这是什么?”汤呼呼指着面膜问。
谢琢:“给叔叔的面膜,你待会儿交给叔叔好不好?”
由他来给,林松玉不一定会用。林松玉的行李箱里只有衣服,养尊处优的大总裁并不懂得备全旅游需要用的东西。
面膜倒也不是谢琢买的,而是研究所的一位师妹送的。
有家大牌化妆品公司与谢琢研究所旗下的一个子研究所合作,打着研究所的旗号宣称是最深刻最前沿的护肤变革性产品。
他家的面膜卖得很贵,师妹曾经参与过研究的一角,隔一段时间就有内部赠送的新品面膜。
两年前,她带回来满研究所派发,还偏心谢师兄——因为谢师兄容貌英俊,一定要好好保持直到被总裁看上!
谢琢把面膜给汤玉用过。
汤玉怀疑他买到了假货,因为没有外包装。
谢琢解释不是。
大冬天,就算天生丽质的总裁,也需要脸部保湿。
要么大宝要么面膜,汤玉勉为其难地敷上了。
“叔叔,爸爸给你的面膜!”汤呼呼抱着一沓面膜左顾右看地等叔叔打完电话。
林松玉打完电话回来,看见电脑已经被合起来了,谢琢应该有看见吧?
他有些后悔自己幼稚的行为,与他金光闪闪的身份不够匹配。
但是请求谢琢删去这一段他也不乐意,于是这么僵持着看了谢琢一眼。
他弯下腰,接过汤呼呼手中的面膜,“谢谢呼呼。”
“怎么包装旧旧的?”林松玉皱眉,这一看就不像是刚从塑封盒子里拆出来的。
他几乎是火烧眉毛地看了一眼生产日期——面膜保质期三年,最好不要是两年前生产的。
谢琢要是敢把他亡妻没用完的面膜给他用,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生产日期喷码显示是半年前。
林松玉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
谢琢却把他的紧张反应认为是担心假货,解释道:“是真货,是一位同门送的,我们研究所跟这个牌子有合作。你也吹了风,可以试试效果。”
林松玉伸手摸了摸汤呼呼的软滑的脸蛋,惊觉谢琢已经给汤呼呼涂完了,好细心的一个博士。
林松玉没有敷过面膜,他嫌太麻烦,影响总裁的气质,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午睡前我试试。”
中午,谢琢蒸了一锅糯米饭,用祭祀所剩下的五花做了一盘蒜泥白肉,上次做的豆腐丸子做汤,炒了一盘干锅花菜。
汤呼呼嘴角沾着一粒晶莹剔透的糯米饭,伸长手臂,握着勺子伸进花菜——被爸爸半途截住。
唔?
谢琢:“花菜里有辣椒,小宝宝不能吃。”
汤呼呼从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饭桌上有他不能吃的菜,奶呼呼的脸蛋都缀着问号。
谢琢以前做的所有菜,都以汤呼呼能吃为第一要务,辣椒鸡精通通不放。
汤呼呼握着勺子或者筷子,想吃哪个吃哪个。
“美味的花菜呼呼不能吃噢?”小崽子懵懵地确认。
花菜三块钱一斤,呼呼不是经常吃吗?
谢琢肯定道:“有辣椒,你不能吃。”
“不吃就不吃。”林松玉摸摸呼呼的脑袋,“叔叔行李箱里有水果条,我们吃完饭就去吃。”
汤呼呼举着勺子挖了一大口白饭塞进嘴里:“好噢!”
林松玉夹走了一筷子干锅花菜,再一筷子蒜泥白肉,嘶,超级下饭,吃饭时都不想说话。
谢琢厨艺又好又不重样,也不能怪有些人喜欢贤惠的老婆吧。
林松玉的行李箱里摊开着,吃完饭,汤呼呼蹲在行李箱旁,垂着眼睫,小手在箱子里摸来摸去。
终于,他从叔叔的一条裤子口袋里摸到了一包水果条。
“哇!”小崽子的眼睛闪烁着捉迷藏成功的快乐,“叔叔我找到了!”
叔叔的行李箱是个大宝箱!
林松玉敷上了谢琢送的面膜,脸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弯腰把小崽子抱上床,“来,叔叔给你打开。”
谢琢端着呼呼的吸管杯进来,看见林松玉的样子一愣,“汤玉?”
当五官被模糊,两人敷面膜的样子竟找不出区别。
他看着林松玉的额头、脖颈、肩膀、盘在床上的双腿……全部是记忆中的模样。
林松玉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珠眯起来,笑意变浅:“看我干嘛?”
