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赴宴难道她怀了肖平的孩子
曾芸芸带着爱丽娜回到府衙没多久,便听闻那群江湖汉子尽数被捉住了。曾芸芸对这些官兵的效率尤为称赞,由此显现出了官府对爱丽娜的重视程度。
虽然有些嘴硬,但是这么多人,总有贪生怕死之辈。还没到府衙大牢,只是在途中,便有人全部招供了。曾芸芸这才知道,这些人竟然真的和自己有牵连。他们是脱逃的马贼联系而来的,目的是混入府城捉走曾芸芸和肖平。只是这些人火气太大,运气也不好,最终惹恼了爱丽娜这个女煞星。
无疑,这些官兵误打误撞中立了大功。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千户所和府衙要去做的了。
此时,曾芸芸心中是保持着警惕的。肖山失踪之谜至今没有解开,躲藏在背后的势力也没有显现,但是抽丝剥茧之下,对方的行动还是一点点显露出来。很明显,他们着急了。当下,曾芸芸和肖平只能更加小心。这种较量,除了表面的势力之外,还是耐心的比拼。
曾芸芸的另外一种警惕则来自爱丽娜。这个英国女人听说她也是女人之后,兴奋得不行。曾芸芸有种直觉,这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对此,爱丽娜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回来的路上快乐地扯住了曾芸芸的肩膀,让她见识了爱丽娜的胆大奔放。
曾芸芸回到住处,将遇到的事情告诉了阿丰,嘱咐他最近多多留意。她刚刚坐下,便听到阿丰道:“老大,有人来送请帖。”
跟随阿丰来的仆役递上请帖道:“我家小姐请曾小姐明日前去赴宴。”
曾芸芸接过请帖,看到落款竟然是蓝灵,不由疑惑,问:“蓝小姐有没有说别的?”
那人摇摇头,只是嘱咐曾芸芸从侧门进府。曾芸芸只好将他打发走了。
请帖倒不似伪造。毕竟,赴宴的地点就在蓝府。不过,曾芸芸与蓝灵没有什么瓜葛,蓝灵此番下请帖,倒不知道为了什么。另外,客人到了,不请客人走正门却走侧门,这种安排也算奇怪。最主要的是,他们前几日刚刚去了蓝家的田庄,刚刚见面没多久,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说。
晚上肖平回来后,曾芸芸问他有无收到蓝家的请帖,肖平说没有 ,这愈发让她好奇。肖平便嘱咐明日阿丰跟随曾芸芸,以免出现意外。他回来后便听说了今日豆花店发生的事,十分在意曾芸芸的安全。
曾芸芸自然想不到,这是蓝灵与肖近一手促成的。
前几日,纤纤又带着月儿去了蓝府一次,和蓝灵见了一面,言道自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回去之后,就有了纤纤在春香楼的这次“告别演出”。另一边,蓝灵思来想去,觉得“曾芸芸”竟然有如此勇气,大为敬佩。虽然知道她不是为了自己,蓝灵依然觉得感动,便有了宴请“曾芸芸”并且赠送一些金银的念头。蓝灵虽然见了“曾芸芸”多次,可并不知道她如今的住处。好在肖近知道,于是才会有请帖被送到这里。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曾芸芸觉得自己还是要去赴宴。人一旦闲下来,好奇心便会被放大。
次日上午,曾芸芸便带着阿丰步行前往蓝府。二人出门较早,一路走走看看,并不着急。曾芸芸还是着男装,所以并不扎眼。
此时,在春香楼中,纤纤也已经与这里彻底脱离了关系。此前,她哪怕可以赎身,春香楼也是不同意的。可是这一次,当她提到蓝亮的时候,老板娘春香却罕见地同意了。纤纤有了新的靠山,这件事无法隐瞒得了她。当纤纤第一次去蓝府时,她就派人跟踪过去了。面对着蓝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哪怕纤纤是春香楼的招牌,她也不敢阻拦。
于是,纤纤带着月儿,各自提着一些金银细软,叫了一辆马车,也奔着蓝家而去。
考虑到肖近是肖平的堂兄,如果不出这个意外,曾芸芸便是肖近的弟媳,为了避免尴尬,蓝灵便没有请肖近作陪,打算自己将这件事情说清楚。她觉得,既然曾芸芸自愿与肖平脱离关系,肖平又不反对,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要赠送金银,只是出于道义。接下来,便是各走各的路了。
因为坐的是马车,速度比较快,所以纤纤早早到了蓝府。原以为需要下人通禀一下,谁想到见到她来,下人连忙从侧门将她迎进府内。
纤纤心中觉得安慰。以前进蓝府,都是走后门,这一次却走侧门。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入蓝府。
蓝灵坐在屋内,正想着如何与肖平多来往。听到下人说客人来了,她微微一笑:来得还挺早。
当蓝灵看到纤纤和月儿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时,有些惊讶:这是打算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了。蓝灵有些不情愿,不过她猜测“曾芸芸”应该有些难处,决定给她银子之后,让她或租或买一套宅子。住在蓝府是不行的,蓝灵还希望能够请肖平以后来做客。若是撞上了,彼此都太尴尬。
纵然心中略有不快,蓝灵并未显现在脸上,而是热情地招呼纤纤:“姐姐稍坐,我问问下人是否准备妥当。”
蓝灵问了问,知道距离开席还要一会,便与纤纤喝茶。
蓝灵问:“姐姐是搬离那里了?”
纤纤道:“是的,从此与那里再无关系。”
蓝灵点头道:“姐姐倒是爽利性格。”
纤纤道:“既然有机会离开,我怎么可能错过?那种度日如年的日子,我是再也不愿意经历了。”
蓝灵心头一颤:难道肖平有什么问题?为何与他一起会度日如年?蓝灵略一想,便觉得明白了。二人情感不和,哪怕锦衣玉食,也会有度日如年之感吧。她随即想到了肖平与自己又会如何,心中略略忐忑。不过她的心事是无法与“曾芸芸”交流的,只能一边琢磨,一边应付对方。
纤纤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余下的一步便是与蓝亮确定关系了。她在看到小院里只有蓝灵一人,便问:“蓝公子可在府中?”
蓝灵笑道:“我哥哥去书院了。最近一段时间,他在忙着府试。”
纤纤微微有些失落:准备府试虽然重要,可是连见我一面的空都没有吗?可是她很快找到理由说服自己:既然是蓝灵出面,说明蓝亮还是有些羞涩,不好意思提及此事。换成别的男人,自己心仪的女人来到自己家中,还不知会猴急到何种程度,可是蓝亮却请自己的妹妹陪着她,而且好像还准备了筵席,看起来十分重视。纤纤心中又是一暖,暗赞蓝亮是谦谦君子。
不一会,便开席了。蓝灵命下人取来一个锦盒,递给纤纤道:“一点心意,还请姐姐收下。”
纤纤入手,便觉得沉甸甸的,掀开锦盒一看,里面满是金银,心中甚喜,觉得这定是蓝亮送自己的聘礼。她原以为蓝亮会送一血书画、古玩、玉器给自己的,想不到是金银。不过想想,金银是最实惠的,可见蓝亮的体贴,纤纤心中愈发快慰。
二人坐在席上,对着满桌子酒菜。月儿则在一旁伺候着。
蓝亮看“曾芸芸”痛快地将锦盒手下,满意之余,又有一丝不快:为何竟然没有一丝谦让?甚至感谢的话也没听到一句?她不知道,纤纤满腹感激之语,乃是等着向蓝亮亲口诉说。
蓝灵问纤纤:“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纤纤微微羞涩:“全凭妹妹安排。”
蓝灵一愣:之前都是称我蓝小姐,为何改称妹妹了?她道:“还是姐姐自己拿主意才好。”
纤纤便道:“那我听蓝公子的。”
蓝灵再次一愣:与我兄长何干?她便道:“我哥哥大概不会说什么。”
纤纤道:“如此,我先住下便是。府内不行,我就住府外。若是能生个一男半女,我再搬进来。”
蓝灵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这是什么话?难道她怀了肖平的孩子,到时候送来让我养?
这时,蓝家又有下人走进来道:“小姐,门外有人持请帖赶来,说是来赴宴。我们觉得是冒充的,便将她拦住了。”
蓝灵忙问:“她可说是何人?”
下人道:“来人自称叫曾芸芸。”
蓝灵诧异道:“如何又有一个曾芸芸?”随即,她对纤纤道:“你且稍坐,我去看看。”
走到大门口,却见到门口无人。蓝灵问后才知,来人看进不来,竟然走了,只是将请帖留在了这里。
蓝灵想:大概是别人捡到了“曾芸芸”丢下的请帖,故意来蓝家打秋风。看到进不来,便离开了。
蓝灵回到屋内,将请帖递给纤纤看,道:“不知谁捡了你的帖子,来冒充你。”
纤纤接过来,也没看里面的字,便笃定地道:“这帖子不是我的。”
蓝灵纳闷:“如何不是你的?”
纤纤摇头,道:“确实不是我的。”
蓝灵唤来下人,指着纤纤问:“你将请帖送给谁了,可是她?”
下人摇头,道:“是另一个人收了。不是眼前的这位姑娘。”
蓝灵沉吟道:“难道是地址错了?”
纤纤不知她为何这般模样,猜测那请帖应该是送给自己的,却被别人收了。她想,春香楼中姐妹众多,看到是蓝家的帖子,难免有人眼热。
她便安慰蓝灵,道:“有无请帖都不要紧,反正我都来了。倒是妹妹你有心了。”
蓝灵想不出原因,只能叹道:“这肖近,办事竟然如此不牢靠。”
第92章 比武招亲我现在就跟你走
曾芸芸对来蓝家赴宴本就兴趣不大,既然下人给脸色看,说明主人的热情也不足。她虽然好奇蓝灵的动机,但绝做不出在蓝家门前久等的姿态,觉得趁势离开最好。
刚返回租住的房屋,爱丽娜便扑了上来,一把把她抱住之后,直接将她往院外拖。一边拖,爱丽娜一边用蹩脚的汉话说:“去玩耍……去玩耍……”
曾芸芸道:“我还没吃午饭。”
爱丽娜继续吃力地道:“我……请……”随后,她换成英语,道:“亲爱的芸芸,我很希望你陪我去城里走
一走。我觉得吉安是很有趣的地方。”
没办法,曾芸芸只好带着爱丽娜及她的两个女侍卫再次来到了集市。至于阿丰,已经不需要跟着了。
因为上次豆花店的事件,爱丽娜出门更加小心,她和女侍卫都学曾芸芸,穿的是清一色的男装。她认为这样做,很酷很有趣。
因为逢集,这里特别热闹。单就地摊而言,就什么东西都有:蔬菜鲜果、布匹古董、胭脂水粉,多得是让人目不暇接。
女孩子本就对胭脂水粉的感兴趣,东方的饰物尤其让爱丽娜觉得新鲜。另外,爱丽娜还对街市上的古董十分热衷,她认为这些东西里充满了神秘的东方力量。曾芸芸看了看这些很便宜的价格就能买到的东西,想到它们千百年后就会成为价值连城的珍宝,不禁感慨时间这种东西真是神奇。
买了一堆东西后,爱丽娜看到集市角落里躺着几个乞丐,衣服上破了不少洞,露出了里面黝黑的肌肤,不知多少天没有清洗了,厚厚的一层泥垢,衣服也是黑得发亮,想来是鼻涕口水都往上面擦所致。阳光很好,这些乞丐也很享受这种难得的天气,一个个闭目酣睡,甚是惬意。眼下,他们仿佛不是躺在地上,倒是像躺在龙床上一样。睡着睡着,嘴边是口水长流,淌了一地,不知梦里吃了什么好吃东西。
“流浪汉?”爱丽娜对这些人很好奇。
曾芸芸点点头。
爱丽娜眼睛一亮,道:“如果在大明,我的银子都花光了,那么我也去做流浪汉。”
曾芸芸后世读过一些英国的流浪汉小说,虽然这时候流浪汉小说暂时还没有兴起,但很多英国人对随遇而安的生活却很感兴趣。爱丽娜作为一个喜欢闲逛的阔小姐,并不知流浪汉的辛酸,只是觉得这些人的生活有趣。
对着乞丐指点一番,又丢下一把铜钱导致乞丐们打成一片后,爱丽娜的眼睛睁得愈发大了,恨不得把所有有趣的事情都装进脑海。
走着走着,曾芸芸和街市上的人听到一阵喧腾。
“有热闹看!”有人打声招呼。于是众人蜂拥而去,挤得不可开交,个个都要争着到前头,嘴里都嚷着:“快让开!快让开!已经开始了!”
