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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京城要来人知县帮忙救个人


    县试放榜之后隔一日,考中的童生照例是要到县里拜见知县。


    县试榜上有名的,都与知县有了师生之谊。作为老师,自然要对学生嘱咐一二。接下来府试的成绩,不仅关系到全县的脸面,还影响着知县的前程。除此之外,这套程序还是历史遗留下来的规矩。在大明官场,纵然是内阁的阁老,也不会视规矩为无物。


    肖平一早起床,照例是吃饭之后与曾芸芸和阿丰一起进城。最近半年,曾芸芸将早餐规划得有模有样,早已不是当初随便吃两口或者干脆饿肚子的情景。


    一路上,不时遇到村里人。这些村民,或者早起拾粪,或者去查看河中的渔网、山中的兽夹的收获,或者是采摘了田里的菜蔬去镇上甚至县里售卖。大家看到肖平穿得十分正式,知道这是要去县里,纷纷和肖平等三人打招呼。


    “平哥儿,是不是要去见老父母啊?”


    “平哥儿,继续努力,为我们文峰村争气!”


    “芸芸姐,你今天还美!”


    “多亏了芸芸这孩子,否则平哥儿你可真的未必能考得上呢!”


    文峰村的村民,很多都没有进过私塾、社学,但生在这文风鼎盛之地,往往都认识几个大字,也知晓科场儒林的一些规矩。虽然肖平只是过了县试,并不显眼,但依然让很多老汉羡慕。毕竟,考不上时是泥腿子,考上了,就是士绅,哪怕是平日里豪横的胥吏,也不敢登门欺负了。


    肖平三人走得比较快,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在疾步之中驱散掉春日早晨的寒气。


    当太阳转到正东南方向的时候,三人已经来到了县衙。这里早已聚集了一大堆童生,虽然不敢大声喧哗,但也都在低声攀着交情。这些人中,近一些的还好,可以一早赶过来;若是乡间路不好走的,可能昨晚就赶到了县城住在客店里。还有个别家境贫寒的,一看就是走了夜路而来,面色冻得发紫,如鹌鹑一般站在那里直跺脚。


    这些童生,基本上并不认识肖平,但并不妨碍他们讨论肖平是何许人。


    按理说,县试的案首固然光彩,但在几乎每科都有人考中进士的吉安府,也并不如何引人注目。曾芸芸对这种感觉更加清晰,就像在她之前读书时,城里考上了很多北大清华,一个孩子在小升初的考试中得了第一名,并不会吸引太多人的关注。


    就算是关注的,也有不少人是不服气的,觉得肖平只是侥幸。大家都是自小发蒙读书,三更灯火五更鸡熬下来,谁也不觉得自己付出的汗水少。虽然榜上的瞧不起落榜的,但是对于那些名字与自己并列尤其是名字位居自己之前的,还是有几分敌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人终于聚齐了。这次县试,陈鹏史无前例地录取了八十七人。可是,肖平却知道,这次参加县试的人数却有三千多人。差不多四十人才能考出来一个,这个录取率已经很低了。这还只是科举的第一步。


    人数太多,陈鹏干脆在大堂上见自己的这些学生。他虽然年轻,但身份毕竟在那摆着。堂上一坐,下面就跪倒了一片。


    陈鹏忙止住大家,道:“今日不用这么多礼数。”


    这话,大家也只是听听。若是废了这礼数,估计不会有好果子吃。


    陈鹏这次,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话要说,无非是好好将众人叮嘱了一番,劝勉大家在府试中再接再厉。


    自然,陈鹏也点评了一下大家的卷子,举了几个通病。作为进士,指点这些童生,自然是切中肯綮。大家也很珍惜这个机会,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心中还惋惜无法用纸笔记下来这些“金玉良言”。


    陈鹏讲了接近一个时辰,已经日上中天,才让大家离开,却又叫人把肖平叫到了后堂,甚至还派人把在附近茶楼等人的曾芸芸也叫了进来。


    待肖平等行礼完毕,陈鹏开门见山道:“前段时间我给朝廷的奏折,圣上已经看了。老师也给我来了信,说内阁和户部都不相信我奏折中提到的产量。至于老师自己,其实也是将信将疑,我觉得,他的不信还要多些。不过,我既然言之凿凿,老师也不能直接不理会,所以还是会派人来查验。眼下春番薯已经种下,朝廷的人到时,估计也正好到了收获的时节。我有空会去新村看看,可若是忙起来,还是要劳烦芸芸姑娘帮着照看。”


    陈鹏知道曾芸芸和肖平在新村的威信,可肖平要准备府试,所以直接将这件事托付给曾芸芸。


    曾芸芸自然应承下来。陈鹏以此作为晋身之资,对她和肖平也会有好处。单凭她和肖平,万万是无法留住这份功劳的。给了其他人,其他人说不得会如何处置他俩。在肖平科举有成之前,会有很多未知数。最低眼下看,陈鹏还不至于如何心黑。


    随后,陈鹏便在衙中留饭,款待二人,言谈基本上都是新村的田地。朝廷即将来人,陈鹏不能不重视。他在吉水的政绩如何,很大程度上被他寄托在了新村这片土地上。


    临别时,陈鹏突然又把肖平和曾芸芸叫住。他道:“朝廷若是来人,其中会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肖平和曾芸芸摸不着头脑:特殊,如何特殊?


    陈鹏却摆摆手,道:“算我没说。他不来最好,若是来了,你们也就知道了。”


    临别时,曾芸芸对陈鹏道:“县尊,我有一事相请。”


    陈鹏道:“说来听听。”


    曾芸芸道:“我想开一家粉丝铺子,需要县尊应允。”


    陈鹏原以为曾芸芸会说一些管理新村的难处,或者就肖平的学业提出要求。他甚至都做好了抽出一些时间,指点一下肖平墨卷的准备。谁想到曾芸芸说的却不是这个。


    “开一家铺子?”陈鹏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是不是你们手里有些不宽裕。银钱方面,本官倒是可以帮你们一些。”


    曾芸芸忙摆手道:“支持平哥哥读书的银子,我们还是有的。不过我观大明上下,很多事情做得如此吃力,反倒都是银子惹的祸。确切地说,是银子太少了。”


    陈鹏顿时来了兴趣,道:“你且说说,为何是银子惹的祸?”


    曾芸芸道:“县尊可知道安徽歙县的丝绢案?”


    陈鹏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件案子,他在京城时就听老师张居正提过,可即使是这位朝中大佬,也并没有太多办法。


    案子很简单,乃是隆庆年间,歙县一位叫帅嘉谟的数学学霸发现了徽州府在向歙县征税时,一种名为“夏税生丝”的科目,竟然是代其他五县缴纳的“人丁丝绢”,而且一交就交了两百年。地方的经手小吏在账簿上做了些手脚,竟然让歙县百姓扛了一府两百年的“人丁丝绢”税。偏偏这件事被捅出来之后,帅嘉谟告到了巡抚、南京户部,甚至让京城都闻知了这件事,竟然从上到下无动于衷。甚至很多人有奇谈怪论,就是既然你们歙县已经代缴了两百年的税,就继续交下去。


    帅嘉谟一路告状,结果碰得头破血流。这时他才知道,之前就有两位歙县人程鹏和王相发现了这件事,也是一路告上去,结果丢了性命。帅嘉谟自己从南京户部返乡的路上,也是遭遇了危险,只是靠运气才得以脱身。


    曾芸芸之所以点出这个案子,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案子的后续。这个案子长时间攀扯不清,纵然大家明知歙县是吃亏的,但是其他五县联手,这个利益堡垒始终无法被攻破。最后的转机是歙县籍的官员殷正茂做了户部尚书,张居正又以歙县这件税案来推行一条鞭法,最终才在万历六年敲定,原有的歙县人丁丝绢六千一百两不动,仍由歙县独自负担,但歙县其他赋税酌减两千两,由其他五县按人丁分担,而且是“永为定规”。但徽州府看到五县民众仍难以接受,就另想了个办法,决定这两千两税费在徽州府的军需银两内扣除。如此一来,五个县无需添加赋税。但这件案子的发起者帅嘉谟却被判了充军。张居正为首的内阁在整个事件的处理过程中,多次被攻击。


    曾芸芸问陈鹏:“请问县尊,假如朝廷出手,你觉得徽州其他五县能接受增加税银吗?”


    陈鹏摇了摇头道:“难。人心就是如此。哪怕不是该他得的,但习以为常了,就变成了理所应当。歙县一县,万难敌住其他五县啊。哪怕是我的老师,我也觉得他在这件事上看得有些乐观了。”


    曾芸芸赞同道:“以案论案,哪怕是一两银子,其他五县也是不愿意多拿的。倒是这位帅嘉谟,县尊若是有机会,不妨帮他一把,否则他的下场难料。”曾芸芸不能告诉陈鹏,说帅嘉谟接下来会危险重重,纵然躲过了暗杀,最后被充军,但提前知会一声,好歹会对帅嘉谟有些帮助。这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得了个充军的下场实在是太可怜了。


    第122章 护身符竟然成了“钦差大臣”……


    对于曾芸芸知晓这么多,陈鹏有些惊奇,但并不会将她当成妖怪。大明的子民众多,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别的不说,就是陈鹏的老师张居正,就是典型的天才。


    张居正嘉靖四年生在荆州府江陵县的一个秀才家庭。在明朝,秀才虽然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但又算不得什么。在读书人的队伍中,抛开门第或极个别人非凡的际遇不算,只有考中了举人,才算是改写命运。很多秀才,过得是很潦倒的。换作后世,张居正也就是生在一个教师家庭。


    不过张居正年少时就聪颖过人,是远近闻名的神通。嘉靖十五年,虚岁刚刚十二岁的张居正参加童试——当时他的名字还叫张白圭——就受到了时任荆州知府李士翱的垂青,并亲自为他改名为“居正”。嘉靖十六年,张居正参加乡试,时任湖广巡抚顾璘看到他年少,想磨砺他一番,就让他落榜了。当然,这件事在士林中传为美谈,但大家不清楚张居正心中有没有怨气。毕竟被压了三年,还是会错失很多机会的。而之所以被传为美谈,则是因为三年后,张居正通过乡试,成为一名举人。顾璘对别人说“此子将相才也”,并解下犀带赠予居正。嘉靖二十六年,二十三岁的张居正考中二甲第九名进士,授庶吉士,最后在波诡云谲的朝堂斗争中做到了首辅的位置,而且地位无比稳固。若是张居正一事无成,没有谁会继续关注他。


    陈鹏的官位不高,但却是勇于任事之人,所以颇得张居正看重。吉安与京城虽远,但二人多有书信往来。像张居正这等人物,在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眼线。但很多人报上去的东西,他并不能完全相信。而古代特别看重师承,别人背叛了他情有可原,但是学生陈鹏背叛了他这个老师则会背上骂名,不会有哪个利益团体会收留他。所以,张居正可以充分信任陈鹏这样的极个别人,自然也就放心大胆将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


    陈鹏想到了老师叮嘱自己的另一件事,便问:“芸芸姑娘可懂税制?”


    在古代,税制是一门专业性极强的学问,不仅仅因为这与社会学、经济学挂钩,而且还要懂得术算,才能弄清楚其中的门道。朝廷为了收好税,每年都要花大量的银子去养活一批税制方面的行家。就算是在地方做主官的,也要往往要聘一名钱谷师爷主要去操办这个。若是这位官老爷没有御下之能,往往还会被下面的人糊弄。


    看到陈鹏半怀疑、半期待的眼神,曾芸芸道:“我一女子,无科考压力。平哥哥温书之时,我也颇看了一些杂书。再加上我喜欢研究,所以对税制倒颇为一二。”


    陈鹏自然不知道,在后世,不管是哪个打工族,对交税这件事,都是十分熟悉。再加上曾芸芸对张居正变法这件事,通晓很多史料,而税制是张居正变法的核心内容。


    陈鹏明显想考较曾芸芸一番,便问:“你以为税高为佳,抑或税低为佳?”