第28章 第 28 章 这个寡夫在勾引他?!……
林松玉和汤玉, 光从皮相来说,很难直接联系在一起,他们间相连的桥梁是林松玉倔傲的眼神和汤呼呼的长相。
谢琢有时候觉得林松玉的脸庞陌生, 因为他不敢多看林松玉的脸。
有时候觉得记忆中汤玉的脸庞陌生, 因为毕竟不是真容,就像当初他在“天道”脸上看到的马赛克一样。
若非朝夕相处,汤玉那张脸蛋漂亮却很难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像ai生成的。
而林松玉不一样, 他是女娲精心捏成的独特的美人,有脾气、有攻击性的美丽,他的眼睛嘴巴让人过目不忘,不会联想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五官,因为眉目只长在他脸上。
谢琢偶尔并不能在心里很好地处理两张脸的矛盾,他想起汤玉时, 大脑反射区不知该反应出哪一张脸。
直到这一刻。
面膜像是笼在新娘脸上的白纱,遮住的面容是林松玉也是汤玉。
他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他爱他最本真的模样——无论是什么模样、所有模样。
他解决了一个矛盾,新的矛盾又出现了。
谢琢察觉到自己注视林松玉的时间太久时,对方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善, 但碍于汤呼呼在场,两人心照不宣地把此事压在心底,容后再议。
“看面膜贴不贴合你的脸。”
林松玉抬手摸了下巴, 看见谢琢手里的吸管杯, 对汤呼呼道:“水果条配牛奶, 呼呼吃了长高高。”
汤呼呼簌簌爬到床尾,从爸爸手里接过牛奶:“喝牛奶长高高。”
林松玉拆开水果条,小崽子喝一口, 给他吃一点,像投喂一只很可爱的小奶狗。
喝完牛奶,汤呼呼的肚子鼓起来,他放下杯子,摸摸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装满了。”
天花板飘着一只大公鸡形状的氢气球,绳子正好垂到离床半米多的地方,汤呼呼站起来能拉到绳子,坐下来把绳子松开,气球飘上去顶到天花板。
小崽子就这样抓了放、放了抓,起来坐下,坐下起来,一边笑一边喊“叔叔快看,飞起来了”。
浑然没有上午在郑老师家里学算术的天才宝宝样,被一个重复的幼稚游戏勾得欲罢不能。
林松玉被他可爱到,怎么跟一个小熊玩偶似的,充电一瓶奶,就能哒哒哒重复着同一套动作。
他都担心小崽子笑得太高兴吐奶了。
好在汤呼呼没有吐奶,他玩了半小时,开始泛起困意,一副要关机的样子。
关机之前,小崽子还记得要点播关机音乐:“叔叔,呼呼可以听广播吗?”
林松玉:“什么广播?”
汤呼呼认真形容:“大白菜一块五一斤、小白菜两块五一斤的广播。”
最近吃早饭都和叔叔一起吃,叨叨地跟叔叔讲话,太忙了,很久没有关注菜价了噢。
不知道今天没吃到的花菜降价了没有噢。
林松玉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初遇时,他早上去酒店找这父子俩,进门听到了关于生鲜市场批发价格的广播。
他不知道去哪儿找,只能高声喊谢琢:“谢琢,你儿子要听广播。”
谢琢进来,开启了广播界面,放在床头柜上,女音开始播报菜价。
[过年期间,记者走访了海鲜批发市场,海鲜价格全面上浮百分之……]
汤呼呼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起自己的崽设:“爸爸,呼呼海鲜过敏!”
谢琢低头和小崽子对视:“你治好了。”
汤呼呼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坚定地摇头,婴儿肥都晃了晃,这婴儿肥成分里没有海鱼说出去都没人信。
“爸爸,没有治!”
谢琢:“那明天带你去打针。”
汤呼呼原地愣了一愣,改成点头:“爸爸,治好了!”
林松玉扑哧一声笑出来,谢琢治别人倒是有一套,自己无药可医。
他又想起谢琢上次进门时呢喃的一句“汤玉”,笑容收了收,躺下盖上被子,道:“出去请关门。”
汤呼呼跟着叔叔躺下:“爸爸请关门噢。”
林松玉张开被子把小崽子裹住,和他一起安静地听菜价广播。
当播音员介绍到蔬菜的价格时,汤呼呼会小声跟着念“五块三毛、九块两毛……”
这些菜价知识以一种狡猾的角度进入了林大总裁日理万机的大脑。
林松玉正要宽容地腾出位置安放菜价数据时,忽然联想起谢琢给亡妻写的悼亡《致谢》。
他说汤玉为了他,买菜时跟菜贩子争论几块几毛的价格。
再听汤呼呼喜爱的广播时,林松玉难免就想起了遗传这回事。
汤呼呼关切菜价,也是遗传的他娘?
这么可爱的行为,原来谢琢也在另一个成年人身上见过。
每次菜价广播一起,谢琢就会想起那个人吧?
汤呼呼已经被菜价哄睡了。
林松玉喉结滚了滚,拿起谢琢的手机,想停止菜价广播,给汤呼呼梦里换个国际大宗期货市场广播。
他自然而然地按亮屏幕,才想起这不是他的手机,他无法操作。
知道密码的小崽子已经睡了。
林松玉心烦地按紧了手机屏幕,忽地,指纹键亮起,滴答一声,谢琢的手机向他全面开放。???