曾芸芸等人心中困惑,好奇心不禁大炽,也跟着用力挤进去。只是前面的人太多,实在挤不进去。爱丽娜也是爱看热闹的,带着两个侍卫急得直跺脚。
“哎呀,谁的钱袋掉了!”没办法,曾芸芸只能使用后世的老办法。为了逼真,她还特意丢了两个铜钱在地上。这一声喊,果然将前面的人吸引来一部分。曾芸芸等人赶忙冲到了前面。
曾芸芸看到前面搭起了个方台,披红挂绿,便问旁边的一位老妇人:“请问这里要做什么?”
那人瞥了她一眼,眼色里满是狐疑,似是奇怪她连这个都不懂,但马上不屑地撇撇嘴道:“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我们这条街上的,连比武招亲都不晓得。告诉你,要招亲的是我表亲家的闺女。”
比武招亲?曾芸芸立即想到了《神雕侠侣》中杨康和穆念慈的那一段,立即给爱丽娜介绍起情况。
想不到组织比武招亲的还生财有道,前面摆了一排椅子,非经特殊邀请,也可以坐,不过要交五钱银子。两个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站在前面收钱,后面围观的倒是不敢闹事。爱丽娜是不差这点钱的,招呼曾芸芸和侍卫都坐了下来。那个妇人大概真的是招亲女子的亲人,没交银子,便直接坐在了不错的位置。
坐下之后,爱丽娜还不断地问曾芸芸:“这是东方的决斗吗?”
曾芸芸只能道:“差不多吧。”她并不知道这里比武招亲的规矩。平日里她陪着肖平读书,觉得武艺这种事情离她特别远。直到看了阿丰、沈有容和马贼的交锋,才确信有些人确实有功夫在身。
曾芸芸低头看了看,在她们这些第一排坐下的人的脚下已经画了一条白色的石灰线,离线约么三丈处是一座方台。所有观看的人都在白线之外,隔不了多远就有一伙劲装打扮的青年维持秩序,不让观众靠近方台。
那方擂台丈见方,高约一丈,却是用坚固的木料建成,看上去便是用大铁锤狠砸,一时之间也难以砸坏。台子左右两侧都有阶梯,好方便人上落。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拦在白线外,方台左侧斜对着曾芸芸的那一面搭了一个木棚,虽然是草草修建,却也费了不少心思,看上去整整齐齐的。木棚里摆了一列椅子,显然是也用来观看的,这时那些椅子有些还空着。至于木棚下站着的都是男子,倒不知道是哪位女子要招亲,相貌又如何。
等了一会,下面的观众都有些鼓噪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才走到台上,拱手抱拳,口中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侠士高人,四方朋友,近日我刘程侯设此擂台,是为小女选婿。比斗之中,规矩不限,兵器、暗器皆可使用,但不能伤了人命。凡在擂台上能连胜二十场者,即为胜出者。以后就算有武艺更高强者,也不做数了。若是无人应战,也算胜出。最后胜出者如未被我家小姐选中,我刘程侯以百两白银酬谢。当然,被选中的少年英雄还请放心,我刘程侯还是薄有几分家私的!”
“刘镖头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被选上,那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那是。刘镖头家有良田千顷,女儿更是貌美如花……”
“良田千顷夸张了,但百顷总有。至于貌美如花,你是没见过他女儿吧?”
“无论美丑,有钱就行。钱多可以娶妾啊!啧啧,不知道谁有这种好命啊!”
“李二狗子,你不上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吉安城中打架,还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
下面顿时议论纷纷。还未等有人宣布比赛开始,已经有两个人按捺不住,跑上台去。
两人都是寻常的百姓打扮。上去之后也不搭话,便你一拳我一腿地打了起来,很是激烈。不一会,衣服不少地方都撕破了。
曾芸芸虽然不懂武艺,也能看出来那两人只是普通人,虽然看似打得热闹非凡,却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观众们哪管这许多,难得一见的热闹,自是叫好声连天,便如同海上巨浪,一潮接一潮,层叠在一起,把场上的气氛带动起来。台上的人听得叫好声,便更加卖力地显弄起来,索性扭打在一起,在台上滚来滚去的。这时候,所谓艺压群雄抱得美人归的念头已经抛到了脑后,能在众人面前露脸才是当务之急。
台上的人厮打一番之后,终于有一个因为力竭,被推下擂台,发出一阵阵哀嚎,另一个则耀武扬威,继续迎战,但很快被新上台的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于是,擂台上你来我往,打得风生水起,但却无人能保持太多的连胜。最多的一个,也就是胜了三场,便被其他人打败。
擂台上打来打去很热闹,走马灯般上人下人。下面旁观的街坊百姓哄笑一团,仿佛闹剧一般。
曾芸芸看了看观战的刘镖头,面容虽然严肃,却不着急。只是不见招亲的小姐现身。
曾芸芸看了之后暗笑,心想,若是沈有容或阿丰在此,都未必敢说有机会,毕竟要面对的是车轮战。她想不到的是,一旁的爱丽娜看得热闹,没有和她打招呼,就戴着斗篷窜上了擂台。
大家看到上台的人竟然戴着斗篷,都鼓噪起来:
“嘿,台上的,把斗篷摘下来让爷好好看看。”
“哈哈,戴着斗篷不错,这样打输了就不会很丢人。”
“个子不矮,就是太瘦了,估计马上就要被冯胖子丢下来。”
“冯胖子,这人是不是你雇来的,白送你一场胜利?”
“你还别说,这方法不错。雇上二十个人,便可以赢下擂台。”
“你以为别人傻?刘镖头随便派上去一个镖师,就能让你难看!”
…………
爱丽娜压根就不理会这些,看向了对面的肥壮男子。
男子已经连胜了三场,而且将对手打得很惨,所以之前一阵无人敢上台应战。眼下看到自己面前出现如此纤瘦的一个人,不由大笑,叫嚣道:“只用一拳,冯爷我就送你下台。”
爱丽娜轻蔑一笑,掏出了火枪。
男子一愣:“暗器?”说完,他开始小心游走。一旦得到机会,他便会扑上来出拳。
连换了数种怪模怪样的拳法,爱丽娜始终不为所动,男子怒了:“竟然诓我!压根就不是暗器!看我猛虎拳!”
看到对方马上就要扑上来,爱丽娜对着他直接点火射击了!
曾芸芸都被爱丽娜的疯狂吓了一跳:这太草率了吧?对面可是一条人命啊!
火枪射出的巨大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在对面上蹿下跳的男子被打了正着,不过却没有倒下。只是,他的头发被烧着了,而且满脸的烟灰。
原来,爱丽娜只是在枪里塞了很少的火药,并不会致命。
纵然没有受伤,男子的心却虚了,生怕爱丽娜再来一枪,直接自己跳下了擂台。一边跑,一边道:“你……你赢了……”
爱丽娜转过身面对台下的所有人,举起火枪,仿佛在说:“谁不服,尽管上!”
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擂台一侧的帘内跑出一个少女,一把抓住爱丽娜的衣袖,大声道:“好,你赢了!我现在就跟你走!”
曾芸芸看到,这少女竟然是刘美!
第93章 美丽的姑娘刘镖头捡到宝了
看到女儿冲上前去,刘镖头就想去阻止。谁料到爱丽娜也是个心思旷达的人,看到刘美主动要跟自己走,心中顿时充满了自豪感,哪里还管其他事情,大声道:“美丽的姑娘,走!跟我走!”
刘镖头暗想,哪里来的土匪一般的人物?他不由加快脚步,最终带人将她们拦住,并对爱丽娜道:“二十连胜还未达到,这么走不合规矩吧?”
刘美已经铁了心要离开,便道:“既然没有人应战,就算赢了。爹爹如何要反悔?既然将女儿逼到了这一步,难道还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刘镖头道:“我的这些徒弟还要挑战!”
刘美看了一眼诸位师兄弟,道:“我不会嫁给诸位师兄弟的!”
刘美的这些师兄弟心情不由大好。被逼上擂台,是师命难违。小师妹平日里最爱舞枪弄棒,并不是他们喜欢的女孩的类型。镖局里讨生活的,谁愿意娶这个凶巴巴的同门师妹(姐)呢?
刘镖头也知道徒弟们的心思,先是对女儿吼了一声:“这件事由不得你!”随即又对徒弟们道:“谁赢了擂台,就可以得一千两银子的嫁妆!”
爱丽娜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但大体能知道意思,便举起火枪,用蹩脚的汉话道:“谁想挑战我,都行,只要不怕我的火枪!”
刘美几个跃跃欲试的师兄立即都气馁了。面对火枪,他们都没了为师父分忧的念头。一千两银子虽好,得有命拿才行。
刘镖头不由气急,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台下的观众都欢闹起来,大声嚷嚷:
“刘镖头,说话要算数!”
“敢摆擂台就要服输!”
“难道您老人家要亲自上台把女儿赢回来不成?”
“原来这是火枪啊!根本打不死人啊!”
“打不死?你上去试试,一准打死你。里面的火药装得多,足可以轰塌一座房子!”
“有火枪真好,白捡一个老婆。只是不知这是何方神圣?”
“听说京里的神机营人人都有火枪,难道是京城来的?”
…………
众人的话题渐渐转移到爱丽娜的身份上。
刘镖头看着女儿高昂着头的样子,怒气冲冲地对爱丽娜道:“既然想带走我的女儿,总要亮一亮自己的身份吧?”
爱丽娜倒是洒脱,直接摘掉了斗篷。大家一看她有别于汉人的外貌,都是哗然:
“好奇怪!竟然是蓝眼睛!”
“鼻子好高!不过脸真白!”
“竟然是洋人!”
“这就是洋人啊!今天我真的开眼了!”
“刘镖头的女人竟然跟了个洋人!”
“刘镖头捡到宝了,有了个洋人女婿!”
…………
刘美也有些惊讶,不过她丝毫没有回去的打算,干脆拽紧了爱丽娜的衣袖。
刘镖头嘴巴哆嗦了两下,大吼一声:“洋人!绝对不行!我绝不允许你嫁给洋人!”说话间,他立即带着众多徒弟将爱丽娜围住了。
爱丽娜的两个侍卫很快拔枪冲了过来,但于事无补,根本驱赶不开镖局的人。
曾芸芸走上前,道:“这是英格兰国的郡王!”她不便暴露爱丽娜的性别,只好将郡主改为郡王。
“郡王?!”观众们又是一愣。
“我听我隔壁家二狗的三姨说府衙来了个西洋的大人物,父亲是位亲王。”有人立即作出证明。
“亲王的儿子,真的是郡王啊!这可是大人物!”
