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副作用


    “一应费用全免?我们可是住了二十多日, 掌柜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掌柜的以为解元夫郎是不满意,忙道:“当然不止这个,我们东家另外准备了点小心意,正想上门拜会解元老爷。”


    他们是乡试前三日到的省城, 乡试九天, 加上乡试后的十日, 粗略一算就是二十二日, 且今明两天还走不了。这家客栈不好不差,一晚上是一两银子, 光房费就是二十多两,还不说期间还在客栈吃过饭要过茶水。结果人家一句话就全免了,还说要另外准备什么小心意。


    柳天骄麻了,这就是解元的分量吗?“怎好白占你们便宜,我们有钱,自己付就行了。”柳天骄说着就要掏银子。


    掌柜的如临大敌,“解元夫郎, 您别这样, 可是我们客栈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您尽管说, 我们立马改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贵店很好, 只是无功不受禄, 我们不好白白领受了这么些好处。”因着乡试人多事杂, 客栈的服务不算太周到, 但也不差,房间打扫得还算干净,茶水偶有送迟的时候,问到了也会赶忙道歉。总之, 与它的价钱比起来,这间客栈算是不错的了。


    掌柜的见解元夫郎不像说假话,松了口气,对这个新解元的好感又提了几分,“解元夫郎不必客气,我们家客栈临近贡院,做的就是乡试生意。不瞒您说,我们东家苦心经营这么些年,这客栈也只是稍微有些起色。没成想如今撞了大运,乡试头三名全下榻在我们客栈,日后生意定是不愁了。东家心里高兴着呢,不光解元老爷,亚元老爷和经魁老爷的费用我们也是全免的。”


    这客栈还真是会做生意,柳天骄心里的忐忑少了些,只是还有些放心不下,想回去跟卫文康商量过再说。他好不容易考上了解元,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贪恋全毁了,说书先生不老讲某某清官被无知亲戚坑了的嘛。


    柳天骄强迫自己收起贪心,“请掌柜的帮我谢过东家,好意我领了,只是我夫君是刚正的性子,知晓我占了你们便宜,回去他是要恼的。”


    掌柜的见柳天骄不是推辞,也不好再强迫,笑道:“解元老爷真是品行高洁,既如此,我回禀东家后再说。”


    岂料还未回到房间,就有人围了上来,是一个长相伶俐的小哥儿,笑容甜美,极为热诚。


    “请问是卫解元夫郎吗?我夫君姓顾,名渭城,也是将将中举,与卫解元是同年不说,还是江东州的同乡。”


    柳天骄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白兔,经了客栈减免费用一事,对卫文康这个解元的分量有了重新认识,估摸着这个小哥儿主动上前搭话也是为了拉拢卫文康这个新解元。柳天骄一个屠户哥儿,与人交往要么是出于真心要么是生意往来,合则聚不合则散,看眼前这个小哥儿打扮光鲜,头上戴着的金簪起码一两重,跟自己明显不是一路人。搁以前柳天骄还真不愿意勉强自己与对方来往,只需面上敷衍几句便是,可如今,哎,总归不能给卫文康丢人。


    “顾夫郎好,我叫柳天骄,是卫文康的夫郎。”


    这个卫夫郎还真是好笑,出门在外哪有上来就报自己的闺名的。哎,可惜卫解元年纪轻轻前程远大,偏生早娶了个屠户家的小哥儿,当真是天妒奇才啊。


    顾夫郎心思流转间已经对柳天骄下了个不堪相交的结论,但面上笑容却是更深,主动牵起卫文康的手,“我原想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卫解元,今日一见才算是明白,合该就是柳弟弟你这样的。聪慧坦荡,叫人一见就心喜。”


    话还说得挺好听的,看来柳金儿那丫头还要多学学啊,同样是在大户人家里头混,她那张臭嘴可比人家差得远。至于这里头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柳天骄并不在乎,日久见人心,不过是见了一面的人何须心急?“哪里比得上顾哥哥,长得好看,为人可亲,真叫我一见如故。”


    什么呀,大白话和斯文话掺在一起,以为说个成语就能装个雅致人了?真是可笑。顾夫郎掩下心中的不屑,接着与柳天骄相互吹捧,又约好回江东后一聚,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你回来了?”顾渭城见自家夫郎一回来就垮下了脸,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问:“怎么了,卫夫郎不好想与?”