不是?这也能解锁?
林松玉不由把手机外壳翻来覆去查看型号,这至少用五年了吧?指纹键都不灵了,陌生人也能解锁!
这要是掉路上岂不是会被非法分子刷掉卡里全部的钱!
林松玉关闭了广播,把手机原封不动地扔到一旁。
破手机,早该换了。
如果刚才谢琢没惹他,他就出钱给谢琢换了。
林松玉愤愤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无意识点开购物车。
话说回来,换手机的话,应该要买一部有儿童锁的,免得汤呼呼学去了密码天天玩爸爸的手机,对视力不好,还容易沉迷短视频。
要买一部能禁止儿童使用密码解锁的手机。
汤呼呼记性太好,只要存在密码解锁功能,就防不住他。
林松玉把一款手机加入购物车。
“我的也该换了。”
购物车*2
身边的汤呼呼陷入熟睡,随着绵长的呼吸,肚子一鼓一鼓,睡得四仰八叉。
林松玉给他调整好睡姿,轻手轻脚地下床,捞起谢琢的手机,去找他算账。
不说明白他根本睡不着。
他站在主卧门口,敲了敲没有门锁的木门:“谈谈。”
谢琢似乎有准备他会来,平静地合上电脑,道:“对不起。”
林松玉还没说他就道歉,说明此人心虚。
“道什么歉?是不是刚才把我当汤玉了?”
不怪他敏感,而是谢琢曾特地谋划,通过杨鹤之口,让林松玉知道,自己会被谢琢当作替身。
谢琢已经明确警告过的事情,自己还巴巴地凑上来,归根结底也是他活该。
他活该,谢琢就能把他当汤玉了吗?一码归一码。
谢琢无法违心地说出“我把你们两个分得很开”,也不想说,道:“对不起,刚才晃神了,你和他长得不像,只是面膜一样,我没见过其他人敷面膜。”
事已至此,只能牺牲面膜了。
果然,林松玉小发雷霆:“以后我不会再敷你的破面膜了。”
“少见多怪,没见过面膜广告吗?”
谢琢怎么跟封建士大夫一样,没见过白胳膊啊,看见两条白胳膊就想起他老婆。
林松玉讨厌这种糊在脸上黏糊糊湿叽叽的东西,要不是谢琢送的,他根本不会——
算了。
人家都道歉了他还能怎么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难道他要大吵大闹让谢琢发誓禁止联想?
人无法控制思维,只能控制语言、动作,后者谢琢控制得很好,守寡颇为认真,从他手里接过呼呼时,也会注意不要碰到他的手指。
当真就拿谢琢的思维没办法了?
林松玉眼珠一转,小跑回床上,给邢镠玉发消息。
【哥,你晚上拿到手机了给我打个电话。】
【帮我警告谢琢不准把我当他亡妻替身,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林松玉有种狼一样的直觉,这通电话一定能给谢琢造成同等的反击。
至于其中的逻辑,似乎包含一些复杂的人性,不必去想,凭直觉行事便可。
林松玉放下手机,安心睡了。
睡醒时,他听见外面隐约有谈话声,忽高忽低,像拔高声音又想起扰民不得不降低音调,造成音量诡异的起伏。
林松玉听出来是杨鹤的声音,推了推半梦半醒的汤呼呼,喊谢琢过来:“你儿子醒了。”
外面谈话声一断,三秒后,谢琢进来。
伺候一个刚睡醒的两岁幼崽,细心的话,其实要耗一些时间,比如静静地陪他度过适应期、给他穿衣服、喂他喝水、上个卫生间……
谢琢耐心伺候。
林松玉声势浩大地坐在杨鹤面前,接替了谢琢的位置。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呼呼的成长轨迹。”
可恶啊,谢琢把《年终报告》都烧给了他老婆,叔叔就不能看吗?
从谢琢这儿要吧,他跟谢琢还没有那么熟,慢慢做打算。杨鹤这边能挖一点是一点,作为谢琢在S市最好的朋友,杨鹤经常去谢琢家,碰到可爱的呼呼,怎么能忍不住不拍几张照片?
“真没有。”杨鹤有苦难言,“我们直男不爱拍照。”
林松玉皱眉,“没有?一张一百。”
杨鹤倒是真想有:“没有。”
林松玉:“那你跟我说说呼呼的事。”
杨鹤自从“替身”事件后,对汤玉的事就谨言慎行了起来,上次给兄弟惹了麻烦,这次万万不能糊涂。
他把祸水引回当事人身上:“谢琢有请过保姆,为了监督保姆装了监控,他肯定有保留一些有意义的视频,比如呼呼第一次喊爸爸,比如呼呼第一次站起来……不如你找他要来看看。”
林松玉醍醐灌顶,也是,谢琢肯定有监控视频,这么一对比,杨鹤嘴里的三言两语便不重要了。
“你说得很对,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杨鹤点头:“馋谢哥的厨艺很久了。”
林松玉:“你会做饭吗?”