“乖乖,不得了了!刘镖头的女儿一眨眼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啧啧!女镖头一下子变成郡王妃了!”
“刘镖头,你就从了吧!这种机会,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
刘镖头想不到事态竟然进行到这一步。他虽然武艺高强,但也只是在官府的管理下出苦力,赚点辛苦钱。听说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郡王,骨子里便有些胆怯。对王权的敬畏,是深入到大明子民骨子里的。
刘美趁机拉着爱丽娜,早已跑下了擂台,对曾芸芸道:“原来是你,我们赶紧走!”
直到被刘美拉着跑出了很远,爱丽娜才停下来。她有点惊讶,问曾芸芸:“她为何这么着急?”
没有等待曾芸芸的回答,爱丽娜又忍不住道:“她很美,我很喜欢。”
对于这一点,曾芸芸倒是有心理准备。西方人的审美观点和东方人的是不同的。在汉人面前,刘美的长相普通,但在爱丽娜眼中却成了美人。在后世,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曾芸芸和刘美已经熟悉,便问起她送张天师的妹妹张国莹返回龙虎山的情况,以及为何被逼上了擂台招亲。
刘美道:“我送国莹出吉安城没多久,就遇到张天师亲自带人来寻找妹妹,我便把国莹交给了天师府的人。回到吉安城没多久,父亲就知道了我最近做的事情。听说这件事已经牵扯到天师府,父亲很生气。偏偏我不喜欢听他的,他便要把我嫁出去,我自然不从,就闹了起来。父亲恼怒之下,想起了比武招亲。他原本是想让自己一位老友的儿子上去的——之前,他和这位伯伯已经商量好了这门婚事,只是我没有同意。谁想到,这位郡王中途上台了。”
刘美接着对爱丽娜道:“对不起,我并不喜欢西洋人。所以,我没法嫁给你。但是我会从别的方面补偿你。”
爱丽娜问了曾芸芸刘美说的话的意思,又让她代为询问:“你可以从什么方面补偿我?”
刘美道:“我的功夫不错,可以保护你。”
爱丽娜听了,不由大笑,道:“虽然我有火枪,但我还是希望你保护我!”
曾芸芸只好对刘美说:“她不是郡王,是郡主。她是女人。不过你要注意的是,她喜欢
的就是女人!”
大概是听明白了曾芸芸的话,爱丽娜有手指挑了一下刘美的下巴,道:“确实,我喜欢女人!”说完,自己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刘美身子不由一颤,退后两步,看来从心理层面,她还不适应这种情形。
曾芸芸安慰她道:“她虽然喜欢女人,但不会如何你的。她在和你开玩笑。现在,没有谁能约束你了。”
刘美终于放松下来,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从此,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需要考虑身份的约束了。
摸了摸衣襟里藏着的小小的银袋,那里是一些银锭和金叶子,那是哥哥帮她准备的。暂时,她需要这些来维持生活。可是,坐吃山空并非长远之计,她便问曾芸芸:“郡主缺少护卫吗?我觉得我可以胜任。”
曾芸芸知道刘美的意思,道:“我帮你问问。”
略一询问,爱丽娜立即便答应了。除了曾芸芸外,她觉得多个大明的玩伴很不错。
爱丽娜随即示意刘护卫即刻上岗,保护她逛街。曾芸芸想,尽快让爱丽娜学会汉语已是当务之急。
爱丽娜的语言天赋倒是真的不错,虽然和刘美是初识,但会不由自主比划着与刘美进行交流,一天下来倒是能学会不少文字。
黄昏时候,大概是逛街走累了,爱丽娜吵着让曾芸芸讲故事。她大致从刘美那里知道,大明还有江湖的概念,便表示,她想知道大明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曾芸芸没办法,开始搜肠刮肚地想那些有意思的小故事,发现倒是《笑林广记》里的笑话想出来了不少。这些不雅的笑话也说不出口的,也不合“江湖”二字。突然,曾芸芸一拍脑门,暗暗地骂自己真是蠢笨。自己这里不是有成套的故事吗?金庸、古龙、梁羽生、黄易、温瑞安的长篇小说,都是引人入胜的啊!
哪个好呢?当然是金庸的小说了。仓促之间,没什么准备,刘美的身份提醒了她,倒是选择《笑傲江湖》为好。反正这个小说的情节背景就是在明朝。
曾芸芸道:“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倒还有趣,但是——”曾芸芸顿了顿说,“这个故事很长很长,很久很久都说不完,你要有耐心啊!”
“好啊!好啊!”爱丽娜拍起手来,连两个女侍卫的眼睛里都冒出了光彩。
曾芸芸高深地笑笑,开始了翻译后的讲述。只有刘美有点晕,她听不懂任何英文,只觉得这护卫的差事真的十分煎熬。
曾芸芸不得不再用汉话给她讲一遍,正好让爱丽娜相印证,更快地学习汉话:“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漫烂季节。福建省福州府西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门。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青旗。右首旗上黄色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雄狮更奕奕若生……”
曾芸芸刚一开口,福威镖局灭门的惨案就牢牢地吸引住了爱丽娜。刘美和两个女侍卫也集中精力去倾听。
虽然之前对每个故事细节都是烂熟于胸,但是亲口给这些外国人翻译,曾芸芸还是十分投入的。不知不觉中,几个人便沉浸在这个后世人编织的世界中。
“林平之只想挣扎起身,扑上去和方人智、于人豪一拼,但后心被点了几处穴道,下半身全然不能动弹,心想手筋如被挑断,又再穿了琵琶骨,从此成为废人,不如就此死了干净。突然之间,后面灶间里传来‘啊啊’两下长声惨呼,却是贾人达的声音……”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已经转回府衙的四个人,听到了人声嘈杂,众人才从对林平之命运的关注中回过神来。
第94章 第二次月考出现截搭题
不知不觉,整个白鹭洲书院迎来了九月份的月考。
因为升降舍规则的改变,大家对待月考都无比郑重。除了关心自身的成绩之外,很多人还带着一些看戏的心态。比如肖平与殷志的赌约,再比如其他读书人之间的竞争。
只是,看戏本为闲暇之举。可是看着看着,很多人便把自己搭了进去,也成了戏中人。上次月考之后,在很多人眼中俨然无知稚童的社学交流生肖平一举夺得了外舍第二名。随后又传闻诗经社大名鼎鼎的社长肖近也出自这所社学。很多人请亲朋打探这所社学虚实的同时,也渐渐收起了小觑他们的心理。
肖平自然能够感受到看待他眼光的转变,不过他并不在意。书读不好,说其他的都没用。他对自己需要做什么十分清楚,只是努力,再努力!
这同样给了解鉴不小的压力。与肖平同住一个院子,他每天都能看到肖平是如何用功的。虽然他自问做得也不差,但还是渐渐被肖平拉开了差距。一开始,他还一度觉得不服气,但时间久了,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在白鹭洲书院,自然有很多人知道他来自鉴湖社学。一提到这点,大家就会提起肖平和肖近。每每这样,解鉴都心中憋着一股气,只能更加刻苦地读书。
一早起床,肖平看到解鉴的屋子已经亮灯了。洗漱完毕,曾芸芸说要和他一起去书院。
肖平问:“你不去陪那个英格兰郡主了吗?”
曾芸芸道:“今天她要和我一起去书院。”
曾芸芸说完没多久,爱丽娜赶来了。不过这次跟随她来的,只有刘美一个人。
上了几次街,被几个无赖骚扰,随后爱丽娜便知道了刘美的功夫很好,多数场合,比火枪还好用。这让她对刘美的喜爱又强烈了不少。最近几日,她多次蛊惑刘美届时陪她一起去英格兰,还说以刘美的条件,可以嫁给王子。不过,刘美对大明的太子都没兴趣,更何况英格兰的王子。
因为之前去过白鹭洲书院,所以爱丽娜没有着男装,而是穿着英格兰带来的服饰。这身服饰,能为她带来不少礼遇。
到了这里后,刘美立即和阿丰聊到了一起。二人之前在卧牛岭便认识,随着最近几日刘美随爱丽娜来这里的次数增多,二人也越来越熟悉,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每次看到刘美这般,爱丽娜都对着曾芸芸抱怨:“他抢我的人!”
不过曾芸芸乐见其成,于是推波助澜。
去书院的路上,讲故事是必然的。
《笑傲江湖》的故事已经进入了大结局,不过曾芸芸对整个故事进行了改编,最主要的是改变了几个悲情女子的命运,让岳灵珊、仪琳都遇到了自己喜爱的人并与之走到了一起,宁中则也早早发现了岳不群的阴谋,最终与其决裂。令狐冲则为了任盈盈,心甘情愿加入了日月神教。在新的故事里,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这样的故事,无疑更对爱丽娜和刘美的胃口。
爱丽娜和刘美都追问过她故事是如何而来,曾芸芸表示是听来的,并没有多说。爱丽娜和刘美并不相信她的说法,可也无法问出更多。
坐船到了白鹭洲,哪怕之前来过这里,爱丽娜还是慨叹书院的气息神圣庄严。因为最近听了很多故事,且日日与刘美交流——刘美不会英文,爱丽娜不得不尝试说汉话——爱丽娜的汉话水平明显提升了许多,已经能够进行日常的表达。
“真美!我爱大明,我爱吉安!”爱丽娜站在舟中对着江水大声表白。
大概是受了爱丽娜的感染,解鉴突然大吼一声:“我要奋起!”
二人所喊,惹来众人侧目。对于爱丽娜这个西洋女人,大家尤其感兴趣。解鉴则被无视了。
肖平进入书院后,别过曾芸芸等人,和解鉴自去考试。
沈有容最近寻不着曾芸芸,又不愿和肖平、解鉴一起苦读,常常出去游玩。据称,他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昨夜,他不知是在哪位同窗那里蹭住,早晨又呼朋引伴来到书院。
身后跟着三个纨绔少年,沈有容俨然带头大哥。看到爱丽娜,他笑着走过去,抱了抱拳,装模作样地道:“参加郡主大人!”
他原以为爱丽娜听不懂,不料爱丽娜竟然一抬手,道:“免礼!”发音十分标准。
沈有容大吃一惊,道:“真乃妖怪。”说完,招呼三个小弟匆匆走了。
临走前他不忘对曾芸芸道:“羡慕你啊!我最烦考试了。”可是他月考的成绩,要写书信告诉叔叔沈懋学,他不敢旷考。
肖近来得比较晚。因为在书
院的名声很大,和他打招呼的人也颇多。他一边回应,一边思忖:“这月考来了,可如何是好?”他清楚,诗经社的同窗对他期望很高,还有一些对他心怀嫉妒的同窗则等着看他的笑话。这次月考,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道难关。
蓝亮和邱乘等步入书院的时候,身后都跟着几个相熟的同窗。二人见面,各自点头便罢。不过对上舍第一名的位置,二人又将有一场激烈的比拼。
肖平进入考场后,见到了殷志、叶令、邱真,甚至还有秦成、章劲节等几个同窗,他们的眼圈都敖红了。不过在谁睡得早谁便输了的念头的催促下,这些人都觉得近几日进步颇大。看到肖平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他们都认为自己再一次比肖平多学了半个夜晚,自觉都拉开了或缩小了与肖平的差距。
坐在考场之中,肖平拿着卷子,并没有立即下笔,甚至没有立即看题。他略略回忆了一个月来所学,深觉自己无愧于曾芸芸的嘱咐和袁源等师长的关心。
默想了片刻,他直接从第一题开始回答,不急不缓。如无意外,卷子里所有的内容,都尽在他所学之中,他根本不需要慌乱。
及至最后一题八股文,肖平一看,略有些惊讶,竟然是截搭题。内舍的考题难度果然更大!