    陈鹏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很难回答。大明还没有建立时,朱元璋就确定了自己地盘的农业税税率为“十取其一”。洪武二年,朱元璋大幅降税,规定“民田亩税五升”。按照曾芸芸后世看的资料,当时的税率不过百分之五。哪怕是商税,也不过是三十税一,比农业税更低。如此低的税率,不但没有影响整个国家的行政和军事运行,而且中央财政储蓄一直比较丰厚。


    曾芸芸道:“自然是低税于社稷更为有益,但须有支撑。我大明肈造之时,耕田分为两类,一类为民田,一类为官营土地。元末连年战乱与灾害,人口锐减,大量田地抛荒,很多民户无稼穑之农具,亦无耕牛。太祖英明决断,推行民屯,配耕牛与农具,屯户则为朝廷之佃户。仅就洪武一朝,凡二十余年,从宁夏、陕西、山西、四川,到北平、山东、浙江等地,持续时间之久,波及范围之广,迁徙人数之众,实属罕见。当年,魏国公驻师北平,以沙漠既平迁十万余人置屯开田,如此规模,纵然税低,朝廷收益仍多。”


    陈鹏点点头,招了招手,手下在远处倾听的师爷忙走近过来,一并聆听。


    这些师爷很惊讶,但并不觉得曾芸芸这样一个女娃子能说出什么特殊的东西。毕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他们是有充分自信的。他们想,估计这个女娃娃是县尊亲朋故旧家的人,陈鹏有心抬举她一番,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曾芸芸自然感受到了这些师爷目光中的轻视,她却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道:“除民屯外,朝廷尚有军屯。洪武三年,中书省奏请对太原等处的屯田征租,太祖否决,认为边军劳苦,能自给足矣,犹欲取其税乎?一直到洪武二十七年始收其租。到洪武二十年,河南、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及直隶府州县有军卫处可皆存粮二年。天下卫所分兵屯种者,咸获稼穑之利。洪武二十五年二月庚辰洪武三十年,陕西凉州等卫屯军三万三千五百余人,屯田一万六千三百余顷,,累岁丰熟,以十之二输官,八分给与士卒。洪武三十年,全国屯田年租入两千三百四十五万石,至今未最高岁入。”


    曾芸芸说话间,这些师爷不约而同面露惊讶。曾芸芸说的这些数据他们也未必知晓,但对其中一些数据略一估量,还是能够判断出这些数据的准确性八九不离十。有些师爷听了之后,不由自主拿起算盘,一边记录,一边慢慢拨算。陈鹏则蹙着眉头,听得十分认真,生怕漏掉什么似的。肖平则一脸骄傲地看着她,满眼都是闪亮的光彩。


    曾芸芸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数据将他们震撼了,继续道:“除军屯与民屯,朝廷还有其他官营土地,如学田,皇庄,牧马草场,城堧苜蓿地,牲地,园陵坟地,公占隙地,诸王、公主、勋戚大臣、内监、寺观赐乞庄田,百官职田,边臣养廉田。洪武九年至洪武十年,制赐百官公田,以其租入充俸禄之数。公、侯、省、府、台部、都司、内外卫官七百六十人,凡田四千六百八十八顷九十三亩,岁入米二十六万七千七百八十石。朝廷有如此作为,有何忧虑?”


    不待陈


    鹏回应,曾芸芸又道:“田租如此,盐法、茶课更不必说。”


    这些师爷一个个不吭声了,目光中的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各自对着一组组数据,暗自震撼不已:是啊,就是这样,怎么我就没有发现!


    许久,陈鹏从震撼中清醒,沉声问:“你是如何知道这许多?”毕竟,曾芸芸所言虽然多数来自后世,但哪怕是陈鹏,也并不是全部知晓,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曾芸芸早有准备,拿出一本册子,上面有印制好的许多文字,正好能够与她所说的数字对应。她扬了扬手中早已泛黄,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破烂册子,道:“旧书肆里淘到了这些,略一分析即可。”


    陈鹏接过册子,自己小心翼翼地翻了翻,生怕册子的黄纸碎掉,又递给了师爷。


    陈鹏突然肃声道:“曾芸芸接旨!”


    曾芸芸一愣,但知道陈鹏不是开玩笑,只得和肖平一起跪下。一旁的师爷也跪倒在地上。


    陈鹏念道:“谕张师傅择懂税制者,秘缉地方缺漏,各卫所务必配合。”


    所谓的圣旨很简单,但曾芸芸听出来,这是皇帝给张居正的,并不是给自己的。陈鹏却道:“圣上让老师选的人,我替老师选了,就是你了。”


    说罢,陈鹏递给曾芸芸一块金色的腰牌,道:“这是宫中特许内阁做的信物,样式早已晓谕各地。需要时,你可拿出使用,调动一些人马都是可以的,不过数量不会很多。当然,你要办好圣上要求的事情,好好查一查大明的税制到底有多少缺漏!”


    陈鹏说完,示意曾芸芸等人可以起身了。陈鹏继续道:“和你一般懂得税制的人并不少。但是这些人基本都是身在局中,很难做到不偏不倚。另外,很多人纵然能够行动起来,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为各方关注,也难以使用。所以,我才觉得你最合适。接下来,我会给老师写信,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放心,不会耽误你开店的事情。”


    肖平也是十分惊讶:这一下芸芸厉害了,竟然成了皇帝的“钦差大臣”。


    曾芸芸手摸着腰牌,也有种不真实感。她猜想到自己会介入到大明的政局之中,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不过她也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成为皇帝,确切地说应该是张居正手中的一把刀子。用得顺手,她自然可以越来越锋利,越来越明亮。若是用得不好,张居正自然可以随手将刀子丢弃。若是发力不当或者名不副实,这把刀子还可能断掉。


    曾芸芸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叹息:任重而道远啊!


    眼下能够接重的就是这块腰牌了。曾芸芸不由又微微一笑:很好的一块护身符。


    第123章 开店当朝首辅的关注


    陈鹏在勉励了一番曾芸芸之后,就去忙别的公务去了,曾芸芸自然和肖平一起离开。


    纵然平日里十分沉稳,但是肖平还是忍不住请曾芸芸将那腰牌给他观察了一番。肖平一边摩挲,一边称赞,并不完全知晓其中存在的厉害关系。曾芸芸自然也不会多说。倒不是有意瞒着肖平,她不愿多提,一是不想过分炫耀,二是其中内情还不知晓。另外,肖平的阅历不足,就算说了,他也未必能理解。


    回来之后,曾芸芸就着手推动开店事宜。她没有着急招揽人手。在发展前期,并不需要特别多的人。


    至于采取什么商业模式,曾芸芸只是有个大概思路,但她最期待的还是做成后世连锁店的模式。一开始自己先开几家店,一旦打出声誉,就是自己担任供货商和总部,再招纳加盟商,这样可以集批发、零售于一体,摊子哪怕铺得比较大,也不会过于劳累。虽然对商业模式,曾芸芸了解得并非很全面,但是她知道商业模式最核心的东西有三点:客户需要什么,你能给客户什么,你给客户提供的服务能为你带来哪些财富。


    技术上,制作粉丝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要知道,早在东汉灵帝时期,条索状米粉就在江西的九江一带出现了。米粉与粉丝的制作,工艺上有许多相通之处。制作粉丝,自然是选用红薯当原料,这是曾芸芸对未来大势的铺垫。否则,纵然红薯产量再高,解决不了红薯不耐储存的问题,红薯的推广依然是个问题。


    不过来到这个世界这段时间,曾芸芸也深知,做生意并非像想象的那般简单。单单是没有商标保护法和知识产权的概念,就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一旦没有任何制约,任是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不过曾芸芸之前的考量里,最需要注意的是经商带来的风险。


    在交通并不方便的明朝,出现都要经历一些风险。有山路的艰难险阻、水路的风大浪急,也有动物的侵袭,以及面临饮食不便、恶劣天气等危险因素。


    各种人祸是更可怕的。明朝的匪患,十分严重。比如行船,常有舵公伪装成商贾害人。此外,帮助行商运货的脚夫和船夫也有可能成为抢劫、盗窃者。另外,江湖中还有很多骗术。明朝市场上的伪银很多,商人一不小心就会在交易中收到伪银,蒙受重大损失。另外,还需要警惕商品交易过程中充当中介人员的牙人。牙人多为当地人,他们除了帮助外来的行商收购当地的产品外,也会帮行商代卖外地采购来的产品。由于牙人在行商的交易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所以风险也就随之产生,比如吞没货物和货款、谎报价格、重量等。另外,商人还需要面对官府的重税和官吏的勒索。


    正因为这些,明朝才有“读书不易,为客最难”的说法。一些风险是可以规避的,还有一些,以曾芸芸目前的情况,还难以避免,只能步步小心。


    要开铺子,有一件事成了当务之急,就是总店,或者说根基设在哪里。而在是否要才从村里搬到县城、府城乃至省城的问题,肖平是十分热心的。难得他喜爱的芸芸要做这一件大事情。不过曾芸芸却说:“平哥哥,科考就在眼前,县城、府城、省城都不是终点。我们买房,肯定是要在京城的。眼下,你好好读书备考。开店不过是我打发一下时间练练手罢了。”


    尽管这么说,但曾芸芸还是很重视这件事的。不管哪个朝代,做官都是要有银钱开路的,否则会很艰难。陈鹏若是没有家族支撑,也很难像现在这样应付自如。没有银子,总觉得少了很多底气。说到底,曾芸芸做这些,还是为了肖平考虑。


    曾芸芸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制作粉丝机器的问题。考虑到技术难道不是很大,曾芸芸还是决定去新村选几个人。他们的勤劳和淳朴,是曾芸芸十分看重的。


    只花费了一天的时间,阿丰就带了三个老实本分的中年人来。他们和曾芸芸、肖平已经十分熟悉,但一见面,还是十分恭敬地向二人行礼。作为流民,他们做梦都无法想象能过上现在这般安稳的日子。而知县陈鹏多次到新村,又让他们在惶恐之余多了许多骄傲。在满足了衣食温饱之后,他们也盼望着能够有个好的前景。现在,家


    里的孩子基本都能够在社学读书,以后再也不用做“睁眼瞎”,这是他们十分看重的。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曾芸芸和肖平帮他们得来的。若非是因为二人实在年少,少不得新村村民要给他们立上长生牌位。因此,他们对曾芸芸交代的事情,心中是当成了很大的事情来办。


    曾芸芸简单和他们说了要求,并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草图。


    三个人围在一起参详了一番,领头的那个叫林勇的中年汉子小心地说:“这东西看起来不难,但一部分需要制成铁器。我们打算到府城雇一个铁匠来,一起再琢磨一下。”


    曾芸芸点点头,给了阿丰一些银子,就让他领头去做这件事。自然,曾芸芸嘱咐他们大胆施为。在前面,不要为了节省银钱而束手束脚。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曾芸芸不觉得自己能包揽一切。利用这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阿丰,以后还多的是让他大显身手的机会。


    曾芸芸在为开店的事情筹谋时,她并不知晓,自己与陈鹏的言语,在京城之中引起了一番波澜。


    这日散朝,当朝首辅张居正又被留在宫中奏对了一个时辰,随后又因内阁事务牵绊,直到夜色深重,才返回府内。


    张居正,这个十六岁中举人,二十三岁进士及第,如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家柱石,早已经被耗得一脸疲色。


    张居正是在隆庆元年,以裕王府旧臣的身份进入内阁的。一开始,他被提拔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很快,又改任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当时,他还曾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总算是在朝中熬出了头。


    可进入内阁之后,面对着一个千疮百孔、到处是窟窿的大明,他又不得不振奋精神,搁置掉了暂时松快一段时间的打算。


    此前,不管是徐阶还是高拱任首辅主政,张居正身处复杂的政治斗争中,考虑的除了保住自己的有用之身外,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找银子。


    这个偌大的王朝,实在是太缺钱了。


    自束发读书时起,张居正就知道,大凡是王朝要振作,明主贤臣有所作为,不管吏治如何整顿,根子上都是要有银子才能做事。弱小的南宋,若非是因为银钱较足,又如何仅仅倚靠半壁江山,苟延残喘一百五十二年?