杨鹤:“不会。”
林松玉:“打下手会吧?”
杨鹤:“我明白我明白,不白吃……”
全天下只有你可以在谢琢这里白吃白住,说出来怕你骄傲。
两人去做晚饭,林松玉从杂物间把谢琢的自行车牵出来,在院子里绕圈练习。
“呼呼你等着,一会儿就能上车了。”
汤呼呼乖巧地坐在门槛上看叔叔练车。
自行车这玩意打小就会,林松玉练习了三圈就很习惯地在小型场地绕圈了。
他刹住在小崽子面前:“呼呼,上车。”
汤呼呼欢快的爬上车,四爪并用,像攀岩高手一样不需要叔叔辅助,“叔叔,呼呼坐好了。”
林松玉:“好。”
他右脚踩下脚踏,带着小崽子在夕阳下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地上没有影子。转弯的时候车轮微微颤抖,小崽子跟大人一起哈哈笑出声,摔地上了也不怕。
谢琢出来叫他们吃饭,看见这一幕,没忍心打扰父子二人的快乐。
林松玉不经意抬眸一瞥,发现那个寡夫在笑。
他按住刹车,双脚点地,狐疑地看过去——谢琢的确笑着看他,那是林松玉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笑容,好像走过千山万水、涤尽尘埃的笑。
谢琢以往也对汤呼呼笑,但那笑容常常只对小孩子,是柔和的、安抚的,不含自身境遇的,如果把笑容退回他的眼里,容易看见夹杂的悲伤。
但此时谢琢是明朗的、温柔的,仿佛柳条刚被风吹离水面荡出了轻快春意。
林松玉抿住嘴,听见闭合胸腔里的振动。
这个寡夫在勾引他吗?!
第29章 第 29 章 你怎么不笑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 谢琢的笑像一道阳光照在林松玉脸上。
冷静清冷的人突然笑得这么灿烂倾城,就像中学时的校草突然出现在你教室的窗口,在春风里温柔地喊你的名字。
不, 校草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是他的白月光。
谢琢为什么突然在今天笑?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他看的到底是林松玉还是他幻想中的汤玉带着汤呼呼骑车的温馨画面?
昨晚误叫了汤玉的名字,今天都不装了是吧?
林松玉下车,把小崽子夹下来,进门时落后一步, 再次提醒邢镠玉给他打电话,并用上了“否则后果自负”等激烈的词汇。
杨鹤从厨房端来最后一盘菜,对汤呼呼道:“呼呼,开饭了开饭了!”
汤呼呼一上桌,发现了许多从来没见过的食物:“杨鹤叔叔,这是什么?”
杨鹤给他介绍:“这是炸春卷, 这是炸藕盒,这是炸虾片。”
春卷是韭菜鸡蛋粉丝馅儿, 藕盒是两片莲藕夹着肉馅裹上鸡蛋液,虾片是生虾剥壳裹上鸡蛋液……杨鹤眼睁睁看着谢琢一连磕了好多个鸡蛋,用途居然不是给呼呼蒸蛋羹, 而是炸东西!
要知道油炸这种小孩不宜多吃的东西,很难出现在谢琢的餐桌上。谢琢调馅料一般都是为了给呼呼制作各种软乎乎的水煮丸子,莲藕他会炖汤, 大虾他会剁碎蒸蛋。
不愧是多年的好兄弟, 杨鹤心中感慨万千, 谢琢是知道兄弟他就好油炸这一口的。
汤呼呼盯着春卷:“呼呼要吃春卷!”
杨鹤正要开口询问谢琢,春卷在不在汤呼呼的食谱上,林松玉就自然而然地捏了一个春卷掰成两半, 和汤呼呼一人一半。
酥脆的外皮裂开,露出里面的韭菜鸡蛋粉丝馅儿。
“好吃吗?”谢琢问。
汤呼呼:“好吃!”
谢琢看了一眼林松玉,他目前没法给林松玉提供顿顿山珍海味,只能将日常的食物做得更合大人口味一些。
他从前也油炸过一些东西给汤玉当零食,春卷和藕盒是汤玉最爱吃的。那时他趁汤玉出门,包了一些春卷,单手操作包的不好看,油炸火候也不好控制,汤玉回来后听闻他自己掌控油锅很生气,生气归生气,还是吃了不少。
林松玉咬着春卷,一口一口吃得比汤呼呼快多了,嘎吱嘎吱脆,吃完把汤呼呼手里的春卷尾没收,两头都是炸脆的面皮,小孩子就不必吃太多了。
他又掰开一条新的分给汤呼呼,把春卷尾巴放进谢琢碗里。
汤呼呼手里有新的,就顾不上旧的,跟小仓鼠一样默默进食。
林松玉往常过年都会跟着父母拜访亲戚,第二天便会对大鱼大肉感到厌烦。可是他在谢琢家里吃了好多顿饭,顿顿有肉也没吃腻。
吃完饭,谢琢用打包盒将剩下的春卷和藕盒装了,一半让杨鹤带回家当夜宵,一半通知谢飞过来拿去当打麻将的宵夜。
任何菜林松玉从不吃第二顿。
林松玉默默看着,不是,一根都不留给呼呼当夜宵吗?