所谓截搭题,就是原本自然的句子截断牵搭凑成的作文题。
科举命题,不管大题还是小题,都不出四书五经的范畴。大题的题目一般比较完整,因此简明易懂,比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但四书五经的篇幅有限,考试日久,考生就有撞题的可能,于是便催生了小题。比如,“子曰:‘我非生而之知者,好古,敏以求知者也。’这句话可以作为题目,“我非生而之知者”“好古,敏以求知者也”这两个短句也可以成为考试题目,前者是截下题,后者为截上题。有时候,考官没有题可出,干脆截取三两个字考一考。之前曾芸芸破题的“子曰”便是典型的例子。
然后不管怎么截,正常的大题小题,前代人几乎都考过了。考生读过同题,甚至背诵了范文,如肖平那般,便可以抄用。范文浩如烟海,考官很难记得那么多,辨别那么快,便给了很多考生机会。很多考生依靠别人的文章得了不错的名次。考官自然不可能读尽范文,只能在出新题上想办法。为了出新题,考官绞尽脑汁,于是有了更奇特的截搭题,来杜绝考生抄袭的弊病。
截搭题分为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和隔章搭等多种。字句短的为短搭,字句长的为长搭;文意前后有联系的叫有情搭,没联系的叫无情搭;隔着章节的则被称为隔章搭。
眼前的这一道题,为“皆雅言也叶公”。这短短的六个字,实则出自两句话。“皆雅言也”出自《论语述而》
第十五章。原章书云:“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下半句“叶公”二字,出自同篇第十六章。原章书云:“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述而》篇是《论语》中的重要篇章,这两章更都是《论语》中的名文,常被人们引用。而此题只出前一章最后四字及第二章开头两字,连在一起便有了这个题目。因为前后文意没有关联,所以这是隔章截搭题中的无情搭。
截搭题以限制思维的方式来辨察考生才智之高下,用条条框框来考察考生循规蹈矩的行政素养,乃是八股文之弊端。但做好截搭题,又称为高智商者之专利。在肖平看来,写好八股文,比写好律诗都难。曾芸芸曾给他作了一个比喻,言写八股为带着镣铐舞蹈,舞姿不仅要优美,而且要合拍。
面对的虽然是很有难度的截搭题,可肖平也只是微微诧异而已。对这类题,讲郎在堂上虽然没有细讲,但也提及过。私下里,他已经背诵了上百篇截搭题的范文,而且细细揣摩了其中的技巧,早已是成竹在胸。
肖平略一思索,便在草稿纸上笔走龙蛇。写完之后,他读了两遍,改了两个字,又读了两遍,认为短时间内再难易一字,便工工整整誊写在卷子上。
这篇文章并非直接取自范文,而是肖平杂糅了所读文章结合自己平日习作写成。
肖平从容应对的时候,殷志等人则是一脸窃喜。他们清楚,截搭题可不是随便背诵一些范文就可以应付的。答完自己的卷子,看到肖平正对着窗外发呆,他们觉得,肖平一定是无从下笔,在发愁。
殷志快慰地想:这下,你终于无法作弊了吧?肖平,你等着出丑吧!
第95章 爵位成功的捷径
考完了,仿佛卸掉了一个重要的差事一般,很多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沈有容也不例外。在放榜之前,他不需要再去思考月考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不妨长一点。”沈有容自言自语。
本想考完试再去寻曾芸芸闲聊,谁想到爱丽娜根本不给他机会。看到那个如同大公鸡一样骄傲的西洋女人,沈有容不觉心中有气:你一个女人,怎么连最基本的矜持都没有?可他随即发觉,爱丽娜是西洋人,大概并不懂矜持为何物。
这几日四处游玩闲逛,虽然快活,但是他的心中依然无法释怀曾芸芸之前说的那番话。
沈有容是不愿意曾芸芸去英格兰当侯爵的。可是现在,看到曾芸芸与爱丽娜整日混在一起,他愈发害怕这种可能变成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为什么会害怕。他并不能说清他对曾芸芸的感觉。若是说他喜欢男人,他肯定不承认。可是他又解释不清楚他发自内心对曾芸芸的这种亲近,仿佛曾芸芸本身就是个女子一般。有时候在梦中,他甚至会把曾芸芸错认为圆儿。
难道是想念圆儿太深导致的?沈有容一次次告诉自己圆儿已经不在了,可是,他依然遏制不住去想念圆儿,进而希望去接近曾芸芸。随着接触的时间变久,他发现曾芸芸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他不得不安慰自己:这是特例。没见到肖平、阿丰、解鉴也都愿意接近“曾云云”吗?
因为过于在意,他特别不愿意曾芸芸有朝一日远走英格兰。那样的话,他们见面都难了。
怎么办?如何让他们快点分开?沈有容一度试探过爱丽娜,问她何时离开吉安府。谁料到爱丽娜竟然表示不着急。她还说,若是有机会,希望能够和曾芸芸一同去京城。
沈有容恨得牙根痒痒,发觉不能坐以待毙了。
考虑了一番,他看向了诗经社内逐渐聚拢的同窗。诗经社里的这些同窗,一个个都是自诩才子的,不仅自认为腹有丘壑,而且一个个自诩风流多情。
沈有容不由计上心来。
“你们知道吗?那个英格兰郡主又来我们书院了。”沈有容主动走到人群中,道。
“来就来呗。西洋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个子那么高,和牛马有什么区别?还是春香楼的小桃红最合我心意!”有同窗答道。
“这个,西洋女人实际上还是比较耐看的。你们没发现她特别白吗?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她是郡主,娶了她,有很多好处,比如从天而降、世袭罔替的爵位!”沈有容的话音刚落,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爵位?此言当真?”有人问。
“当真!”沈有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听一位朋友说,这位郡主有意在我大明寻觅良婿。回到英格兰之后,可以得到侯爵的封赐!”
“侯爵?怎么可能?”有人惊呼。
“我亲耳所闻。我那朋友,与这郡主是好友。”沈有容笃定地道。
对于西洋女
人,一般的大明男子是不会有想法的。不过,沈有容重点强调了一旦娶到爱丽娜,便可以成为侯爵,还是让很多人激动起来。
读书人醉心科举功名图的是什么?无非是有了功名之后的特权罢了。可是科举哪里容易呢?真正能走到殿试那一步的,在场的这些人能够百里挑一就不错了。纵然各自倨傲,他们也清楚成为进士的难度。可是有爵位就不一样了,不仅不需要辛苦读书、蝇营狗苟去做官,还能享受各种优待,并且可以把富贵传给子孙。
可以说,在明朝,爵位的吸引力是很大的,因为太难获得了。在明朝,稍稍高一点的爵位,都需要开疆拓土的大功。从大明建国到万历元年的二百零四年中,封爵最多的,也就是洪武开国和永乐靖难两个时期。这两个时期,出现了很多名将为皇帝夺下了江山,所以得到了爵位。不过其中很多爵位又陆陆续续因为各种原因被朝廷夺走。永乐之后,大明封爵极为吝啬。仁宣两朝之后,更是罕有封爵的。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中,瓦剌俘虏了英宗朱祁镇,并且攻打到京城之下。当时,于谦坚决主战,抵制南迁,并最终陈师九门,击溃瓦剌军队。于谦立了如此大功,也不过封了一个从一品的少保,并没有得到任何爵位。可见封爵之难。
公、侯、伯、子、男,侯爵算是很高的爵位了,当年飞将军李广都没有机会得到。眼下,如果娶了爱丽娜,有机会成为侯爵,很多人都激动起来了。
“老沈,看起来你很了解情况啊!怎么,你为什么不动心?”有人问。
“我啊,我已经定亲了。糟粕之妻不下堂,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沈有容道。
“有骨气。不过,你还是给我说说那郡主的情况吧。”同窗已经有点跃跃欲试了。
沈有容对爱丽娜了解并不多,一些简单的情况也是从曾芸芸那里听来的。当下,他告诉大家:“这西洋女人,人高马大,但是未必比得上我们大明人聪慧。西洋之人的礼仪与我们不同,但女人的地位更高,所以那里才有女王。至于西洋女人,她们喜欢大胆、主动的男人。相信有意的同窗只要大胆与那郡主言明,她是无法拒绝的。毕竟,大家都太优秀了!”
大家略一琢磨,认为沈有容所言有理,便有了打算。只是表面上,大家还是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不过很快,便有几人借故离开,不知做什么去了。
肖近来得比较晚。在诗经社里,他已经颇有威望。有人问:“社长,这一次月考,你应该一鸣惊人了吧?”
肖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今晨读到北宋徐庭筠的‘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仍虚心’之句,我心有戚戚。浮名浮利,虚苦劳神,且陶陶,乐尽天真罢了!月考哪怕排名最末,我亦不在意。刚刚你们在讨论什么?我怎么听到了侯爵什么的?”
当即有人将沈有容所述有说了一遍。
肖近立即色变,随即神色一收,看起来很不经意地问:“沈兄,可是当真?”
沈有容郑重地点头。
肖近长吁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完全变得平淡,道:“刚刚我还略有紧张,怕有人被骗了。毕竟西洋乃蛮夷之地,若是随随便便去了,未必能回来。可沈兄既然说是真的,那这消息倒未必是假。只是西洋的侯爵并非大明的侯爵,也许只是如我大明的里正一般,管管几个村民而已。”
肖近的这番话,倒是让很多人深以为然。听说那里只是弹丸小国,比不得大明地大物博、子民众多。毕竟,大家都没去过英格兰,不知道那里的情况。
沈有容自然不愿意事情被搅黄了,便道:“听闻那里也是十分富庶。”
肖近却不屑道:“坐井观天罢了。乡下的百姓,到了县城便觉繁荣,岂不知还有府城、省城和京城。我大明坐拥四海,区区一个海外岛国,能有什么富庶?”
沈有容不清楚那里真正如何,有点后悔没有打听清楚。听到肖近言之凿凿,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却又无从辩驳。
肖近继续道:“我大明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通过科考。白鹭洲书院的学生,几乎每年都能考中进士。他们能,为什么你我不能?再说,哪怕考场一时不得意,若是能作出几首好诗,也能在士林之中如鱼得水。”
肖近的话说完,便有捧场的问道:“不瞒大家,昨日城中有一酒楼新开张,邀请社长作诗为贺,你们猜润笔费多少?”
“多少?”同时有多名同窗询问。
“足足五两纹银!另赠酒席一桌!”肖近这位新收的小弟“打听”得很清楚。
同窗不由惊呼。他们都知道肖近作诗极快,几乎张口就来。这五两银子和一桌酒席,来得实在太轻松了。
肖近心中却暗暗叹息:哪里是五两纹银?分明只有三两,另外二两我已奉给别人作为报酬了。
接下来,大家的话题便转移到了诗文之上,沈有容今天对此没有兴趣,待了一会,便去往饭堂了。
没走多远,他看到肖平走了过来,口中尚念念有词。他没有打扰肖平,只是凑近了听,发现他正在诵读一篇八股文。
他拍了拍肖平的肩膀道:“肖兄,你这委实用功过头了吧?”