    可是,宋人能做的很多事,他这个明人却走不了,哪怕是当了首辅,很多事依然掣肘万千。


    坐在装了暖炉,甚至可以躺卧的轿子里,张居正揉着眉心,还是想着银子的事。因为今天的奏对,还有内阁的事物,竟然件件与钱有关。宫中的花销有时候还需要他想法弥补,兵部和工部要银子,河道总督来折子催银子,还有几位当朝勋贵因为短了俸禄来哭穷……


    张居正一度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他又舍不得这个位置。他知道自己的志向,也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再难,他也要坚持下去。


    不过,心志再坚定,银子也不会平白出现,还是要想办法。


    今天在宫中,皇帝问起了北宋那次财富之辩。当时,司马光认为天下财富是固定的,官家收的多了,民间就穷了。皇帝问张居正的意见。


    当年的问题,如今早已不算什么问题。张居正自然是赞同王安石财富可以增长的观点,而且视野无疑更加宏观。可面对兴冲冲的皇帝,他又不能谈得过于高深,只能以土地肥力提高,庄稼收成增加,以及江南织机改进,所纺棉纱增加为例,驳倒了司马光的观点。


    可皇帝问他大明如何增加财富,他虽然侃侃而谈,条分缕析,却心知自己所说,几乎都留在了纸上。


    民间财富增加再多,朝廷能得多少,用在百姓身上的能有多少,这才是关键。这也是朝廷之难,首辅之难。历朝历代,银子到了官员手中,总会一层层削减,这是明太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知不觉,回到了府中。他刚刚打发了几个等待许久又不得不见的客人,简单用了点饭,管家游七就呈上了一些重要的书信。


    游七伺候在一旁,发现张居正竟然将弟子陈鹏的信看了多遍。


    对于陈鹏,他有印象。这个年轻人考中进士后,去了江西做了县令。虽然远离朝廷中枢,却很得张居正看重。所以,游七对他也颇为关注,否则他的信可能就是游七直接找师爷代笔回复一两句,而不是呈送到张居正面前。


    游七看到张居正不断沉吟:“竟然真的将那腰牌送出去了。大明的税,竟然有这么多沉疴……她还要开店?”


    游七看了看张居正的脸色,命下人在书房内添了一些烛火。


    张居正看了游七一眼,指了指信中长长的一段描述,道:“将云台最近几封信的内容都抄录三遍,明日我到内阁,要一并带过去。”


    游七没想到陈鹏的几封信能够这么得张居正看重。不过他随后也就释然,陈鹏信中,多是经济之谈,这是张居正最关切的东西。里面很多观点,他读后也是震惊。似乎这些话语,都是一个少女所言。虽然惊诧,但自古以来,对某物某事颇有见地者不知凡几。大明人才浩浩,有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是合理。


    游七应声之后,自去找人誊写。


    张居正起身要去休息,临起步,又停下来,道:“今日几个勋贵找我打擂台要银子。你明日去找领头的镇远侯,就说我这里有个买卖与他们几家。”


    看到游七不明所以,张居正又解释:“云台那边的那个曾姑娘,要开店。我是很想见识一下,她如何赚得银子。她起步慢,我就送她一送。你让这几家勋贵,一家凑出五千两银子,一并找人送去云台那里。”


    游七点点头:“我明天就亲自去办。”


    等张居正离开,游七捏着手中的书信,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那几家勋贵,他是知道的。虽然天天哭穷,但家里的庄子和铺子却个顶个地多,拿出五千两银子并不难。既然首辅发话了,他们硬着头皮也会拿出银子。他只是好奇张居正为何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如此有信心。


    他甚至想:是不是我也从私囊中拿出一些银子,请她去经营?


    开店,她要开什么店呢?借着通明的灯光,游七忍不住细细读了起来。


    第124章 曾夫子返乡当年东平辛酸事


    阳光一天比一天暖,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


    这天,曾芸芸和肖平躲到了文峰山中读书。解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抹了把汗,着急道:“问了好多人,可算是找到你们了。先生要离开鉴湖社学了。老大,你和平哥儿去送一送吧。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曾芸芸很惊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他能去哪呢?”


    解鉴道:“我也不清楚。你们去看看,也许老大你有办法,能把先生留下来呢!”


    没时间分说太多,三个人急匆匆地赶去社学。


    到了社学附近,曾芸芸看到社学门口围了很多人。学童几乎都在,还有一部分学童的家人,其中不少是新村的居民,他们都住在附近,应该也是来送曾夫子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陌生人,看起来是仆役,站成一排,像是柱子一样杵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够看他们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他们看向村民的眼光,明显带着轻蔑,似乎很瞧不上这些江西和福建话混杂在一起的农夫。


    他们还带着两辆马车和几匹骏马,看起来,似乎是从比较远的地方赶来的。


    看到曾芸芸和肖平赶来了,几个学童立即围到了曾芸芸身边,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十分激动,唾沫乱飞,让曾芸芸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曾芸芸叹息了一声,道:“我们还是直接去先生那里问问因由吧。”


    社学的小院里,曾夫子的老娘和娘子明显刚刚哭过,相互搀扶着站在屋檐下。在她们的身侧,已经放好了简单的行李。


    曾夫子坐在破旧的竹椅上,望着天空的一只飞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曾夫子的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只是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看其衣着,像是个管事的下人,但其衣服的用料考究,腰间还挂着一块玉佩。衣着寒酸的曾夫子在他身边,俨然是个乞丐。


    此人明显有些着急,在曾夫子身前走来走去,正不耐烦地催促着曾夫子:“二爷,你还要等多久?看看这日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曾夫子道:“回去也非一日可至,路上走得快一些,就把时间赶回来了。”


    这人听了曾夫子的话,脸上露出讥诮:“二爷,我们虽是下人,但老爷待我们可从没有这么苛刻。府里有章程,这启程动身之


    事,也要依着规矩来。而且你要知道,这么多年,老太爷和老爷可是难得松口一次允你回去,你难道就这样让老太爷和老爷干等着?”


    曾夫子听了,皱了皱眉头,突然冷冷地回道:“那便不回去!”


    这人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二爷,你确定?你连小公子都不见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可就真的直接回去禀报老太爷和老爷了。”


    “相公……”曾家娘子忍不住叫出声来,眼神中满是哀求,不由自主地,她的泪水便泫然而下。


    曾夫子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老娘,看了看戚伤的妻子,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把硬气的话说出来。隔了一下会,他放低了嗓音,道:“再等片刻。若是再不来,我们便动身。”


    看到曾夫子服软,那人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豪横之气顿生,道:“二爷,不是我说你,这小小的社学如此破败,有何值得你留恋的?你看看这些学童,一个个呆若木鸡,也不知道《三字经》可认得两句。你再看看大爷教的学生,出了一位举人老爷,那是多大的风光,整个曾家也因此得了荣耀……”


    这人还想继续说下去,岂料到曾夫子突然大吼一声:“何二,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叫何二的人猛地被这一吼,初时竟然愣住了,似有什么事情被曾夫子喝破。他颤声连说了三个“好”字,才憋出了一句:“待大爷掌家之后,我再看看二爷你是否还能如此硬气!哪怕是老爷那里,我也要去分说几句!”


    “相公,平哥儿和小芸芸来了!”曾家娘子看到了肖平和曾芸芸走过来,忙提醒曾夫子。


    何二听说人到了,也满是好奇地转过身,向肖平和曾芸芸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他看到肖平如此年轻,不由摇了摇头,很不解为何曾夫子会如此看重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曾夫子对肖平和曾芸芸道:“你二人随我到屋内来。”说罢,转身就向屋内走去,把何二晾在了院子里。另一边,曾夫子的老娘和娘子开始招呼来人把行礼搬到马车上。


    曾夫子走进屋子,看了看凌乱且简陋的家什,里面稍稍贵重点的东西,早已被收拾出去,留下的只是他的回忆了。他略略有些伤感,叹息了一声,指了指椅凳,让肖平和曾芸芸坐下。


    他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我之所以迟迟不动身,就是要等你们来。说来,还是有求于你们,期待你们未来能好好帮我出口恶气。我老了,没有办法了。事虽渺茫,可在你们身上,总还有些希望。”


    随即,曾夫子将原委一一道明。


    曾夫子名为曾信,出身于山东兖州府的东平县,他的父亲是县里有名的一个乡绅。曾信元朝的祖上曾经在江南做过一任县令,所以家中虽然几十年不曾出过一个有功名的人,但始终自诩诗书传家。


    曾信的母亲冯氏是个小妾。自从她去了曾家,就备受大妇欺凌。曾信的父亲,当初的曾老爷,如今的曾老太爷唯一的儿子,性格懦弱,从来不去过问这些事情,放任大夫欺凌妾室。于是,大妇愈发肆无忌惮,变本加厉之下,冯氏的身上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在曾信年幼时,为了保护她,冯氏忍辱负重,任打任骂,默默抚育着孩子长大。


    长大之后的曾信,看到母亲被人欺负,自然悲愤,就与大妇吵了起来,随即便被大妇以立规矩为由责打。冯氏在庭院跪了一夜,也没有求来对曾信的轻饶。


    吃了大亏的曾信愤怒之下,跑去找他父亲理论,他父亲不管,他就去找他爷爷。可是,曾老太爷不仅不问前事,反而以曾信不敬长辈、放诞无礼为由,打了他几个耳光。后来曾信才知道,这位曾老太爷当初便反对冯氏入门。即使后来勉强同意了,也瞧不上冯氏,间接也看不上曾信这个孙子。


    此后,冯氏和曾信母子的处境可想而知,始终是饥一顿饱一顿。境况不好,连下人也不敬他们,总觉得欺凌他们母子能够得来主母的赏识,后来冯氏和曾信干脆经常吃的是馊掉的伙食,冬日里取暖的火炭也没了供应。


    只是如此便罢了,曾信的哥哥曾诚乃是大妇所生,在教唆之下也屡屡找曾信的麻烦。


    最终,曾信不得不带着冯氏搬出了曾家大宅,去了城郊租了一处小屋相依为命。平日里,曾信读书,冯氏帮人做针线活,勉强度日。


    直到曾信考上秀才,而且还是案首,母子二人的境遇才有了改观。曾老爷似乎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二儿子,派人来接他们母子回家。


    曾信却拒绝了。当时他得山东学政,也就是如今江西学政杨秋池的父亲的赏识,一心要考上举人再风风光光地回去。此时,冯氏年纪已大,凡事都听儿子的,也就继续和儿子一起留在城郊。


    曾信之所以要考举人,是因为无论是在世人的眼中,还是现实中实实在在的情形,都是举人比秀才优越很多,简直是天壤之别。秀才和举人,看起来只是相隔的功名,但秀才可以穷酸,但举人却不会是穷人了。