汤呼呼完全没想那么多,只想和叔叔一起骑自行车:“叔叔,还可以玩吗?”
林松玉把自行车扶起来:“可以。”
早上林松玉和汤呼呼串门时,老乡们给他俩回了许多柑橘类水果,正是当季的热门水果,有橙有柑有橘。
谢琢拉了一个垃圾桶过来,开始剥橙子,这玩意儿吃起来麻烦,如果他不剥好切块,林松玉可能整个过年期间都不会动。
油炸食品太多,吃点橙子解腻。
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谢琢擦了擦手,拿过来一看——邢镠玉。
他对着界面沉默一会儿,点击接通。
“林松玉没给你添麻烦吧?”邢镠玉没有丝毫感情地问。
谢琢看着院中的二人,正月初一,月亮不在东方,也不在晚上,恰如一个事实——月亮不属于他。
即使现在四处灯火通明,过了年,年轻人返城,一切又会归于寂静。
谢琢轻声道:“不麻烦。”
邢镠玉听这语气,感觉谢琢都要被表弟麻烦到破碎了,他清清嗓子:“很快就会走的,你再忍忍。”
接着,邢镠玉必须完成林松玉的使命,但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完全无法感同身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那个……呃,我知道松玉可能跟你的……跟呼呼的母亲有一些相似……”
到底哪里像了!邢镠玉就是想破头也不懂得表弟的防备来自于哪里!
邢镠玉闭上眼睛:“朋友你还是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这样对你我他都不好,对我尤其不好。”
谢琢听出了平静语调下的警告,垂了下眸:“我有分寸,也有底线。”
邢镠玉那边似乎有人喊他集合,邢镠玉“不得不”匆匆挂断电话:“告诉林松玉,这是最后一次。”
谢琢垂眸,继续剥橙子,最后一次什么?最后一次让林松玉与他独处吗?
指甲剥开橙子表皮的角度不对,果皮的汁水立刻喷出来,溅到他的嘴唇和眼眶。
谢琢抿了下唇,这个橙子很酸,只是外表好看。
林松玉自从电话一响,就密切关注谢琢的表情。
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接电话之前,谢琢会时不时专注看他和呼呼,接完电话就不抬头了,专心剥橙子。
怎么不笑了?刚刚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果然还是得表哥出马。
他心情不错,载着汤呼呼在墙角转了一个漂亮丝滑的弯,发现谢琢不看他。
他蹙了蹙眉,有必要剥那么多橙子吗?
林松玉一看就觉得那橙子酸得很。
汤呼呼绕了十几圈,给叔叔加油嘴巴都干了,他下车去吃橙子,“叔叔也吃。”
小崽子举起一块果肉。
林松玉道:“酸酸的,叔叔不吃。”
汤呼呼想了想,噢,变成甜甜的果汁就不酸了!
汤呼呼机灵地拿来三个杯子,把切好的橙子块抓进掌心,使出吃奶的劲儿榨汁。
滋滋滋。
橙黄的汁水顺着他的手滴进杯子里,似乎都沾了奶味。
爸爸一杯,叔叔一杯,呼呼一杯!
林松玉眼皮一跳,但没管小崽子想怎么喝,反正手洗干净了。
很快,三杯小小的浑浊的橙汁便榨好了。
汤呼呼榨得很辛苦,半天也只收集到覆盖杯底的几毫升。
“叔叔喝橙汁!”汤呼呼把最大杯的推给林松玉。
林松玉垂眸,怎么还有他的份,看了橙汁制作过程,这份孝心实在无福消受。
自己榨的橙汁自己喝。
他道:“呼呼辛苦了,你喝最大杯的。”
汤呼呼一饮而尽,弯起眼睛:“好喝!”
林松玉端起杯子,“还没有干杯。”
汤呼呼一愣,他的杯子已经空了,林松玉笑眯眯给他倒了一半:“叔叔分你。”
汤呼呼:“好噢!”
“再干杯一次。”林松玉又倒了一半的一半。
汤呼呼只觉得叔叔真好,叔叔的橙汁就像叔叔行李箱里的棉花糖,每天都有新的,呼呼永远吃不完。
他超级喜欢叔叔!