肖平摇摇头,道:“反正是走路,找点事情做罢了。”
沈有容道:“你这样用功是好事,但何时成功还不好说。眼前有条捷径,你何不走一走?”
肖平问:“读书还有什么捷径?”
沈有容道:“我说的不是读书的捷径,而是成功的捷径。”
肖平道:“我所求的成功,便在读书上。”
沈有容露出了看到傻子一般的表情,叹息了一声才问:“读书所求,不过功成名就。眼下有个更好的机会。”
肖平没言语。
沈有容白白卖了个关子,没有任何效果,只好主动道:“那个英格兰郡主爱丽娜,你经常见到吧?娶了她,有可能直接被封为侯爵,多好的路!你和‘曾云云’的关系如此好,‘曾云云’和爱丽娜则是至交。如果有‘曾云云’为你牵线,应该没有问题吧。”
肖平的脸上也露出了看到傻子一般的表情,随即爽朗地笑起来,道:“娶爱丽娜?哈哈,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沈有容忙问:“你的意中人是谁?”
肖平笑道:“你见过的。”说完也不解释,快步进入饭堂。
沈有容挠着头自言自语:“我见过?到底是谁呢?难道是蓝家大小姐?这肖平,倒是心高!”
第96章 骚扰大明的读书人
临到午饭,爱丽娜说想体验一下白鹭洲书院的饭食。于是,曾芸芸只好带着她和刘美去饭堂,在一处拐角,窜出了一个书生。他的年龄已经不小,接近三十岁了,胡子长得乱糟糟的,脸大概是刚刚洗过,前衣襟还有明显的水渍。看到爱丽娜,他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脸上的几颗黑痦子似乎都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径直跑到了爱丽娜的面前,道:“尊敬的郡主,你能听得懂我的话吗?”
爱丽娜点了点头。
男子大喜,指了指自己的沧桑的脸孔,道:“我,大明读书人,未来的进士,将主宰一个州郡甚至行省,甚至站在朝堂之上,制定大明国策。而我,愿意娶你!”
爱丽娜想不到这人这么直接。这种原本应该让她感到欣喜的事情,在她看到来人的尊容之后兴味索然。她道:“可是,你并不英俊,我不喜欢你。”
男子一听急了,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腹有诗书!诗书,你懂吧?大明最宝贵的东西!”
这人的肚子里有没有诗书不好说,但肚子委实不小。
爱丽娜没听太明白,道:“肚子不舒服?你应该去方便的地方。”
男子急得直跺脚,道:“我以后会做高官!你知道,在大明,做官的前景很光明。眼下,有很多女人愿意嫁给我,但是我给你一个机会,暂且不去考虑她们。”
曾芸芸有些好奇,这人从哪里来的
自信。
爱丽娜对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继续摇头,道:“我饿了,要吃东西去了。”
说完,爱丽娜不再理会他,拉着曾芸芸便走。
男子立即拦住了爱丽娜,道:“我还没说完。”
刘美早已听得烦躁了,走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揪住了男子的头发,将他拉开。男子疼得呲牙咧嘴,大喊大叫之下,引来许多人围观。
爱丽娜揽住了曾芸芸的肩膀,对男子道:“你太丑了,我喜欢他!”
男子恨恨地瞪了曾芸芸一眼,大喊一声:“你会后悔的!还有,你身边的这个人,我已经查清楚了,一个游学生,他凭什么和我比?”
爱丽娜走出了很远,却转头用汉话回复他:“你有病!”
曾芸芸看到爱丽娜这番模样,不由乐了,问:“这话你从哪里学的?”
爱丽娜道:“府衙前的街上。对了,芸芸,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很喜欢肖平?”
曾芸芸点点头。
爱丽娜道:“亲爱的芸芸,你看到了,我遇到了麻烦。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曾芸芸道:“你说。”
爱丽娜道:“你把肖平借给我用一下。哦,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向大家说他是我的未婚夫,这样,那些人就不会再追求我了。”
曾芸芸摇摇头,道:“这不行。不过我可以把一个更合适的人介绍给你。”
爱丽娜问:“谁?难道是解鉴或者阿丰?”
曾芸芸道:“我说的是诗经社中的一个人。”
爱丽娜惊讶道:“不会是肖社长吧?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因为他说的话,我听不懂。”
曾芸芸摇摇头,道:“不是肖近,而是汪可直。他是知府的儿子。如果你想借用名头,他的更合适。”
爱丽娜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办法。从今天起,我会告诉大家汪可直是我的未婚夫。”
这次轮到曾芸芸惊讶了:“你不和他商量一下吗?”
爱丽娜道:“不用。既然是假的,我只要不当着汪可直的面说就可以。至于别人真的这么认为了,我不会承认的。”
曾芸芸想,不愧是来自英格兰的女绅士,竟然可以这么操作。
饭堂之中,曾芸芸等人坐定之后,爱丽娜看到肖平随后赶来,对曾芸芸道:“芸芸,你的男人来了。”
爱丽娜又转向刘美:“亲爱的美美,你有男人吗?”
刘美正认真对付桌上的饭菜,只是摇了摇头。
爱丽娜道:“没有人追求你吗?”
刘美再次摇头。
爱丽娜安慰她道:“美美,你再考虑一下,跟我去英格兰吧。那里将有无数英俊的小伙子在等着你。”
刘美开口道:“不去。”
爱丽娜十分遗憾。她不明白,英格兰也算不错的地方,为什么对大明人的吸引力竟然这么低。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吸引力。
因为进行了月考,下午,白鹭洲书院外、内、上三舍都是自学。肖平自去云章阁中读书,曾芸芸则和爱丽娜、刘美一起在书院内闲逛。
爱丽娜突然惆怅地对曾芸芸道:“有些遗憾,我并不是大明的子民。我发现,这里的读书人比英格兰的读书人生活得快乐。我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我喜欢上这里了。有一天,若是我生了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在大明读书。”
曾芸芸道:“在大明,读书很辛苦的,并非你想象的那般轻松。再说,你觉得大明好,就多待些日子,甚至留下来都可以。”
爱丽娜顿悟一般,道:“对,留下来。这是个好主意。”
“留下来?太好了,我代表白鹭洲书院表示欢迎。”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曾芸芸发现,这个兴冲冲跑过来的书生,同样是诗经社的。他的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个头倒是很高,但是十分瘦削,几乎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仿佛一阵风吹来便可以将他刮倒一般。
看到爱丽娜转身,他无比深情地一揖,道:“爱丽娜郡主,我想和你说件事。”
爱丽娜问:“难道你想娶我?”
男子惊讶:“你是如何知道的?”
爱丽娜不胜其烦,问:“你凭什么娶我?”
男子拂动了一下长袖,背负双手,十分骄傲地道:“我善于作诗,很优美的诗!”
爱丽娜很不耐烦地问:“能作到什么程度?”
男子傲然道:“吉安府内无敌手。”
爱丽娜点点头,道:“很好,等你作到全大明无敌手时再来找我。”
曾芸芸暗暗点头,此时爱丽娜的汉话已经很流畅了。
男子急忙道:“爱丽娜郡主,我对你是真心的。”
爱丽娜笑道:“我对你的拒绝也是真心的。”
男子颇有怨愤地问:“你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就直接拒绝,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
爱丽娜只是笑,却不再言语。
男子又问:“什么意思?”
曾芸芸只好替爱丽娜翻译:“她的意思是,就因为你是真心地对自己如此自信,她才没有说你一无是处。”
男子恼羞成怒,道:“我如此热忱,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刘美终于忍不住了,道:“你热忱,郡主就要给你机会吗?我热忱地希望你去撞树,你是不是会去?”
男子愤愤不平,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爱丽娜道:“我理解你。但是,我已经是知府家的儿媳了。我的未婚夫,你应该认识。”
男子愕然道:“你是说汪可直?”
爱丽娜点点头,道:“大明人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希望你尊重我。否则,我就把你不尊重我的消息说出去。”
男子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情,我现在就走。”
看到男子离开,爱丽娜得意地对着曾芸芸和刘美笑道:“看来,这个办法果然好用。谢谢你的主意,芸芸。”
曾芸芸忙道:“千万别谢我,我可没这么教你。”
饭后一个时辰,天开始落雨。因为下午没有课,住在书院外的学生三三两两撑着油纸伞开始回住处。
三人站在檐下躲雨,不多时,阿丰送伞来了,刘美径直迎了上去。
阿丰把三把伞交给刘美,又与她谈笑了几句,便问明了肖平的去处,去云章阁给他送伞。
刘美笑着跑回来,发丝上还带着盈盈的雨滴。她自己却浑然无觉。
爱丽娜用英文对曾芸芸道:“芸芸,我看得出,美美有些喜欢你家的这个下人。”
曾芸芸首先纠正她:“阿丰不是下人,是我和肖平的朋友,只是暂时在这里帮忙罢了。”
刘美的脸颊通红,虽然听不懂爱丽娜的话,但爱丽娜的眼睛告诉了她话语中的意思。刘美并没有说什么,她的心意不言自明。
三人正聊着,却见肖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沉吟。
三人都不说话,肖近在与她们交错时突然看到她们一般,忙道:“原来是郡主、芸芸,以及这位公子。”
爱丽娜问:“肖社长,你在做什么?”
肖近道:“闲来无事,追忆先祖往事,高风亮节,令人神往,于是,我打算写一篇文章描述一二。”
曾芸芸想,肖近和肖平的祖父去世极早,肖近从没见过那位老人家,也不知他所谓的追忆是如何做到的。
看到三人都没有反应,肖近问:“芸芸,你来书院,为何放弃进入外舍,而是甘当游学生?”
曾芸芸道:“所图自由罢了。”
肖近点头道:“也是。反正你也参加不了科举。想不到你与郡主这般熟悉。晚上我请平弟和你一起去酒楼吃饭可好?”
曾芸芸摇摇头,道:“平哥哥晚上要读书,去酒楼太耗费时间了。”
肖近故作亲近地道:“你啊你,哪里都好,就是把平弟管得太严了。我还有事,改日去看平弟。”说完,肖近向郡主施了一礼,昂着头离开了。
爱丽娜问曾芸芸:“肖社长和你很熟悉啊。他这个人,倒是有趣。”
曾芸芸道:“他是平哥哥的堂兄。你说的没错,这个人,是真的有趣。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第97章 名次风波判错卷了吗
一天之后,月考的成绩将再度公布。
这一次张榜,聚拢的人比上一次还多,甚至还有一些学生家中的长辈也过来观榜。
邱乘对自己的成绩颇为自信,踱步到殷志身前,道:“殷兄,今日之后,你我可就同舍了。”
殷志道:“到时候还需要邱兄多多指教!”
邱乘摇着折扇,道:“小弟与殷兄共同进步便是!”
邱乘同
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肖平,道:“肖平倒是淡定,我想不明白他为何不去收拾行李。今天不是他离开书院之日吗?”
秦成捏着小胡须凑过来道:“二位,也许他早已收拾好行李了,如此才好整以暇,故作淡定。毕竟,人总是要点颜面的。”
邱真和叶令也围拢过来。邱真道:“这次的时文是截答题,想要考好,并不容易。”
邱乘一听,不由笑了起来,道:“原来是截答体。也不知道肖平破题写出来了吗?”