    顾夫郎先唤来丫鬟给自己捏肩捶背,又喝了一盏清茶,感觉心中的郁气散了些才老大不高兴道:“都怪你,非要我去结实那个劳什子卫夫郎。一个屠户家的哥儿,粗笨浅薄,与他不过说谈几句,就叫我头疼不已。”


    顾渭城示意丫鬟下去,亲自上前给夫郎捶背,“辛苦你了,再忍忍,好歹把卫文康的底细探查清楚。”


    顾夫郎冷哼一声,“有什么好探查的,人家天资摆在那儿,你就是偏生不信邪。”


    “他院试成绩平平,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便一跃成了解元,本就怪异。”


    “怪异什么,你忘了十五岁就六元及第的那位吗?卫文康与他比起来也不算什么。渭城,不是我说你,不行就是不行,想那么多有何用?不说卫文康,就说秦百宣和沈知行,哪个不是天生奇才?”


    顾渭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过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我殚精竭虑的不也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就再辛苦辛苦。”


    顾夫郎叫他磨得没办法,“行了,我知道了。真是晦气,本还以为嫁了个状元之才,谁曾想竟是这样。”


    柳天骄应付完顾夫郎,又与其他几个有意结交的人寒暄了一番,才满身疲惫地回了房间。


    “哎,还以为中了举日后就是逍遥日子,没成想比以往还累。”


    卫文康笑道:“这是怎么了,回来就抱怨?”


    “还不是你这个新出炉的解元老爷惹的祸,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缠着我说七说八的,还不能不理。”


    “谁说非要理了?你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不必勉强。”


    “你个没良心的,如今你可是解元老爷,我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给你惹了祸怎么办?”


    说来还是袁麟那个家奴给柳天骄留下了阴影,以往觉着能压着村长的小吏就是不得了的人物,如今见识广了,才知道天底下多少惹不起的人物。别说卫文康如今只是个解元,就是成了县老爷,也有好些得罪不起的人物。


    卫文康知道柳天骄的心结,宽慰道:“惹了祸也无妨,我好歹也是个解元了,天底下总有能说理的地方。”


    “算了吧,我心里有数。”柳天骄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客栈东家要免了他们费用的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收了吧怕沾上不好的因果,不收吧又显得咱们倨傲不好相处。”


    “你考虑得很有道理,秦兄家世代为官,对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应当有经验,我去请教他一番再说。”


    “对对对,秦百宣一定知道。”柳天骄想着这些事就头疼,“快去,这事儿可拖不得。”


    沈知行也有这个困惑,秦百宣索性把两人都组织起来上了一堂课,可与什么样的人来往,来往尺度如何把握,什么样的人情可以收,什么样的人情不能收。卫文康和沈知行都收获颇丰,总算把这些琐事妥善料理好。乡试结果出乎意料,沈知行和秦百宣都是豁达之人,三人的友情并没有被影响,又结伴回了州城。


    中举是天大的喜事,自然没有锦衣夜行的道理,头一件事便是拜访尊长。如先前所料,州学此次乡试成绩比先前还进步了不少,华阳省举子七成出自州学,当真是叫人叹为观止的成绩。


    州学从上到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陈教习最是风光,两个学生包揽了亚元和经魁,其中亚元还是他的亲传弟子,实在叫人艳羡佩服。


    至于庞教习,因为卫文康尚未拜师,众人并不知晓他俩的关系,以为卫文康是横空出世的奇才,并未把他与庞教习联系到一起,庞教习倒也乐得自在。


    与师长们纯粹的喜悦不同,学子们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辰班尤甚。卫文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就突然成了解元呢,有什么法子能让人一夜之间学识疯长不成,还是说另有他因?科举舞弊是大罪,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谁敢妄言可是要下大狱的,众人虽有猜测,到底不敢说出口。