谢琢亲眼看着林松玉忽悠小崽子忽悠得一愣一愣。
林松玉在商场上应酬时,是不是也这样,没喝几口,但对方已经晕乎乎了。
谢琢端来热水给汤呼呼洗手洗脚,准备上床看绘本睡觉。
汤呼呼的睡眠习惯很好,晚上不会闹很晚,他把两个白白嫩嫩的脚丫子伸进洗脚盆里,讨价还价要看哪一个绘本:“爸爸,看小老鼠买东西!”
这个绘本主打算术和认识货币。
谢琢跟他商量:“不然看小老鼠一家人?”
他以前没怎么纠正汤呼呼乱喊亲戚的事,但是林松玉的亲戚很多,虽然谢琢目前还没想好何时告知、如何告知呼呼的身份。
汤呼呼坚持:“要买东西。”
林松玉在一旁看着,心里想给汤呼呼找个好老师启蒙的念头呼之欲出,有天赋就不要浪费。
但是谢琢会同意他给汤呼呼转学吗?学费是目前谢琢负担不起的。
林松玉脑子转了转,按照谢琢送个长命锁都要百般推辞的性格,恐怕不会答应。
他得先表现一下,攻击谢琢的心房,让他没法拒绝。
他看见谢琢给呼呼擦完脚,立刻弯腰把水盆端起,去后门倒了。
门口有扫帚,他拿起来,扫了扫水泥地上的灰尘。
谢琢看着突然殷勤的林松玉,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秒,林松玉握着扫帚,开口问他:“我能给呼呼请个老师吗?”
谢琢:“可以。”
林松玉把扫帚放下,又去厨房里,晚饭的碗筷还没洗,谢琢一般是等呼呼睡着后再收拾家务。
他捞起一个洗洁精泡着的碗,刷了两下,看见谢琢跟过来,挺直了腰板,由于挺得太直,洗碗水顺着他纤细的手腕流向手肘。
谢琢隔着纸按住他的胳膊:“有话直说。”
林松玉道:“七楼太不方便了,我可以给呼呼换个房子吗?”
谢琢沉默了一下。
林松玉继续刷碗。
谢琢:“行。”
林松玉把碗放回去,他没想错,只要他好好表现一下,谢琢就不忍心拒绝他。
谢琢盯着他出去的背影,平复了下呼吸。
汤玉就是会这样。
想要买什么,他不满足,就装模作样做点家务。
一般他刚起手,谢琢就同意了。
这是前期。
后期,更是简单,每次床上做完之后,汤玉都会趁机提出一个要求。
谢琢很清楚,并非是汤玉想用身体在他这换点什么,只是被他发现自己在哪些时候好说话。汤玉有些时候甚至只会让他买一些PDD十块钱包邮的小玩意,因为他没见过。
但是汤玉本人并不好说话,他只肯主动一次。
谢琢因为客观因素,并不能强迫他来第二次。
很多个晚上,他都想等他腿好了一定……
谢琢打住思绪,没有一定了。
林松玉忘记了所有,唯独还记得怎么拿捏他。
第30章 第 30 章 你养儿子看我脸色干嘛?……
[金苹果托儿所祝各位家长新年快乐, 万事如意,祝各位宝宝天天开心,健康成长!]
[我们的鱼鱼老师特地为宝宝们准备了一段拜年词, 各位家长可以教给宝宝, 并在群里共同交流噢!]
两台手机同时叮咚两声,细究起来,林松玉的网速快了一丢丢。
林松玉点开托儿所发的视频,是一段配上了手势舞蹈的儿童拜年词, 如果汤呼呼学会了这套去串门将萌爆全村。
如果让汤斐珠看到,更是能撬动大笔育儿基金。
林松玉把看绘本的宝宝薅起来,明明不识字,却能独立看绘本,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故事:“你看明白了吗?”
汤呼呼指着悲伤的小老鼠道:“小老鼠买菜太贵了,被爸爸打屁股!”
“啊?”绘本还有这种情节, 难怪呼呼整天都想着菜价。
林松玉拿起绘本准备批判,结果一看, 剧情是小老鼠出门买菜,把钱挑在竹竿上,半路躲避猫猫把钱丢了, 老鼠爸爸捡到了竹竿,安慰哭泣的小老鼠。
林松玉:“……”合着你小崽子看绘本只能看见菜买贵了。
“叔叔待会儿给你讲故事,你先跟叔叔学一段话。”
林松玉没有让汤呼呼看视频, 自己学会了手舞足蹈地教他。
他从小丰富的课外班不包括舞蹈, 学得乱七八糟, 同样的动作,缩小到汤呼呼身上,就变可爱了。
林松玉拍了一版, 正要发给他妈看看,发现托儿所里弹出好几条视频,是其他家长在交流成果。
林松玉正要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这时,有个叫芮芮妈妈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谢元夕爸爸,今年还是一个人过年吗?我也是,头像是我自己。】
林松玉:???
有病?在班级群里说这个?
杨鹤说的托儿所有个富婆经常骚扰谢琢,想必就是这个了,这还是经过托儿所调解后的措辞,以前得多奇葩?