邱真道:“写不写得出来倒是无所谓,反正名次肯定比不上殷兄。这几日,殷兄焚膏继晷,十分用功,名列内舍前列是必然的。就怕肖平明明成绩不如殷兄,却不承认打赌。我们也不能将他强行驱逐出书院。”
邱乘道:“这还不简单。趁着尚未张榜,我等在众人面前再度提起此事,且看他是否承认。”
殷志等听了,都是一喜。只要在人前承认,一会张榜之后,肖平将无颜耍赖。若真的抵赖,他在书院的名声也真的是臭了。
殷志和邱乘对视了一眼,心有默契。邱乘故意走到肖平面前,道:“社学来的这位,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肖平一笑,道:“我为何要离开?”
邱乘用折扇指了指,故意大声说话引起众人的注意:“社学来的乡野村民,果然是无信之辈。难道你忘了之前与邱兄的赌约了吗?若是你连续两次月考的名次不如邱兄,你就主动从社学退出。上一次月考你在邱兄之下,这一次料来也是如此。难道你想耍赖不成?”
看榜的书生们一听这个话题,就觉得劲爆。科考之中,名次极为关键,也常常是人们喜欢聊起的话题。书院月考的排名,也是为了激发大家的热情。以名次为赌,无疑是好事者的谈资。
“书院是神圣的地方,如何可以耍赖?”
“就是,愿赌服输。当日作赌,可是有许多人听到了。”
“他就是不承认,你也没有办法啊。”
“没有办法?大家把这件事报告讲郎,看看讲郎是否愿意教授无信之徒!”
“这个邱乘是上次的外舍月考第一名,而肖平则是第二名,二人这次月考,谁是第一,谁是第二,犹未可知。”
“这位兄台,你这就想错了。这次月考的时文乃是截答体,你觉得一个只上了社学的学生能够是白鹿洞书院弟子的对手吗?”
“这倒是。这道截答体,我也是颇为费了一些功夫才写出。”
…………
眼见大家议论纷纷,肖平道:“尚未放榜,我如何就必输?”
殷志上前一步质问:“赌约的事,你是否承认?”
肖平看殷志咄咄逼人,便道:“自然承认。不过如果这次月考,我的名次在你之上,你又当如何?”
殷志道:“那是不可呢的。”
肖平道:“我问你的是,我这次月考的名次在你之上又当如何?”
殷志想都未想,便道:“自然是我从白鹭洲书院退出。”
肖平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便奉陪到底了!”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急不可耐,催促道:“今日的榜单,如何张贴得这么慢?”
议论纷纷时,自然又多了许多猜测。肖平倒是不着急,与曾芸芸谈笑自若。倒是解鉴有些焦急,道:“肖平,你这次鲁莽了。万一输了,岂不是白白耗费了在白鹭洲书院学习的机会?”
肖平道:“若是委曲求全,我心境受挫,纵然在此多学一年半载,到了科场之上,我也难有建树。”
众人期待的榜单终于被贴出来了,一瞬间,榜单下便没有了任何空隙。
殷志距离榜单较远,但还是遥遥地看到自己的名字位居红色之列,不由大喜:“我升舍了!我升到上舍了!”
他叫了一阵,发现四周并无人影响,反而有些人一脸古怪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忙问。
站在前方的叶令道:“殷兄,你考了内舍的第四名。”
殷志道:“对啊,不是前六名都会升到上舍吗?”
叶令迟疑了一下,才道:“可是,肖平考了第二名。”
殷志一听,眼睛睁得很大,道:“怎么可能?”
他便往榜前挤去,大家也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榜单上的字越来越大,“肖平”两个字清晰地压在他名字的更上方。
殷志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顿时大叫一声:“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说着,他就去扯榜单,却被书院的杂役拦住。
解鉴最近饱受出身的折磨,无论是小生意人家的子弟,还是出自鉴湖社学,都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白鹭洲书院的同窗瞧不起他,他偏偏又没法反驳,只能狠下功夫读书。眼下,他看了看自己名次,已经成为了黑名,舒心之下,又看到肖平赢了赌局,十分欣喜。与有荣焉的心态下,忍不住问殷志:“名次出来了,怎么着,想耍赖?”
看到殷志默然不语,解鉴继续逼问:“什么时候退出白鹭洲书院?刚刚说完的赌约,现在忘了吗?”
周围的人皆是不语。殷志的眼睛红红的,喉结处不断起伏,像是里面藏着个小老鼠。可是,他仍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目光呆呆地凝视着榜单,大概还是没有接受这个现实。
邱乘走过来,对解鉴道:“你并非立赌之人,殷兄是去是留,与你何干?”
解鉴飞快地道:“刚刚去质问肖平的人便是你,难道你是立赌之人?”
解鉴又环视了一下众人,目光在叶令和邱真等人身上一扫,问:“怎么?难道白鹿洞书院的人输不起?”
叶令和邱真都有些愤愤然,偏偏不便反驳。
曾芸芸和肖平站得远远的。曾芸芸问肖平:“作为胜利者,你难道不想去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肖平道:“事实就摆在那里,我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曾芸芸笑道:“并非全部如此吧。应该说,还有解鉴这个急先锋在。”
肖平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被你说中了。原本赢了,我是想去刺激殷志一番的。不过解鉴说了这么多,我就没有再去理论的想法了。”
曾芸芸又问:“平哥哥,你慨然应赌,而且一直不急不忙,看起来对自己的学业很有把握。说说,你的信心从哪里来的?”
肖平转过身,盯着曾芸芸的眼睛,似乎能够从这双幽深的眸子中看到未来。他缓声道:“芸芸,这多亏你。最近几个月,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并不惧怕这些外力的侵袭。打这个赌,对我来说全无一点坏处,可以催促我上进。哪怕真的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你在,社学也是读书的好去处。”
曾芸芸明白了肖平的想法,道:“我也属于外力,只是对你有好的一方面罢了。不过,眼下你觉得我好,可是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也许会成为你的羁绊。那时候,你还会有信心吗?”
肖平并不能完全懂得曾芸芸的意思,但他也从未想过曾芸芸会成为他的羁绊。在他的心中,曾芸芸就是美好的。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道:“芸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在我的心中,一直都会是这种美好的样子。”
曾芸
芸的经历要比肖平丰富,她清楚,在一男一女的二人世界里,哪怕情感再真挚,在生活中也会出现磕磕碰碰的。尤其是,她作为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许多理念都与这个世界的信条不同。她若是要和肖平一同走好以后的路,势必要面临更多更严峻的情感考验。不过,眼下的肖平信心满怀,她倒是不宜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只是同肖平看眼前的闹剧如何收尾。
众人皆是沉默,独独解鉴在催问殷志的时候,豫章书院的章劲节开口了:“不会是卷子真的判错了吧?这次月考,难度颇大。最近一个月我十分用功,也不过是内舍第十六名而已。”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我章劲节堂堂豫章书院的学生,又如此用功,也不过是第十六名。他肖平一个社学学生,却得了第二名,里面肯定有问题。
章劲节这番话,顿时让邱乘等人面露激动:
“对啊,肯定是判错卷子了。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如今去找讲郎,寻肖平的卷子一阅便是!”
“正是!”
“正需如此!”
几句话说过,殷志苍白的脸也突然红润起来,他厉声道:“定是如此!我应该是第三名才对!”
名次差了一点点的两三个读书人,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升入上舍的希望,高呼道:“我们现在就去讲郎那里!堂堂上舍,怎能容许某些人滥竽充数!”
第98章 相请袁源的心思
作为江西四大书院之一,白鹭洲书院从来不缺银子,因此书院的讲郎待遇一直优渥。在城中,书院为所有讲郎都单独租了独门独户的院落。若是在书院任职够了年限,书院则会将这处宅子买下来送予讲郎。在书院内,每个讲郎也都有一处独立、宽敞的房间。
讲郎袁源的房间就在内舍不远,门前种植了一些花木,十分清幽。
房间内的茶桌上,摆放着两杯香茗。桌前坐着二人,一是袁源,另一人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袁源对青年道:“贤弟此前一直在临川家中苦读,如何今日突然想到吉安一游?”
青年道:“考中孝廉之后,小弟才知读书欲再进一步,难之又难。整日闭门家中,感觉进益有限,便出来走走。袁兄在白鹭洲书院从教多年,想是有妙法教我。”
袁源道:“贤弟二十有一的年岁便中举,文名布达江西,异日拾青紫如草芥。到了我这里,何须自谦?”袁源说这番话的时候,倒不似恭维,而是完全认同自己所言一般。
青年道:“君典兄前段时间来了这里,回去后还专门给我写了封信,言道此间妙处种种。如何我真的来了,袁兄却悭吝一言?”
袁源笑道:“求学一途,苦不早也。贤弟少即聪颖,后早早中举,只需在俗世之中磨砺一二,不难有成。至于如何磨砺,愚兄亦无法提前告知。不过非闲非游,不可以涉道。贤弟多走走,自然有所收获。”
青年轻拍桌案,道:“不过非闲非游,不可以涉道——此言颇得我心。天下有闲人则有闲地,有忙地则有忙人。缘境起情,因情作境。神圣以此在囿引化,不可得而遗也。”
袁源笑问:“贤弟所言已得个中三味。不过,何谓忙人、何谓闲人,可否见告?”
袁源与青年交情深厚,且年长,此言倒是有考校的意味。青年略作思索,道:“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此皆天下之忙人也。知者乐山,仁者乐水,此皆天下之闲人也。”
袁源道:“看来,你我还是忙人。毕竟,还需要为科举蝇营。”
青年叹道:“忙于馆阁之中,典制著记,乃小弟平生夙愿也。小弟少读西山先生之《文章正宗》,因好为古文诗,未知其法。及弱冠,始读《文选》,辄以六朝情寄声色为好,亦无从受其法也。不知何时,思路有通啊!”
青年的志向,不可谓不高远。忙于馆阁,必须中进士,而且要名次考前才可以。明代科举考试,第一甲状元直接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第二、三甲中文学优异及善书者,通过“馆选”,即翰林院考试,可以到翰林院参学,称为“庶吉士”。三年学成之后,优秀者留翰林院工作,次等者出为给事中、御史、六部主事等。青年所言的读书经历,都表明他致力学习正统的文史知识和修辞手法,志愿当文学官员,撰写官修历史和传达正统大道的诗赋文章。这番说辞,其他读书人也会有。不过这些人考中进士,无非将馆阁作为跳板,真的像青年这般一心做学问的,几乎没有。因此,袁源听了,确实十分敬佩。
袁源道:“愚兄暂时倒不敢想那些,不过在书院教书,颇有几个有才气的学生,有贤弟当年的风采。”
袁源这么一说,倒是立即让青年来了兴趣。他最喜与人切磋,尤其是年少之人。此次来白鹭洲书院,一个目的就是看一看这里的青年才俊。
二人说到这里,却听门外传来喧闹之声,随即看到一群学生走了过来,领头的几个,脸上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袁源起身,看到邱乘率先上前施礼,便问:“邱乘,有什么事吗?”
邱乘问:“袁先生,这次月考,来自鉴湖社学的肖平得了内舍第二名。请问,这名次是先生您判的吗?”
袁源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点头道:“乃是我与其他几位先生共商而定,山长和监院也在场。”
邱乘忙问:“山长和监院也是这个意见,认为肖平可以得第二名吗?”