    似曾信父亲那般被人称为老爷,只是下人或其他人客套的称呼,而举人则是真正的老爷,是绝对的上层人物,有许许多多的好处。因为各方面被优待,什么事都不做,也会有人主动给举人送钱、送物、送田、送宅子,甚至有人主动卖身,恳求托庇于举人名下。因为不需要操劳,好处太多,乃至有了“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对此,曾芸芸是有深刻印象的。当年她读《儒林外史》,便慨叹范进中举之后受到的追捧。


    曾信当时真的十分自信。学政老爷的赏识在,而他又是案首,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中举都是意料之中的。


    彼时,曾诚也刚刚考上秀才不久。对于随之考取秀才且是案首的弟弟,他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二人暗下的区别只是出身。可一旦曾信成为举人,嫡庶之别就可以消弭了,除非他也考上举人。为此,在接下来的科考中,曾诚还想了很多办法给曾信制造各种障碍。不过后来令他慢慢放心的是,曾信在他们的父亲突然去世后错过了乡试。待守孝期满,杨秋池的父亲便调往他处,曾信和曾诚一样,努力了好多年,始终名落孙山。兄弟二人的命运,似乎也只是被定格在了秀才这个层级。对于这个结果,曾诚不仅不失落,反而高兴。


    失意之下,曾信只能在村里教授几个顽童糊口。即使这样,曾诚也不愿意让他如意。


    那时候,曾诚在家中也教了几个蒙童,不过都是东平县里有名的几个乡绅的子弟。教授这些孩子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积累人脉。


    在做学问上,曾诚知道自己是比不得下过苦功夫的弟弟。若非他多年连续的骚扰和阻挠,也许曾信就考上举人了。他担心曾信突然被哪个大人物看重,再有崛起的机会。为了减轻对自己的威胁,曾诚又想了个办法。


    他多次侮辱冯氏,最终激怒了曾信,与他大打出手。随即,曾诚诈伤,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曾老太爷心疼自己的嫡孙,一怒之下,将曾信及冯氏赶出了东平。


    当时,曾信成家两年,生了个儿子,原本就想这样过一辈子,可是被赶出时,连儿子都被夺取。曾信去县衙、府衙告状,都是无用。曾老太爷一句“他不敬老人”,无论如何他都扛不住,还要担心被新来的学政摘了秀才的方巾。


    连番打击之下,曾信一家三口漂泊辗转,一路来到江西,最终在朋友的介绍之下,在鉴湖社学谋了份差事。如此一过许多年,他头发都白了。


    身在兖州的曾老太爷却高寿,不过当他自感日子无多时,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又想起了远在江西还有个孙子。或许是人之将死,发了善心,他派人来将孙子一家接回去。


    第125章 收容帅嘉谟来了一个数学人才


    曾夫子对家人,是有很大怨气的。不过,既然他姓曾,就很难摆脱与家里的联系。不为他自己考虑,也要为母亲和娘子考虑。一家三口在外颠沛流离许久,如果能回去,能稳妥地安顿下来,也算是不错。


    讲述完自己的经历,曾夫子拍了拍肖平的肩膀,道:“我老了,曾经在科场的抱负早已化作烟云。虽然像我这样的年龄,还有很多人焚膏继晷地读书上进,但是我不能这样了。对我来说,我已经错过了太多,接下来,赡养老母、善待娘子才是我要好好做的。这些年,她们随我吃了太多的苦了。若是我再埋头科举,那是自私。至于家中其他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在乎。但是你要考,要好好考,考出个模样让大家看看,我曾信不窝囊,还是教出了个好学生的


    ,”


    肖平连忙应下。


    曾夫子又道:“你多听芸芸的。你能有她,是你的大福气,要珍惜。对了,之前你和芸芸给我的那些地瓜,我要带回去,有机会就找人种。芸芸说得好啊,要让更多的人吃饱饭。这也是圣人之道。”


    说到这里,外面的人还是连连催促,曾夫子笑道:“等你考中秀才、举人、进士,都给我去封信。”


    最终,师徒依依惜别。


    在鉴湖边上,曾夫子很受乡民拥戴。如今听说他要走,路边站了许多人送他,有些人甚至泪流满面。肖平、解鉴、熊峰等人,也都洒泪,冲着渐行渐远的曾夫子挥手,不断高喊:


    “老师,一定不要忘了我们!”


    “老师,有空回来看看啊!”


    “老师,多保重!”


    …………


    曾夫子返乡之后,肖平的心情低沉了两天,才在曾芸芸的劝说之下缓缓平复。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少年。他做不到不去关心他所在乎的人。


    没多久,社学新来的先生就已经到位了。县教谕并非傻子,他知道陈鹏经常来新村,自然派出了一个稳妥的人选。所以,没过多久,社学里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肖平和曾芸芸去社学的次数很少了。偶尔去了那里,也只是陪同窗闲聊,并非读书。所以,肖平与新来的先生也就没了师生的关系。


    而在和陈鹏提到帅嘉谟不久,曾芸芸就见到了这个人。


    不得不说,他此时的状态很不好,甚至说很糟糕。哪怕是来见曾云云之前捯饬了一下,他的身形依然透着狼狈。再加上从应天府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脸风尘之色。


    没错,就是应天府,这个安徽徽州府歙县人在胶东了风云之后,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被人关在了应天府的大牢里。若非张居正的人把他捞出来,他的下场很难说会怎么样。


    已经年届四十的帅嘉谟见到曾云云后一揖到底,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他已经知道了原委,补充道:“若非姑娘请陈县尊出手,我恐怕……”说到这里,这个原本很坚毅的男人竟然眼泛泪花。


    曾芸芸安慰他:“来了就好。不知你可有家人。若果有,都可以接过来,在这里暂时安顿。以后我们还要去京城。”


    “去京城?”提到京城,帅嘉谟还是有些胆怯的。那里有皇宫深苑、三省六部,意味着数不尽的权利纠葛。偏偏帅嘉谟如今最怕的,就是与官府打交道。


    曾芸芸明白他畏惧什么,道:“是要去京城,不过可不是让你与官府打擂台。我用你,只是让你管账,同时帮我做数据分析。”


    “数据分析?”帅嘉谟听了曾芸芸的话,心思大定。他对曾芸芸的话立即感兴趣了。他觉得自己约略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又不敢肯定。


    “对,数据分析。就是到时候我的生意会做得很大,而你要根据我的账务往来,帮我看出一些不一般的东西。比如,我在安徽与河南各卖出三万斤红薯粉,但盈余可能天差地别。若是再加上四川、江西、南北直隶等,你就能帮我算出哪个布政使司的掌柜用心,哪个布政使司的销路更好,哪个布政使司可以进一步铺开摊子。如此诸般,却不止如此。”曾芸芸所说的布政使司,也就是省。明朝承袭了元朝的一些制度,基本保留了元朝的中书省制度,不过改行中书省为布政使司。


    曾芸芸这么说,帅嘉谟嘉谟立即明白了,顿时两眼放光,道:“家眷我有,都接来了。我们以后就去京城,就去京城!”


    帅嘉谟是个读书人,不过科考不利,在官场难有前途,当然,哪怕他是个考霸,他的性格也难容于官场。不过,他的这种性格对曾芸芸来说却是个好事。如果他一肚子花花肠子,曾芸芸怎么敢用他。反过来说,曾芸芸之所以请陈鹏留意并搭救他,也是因为根据他的种种行事,看出他的这个特点。


    帅嘉谟不能为官,不善往来,却有一个非凡的特长。他对数字简直太敏感了,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这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过那是遇到了曾芸芸,否则就是老天爷让他掉脑袋。他是一个数学天才!


    这样的一个人物,如果放在后世,小的说混得风生水起,成为行业大佬,大的说可能影响人类进程,成为青史留名的大数学家。可惜帅嘉谟生错了年代。在大明,并没有哪个行业或哪个人让他一展才华。哪怕是张居正这样拥有超前思维的人,也意识不到帅嘉谟的用处,否则也不会轻易就丢给了陈鹏。这样的人,最好的下场就是遇到一个有良心的东家,当个管钱粮的师爷或者是账房。这个没有计算机的时代啊,帅嘉谟这种人就是一个超级计算机。


    当年帅嘉谟做数学题很上瘾,在没有《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更没有奥数教材的情况下,跑到歙县架阁库里,对着。徽州府历年的税粮账册刷题,结果刷出了令朝廷瞩目又头疼的难题。


    曾芸芸想:以后有的是让你做题的机会。


    帅嘉谟果然带了家眷来,一个跟着他担惊受怕很久看起来足有五十岁的老妻,一个十六岁的儿子,一个刚满十岁的女儿。儿子叫帅嘉谟筹,女儿叫帅嘉谟珠。这两个名字让曾芸芸感到好笑,筹是计算用的竹签,珠自然是算盘上的珠子。这个帅嘉谟果然是数学狂人。


    在安置他们时,曾芸芸看到帅嘉谟还带了文书过来。原来他并非土生土长的歙县人,而是军户出身。所以,他们全家来吉安,必须办妥这些文书手续。张居正派去的人,这点还是靠谱的。


    将开店的事一一准备停当之后,曾芸芸又将重心回归到教导肖平读书的事情上来。


    曾芸芸对肖平道:“平哥哥,你的学业基础已经比较扎实。假如说按部就班,你数年之后考上一个举人也没有问题。不过我总觉得眼下虽然天下太平。但是。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出乎我们的意料。关于爹爹的事情,我们也要上心。你取得功名越早,我们越是能够借力。所以平哥哥,不要怪我催你,我们还是要加快进度。”


    听到曾芸芸提起父亲,肖平的脸色露出了些许伤感。他知道曾芸芸的意思,说道:“读书人本身就要只争朝夕。难道我还要三四十岁再去参加殿试不成?芸芸,我知道,为了我读书上进,你耗费了很多力气。我呢,其实资质只能说是一般。或许我比一些人聪明一些,但天下之大,聪明的人何其多也,为什么考上进士的一定是我?还是多亏你的提点。”


    肖平说着说着,情感越来越充盈,这是一种不自觉的感动:“芸芸,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好怕你离开我。”


    曾芸芸看到肖平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平哥哥,你好好读书。我只要你不变心,我哪里会离开你?就像你心里只有我。我的心也都在你身上。”


    肖平脸上露出笑容,又肃然道:“前几日去了县衙,我看到了那些蒙童,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儿。多少人一次次去参加童子试,有些是没读好,但有些读好了也没考上。纵然他们将四书五经都融会贯通,可那么发奋,也依然时运不济。所以我的心中也不敢心存半分侥幸。”


    曾芸芸点点头,道:“之前在书院之中,你常与其他学子切磋,而且能够得到讲郎的指点和教导。在家中,虽然你我可以互相交流。但一个人的智力还是有穷尽。你还是要多出出去走走,和别人交流一些读书的心得感悟。”


    肖平摇摇头,道:“我不是怕吃苦。可是在书院求学,还是不如在你身边妥帖。我觉得你的讲授与讲郎给我讲的,也没有太大悬殊,甚至很多时候比讲郎讲的都要好。我真是不舍得离开你。”


    曾芸芸知道年少的肖平陷入了儿女情长,刚刚那番话明显不符合事实,但对肖平来说,又不算撒谎。她道:“你不可以这么想。我毕竟


    只是一个小女子。科考之上,我的经验怎么能与那些讲郎相比?你放心,接下来若是你外出,我我自然会陪你。”