林松玉眯了眯眼。
谢元夕叔叔:【你@谁呢,怎么不@你爹,是没有吗?】
芮芮妈妈:【你是谁啊?关你屁事,谢琢都没说话。】
谢元夕叔叔:【换个头像吧,大过年的不吉利。】
芮芮妈妈:【@鱼鱼老师,七大姑八大姨都可以进群了是吗?这是菜市场啊把这个叔叔踢了!!】
鱼鱼老师:【原则上每位孩子可以拥有两位家长进群。】
谢元夕叔叔:【班级风气不正,转学了886,请各位警惕这位家长转移骚扰目标。】
芮芮妈妈:【@谢元夕爸爸,你出来。】
【谢元夕爸爸已退出群聊】
林松玉一愣,还没让呼呼去通知谢琢,谢琢就这么水灵灵地退出了?心有灵犀这么爽吗?
张瑞妈妈:【哎呀老顾你好像是群里第二帅了,不然你也退群保平安吧。@张瑞爸爸】
【张瑞爸爸已退出群聊】
希露森*晚*整*理妈妈:【@希露爸爸,跑得快就是第三帅了。】
【希露爸爸已退出群聊】
……
叮叮咚咚的退群消息响个不停,可以想象芮芮妈妈在微信那头咬牙切齿的样子。
林松玉看着妇唱夫随的家长们,弯起眼睛,揉了揉汤呼呼的小脑袋,真是给力的群友,想必都看不惯很久了。
林松玉发了句“谢谢”,随后也退群了。
谢琢同意他给呼呼转学,这群留着也没用。
林松玉随手给助理发消息,让他过完年筛选几家幼儿园,他要亲自考察。
汤呼呼看叔叔,只能看见叔叔扬起的尖下巴,好像一朵昂着脸庞的向日葵,又打了一场争取阳光的胜仗。
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胜仗他一天能赢五六十场。
过了一会儿,向日葵低下头来,心虚地吹了声口哨,等会儿谢琢过来问他是怎么进群的,他要怎么说?拿你手机拉的?托关系进去的?
林松玉不禁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若不是他早早埋伏进群,并在半小时前争取到了汤呼呼的转学权,哪有底气战斗。
说明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不用质疑自己,干就是了。
谢琢看见林松玉突然出现在群聊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意外感,他没有就此事追问,因为林松玉爱面子。
天气预报后半夜降温,明早还会下小雨,过年的好天气戛然而止。
谢琢的左腿比身体更早察觉到温度和湿度的变化,愈合的伤处微微不舒服了起来。
他打开主卧的空调,温度上升之后,敲开客卧的门:“今晚我们交换房间。”
林松玉:“为什么?”
谢琢:“降温了,那边有空调,你和呼呼睡。”
汤呼呼:“爸爸也一起睡!”
“不可以。”刚在线上维护了清白的寡夫,线下也丝毫没有放松,“这张床太贵了,爸爸晚上要压着它睡觉,不然会被小偷偷走。”
汤呼呼在床上跑了一圈,用小小的身躯压住床:“是这样吗爸爸?”
谢琢:“是的。”
谢琢拍拍小崽子的屁股,示意他起来,弯腰把蚕丝被卷起来,准备抱过去。
汤呼呼趴在长条被子中央,身子跟卷起来的被子宽度正好:“爸爸把我一起抱走。”
谢琢倒是可以一手拎一头,但他怕呼呼半途撒手滚下去。
林松玉把小崽子抱起来,道:“折对半就成。”
谢琢意会,摊开被子,对折,揪住两个角。
林松玉把小崽子放回被子中央,拎起另外两个角:“魔法被子起飞咯。”
汤呼呼像小王子一样被从客卧运到主卧,放在床上的时候兴奋地打了个前滚翻。
翌日,天空变成了绵绵阴雨,潮湿的空气里鞭炮味消散不开,年味却没有因此增长。
林松玉仍然身形修长,小崽子的衣服已然变得十分臃肿。
谢琢欲言又止几次,似乎想劝林松玉叠穿外套,但每次都收获了“不用你管”的眼神。
在湿冷魔法的攻击下,林松玉一早上都呆在空调房里,鼻子都有些干。吃午饭时,汤呼呼问他:“叔叔,你要在床上吃吗?我帮叔叔端进来!”
林松玉还没到小崽子伺候病榻的地步,坚强道:“叔叔出去吃。”
一出门,湿冷的气息扑面,林松玉抿了下唇,眸光一动,突然发现谢琢在客厅里起了个火盆。
烤火?