袁源道:“确实。”
邱乘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但他清楚,袁源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蒙骗他们。站在一旁的殷志几乎都无法站稳了。
袁源看到门口站的学生颇多,偏偏当事人肖平并没有来此。他继续道:“有些事原本不需要和你们说的。不过既然你们都来了,倒不妨聊两句。这次月考,山长和监院都看了肖平的卷子,有意将其擢为内舍第一名,是我将他的名次压在第二名。因为我觉得他年纪尚小,得了第一,会生出骄傲之心。不过,看来我忧虑错了。我不该担心肖平,而应该担心你们。诸位之中,十有八九都上过我的课,都是我的学生。你们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的出身,看来都比肖平优异。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肖平,认为他来自社学。可是,你们也因此忽略了肖平的努力。来自社学如何,年幼又如何?如果依靠出身能够简单评定一个人的学识和才分,我们还进行月考做什么?直接按照家世给大家排名次就是了。当然,大家也不需要参加科举了,进士的名额直接给京城的世家子弟就是了。大家觉得公平吗?”
袁源看到很多学生脸有愧色,继续道:“吉安偏居一隅,而为江西布政司科甲极盛之府,靠的是什么?是士子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敢谏为忠。家诵诗书,人怀慷慨,文章节义遂甲天下。诸生身在白鹭洲书院,应当放眼天下,如何反倒猜忌甚至嫉妒优秀的同窗?”
袁源说到这里,围观的学生大多都惭愧地低下头。哪怕是邱乘,心中虽然不忿袁源为肖平开脱,但也生出了退缩之意。
袁源继续道:“既然你们都来了,不妨看一看肖平的卷子。”说罢,袁源入内取出了肖平的卷子,让诸生传看。
诸生接过之后,看到肖平干净的卷面、工整的字迹和毫无错漏的答题,都默言不语,心中却暗暗惊叹。更有个别好事者读出了肖平所作八股文。哪怕有再多不情愿,大家也不得不承认,肖平此卷极佳,哪怕被判作第一名也不为过。
不知不觉,有人念出声来:
“明圣训之有常,而楚大夫又可记矣。
夫雅言而曰皆,则诗书礼之外,夫子固不言也。彼叶公者,又何以书哉?
且圣人出一言为天下法,岂南蛮鳺舌之人,所可同日而语哉?虽然,衍洙泗之传,固征经训;而驰潇湘之誉,亦具卿材,吾党奉圣言为依归,而此外有人,未可以彼哉、彼哉一例而外之也。
如子所雅言,在诗书执礼,夫如是以立言,岂同叶公所谓以小谋大作者哉?吾党覆案之,盖皆雅言也。
…………”
一文读罢,叶令、邱真、章劲节等各有颓色,殷志更是面如土灰,依然忍不住在念叨:“我竟然不如肖平!我竟然不如肖平!”到了最后,他直接跌坐在地上,挣扎着也无法起身。
传看完卷子之后,大家看向殷志 ,脸上难免带上了嘲讽的笑容。当大家觉得肖平不如他们时,他们可以想尽办法去质疑他甚至污蔑他。可是,当他们认识到肖平远远比他们优秀的时候,心态反倒坦然了,认为肖平取得第二名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殷志成为了他们嘲讽的对象。
邱乘等人向袁源草草地行了个礼,气哼哼地离开了。叶令和邱真搀扶着殷志,也退去了。大家没热闹可看,也各自散开。
袁源取回肖平的卷子,看到好友正带着笑看着他。
青年道:“这位肖平,文章倒是写得十分优秀。”
袁源问:“贤弟之前说要在吉安府多盘桓几日,为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青年道:“袁兄客气了,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
袁源指了指卷子上肖平的名字,道:“我想请贤弟当肖平的老师。肖平的本经是《诗经》,我能教他的不多。贤弟在《诗经》上造诣颇深,不如指点他一二。这是个好苗子,异日成就不可限量。”说到这里,袁源又着重介绍了一下肖平的情况,着重点出了肖平的年龄和之前在社学读书的情况。无疑,袁源是想给肖平增添一些分量。
古人读书,力求自己科举扬名的同时,也期望有个好老师、收个好学生。在官场中,师生是天然且亲密的同盟关系,而且在重视师道的古代,这种同盟不会被人诟病,大家都认为师生相互扶助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肖平若是前程似锦,青年成为他的老师之后,也会因此受益。
青年想了想,道:“我对此子倒是有些兴趣,不妨找个时间见上一面。”
袁源听青年这般说,就知道这事基本上是定下来了,也是十分愉悦。他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不会觉得肖平老师多了有损自己的地位。肖平还年轻,科举之路还很长,以后还会有其他老师,这是必然的,也是袁源乐于看到的。
第99章 汤显祖功名富贵本无凭
月考榜单公示后,便是换舍。肖平摇身一变,成为了上舍生。
肖平并不住在书院,倒是不需要如何折腾,只不过是换个讲堂读书罢了——其实哪怕住在书院,升了上舍也并不一定要换住处。不过,还是有那么一部分人,觉得到了上舍,就该和上舍的学生住在一起——当然,也有那么个别人,换了过去又不得不再换回来,十分狼狈。对于这些,肖平并不在意,他唯一惦记的,是讲郎是否还是袁源。
因为和殷志的赌约闹得比较大,肖平的名声也进一步传开。进入白鹭洲书院的上舍,在吉安府便有了一些地位了。因为白鹭洲书院的上舍生,考上秀才甚至举人的比例很高。肖平如此年轻,便连升两级进入上舍,任是谁都不会小觑他了。反倒是有个别家境一般的上舍生主动来亲近他。既然肖平很大概率有个好前程,他们便不愿意与肖平交恶。此时的同窗之前,来日往往有用得着的地方。若是都考中了,彼此异地为官,也能有个关照。自然,若是肖平最终无法金榜题名,那么这点情分也会被他们忘掉。
不过,主动示好的同窗并不包括邱乘这个圈子的人。他们是不会与他结交的,反倒是矛盾更深了。
这些主动亲近肖平的同窗告诉肖平,上舍与内舍、外舍不同,讲郎并非只有一个,而是多个讲郎轮流教授,康啸林和袁源都会为上舍授课。
肖平的心中刚刚觉得踏实,便有学生传话说讲郎袁先生叫他,不过见面的地点并非在袁源的房间,而是在上舍不远的一处院落的大树下。
这棵合抱粗的桂花树正散发着浓烈的香味,哪怕站在数十丈外也能闻到。乍一闻,甚至会觉得刺鼻。比如曾芸芸就觉得桂花味道像极前世的空气清新剂,不过,时间久了,刺鼻感就会渐渐消失,反倒身心会有种愉悦感。
桂花树下,袁源和青年坐在石桌前,正聊着当今文坛的一些掌故。
看到肖平和曾芸芸一起走过来,青年主动点了点头。
肖平上前行礼后,将曾芸芸介绍给了二人,言道这是他社学的同窗,目前在书院游学。
袁源道:“今日叫你来此,为的是给你介绍一位名师。我身边的这位,乃是我的好友,抚州府临川县的汤义仍。他会在吉安府逗留一段时间。我这位好友对《诗经》颇有见地。不知你可愿意拜他为师?”
肖平看这人十分年轻,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糖衣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袁源郑重介绍给他,相信他应该有过人之处。在这方面,他并没有什么疑虑。不过,他习惯了征求曾芸芸的意见,忍不住微微偏头征求意见。
看到肖平这般,青年微微一笑。
曾芸芸只是一个眼神,肖平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袁源看到肖平答应,十分高兴,当即让肖平行拜师礼。肖平依言而行。
青年看来十分谦和,看来对肖平有些兴趣,问了他之前读书的经历,听后表现出了赞叹,便道余下的日子,他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为肖平讲授《诗经》。若是白鹭洲书院休息的日子,课程还会增加,改为半日学习。
不过,青年也言明,他的本经并非《诗经》,而是《尚书》。只是他对于《诗经》的喜爱甚于《尚书》。科考选择《尚书》作为本经,不过是受父亲和老师的影响罢了。
临走时,青年看了曾芸芸一眼,略有些疑惑,但并未言语。
二人离开后,肖平悄声问曾芸芸:“芸芸,我刚拜的这位先生,很厉害吗?”
曾芸芸道:“我猜应该很厉害。”
当然,在曾芸芸心中,她十分清晰,刚刚见到的这位“糖衣人”确实厉害,因为他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汤显祖。
汤显祖,于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十四日生于江西抚州府临川县城文昌桥东文昌里汤家老屋。汤显祖字义仍,又字义人,号海若,又号若士、两片翁、清远道人,晚年号茧翁。他为世人熟知,是因为他写下了名传后世的《还魂记》,也就是牡丹亭。实际上,除了戏剧创作,汤显祖还是位时文大家。
汤显祖生于书香门第,自幼拜祖父、父亲为师。十三岁补县学生员后,先后拜徐良傅、罗汝芳两位同乡进士为师,隆庆四年,他二十一岁,,便中江西乡试第八名举人。
不过,汤显祖的好运暂时就会中止了。曾芸芸知道,此时的汤显祖,已经于隆庆五年遭遇了一次会试失利。如果历史的进程不变的话,明年的会试,汤显祖依然会落榜。
待汤显祖文名传扬开后,他将吸引首辅张居正的注意。张居正想让汤显祖和沈懋学一起,做他儿子的陪考,并许以头几名。汤显祖没有配合,在随后的两次会试中再次落榜,倒是同意配合张居正的沈懋学高中状元。
接连四次落榜,对汤显祖的打击很大。可即使如此,汤显祖还是在三十四岁考中进士。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曾芸芸在上本科时,就曾有个疑惑,为什么很多文坛大家考不上进士?真的是科举考试不公平吗?如果说她当时的概念还不清晰的话,到了这个世界的几个月里,她就弄清楚了原因。那些文坛大家考不上进士,很多都是有原因的,倒是与科举考试的公平度无关。
且不说唐宋,单单是明朝,就有
人拿张岱说事,认为这样的文章圣手考了三十年,一直到明亡都没有中举是科举不公正。其实,哪怕是张岱,也并非一定能写好八股文。哪怕平时写得好,也要看临场发挥,考场上也未必写得好。毕竟,虽然张岱的小品文写得好,但科举不考小品文。因此,有才华的人考不上,是正常的。但是从正常途径考上科举的,必定都是有一定能力的。
另外,“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张岱若是早早登第,后人未必能看到《湖心亭看雪》那样绝妙的美文。同理,汤显祖若是官场得意,而非失意后辞官,《牡丹亭》能否问世都是一个问题。
此时的汤显祖,才学未必达到巅峰,但是教授肖平,应该足够了。哪怕他的本经是《尚书》,但曾芸芸依然认为他给肖平讲授《诗经》,毫无问题。
在曾芸芸面前,肖平的思维有时候很单纯。既然曾芸芸说汤显祖厉害,肖平也就信了,并没有过多追究原因。
曾芸芸欣喜之余,也有些担心。过于单纯,肖平以后如何在官场上打拼呢?不过担心了片刻,曾芸芸又释然了。一个人的路,总是要靠自己的脚步走下去的。哪怕曾芸芸知道一些历史的走势,但是她依然无法左右很多事情。另外,遭遇一些挫折,对肖平而言,是必然需要经历的。
曾芸芸和肖平走后,袁源微微叹息了一声,却被汤显祖捕捉到了。
“袁兄,我已收下这名弟子,为何还不开心?”汤显祖的手指轻叩着石桌,问。
“哪里是因为这个。刚刚随肖平前来的小子,你可看到了?”袁源问。
“叫曾云云的吗?我注意到了。《吕氏春秋圜道》有云:“云气西行,云云然。”这名字起得,倒是少见。”汤显祖笑道。
“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觉得奇怪,后来才知,他的名字是曾芸芸。《老子》有云:“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不过这都不重要。此子目前仅仅是游学生,而肖平早已考入上舍。不过据我所知,曾芸芸读书的天分,犹在肖平之上。不过,此子对科考大概是全无兴趣,入院考中故意放水,只是每日优哉游哉。可惜了。”袁源道。
“也许这是位陶渊明、王冕一样的人物。功名富贵本无凭,你我费尽心情,却误了多少流光啊!”汤显祖的脸上面上现出一丝寥落,不过他随即一笑,又对袁源道,“不过袁兄不用担心,我还做不到如此清高。科举,我还是要考的,毕竟我还有一些志向,需要官位来实现。”
袁源没想到一惯心高气傲的汤显祖,会用陶渊明、王冕来比拟曾芸芸,不由对曾芸芸又高看了一眼。不过,联想到曾芸芸可能会入赘到英格兰,做那位洋人郡主夫婿的事情,袁源觉得曾芸芸这个人愈发奇异了。
汤显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头顶的枝条,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袁源知道汤显祖有发呆的习惯,干脆也不言语了,与他一同发呆。
曾芸芸并不知道自己给袁源留下了这样一个印象。她和肖平、解鉴返回住处的途中,与肖近遇上了。
肖近见到曾芸芸,不由大笑起来,问:“芸芸,书院里很多人都在传言,说你将和那个大洋马成婚。哈哈,笑死我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女扮男装的事情抖露出去的。”
肖近又对肖平道:“平弟,考得不错,不过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在白鹭洲书院考个好名次,算不得什么。明春的县试才是关键。要我说啊,你各方面都好,就是不会藏拙,锋芒太露。不像我,懂得低调。”
解鉴问:“我看了榜单,没看到你的名次。”
肖近得意一笑:“什么叫深藏功与名?我就是。为什么没我的名次?那是因为我已经跻身更高的境界。总之,你们不懂。”
肖近最近一段时间,交游颇广,与许多名士相唱和。这些名士到白鹭洲书院而来,自然会在言谈中提及书院办学之事。见闻广博的他们,往往会提出一些建议。肖近将这些言谈收集起来,写于月考卷子之上,名为《书院办学策》。他一道题目都没有答,但是《书院办学策》中的内容还是将考官打动了。下午,康啸林还专门将他叫了过去,询问了一番。肖近集合了许多人的见识,侃侃而谈,倒是将康啸林蒙住了。肖近离开后,康啸林依然赞叹鉴湖社学出来的学生果然不凡。康啸林决定抽时间再去鉴湖社学一趟,向曾夫子讨教一番。
肖近得意之余,对三人道:“在书院之中,有什么事情摆不平,尽管找我。我还有应酬,先走了!”