    肖平的目光中露出了坚毅的神色,他道:“芸芸,我知道了。早晚有一日,我要让自己心中能够踏实的感觉到,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不,不是你留在我身边,而是我有幸能够在你的身旁待一生一世。”


    说完,肖平抬起头,看着远处村中的大树在风中摇曳。他的心中涌动了许多情感。这风中的树在他从小跟随父亲母亲于村中游戏时,就曾经远远地望过。此时,待在曾芸芸的身旁,他更多了许多感触。


    第126章 程家日常感觉要出大事


    程家集。


    最近几日,程念一直没有走出自己居住的小院。


    对丈夫的挂念以及对儿子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自从上次肖平和曾芸芸离开之后,她又接到了多封儿子和曾芸芸写来的书信。她还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自己儿子考上了县试案首的消息。哪怕是平时不怎么在意外孙子的父亲,也难得夸奖了肖平几句。


    可是当她提出来再返回文峰村的时候,父亲依然没有同意。不过这一次他换了说辞,说现在平哥儿马上就要参加府试,她现在回去只会影响平哥儿而备考。


    最终程念和父亲程启运说定:一旦肖平参加完府试,她就回文峰村,一刻都不逗留。


    程启运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一旦肖平府试落榜,他自然有新的理由,可若是肖平又考中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强留女儿。


    程启运最近几天之所以转了心意,是因为小儿子程意对他劝说了很久。对于这个儿子的意见,他不得不重视。虽然现在长子程恩是族长,负责族内的大小事务。次子程恕管理着城中店铺的生意,家族经济来源还都指望着他。但是现在程启运已经认定,原本他并不如何在意的小儿子,已经成为了家族振兴的关键。


    这些日子在程家集,人们对县尊陈鹏的议论很多。儿子是他的同窗好友,而现今陈鹏还是当今首辅的学生。首辅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宰相。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程启运与当朝的张首辅也有了一定的联系。所以每次他去茶楼喝茶,提到这个事情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吹捧他。这让他十分得意。若非小儿子再三嘱咐他,甚至想将小儿子救过县尊大人性命的事情说出来。


    而当众人知道这一次的县试案首是他的外孙子时,众人的吹捧就更胜一筹。程启运不得不承认,这是最近几年他从女儿、女婿一家得到的最实惠的东西。


    自从上次女婿失踪之后,他一直就没有断绝让女儿改嫁的意思,可是现在听女儿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女婿并没有死掉,他这个念头也就淡了。之前逼女儿改嫁,还能说是为了她的幸福考虑。如果现在女婿还在,他却强逼女儿改嫁,那他就会成为乡民口中的笑话。


    不过有一点令程启运感觉到不爽,就是两个孙子在县试之中都落榜了。他不由去想,难道县尊将对程家的恩情用错了,都用到了肖平的身上?想到这里,他对肖平的那丝欣赏又愈发的淡了,转而为两个孙子感到可惜。


    就在程念拿着肖平写来的书信,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读的时候。程家的长子和次子也就是程恩和程恕则在一起商量的事情。


    程恕问程恩:“大哥,这件事情真的不和父亲说吗?”


    程恩考虑了一下,说:“还是先不要惊动父亲。你现在要确定这黄牙子和黑痦子两个人说的是否当真。”


    程恕道:“这还能有假?我在县城之中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与这两位衙差多有来往。这二人能在县衙立足这么久,肯定有很多门路。若非我与他们有一些交情,他们都未必会将这信息透露给我。而且,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家老三和县尊大人是同窗,敢在这上面撒谎?”


    陈恩道:“虽是这么说,可五百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我虽然是族长,但一下子调动这么多银子,而且不让父亲知道,我还是担心出了现一些岔子。”


    陈恕说:“大哥平时这么有魄力,如何今日这般胆小了?这笔银子转出去就是五百两银子的利润。你是大哥,你得三百两,我只拿二百两。你若是不想得那三百两,我也只能忍痛不要那二百两。可是大哥,三百两银子,你想想能在府城的花船上游乐多少天?白白浪费不可惜吗?”


    听程恕提到花船,程恩心痒难耐,最终还是心动了,说:“那就好,我们今晚就把银子送过去。”


    程恕说:“大哥,我还是觉得这次机会难得,我们只出五百两还是太少了,要不然我们就出一千两,这样的话你就能分到六百两。有这么多银子,给一位姑娘赎身,再买房子充作外室都足够了,何必次次让老鸨白得我们的银子?”


    程恩觉得二弟说得有理,可还是说:“族上账目能够支取的银子也就五百两,上哪去再找银子?”


    陈恕说:“妹妹现在不是在家吗?可以向她借一些。她一个嫁出去的女人,每日在我们家中白吃白喝,岂不是太过了?”


    程恩明明知道妹妹平日里花销是出了银子的,可他还是点头说:“嗯,从妹妹手上倒是可以借来几十两银子。可大头还是不够。三弟手中倒是有点银子,可他肯定不会借给我们,甚至还会反对我们去做这笔买卖。二弟你在城中人脉广熟人多,你看是不是可以找其他人借一些?”


    程恕苦着脸说:“我虽然人头熟一点,但是想借着几百两银子还是有难处的,除非抵押掉我们的铺子。”


    程恩最终一咬牙说:“好马无夜草不肥,我们就搏上一搏。只是向谁抵押比较好?”


    程恕说:“就找王启年王举人。”


    程恩想了想,说:“好!他每年拿我们家这么多银子,这次县试,两个孩子却都落榜了,想一想我心中就来气。正好让他帮我们赚这一笔银子。”


    后院里程乾和程坤两个人也在商议着什么。


    老实的程坤问程乾:“哥,你说的这件事做准吗?我们没过县试,怎么参加府试?”


    程乾说:“这你就不懂了。每年都有一些免试参加府试的名额,我们要搞到的就是这些名额。”


    程坤问:“既然是别人的名额,他们为什么要让给我们呀?”


    程乾说:“你怎么这么笨啊!自然是他们又弄到了免试可以参加乡试的名额,自然就把府试的名额让出来了。”


    程坤有些惊讶:“乡试也可以直接去参加吗?”


    程乾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首辅的儿子还可以直接参加殿试呢!只要人脉足够硬,银子足够多,白给个进士都行!”


    程坤挠挠头说:“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靠谱。”


    程乾有些懊恼地说:“你怎么这么不长进?你没有看到爷爷这几天还提过肖平那小子好几次了?就是因为他过了县试,风头都被他抢走了。若是这次我们都能参加府试,


    我们也有机会一鸣惊人。到时候别说爷爷、父亲、二叔、三叔对我们要刮目相看,就算是县尊见到我们,也会礼敬有加。三叔不就只是个秀才,你看看县尊对他多好?而且三叔得了眼疾,以后能不能看得到还两说。程家要振兴,还得指望我和你。之前我们老师不是说了吗?我和你都已经到了出成绩的时候了。你想一想我们的老师是谁?那可是举人,他说的话还能有假?”


    程坤点了点头,然后又苦着脸说:“那我们就去做!不过我们现在银子不够,这两个名额还是太贵了。要不要我们去找爷爷说?”


    程乾摇摇头说:“这种事情不能提前说出来,否则我们怎么在考上之后给他们一个突然的惊喜?”


    程坤有些犯愁,说:“可是我们俩只能凑出几两银子,距离对方的要价还差很多。”


    程乾笑着说:“只要肯动脑子,总是能解决的。我知道族里账上就有一笔银子。我们悄悄地拿了我父亲和二叔的印签出来,把银子支取了。只要过了府试,难道爷爷、父亲和二叔还会因为这点银子责怪我们不成?”


    看到程坤缩着头不出声,程乾懊恼地说:“你看你这个样子能做成什么事情?你就说想不想过府试吧!”


    程坤说:“怎么不想呢?就按你说的办吧。”


    程启运在外边喝茶,回来在院子里逛了一圈,三个儿子、两个孙子他都没有见到,心中暗自疑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女儿的小院。


    程启运对女儿说:“你的两个侄子好久都没有到府城去读书了。上次陈县尊把机会给了平哥儿,对这两个孩子的打击很大。你是这两个孩子的姑母。有时候要安慰安慰他们。”


    对于父亲的话,程念不知如何应对。她虽然知道两个侄儿没有通过县试是因为他们的水平不够,可架不住父亲总这么说。而且,她毕竟姓程,还是希望两个侄儿有好的前途。”


    程启运又说:“之前想帮你寻个好人家,你死活不答应。现在不仅得罪了媒人,连那个人家也得罪了。”


    程念低声道:“父亲,我夫君还在,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再嫁人的。”


    程启运向女儿唠叨了几句,又踱着步走出来。


    他刚出门,就看到程广急匆匆地一头撞了上来,差点把他撞倒。他不由怒骂:“小瘪犊子,奔丧吗?眼睛长到哪了?”


    程广赶忙磕头作揖,看他不再计较,才溜进了后院。


    进了后院,他就大叫:“少爷,事情不妙了!那些人找上门来了!”


    此时,数百里外的山中有一处院落,周围有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在四处警戒。


    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天上飞过的飞鸟,口中不断地自言自语:“娘子、平儿、芸芸,你们都还好吗?”


    第127章 勉学歌一切都好起来了


    俗语说阳春三月,但按照公历计年后,人们往往还无法切实地感受那温暖的气息。当农历三月施施然到来,整个大地才真正沐浴到了春天温暖而轻柔的怀抱中。


    肖平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芸芸,今日天朗气清,万物复苏春来,我们去登文峰山如何?”曾芸芸欣然点头:“好极。正好求一个好兆头。”


    沿着蜿蜒的山路而上,竟然遇到了不少行人,其中有相当比例是读书人。他们满怀憧憬,目光坚定,直奔山顶而去,那些并不强壮的身躯此刻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锐气。


    过了山脚,二人就听到了一阵嘹亮的歌唱声:


    “君不见东邻一出骑青骢,笑我徒步真孤穷。读书一旦登枢要,前遮后拥如云从。昔时孑身今富足,大纛高牙导前陆。始信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君不见西邻美妇巧画眉,笑我无妻谁娶之。读书一旦高及第,豪门争许成婚期。昔时孤房今花烛,孔雀屏开欢中目。始信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


    君不见南邻万顷业有余,笑我饥寒苦读书。读书一旦登云路,腰间紫袋悬金鱼。昔时箪瓢今梁肉,更是全家食天禄。始信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君不见北邻飞宇耸云端,笑我屋漏门无关。读书一旦居相府,便有广厦千万间。昔时苇檐今梁木,画栋雕甍成突兀。始信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歌声虽然韵律称不上优美,却字字清晰,将歌唱者内心炽热的憧憬毫无保留地尽皆展露。


    山道上,一个年轻人豪情满怀地笑道:“我辈当如是!”不远处,有人不禁笑出声,然后随即遭致身旁之人的责备。看那装束,发须皆白的老童生正在教训自己的儿子:“读书即是习举,习举即位登第,登第则有车马仆从,有美妻,有天禄,有广厦。”


    难道要嘲笑他们追名逐利吗?曾芸芸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清高。社会氛围如此,就像她来的那个世界,宇宙尽头是编制,每一次公考或事业编考试,都是乌压压的考生。难道大家都庸俗吗?哪怕是,也无可厚非,毕竟大家都是凡俗之人。


    “苦寒的日子终于尽数过去了!”曾芸芸和肖平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登上了文峰山的顶峰,饱览了一番世间万物的勃勃生机,不由畅快地开怀呼喊。


    肖平此时尽脱平日苦读的严肃之态,指着远处一棵早已枯朽的老树上面仅有的一丝嫩绿新芽,感慨道:“芸芸你看,这是‘病树前头万木春’,还是‘秋收吾无望,悲之真徒然’?”