林松玉快步过去坐下,伸出手掌烤火,过了一会儿,一碗胡萝卜排骨汤递到他手里,微烫的碗温热了掌心。
今天的午饭是排骨汤和咸饭,咸饭里加了干贝、瘦肉、炸花生、包菜……在这种天气里不易凉掉。
围着火炉吃饭,林松玉完全没有体验过,不过真的很舒服。
谢琢坐在他对面,搂着汤呼呼烤火。
林松玉:“你怎么不吃。”
谢琢面容沉静,火光在他瞳仁里跳动:“你先吃,我看着呼呼。”
这么容易接近的一个火盆,抓小孩子的手一刻也不能松开。
汤呼呼的确蠢蠢欲动,因为爸爸在火堆里埋了三个地瓜,刚才叔叔没看见,“叔叔,里面有地瓜!”
他比划着位置,要不是谢琢抓着,他一定要凑近火盆指给叔叔看。
林松玉:“看到了,你不要靠近。”
汤呼呼老老实实:“噢。”
轮流吃完午饭,又喂了汤呼呼,小崽子一吃饱,就想跟昨天一样去外面溜达,奈何外面都是雨水。
院子里的水泥地没有完全找平,积了一小汪一小汪的浅水。
“爸爸,呼呼可以出去散散步吗?”
“呼呼太饱了!”
谢琢一看就知道他想去踩水,但是接下来连续阴雨,衣服能不湿就不湿:“外面下雨。”
汤呼呼:“爸爸,你数到十,呼呼就回来了。”
谢琢默默看了一眼林松玉,企图从他脸上看见育儿意见,汤呼呼到底能不能放出去,答应了林松玉会觉得他太纵容小孩在恶劣天气出门吗?不答应林松玉会觉得他太严格下点小雨就不让孩子出门吗?
林松玉绷着脸,你养儿子看我脸色干嘛?
他也不知道这种天气能不能放崽子出去溜溜啊。
谢琢最后揣测了林松玉的想法,对汤呼呼道:“爸爸拿把伞。”
谢琢拿着伞经过林松玉身边时,林松玉突然道:“你把伞给他撑。”
谢琢是想抱着汤呼呼散步的,但还是听取意见,撑开伞,倚在汤呼呼肩头。
是要教汤呼呼自己撑伞吗?
汤呼呼抓住伞柄,刚一出门伞就头重脚轻地掉了。
林松玉起身,帮他捡起来,塞回他手里,自己也蹲在伞下:“你要先学会撑伞,才能下雨天出去玩。”
“喔!”汤呼呼努力举着伞,给叔叔也遮住,但是支起一把伞的平衡力他还不具备,伞盖东倒西歪,歪得过分了,小崽子要淋到了,林松玉就给他扶正。
林松玉本人不可避免地淋到了雨,他不在乎地给汤呼呼数数:“好棒,一、二、三。”
忽地,一把更大的伞遮住了二人。
林松玉抬眸,看见谢琢冷淡的下颌线。他张了张口,没说话,继续教小崽子举伞,冰凉的雨滴不再钻进他的脖颈。
谢琢单手举伞,左手背到身后,长身鹤立,雨丝慢慢打在他肩上,静静垂眸看着底下歪来歪去的花伞。
两人陪着汤呼呼玩了一会儿,回屋去换衣服。林松玉冷不丁问谢琢:“你是不是骨头疼?”
谢琢:“没有。”
林松玉的太姥爷早年打仗受过伤,上了年纪后,各处骨头就开始疼了了,老爷子也不喜欢去医院,就爱贴各种膏药,并且偏爱一款平价的风湿贴,按照他的话说,他就喜欢闻这个味儿,这个味儿正,换别的没感觉。
谢琢拿伞经过他身边时,林松玉闻到了这种味道。
“还是你住空调房吧。”林松玉进去把被子抱出去,一脸不容抗拒。
谢琢拦住他的去路,道:“我跟谢飞借一张电热毯。”
林松玉:“你马上借,给他打微信电话。”
谢琢没吱声,本身他的情况也不是多疼,这个天气把别人电热毯借走不合适。
林松玉用被子顶开他,道:“让一让。”
谢琢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林松玉对小崽子道:“你晚上跟爸爸睡,一人两天。”
汤呼呼:“呼呼跟叔叔睡了两天!呼呼再跟爸爸睡两天!”
林松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你要跟爸爸睡四天。”
“叔叔两天,爸爸两天,爸爸再两天,叔叔再两天,都是四天。”
正好过完年。
汤呼呼被绕进去了,伸出手指仔细盘算,对噢,都是四天。
谢琢走到后院,把火盆里的地瓜刨出来,捡的时候蹭了一手的黑炭。
谢琢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没有擦,直接掏出了手机,给邢镠玉发消息。
是,他大可以去镇上买一条电热毯。
但他能继续看着林松玉住这冰冷的陋室,洗澡时用漏风的卫生间吗?
【谢琢:林松玉再住下去要冻坏了,你把他带走吧。】
这个年不必过完,三天他已经很满足。林松玉是为了呼呼留下来,他会把呼呼带到S市给他。
谢琢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刺激得高挺的鼻腔发疼。他动了动手指,加上一句。
【最好就今天。】
再晚一些,大少爷就得表面英勇心里骂骂咧咧地洗澡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