看到肖近昂着头离开,解鉴名次提升的好心情彻底被破坏了。他叹道:“还是在社学中好啊!”
第100章 提亲女子最从容的办法
第二日散学之后,肖平正式到汤显祖住处求学。
因为住得地方距离书院很近,所以肖平散学后又回了一趟住处,重新整理了一番衣冠。而上午的时候,曾芸芸已经将拜师所用的束脩精心准备好。第一次登门,要正式一些。在这个“天地君亲师”被供奉的时代,曾芸芸对老师的意义有更多的了解。
汤显祖的家境较为殷实,所以在城中,他租住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令肖平想不到的是,他来吉安,没有带书童,反倒是带了一个中年家仆。
家仆留着长须,面无表情。听了肖平的自我介绍,看了看肖平及他手上拎着的束脩,没有通报,他便打开了木门,直接领肖平进了院子。
下午下了一场急雨,还有稀疏的雨滴从屋檐上低落下来。院中的天井中聚了一点雨水。天井旁摆了几株花木,长得十分凌乱,却也有凌乱的美感。
汤显祖拿了一卷书,却没有看,反倒是对着屋檐上的水滴发呆。看到肖平来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招呼肖平道:“坐吧,不用拘礼。”
不过肖平还是客气地行礼:“拜见先生!”
汤显祖并没有提读书的事情,而是道:“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
肖平道:“多谢先生。不过我并未和同住一个院落的曾芸芸说要在此吃饭,我回去晚了,怕她惦记。”
汤显祖突然道:“你说的曾芸芸,是女的?”
肖平一惊,不知汤显祖如何猜出来的。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倒真的给了汤显祖猜想的余地。
汤显祖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笑道:“第一次见她,我就隐隐觉得她并非男儿身。”
汤显祖又问:“是你未婚妻?”
肖平点头。
汤显祖却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只是说了声“有趣”,便开始授课。他先问了肖平之前读了哪些书,有什么心得,随后并没有直接开讲具体的问题,反倒是将自己多年来读书的经验告诉了肖平。尤其是对本经的学习心得,汤显祖毫无保留的一一道来。
汤显祖讲得认真,肖平记得也仔细。不过他并没有用纸笔,只是仔细听。
汤显祖突然中断,问:“我说的这些,你是不是都能记住。”
肖平点了点头。
汤显祖问了几个问题,果然,肖平记得分毫不差。汤显祖道:“真是羡慕你。”当下他也不再验证什么,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肖平听了许久,暗暗佩服汤显祖,也佩服曾芸芸:芸芸从没见过汤先生,竟然知道汤先生很厉害。
掌灯之后,汤显祖才停下来,道:“既然你有佳人等候,我就不留你了。”
肖平行礼之后便离开。汤显祖又让仆人送了肖平出了巷子到了大路上。
那家仆依然面无表情,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肖平想,汤先生这样一个有趣的人,选择了这样一个无趣的家仆,真是奇怪。
上了大路,肖平看到阿丰已经在路边等候。
阿丰上前道:“少爷,蓝府派人来了,说是找你的。”
肖平问:“什么事?”他不清楚蓝府最近到底是什么目的。他猜想,大概是前几日请曾芸芸去赴宴,结果不了了之,如今蓝府便派人来问一问。可是曾芸芸在家,肖平不清楚为何要找自己。
到了家中,肖平发现来人竟然是个婆子。
也许她等了很久了,见到肖平,几乎是扑上来的:“哎呀,是肖公子吧?终于把你盼来了!”
肖平看向解鉴,问:“芸芸呢?”
解鉴道:“老大说她累了,睡了。”
肖平疑惑,下午的时候,曾芸芸的精神还很好。过去,她可从没睡得这么早。
不待肖平继续问,那婆子已经跑上前扯住了肖平的袖口,道:“肖公子,老身来是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肖平想去看看曾芸芸的情况,又觉得还是问明情况,将这婆子打发走要紧,便问:“什么喜事?”
婆子看到肖平感兴趣了,神秘地一笑,才道:“你知道鼎鼎大名的蓝府吧?蓝府就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如今,蓝家的大小姐看上你了,让我来传个话。肖公子,不妨明天去提亲吧?就由老身去如何?一定帮你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肖平诧异道:“你是说蓝灵看上我了?”
婆子连连点头,道:“肖公子真是好福气!一旦与蓝府结亲,这辈子穿的都将是绫罗绸缎,吃的都将是山珍海味,还会有个莫大的好前程!哎呀呀,公子一下子就成为人上人了!”
肖平蹙眉听了一下,直接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过我对她没兴趣。阿丰,送客!”
婆子不由呆住了,忙道:“肖公子,你是不是迷怔了!我说的可是真的,你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肖平惦记曾芸芸的情况,不愿再耗费时间,破天荒地对阿丰发脾气,道:“阿丰,还愣着做什么,送客!”
倒是解鉴突然关心起这件事,问:“是蓝老爷和蓝夫人让你来的吗?”
婆子道:“是蓝小姐亲自让我来的。”
阿丰感受到了肖平的心情,不待婆子多说,冲着她一瞪眼,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走吧!”
婆子被阿丰拽出了门,依然不敢相信,不住嚷道:“你这个失心疯的!你会后悔的!”
解鉴看到肖平小跑着去了曾芸芸屋里,颓然坐下,对着返回的阿丰道:“丰哥,你说说,我们都是鉴湖社学出来的,怎么遭遇天差地别呢?”
阿丰被肖平呵斥了一句,却没有丝毫懊恼,而是笑道:“人与人本就是不一样,看开不就行了。”
解鉴问:“丰哥,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当老大和肖平的下人?”
阿丰点点头,道:“我觉得很好啊!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过的日子。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小姐和少爷并不把我当下人看待。”
解鉴噘着嘴,念叨着:“这个世界真奇怪,我都看不懂了。哎,我还是好好读书。考上了功名,我也要女方来求亲!啧啧,稀罕啊!”
肖平来到曾芸芸住的房间,发现门半掩着,灯却未亮。肖平想,芸芸大概是生气了。没想到,屋里却传来了清朗悦耳的读书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听到这声音,肖平一喜,在黑暗中问:“芸芸,原来你并没有生气啊!”
曾芸芸道:“些许小事,我为何要生气。不过我很好奇你将如何应对,于是避过来听听。”
肖平看到曾芸芸并没有点灯。他慢慢地摸索到曾芸芸的床边,渐渐能够借着星光看到曾芸芸,发现她倚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卷书,略略慵懒地蜷缩在那里。黑暗中、星光下,她的身形略显纤瘦,却又不给人羸弱之感。
肖平坐在床边,看了看远星,便对曾芸芸道:“芸芸,我只喜欢你,我只愿和你在一起。”
曾芸芸道:“平哥哥,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今天有蓝家的小姐看上你,明天就有可能有张家、王家的小姐看上你。这种事情的出现,我能接受。毕竟,你会越来越有出息。当你中了秀才、举人甚至进士之后,会有更多的人青睐你。”
肖平忙道:“芸芸,不管是谁,我都不在意。我真的只喜欢你。”
曾芸芸坐直了一些,道:“我信你。不过,平哥哥,我想问问你,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
曾芸芸这样一问,肖平便有些着急。虽然几乎天天和曾芸芸在一起,也发自内心地喜欢曾芸芸,但他却从没思考过喜欢曾芸芸什么这个问题。乍一被问,他倒是难于回答。愣了一会,肖平才道:“芸芸,我过去并没有仔细想过。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我十分开心。你的言行举止,我都感觉到悦目爽心。”
曾芸芸道:“平哥哥,难得今天我们聊到这个问题。我呢,有件事想要告诉你,就是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便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你要和别人在一起,我并不介意。你没有义务一定要守着我。”
听了曾芸芸的话,肖平的脸色猛然变成煞白,他想不明白,曾芸芸为何会向他说这些。许久,他才哆嗦着嘴唇问:“芸芸,你不想要我了吗?”
曾芸芸看肖平紧张的样子,不由一笑,但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她道:“平哥哥,你别多想。我只是希望你做出你最期望的选择,而不是被裹挟着前行。”
肖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想,芸芸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原因在哪里,他并不是很清楚。毕竟,曾芸芸刚刚讲的这些道理,要比学习本经难多了。
这晚,肖平睡前并没有读书,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解鉴看到肖平从曾芸芸屋里出来后早早熄灯,十分奇怪:难道老大又传授了肖平新的学习方法?他试着也早早熄灯躺下,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夜里,他辗转反侧。清晨,看到肖平同样一脸倦容,他彻底迷惘了:老大的新方法,到底是什么?
曾芸芸知道肖平心情不会很好。可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样做。她知道,肖平对她的情感是真诚的,但也是很单纯的。这种单纯,虽然经历过艰辛生活的考验,却并未如何承受诱惑的磨练。如果和肖平相携手,她希望两个人走下去的路是长久的,否则,不如各自尽早做出选择。
一夜未眠,就当作给肖平的一点考验吧。
在情感面前,骄傲一点,有时候就是女子最从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