    在曾芸芸的熏陶下,肖平读书涉猎甚为广泛,知道刘禹锡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并不稀奇,但读过皮日休《苦雨中又作四声诗寄鲁望》则出乎曾芸芸的意料。


    曾芸芸道:“平哥哥是不是觉得此树挣扎无益,最终逃不脱匍匐于衰草之间的下场?”


    肖平道:“我说不好。似乎觉得此树很努力,但也的确很苦。若是它不如此挣扎,似乎也不会这么累。”


    曾芸芸问:“平哥哥觉得大明的百姓生活得如何?”


    肖平叹息道:“原本觉得只是你和我苦了一些,大多数人都还好。最近你我生活改善,我却觉得大多数百姓生活得甚为艰苦,尤其是那次见到阿丰这些流民,更觉民生之多艰。”


    曾芸芸手轻柔地抚着身侧一棵树泛青的树干,缓缓说道:“既如此,那些贫苦的百姓就要放弃生的希望,不去挣扎了吗?”


    这一问,让肖平的额头直接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和荒谬。


    曾芸芸又道:“平哥哥,可还记得横渠先生那四句话?”


    肖平郑重地点头,朗声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曾芸芸遥望着远方喷薄而出的朝阳,悠然地叙述:“横渠先生的名和字取义于《周易坤卦》的‘君子以厚德载物。’他少年时就对兵法有浓厚兴趣。当时,北宋西部边境经常受到西夏侵扰,处于边境的张载,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对此格外关注,也曾梦想投笔从戎、收复失地。庆历元


    年,西夏出兵攻占洮西,他给时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主持西北地区军务的范文正公上书,请求对西夏用兵,并自告奋勇准备联络一些人去攻取被西夏占领的洮西,他信中所附的《边议》寄寓了学以致用、经略边疆的远大抱负和不凡智谋,让一向乐于奖掖后进的范文正公惊喜异常,因此在延州军府接见了张横渠,并且点拨了他一句话,令张横渠受益终生。”


    肖平急忙问:“是哪一句?”


    曾芸芸道:“儒家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


    曾芸芸的这句话,肖平很快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儒生,本分是研习儒学、重振儒学,不必研究军事博取功名。这并非说军事不重要,而是在重振儒学上,张横渠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肖平颇为神往,道:“怪不得有书中写横渠先生早年曾研习佛老思想,又回归儒学,尊礼贵德,乐天安命,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我当以先生为榜样!”


    对肖平点拨了一番后,曾芸芸和肖平心满意足地返回村里,一路所行速度甚快,心情为之畅然。回来后,二人似乎都能看到对方身上蒸腾而起的缕缕白气。


    正彼此打趣时,阿丰满脸焦急地快跑过来。


    肖平道:“莫非出了什么事情?”说完,快步上前迎了过去。


    阿丰喘息着说道:“县衙来人了,似乎有什么急事。不过,来的人有些奇怪,少爷和小姐还是小心一些。”


    肖平的眉梢微微一蹙:“眼下能有什么事?难道是父亲的消息有了着落?”


    说话间,不知不觉到了院中,见到一名公差也不落座,只是在院中饶有兴致地欣赏曾芸芸从山中移栽来的数盆兰花。


    见到肖平回来,那人也不废话,只是干脆地说道:“知县老爷有请。所为何事,在下不知。院外已备好快马,谁是肖平,快随我一行!”


    肖平点点头,正欲随那人一起出去,却被曾芸芸叫住:“这位公差,大人没有任何吩咐吗?”


    这人有些不满,大声说道:“要叫差爷!县尊怎么会与我多说?快走快走,若是误了县尊之事,可是要打板子的。”


    曾芸芸又问:“你看起来面生啊。”


    这人变得很不耐烦:“去还是不去。不去我就回复知县老爷。到时候,就是那镣铐来锁你们去了!”


    肖平也看出此人很有问题,不再出门。


    在曾芸芸的眼神示意下,阿丰从这人背后突然暴起,一下子将来人扑倒在地。这人顿时哇哇乱叫:“你们反了,竟然敢袭击公差!”


    肖平已经拿来一块抹布,迅速塞进了那人口中,随后又与曾芸芸一起,将这人紧紧绑住。


    “阿丰,你去通知王员外。”曾芸芸果断吩咐。


    阿丰刚出门,就看到门口有一人急速跑走。随后,这人骑着一匹马迅速逃离。


    很明显,院内这人的同伴寻找到这里,正好看到他被拿住,不假思索就逃走了。


    没多久,王本财带了五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了肖平家中。


    王本财直接对着这人踢了几脚,才说道:“我正要找你们,没想到他们倒是迅疾,先我之前找上门来。多亏你们机灵,没有上当。”


    肖平忙问何事。


    王本财道:“是个很好的消息。你父亲的事情被陛下关注到了。目前事情正在妥善解决,不用太久,你父亲就能回返。”


    肖平一听这消息,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


    王本财道:“你父亲的事情,能被陛下关注,还是多亏你家芸芸。虽然之前,这个案子就是朝廷重点盯着的。但是朝中的案子毕竟很多。可是前几日,首辅专门向陛下提到了你家芸芸,这个案子也就被顺带提及,陛下就命人火速侦办。再麻烦的事情,陛下和首辅都关注到了,自然就容易解决。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本想到快点来告诉你,谁想到这些人贼心不死,还想诓骗你。”


    肖平问:“世叔,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正是陷害我父亲一伙的?”


    王本财点点头,道:“狗急跳墙罢了。这几个人你就交给我了。这人纵然知道的东西不会很多,但我们有办法寻根摸底。另外,为了你们的安全,我这四个亲兵最近都会跟着你们。他们会藏在暗处。等你父亲回来,这件事情也就了解了,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随即,王本财命手下将人绑好,嘱咐他们要留好活口,便带着其中一人离开了。另外那四人,对着肖平和曾芸芸抱了抱拳,就四散消失,应该是埋伏在了四周。


    喜悦的心情稍稍平稳,肖平走进书房练起了书法。他要在笔墨之间彻底舒缓自己的心绪。曾芸芸则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文峰山,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她在心中默默想道:一切都好起来了。


    第128章 制作粉丝曾芸芸的商业头脑


    制作粉丝的手工机器在众人齐心协力、历经许多个日夜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成功地制造出来了。那是一个看似简陋却凝聚着众人智慧与汗水的奇妙装置。机器的各个部件虽然略显粗糙,但每一个榫卯都在诉说着大家为之付出的努力。


    当机器开始运转,一根根粉丝从出口缓缓吐出时,众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产出的粉丝粗细不均,色泽也略显平常。然而,当这些粉丝经过简单烹饪做熟之后,那独特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品尝一口,顿觉味道相当不错。那爽滑的口感,带着丝丝粮食的清香,在口腔中散开,令人回味无穷。


    曾芸芸站在一旁,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她一边细心地嘱咐参与制造的几个人依据使用情况继续对设备加以改进,一边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粉丝的量产工作。她那坚定的眼神和忙碌的身影,仿佛在告诉大家,一个新的商业篇章即将开启。


    与此同时,曾芸芸的第一家店面最终还是开在了府城之中。租赁店面这一重要事宜是由阿丰去操办的。


    那一日,阿丰早早地便穿梭在府城的大街小巷,四处打听合适的店面。他的脚步匆忙而又坚定,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说来也巧,这店面恰好租在了春香楼的对面。春香楼那华丽的装饰和热闹的氛围与即将开业的粉丝店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曾芸芸对于春香楼既不存在歧视的态度,也没有太多的好感。她只是一心想着如何经营好自己的店面。不过优质的店面一时间着实难以寻觅,既然开在了这里,那便就开在这里吧。


    又忙碌了好些日子,店面总算有了些许模样。那原本陈旧的房屋经过重新粉刷,变得焕然一新。店内的货架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陈列着各种包装精美的粉丝样品。虽说日后会聘用伙计帮忙打理,但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曾芸芸带着阿丰亲自坐镇。他们每天早早地来到店里,打扫卫生,整理货物,迎接每一位可能的顾客。


    帅嘉谟和他的家人暂时依旧留在了新村。新村那宁静的环境和友好的村民,让帅嘉谟一家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方面,想要留住这个人,首先就得留住他的心。新村有充足的饭食供应,每一顿饭都充满了家的味道。那香喷喷的米饭,新鲜的蔬菜,还有偶尔能吃到的美味肉食,让帅嘉谟一家的生活有了保障。有安稳的房屋居住,那一间间整洁的房屋,虽然简朴,但却能遮风挡雨,给他们一个温暖的港湾。还有书可读,村里的那间小小的书屋,收藏着各类书籍,彻底解决了帅嘉谟的所有后顾之忧。


    另一方面,阿丰还会时常回村里,正好能向帅嘉谟请教问题。每次阿丰回到村里,帅嘉谟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耐心地解答他的疑问,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也越来越深厚。


    帅嘉谟一家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了许久,来到这里之后,才渐渐略略安心下来。待了没几日,他们全家都完全放松了下来。新村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宜居宜人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鸟儿的歌声便会在耳边响起,仿佛在演奏一场美妙的音乐会。村里的小溪潺潺流淌,清澈的溪水可以看到水底的沙石和游动的小鱼。


    帅嘉谟全家都对阿丰这个憨厚又聪慧的少年极为喜爱,而阿丰也真正把帅嘉谟当成了自己的老师对待。每次从府城或县城回去,都会给帅嘉谟或者他的家人带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本珍贵的书籍,有时候是一块美味的糕点,每一份礼物都承载着他的心意。


    阿丰租的这个店面带有一个后院,不仅可以住人,还能够充当临时的仓库使用。后院里摆放着一个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刚刚生产出来的粉丝。那一根根粉丝仿佛在等待着被送往千家万户,为人们带来美味的享受。


    这日傍晚,肖平因为与书院的几位朋友在府城举行文会,没有留在店里。肖平身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方巾,气质儒雅。他与朋友们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籍。他们时而高谈阔论,时而低头沉思,讨论着诗词文章的精妙之处。


    阿丰则外出推销粉丝去了。阿丰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满了各种口味的粉丝样品。他走在府城的街道上,一家一家地拜访商户,向他们介绍着自家的粉丝。


    曾芸芸刚刚关闭了店门,就有快马疾驰而来。那匹马高大健壮,毛色光亮,四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马停歇之后,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子。


    这个男子,曾芸芸曾经见过一面  ,乃是当日在县衙内曾芸芸、肖平与陈鹏相见之时,侍立在陈鹏身侧之人。当日观其模样,似乎是陈鹏的族人,甚至有可能是其族弟,前来此处帮忙帮衬。


    下马之后,他向四周的百姓询问了一番,又仔细看了看曾芸芸,确认了身份,随即掏出了书信一封,递给曾芸芸说道:“我兄长让我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曾姑娘。”他的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曾芸芸略带疑惑地接过信之后,这人又翻身上马,拱手作别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那匹马在他的驾驭下,再次飞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信中的言辞写得十分客气,说是京城之中来了一位陈鹏的旧友。那人如今就在府城,明日将会来到店中。陈鹏请肖平和曾芸芸帮他招待一番。另外,陈鹏还特别强调,此人性格有些古怪,让肖平和曾芸芸多多担待包容。


    因为往返路途不便,肖平、曾芸芸和阿丰就住在了后院。没过多久,肖平和阿丰相继返回。晚饭之时,曾芸芸提起了这件事情,说道:“县尊既然开口了,我们自然要好好款待。平哥儿,县尊的旧友定然是位读书人,你可以与他多多交流沟通。这人,说不定还与三舅熟识呢。”肖平点点头,说道:“正好借此机会见一见京城之中的人物。”


    肖平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客人充满了好奇。


    阿丰未曾与京城人氏打过交道,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他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曾芸芸和肖平的对话,脑海中想象着京城人的模样和生活。


    随后,曾芸芸又询问起了阿丰的推销情况。阿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神情,他详细地向曾芸芸讲述了自己一天的经历。阿丰说只有蓝府愿意购买一些,其他人纵然有购买的意愿,也只是留下了样品,说以后再做决定。


    曾芸芸道:“阿丰,明天你与我在集市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早早地起来,开始谋划着如何打开粉丝的市场。曾芸芸深知,在这个时代,传统的商业手段或许可行,但要想快速打开局面,必须得有创新的思维和果敢的行动。


    他们在集市上摆一个显眼的摊位,亲自向过往的行人展示粉丝的独特之处。


    集市的日子到了,曾芸芸和阿丰早早地来到了指定的位置。他们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将各种口味的粉丝摆放得整整齐齐。曾芸芸身着一身朴素却整洁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起,显得十分干练。她面带微笑,热情地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各位乡亲父老,快来瞧一瞧我们这新奇的美食——粉丝。”曾芸芸大声地吆喝着,声音清脆而响亮。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把粉丝,展示给大家看,“这粉丝啊,是我们精心制作而成,口感爽滑,味道鲜美。只需用热水煮上片刻,便能成为一道美味佳肴。”


    一些行人被她的吆喝声吸引过来,好奇地围拢过来。曾芸芸见状,立刻抓住机会,开始详细地介绍粉丝的制作过程和食用方法。她的语言生动有趣,让人们仿佛能够看到粉丝从原材料变成美味食物的整个过程。


    “大家看啊,这粉丝的原材料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上等粮食,经过我们特制的机器加工而成。我们的机器可是凝聚了我们无数的心血和智慧呢。”曾芸芸说着,指了指旁边摆放的一个简易模型,那是他们制作粉丝的机器的缩小版,“我们不断地改进和完善这个机器,就是为了能给大家带来最好的粉丝。”


    当然,这个机器实在太简单,哪怕是别人看了去,也不会知晓其中的构造。当然,当粉丝真正流行,这个机器的秘密也难以保住,不过曾芸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阿丰也在一旁积极地配合着曾芸芸,他熟练地煮起了一锅粉丝,让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来来来,各位尝一尝,免费品尝哦。”阿丰热情地招呼着大家。


    一些大胆的人走上前来,接过阿丰递过来的粉丝,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当他们品尝到粉丝的美味后,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嗯,真不错,这味道确实独特。”一个中年男子点头称赞道。


    曾芸芸看到大家的反应,心中暗暗高兴。她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继续与大家交流着,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意见。


    “大家觉得这粉丝的价格怎么样?如果我们把价格定得再实惠一些,你们会愿意购买吗?”曾芸芸微笑着问道。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曾芸芸认真地倾听着,将这些宝贵的信息都记在心里。


    在与大家交流的过程中,曾芸芸注意到,人们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虽然不低,但还是比较谨慎。他们更愿意相信熟人的推荐和口碑。


    于是,曾芸芸决定采取一种营销策略——让顾客成为她的推广者。她对每一个品尝过粉丝的人说:“如果你们觉得我们的粉丝好吃,不妨推荐给你们的亲朋好友。如果他们因为你们的推荐而购买了我们的粉丝,我们将会给你们一定的优惠或者小礼物作为感谢。”


    这个策略果然奏效,一些人开始主动地向身边的人介绍起粉丝来。


    与此同时,曾芸芸也没有忘记与府城的一些商户建立合作关系。她带着阿丰,一家一家地拜访那些有可能成为他们合作伙伴的商户。


    在拜访的过程中,曾芸芸充分发挥了她作为现代人的沟通技巧和商业头脑。她不仅向商户们详细地介绍了粉丝的优势和市场前景,还与他们商讨了合作的方式和利益分配。


    “老板,我们的粉丝在未来一定会成为府城的热门商品。如果您现在与我们合作,我们可以给您提供最优惠的价格和最好的服务。而且,我们还会定期推出一些新的口味和款式,让您的店铺始终保持新鲜感。”曾芸芸真诚地对一位商户说道。


    这位商户听了曾芸芸的话,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粉丝毕竟是新事物,我不知道我的顾客会不会喜欢。”


    曾芸芸微微一笑,说道:“老板,您可以先少量进货,尝试一下。如果销售情况好,您再增加进货量。我们也会提供一些宣传资料和样品,让您的顾客更好地了解我们的粉丝。”


    在曾芸芸的努力下,一些商户开始愿意与他们合作,纷纷订购了一些粉丝。


    然而,曾芸芸知道,要想真正打开市场,还需要不断地创新和改进。她开始思考如何根据明朝人的口味和喜好,开发出一些新的粉丝产品。


    她回到店里后,便与阿丰一起研究起来。“阿丰,我们可以尝试在粉丝中加入一些本地的特色食材,比如吉安的辣椒、豆豉等,制作出一些具有本地风味的粉丝。”曾芸芸说道。


    阿丰听了,眼睛一亮,说道:“芸芸姐,这个主意好。我相信这样一定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回去之后,闷头读书的肖平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芸芸,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一些文人雅士的影响力来推广我们的粉丝。”肖平道,“在我们的书院里,有很多同窗都对新奇的事物感兴趣。我们可以邀请他们来品尝我们的粉丝,然后让他们写一些诗词或者文章来赞美粉丝,这样可以提高我们粉丝的知名度。”


    曾芸芸听了,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于是,他们邀请了一些书院的学子来到店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品鉴会。


    在品鉴会上,曾芸芸热情地招待着大家,向他们介绍了粉丝的来历和特点。大家品尝了粉丝后,都纷纷赞不绝口。


    一些擅长诗词的同学当场就写下了一些优美的诗句来赞美粉丝。“粉丝如玉缕,入口滑如丝。美味传千古,芸芸创奇思。”


    这些诗词虽然并不雅致,但却通俗易懂,所以很快就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第129章 京中少年王爷爱科学


    第二日上午,店内走进来一位少年,身着锦袍,那锦袍的面料极为华贵,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少年体态雍容华贵,身形修长玉立,颇具风采。


    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玉簪固定住,显得格外精神。不过他的眼神却四处游移,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颇为新奇。


    一边踱步四处探头探脑地仔细查看,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有感必有应。凡有动皆为感,感则必有应,所应复为感,所感复有应,所以不己也。感通之理,知道者默而观之可也。”


    阿丰赶忙上前迎了过去,问道:“客官可是要买粉丝?”阿丰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期待着能够做成一笔生意。


    少年捻起一根粉丝,满是好奇地问:“这粉丝是如何做成的?如此僵硬,吃进腹中,岂能消化?”少年的手指修长而纤细,轻轻地捏着粉丝,仔细地观察着。


    阿丰回答道:“用水一煮,就变软了。”阿丰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少年又问道:“为何水煮就能变软?”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阿丰说道:“或许与稻米一般,放入水中就煮软了。”阿丰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知识,试图给少年一个满意的答案。


    少年继续追问:“为何要煮?为何冷水不能让米熟?为何米入沸水能熟,而石头则不可以?”


    少年这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让阿丰顿时回答不上来了。阿丰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无奈地看了看坐在里面的曾芸芸。


    曾芸芸见此人不像是故意胡搅蛮缠之人,便起身说道:“这位客官,粉丝能被沸水快速煮熟,只是因为温度越高,这些食物就越容易改变形态。不仅仅是变熟,也有可能会变烂。您想一想,为什么在冬天,稀粥可以保存好几天,而到了夏天,可能一晚上稀粥就会馊掉。”


    少年听了曾芸芸的讲解,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的这番话,倒是有点意思。确实,虽然我没有观察过稀粥,但是一些糕点在冬天确实比夏天保存得更久一些。可是,为什么温度越高就变化越快,温度越低就变化越慢呢?”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求知的欲望,他期待着曾芸芸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曾芸芸毕竟在后世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物理、化学、生物、地理等知识还是保留了一些。不过,直接用后世的说法告知这个时代的人是不可行的。他们根本听不懂那些术语。就算解释清楚了那些术语,他们也难以理解,或者压根不会相信。


    曾芸芸想了想,说道:“有些东西是恒定不变的,就像太阳总是东升西落,而不是西升东落,温度高确实能让一些变化来得更快一些,而温度低则难以实现。花草树木在冬日不怎么生长,而夏天则能够很快长出茂盛的枝叶,差不多也是类似的原因。”她努力地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释科学原理。


    少年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还有更为准确的原因。你这些解释,稍微有些牵强了。不过,我们所看到的很多现象,确实如此。我还需要再仔细琢磨一下。我一定能够查清其中的缘由。”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情,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少年放下了这个问题,双手负于身后,问道:“我自京城而来,常听人说当今天下的财货聚集于京师,而其中半数产于东南,其中江西的百工技艺之人数量颇多。来到这里,我也看到这里的棉、麻、烟、茶、瓷、纸、药、书、矿等都相当不错。既然如此,你为何想要做这粉丝生意?这东西很多人闻所未闻,又怎么可能会去购买?”


    曾芸芸说道:“就是因为没人去做,才有去做的价值。而且,任何生意都是有第一个人去尝试的,就像地上原本没有路,总是要有一个人勇敢地去走,走的人多了才会形成道路。”


    少年突然做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脸上满是惊讶,拍手说道:“真是奇怪!为何我总感觉你说话如此有道理?不行不行,我可不是盲目跟从之人。这里面肯定存在什么问题。”少年在原地转了两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少年又问道:“既然你对做生意有些独特的见识,那我且问你:现在天下闻名的瓷器产于景德镇,而我听说景德镇曾经是向吉州窑学习,可为何景德镇能够后来居上,而吉州窑则渐渐没落?你可不要以你并非工匠为借口,说自己不晓得。”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挑战的意味,他想看看曾芸芸是否真的有足够的知识和见解。


    曾云云笑道:“你这可并非什么考校。身在庐陵,我们多多少少都知晓一些制瓷业的事情。江西制瓷真正得以发展还是在宋真宗景德年间。当时在那里派遣官员设置镇所,后来吉州窑的窑工大量迁入,而那边的高岭土也不断被开发使用,景德镇就后来居上。另外,他们的青花瓷烧造的工艺在全国独占鳌头。青花瓷的销量极为广泛,渐渐地,景德镇就成为了制瓷的中心了。当然,景德镇产瓷能够位居天下第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技艺先进,还有其他的一些条件。比如,朝廷和地方的官府对那里的投资,另外就是他们拥有一些得天独厚的资源。”


    少年又问:“那你觉得庐陵人对景德镇那边,可还服气?”


    曾芸芸说道:“人家做得好,为何不服?不过,景德镇所制造的官瓷几乎都是在宦官的督导下完成的,倒是有几分奢靡和浪费了。”


    少年说道:“好东西自然是要花费大价钱的,为什么说是奢靡和浪费?”


    曾芸芸摇摇头,说道:“难道你不知晓吗?向内府提供瓷器的其实并非只有官窑,也包括民窑。但是为了烧造出精美器物,朝廷不惜投入巨大的成本。许多器物因为要求极高,很难成功完成。十件当中不能使用的有**件,其余的都被搁置不用。难道不可惜吗?要知道,百姓的碗若是破碎了,只要没有裂开,都是继续使用的。”曾芸芸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百姓的同情和对资源浪费的担忧。


    少年反问:“若非朝廷不惜本钱,景德镇的制瓷技艺又为何能够如此精进?”


    曾芸芸说道:“我并不反对技艺的精进,只是反对浪费。大可以将精致的瓷器多销售一些给富商,甚至是海外。现在葡萄牙、荷兰等国的商人都陆续东来,景德镇的瓷器都是他们极为重要的所需之物。”


    少年沉吟了一番,才说道:“这个路子还要好好地思索琢磨。待我回到京城,与家中长辈商量一番才能进一步探讨理论。”


    此时,曾芸芸已经料定,这少年就是陈鹏书信中所提到之人。但既然对方还没有表露身份,她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揭破。


    最终还是这少年忍不住了,说道:“相比之前云台应该给你说过我吧。我就是看了他的信,才决定到这里来看一看。你就是曾芸芸吧?之前你的很多言论,我都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可告诉你,我有很多问题打算与你深


    入探讨。你要做好准备。当然,我先要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朱翊锦,爵位是洛王。当今圣上是我的堂兄。“少年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他希望能够得到曾芸芸的尊重和认可。


    说完,少年取出了朝廷颁发的王爷金牌,并及时制止了曾芸芸等人的参拜。他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些虚礼。今天来到此处,不虚此行。天色已晚,明日再叙。”


    洛王离开后,曾芸芸又萌生了一些想法,决定与肖平商量一下未来的打算。


    当晚,曾芸芸与肖平坐在屋内,烛光摇曳。曾芸芸将今日与洛王的交谈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肖平。


    肖平听后,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芸芸,这洛王殿下身份尊贵,他的到来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遇。你说要在京城置办产业,我觉得此事可行。我未来要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若在京城有一处产业,也能有个落脚之地。”


    曾芸芸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京城乃繁华之地,商机众多。我们可以先派人去京城打探一下行情,看看哪些产业适合我们涉足。”肖平表示赞同,“不过,我们也不能贸然行事。京城之地,权贵众多,我们要谨慎行事,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曾芸芸笑了笑,“放心吧,平哥哥。我会好好谋划的。我们可以从一些小的生意做起,慢慢积累财富。等你在京城科举高中,我们再扩大产业规模。”


    肖平握住曾芸芸的手,“有你在我身边,我信心十足。我一定会努力考取功名,不辜负你的期望。”


    曾芸芸又思考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如筹集资金、挑选人手等。


    她深知,在京城置办产业简单,但商业上立足却并非易事。不过,她早已不是普通的百姓。有了朝廷的背景,很多事情都可以铺开了。只是其中涉及的事情还有很多,甚至要引入很多后世的机制,未免惊世骇俗。她也没有与肖平商议。


    商议过多,肖平无法理解,反而徒增牵挂。


    当晚的梦中,曾芸芸梦到了一个奇妙的京城,那里有许许多多的机会等着她去施展。


    第130章 教授与筹谋不知不觉在改变的大明……


    朱翊锦离开后,帅嘉谟来了府城。来到店里,首先还是对曾芸芸和肖平千恩万谢。随后他表示,家中诸事已经安排停当,虽然初来乍到,但是与新村村民亲如一家,多得他们帮衬,因此在此生活,全无牵挂。因此,他来到府城,希望早点开始为东家干活。


    曾芸芸没想到他能够这么快就融入这个环境。不过想想新村的村民也和他一样,都是在家乡遭受灾难来次,情感上有共鸣,又都是实在人,所以相处得好也属正常。


    店里无事,曾芸芸便请他继续教授阿丰。不过曾芸芸要求他两三日就回家一次,以免家人忧盼。若是愿意,以后可以将家搬到城里。帅嘉谟忙摆手推辞,说家人在新村甚好,尤其是孩子很喜欢那边。所以,帅嘉谟表示自己会多回去,生怕曾芸芸强行要求他将家人唤回城里。


    帅嘉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家人脸上无忧无虑的笑颜了,而且鉴湖社学办得很好,孩子在那里读书,未必没有好的前途。所以,他暂时没有来府城的打算。另外,府城之中官吏甚多,帅嘉谟经历之前一难,对这个群体还是有抵触的。


    曾芸芸自然随他。要收其心,自然要先安其心。


    看到帅嘉谟带着阿丰弄来了一堆草纸和一个算盘在那演算,曾芸芸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当即,曾芸芸将阿拉伯数字教给了他们。就连肖平,也放下了经义,在一旁倾听。


    教授的过程很简单,但他们接受的过程却都比较慢,尤其是帅嘉谟。一开始在他看来,曾芸芸写的这些,完全是鬼画符。毕竟,越是习惯了用汉字,越是难以接受这些符号。


    三个人中,反倒是文化水平最低的阿丰学得最快。


    一开始,帅嘉谟还不是完全理解这阿拉伯数字的意义。不过当他看到在曾芸芸教授了简单的演算方法,而阿丰很快就能借助阿拉伯数字快速进行百以内的加减,而不需要使用算盘时,不由嗟叹连连:“小姐,这阿拉伯数字太方便了。若是推广开来,哪怕是白丁妇孺,也能粗通算术之道了。”


    帅嘉谟虽然学得不快,但他并非迂腐之人,他知道这背后代表的含义。虽然明朝推广文教耗费了很多心力,但是识字率依然很低,毕竟读书的支出太大了。可推广这几个数字的话,不需要耗费太多。试想,如果每一个百姓都能习得计算,那么明朝将是何等盛世!


    曾芸芸点点头。拥有后世灵魂的她,自然知道数学这门基础学科所承载的开发潜力有多大,又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多大的改变。


    看了一会,肖平意犹未尽又去读书了,阿丰和帅嘉谟则互相考校,比拼起了各自的计算速度。帅嘉谟因为口算和心算速度要比阿丰快很多,在他熟悉了阿拉伯数字的使用方法后,计算速度又超出了阿丰一截。


    曾芸芸随即又写出了乘法口诀和最简单的一些公式,令二人啧啧称赞。


    至于从何习得,曾芸芸自然有一番说辞,不过二人并没有询问。


    于是,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肖平在仔细温习经艺,帅嘉谟与阿丰在学习数学,而曾芸芸则手托香腮,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夜越来越静,曾芸芸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朱翊锦夜里同样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的皇帝哥哥任命他为国子监的祭酒,专门讲授格物致知之学。醒来之后,窗外已是大亮。他赶紧叫起侍女添喜服侍他梳洗。


    添喜问“王爷为何起得这么早?”


    朱翊锦道:“今日见罢我那知县好友,我还是要到昨天去的那家粉丝店里好好看看。”


    添喜很好奇:“王爷昨天回来,一直就在说那粉丝店如何不俗。料想这粉丝是一种吃的,只是比较新鲜,可那店里还有什么值得王爷这么挂念?”


    朱翊锦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也没想到来到这里,竟然会遇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说她有趣,实在是羞辱她了,应该说是有大学问,而且是别人没有的大学问。”


    添喜道:“京中那么多大学士,也没见谁这么被王爷夸过。王爷说的,我可不信。我听王爷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娃娃吗?她有能有多少真才实学?”


    朱翊锦脸上带着笑,问:“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何必藏着掖着。”


    添喜噘着嘴道:“这女娃一定长得很美,所以王爷才如此惦念。”


    朱翊锦忍不住小气来。他看到添喜起来后忙着服侍他,还穿着亵衣,乌云一般的头发随意垂在那里。相比过去,她明显丰腴了一些。


    朱翊锦便打趣道:“服侍我这么久,你倒是越发娇懒了。”


    添喜微微一羞,道:“跟着王爷在一起,日子过得舒坦自然,自然有些娇懒。王爷啊,你这是点我呢!这次出京,除了侍卫,王爷只带了我一个人来。我还是要勤快起来。否


    则,若是被王爷赶出府。那哭都没地方说呢。”


    朱翊锦和这个侍女开惯了玩笑,道“你啊,你就甜在这张嘴上了。”


    这一会的工夫,早饭早已由下人准备好。朱翊锦急匆匆地吃了一些,就要奔着附近的茶楼而去。


    朱翊锦连忙叫住他,道:“王爷,说的那件事,你还没给个章程呢。”


    朱翊锦问:“什么事?”


    添喜说:“就是奴才左贵之子左春茂,在京中为官已经多年,如今他想外选一个知府正堂。想求王爷向元辅说说情,或者给吏部打个招呼也行。”


    朱翊锦道:“这种事情以后直接回绝。既然做了我的家的奴才,就不要总是想着做官的事情。若是时候到了,我直接跟皇帝哥哥说,是会给他们安排去处。”说罢,朱翊锦就很快出了门。


    添喜欲言欲止,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继续劝说。此前她已经拿了左贵的好处,如今还能退回去。她知道朱翊锦虽然行事怪诞,但有时候又最讲规矩。


    此时,陈鹏终于从县里赶来了府城,正在茶楼里等候。


    陈鹏这次穿着便服,也没有带过多随从。不过茶楼早已被他清场。当然,所需银子都不是从公中出,而是他自己从私囊中拿出。他的俸禄并不足以支持这些,全靠家族帮扶。


    二人见面,分外亲近。


    陈鹏指了指桌上的一点果子和茶水,和朱翊锦劝让了一番,随即道:“许久不见,王爷的风采愈发倜傥了。”


    朱翊锦道:“当年在京中你与我相识时,可从来不说这种吹捧的话。当然,这次你夸我倜傥,我虚心接受。”


    陈鹏又问:“王爷长途来此,一路上是不是觉得寂寞枯燥?毕竟,这里可不同于沿着运河南下。”


    朱翊锦道:“我原本想要与几位好友一起同行,没想到他们接二连三遇到事情。我等了快三个月,只好独自前来。此前在京中见到了元辅,他说你所在的庐陵颇有趣味儿,我就来看看。另外,我这一生最佩服三个人。除了我朝的太祖爷,就是岳鹏举岳爷爷和文宋瑞文爷爷。这里既是文爷爷的老家。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陈鹏道:“王爷既然来了江西,可不能单单是为了看一看文宋瑞文爷爷的故地。江西自前宋开始兴盛,但目前已经衰落之相。王爷既然来了江西,无论怎么说,都要拉扯这里一把。”


    朱翊锦笑道:“唐人王子安曾说,江西物华天宝龙光,人杰地灵。我最初以为这是外地人对好客主人的客套。谁想到到了此地,却觉得果真如此。”


    陈鹏点头道:“确实,此地之民对王子多有感恩之情。”


    朱翊锦指着曾芸芸店铺的方向,道:“就说昨日你让我见的那个叫曾芸芸的少女,就令我感慨良多。上天何其钟爱此地,人杰地灵,果然不差!你治下有这样的百姓,还愁发展不了吗?”


    陈鹏摇摇头,道:“外表看来如此,实际还有许多不足。此地居民性习勤俭而安于简朴,人多有愁苦之思。百姓善于积蓄,乐于百业。京城之中,江浙之地,王孙公子鲜衣怒马,在此地很难见到。曾有人说,此地大荒无饥民,游子无内顾,乃俗之至美之地。然而,虽至美,也愁苦啊!我刚到任上,见小民面相清苦,衣衫单薄,肩背手挑,卖浆市饼,默默不得意。我就想,我任县令,如何才能让此地发展得更好?到任以来,不敢说衣不解带,也是不曾懈怠,但寸功未立,实在遗憾。所以还请王爷助我!”


    说到这里,陈鹏明显是动了感情,起身行礼,十分赤诚。


    朱翊锦也被陈鹏的拳拳公心感染了,道:“你虽知县,但做了不少好事,许多功劳,连陛下也都知晓。今日既然说得尽兴,不妨还到那家店里,仔细分说一番,看看在此地能否成就功业,也为社稷造福,为陛下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