    至于执意跟在卫文康身后当学人精的康清,他如今都还没回过神来。怎么可能呢,入州学不过两年,自己就中了举,也太容易了些吧。还有卫文康,康清知晓他不是面上那么简单,可没想到对方直接成了解元。


    解元啊,全省一万多人才出一个的解元,还是秦百宣和沈知行这两个少年天才同堂竞技的解元,实在是,实在是叫人难以想象。


    康大人得知结果倒是很淡然,拍着儿子的肩膀道:“清儿,你的机缘来了。”


    第182章 第 182 章 纠缠


    “柳老板, 你说只去一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就是,没了你的下酒菜,再好的美酒也喝不出滋味儿来。”


    “可别说了, 我这阵子馋得没法, 只得去那秀贤楼, 结果怎么着?钱花了大把不说, 味道还赶柳老板差得远。什么江东州第一酒楼,要我说, 柳老板你这食肆才当得起江东州第一。”


    “各位客官抬举了,因着有些变故,确实回来迟了,原说的三日让利延长至五日。”


    柳天骄可不敢信这些鬼话,自己几斤几两重还是清楚的,他家食肆味道是不错,可要说江东州第一那还是不可能, 也就是因着价格实惠讨了老百姓的喜欢, 没看人家刺史夫人还在那横挑鼻子竖挑眼嘛。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 夜已经这么深, 旁的客人都走了, 就她还跟个称坨一样安稳坐着, 丝毫没有喏屁股的意思。


    “掌柜的, 你们这是什么茶, 未免太上不了台面吧。”


    柳天骄嘴角一抽,“我们小本生意,自然不会备太好的茶,夫人若是有喜欢的, 我立马着人去买。”


    “买,你买得起吗?”尹明秀转着茶杯,“你可知有些身份的人喝的都是什么茶?就拿这江东绿云来说吧,一两茶百两银,你这小店一月可能赚上一两茶?”


    柳天骄觉得就是就是遇到了神经病,偏偏这个神经病出手大方,身份应当也不凡,还不好轻易得罪,只得忍着气道:“我这小店一月自然赚不上一两茶,但既然夫人点名要喝,想来也不会让我们吃亏就是了。”


    尹明秀微微一抬下巴,翠羽就拿出了一叠银票。


    “这是一千两,柳老板若是愿意,就送给你了。”


    一千两,居然有人送他一千两?柳天骄差点把那叠银票盯出个窟窿,该不会是假的吧?


    “没见过?也是,银票都是百两一张,你这小本生意还真用不着。”尹明秀轻笑一声,“通宝阁的银票,陛下特许,户部监制,出不了问题。你若是不信,可拿一张先去验验。”


    柳天骄回过神来,“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尹明秀微微一笑,“助人为乐的意思,我怕柳老板被富贵迷了眼,不知道什么路才是适合自己的,好心帮柳老板指点迷津,望柳老板不要纠缠不属于自己的人,拿了银票早日另寻出路。”


    柳天骄脸色不善,“什么叫纠缠不属于自己的人,夫人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柳老板夫婿得中解元,如今真是春风得意,摸不清状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别怪我给你泼冷水,待卫解元回过神来,发现同窗娶的都是温柔贤惠、持家有道的大家闺秀,而他的夫郎只会宰猪做菜,别说红袖添香,就是品茶都不会,你说他会怎么想?”


    “他会怎想想关你什么事?我与夫人非亲非故,有些事还是不要越界才好。”


    “说了我事乐于助人。柳老板运道不错,嫁了个好夫婿,可惜能耐不够,勉强下去也怕是命途多舛,不如拿了银票再嫁个如意郎君,也过一回郎情妾意的好日子。”


    打人不打脸,尹明秀巴掌都甩到自己脸上了,柳天骄怎能再装傻。“什么叫勉强,什么叫命途多舛?我柳天骄大字不识几个,听不懂夫人的深意。不过夫人有句话说得好,我运到不错,嫁了个好夫婿,如今他得中解元,我以后都要过上好日子了,还找什么如意郎君,脑子有病吧?我可不像某人,都成了亲,还敢肖想别人的夫君,真是不知羞耻。”


    尹明秀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柳天骄居然敢出言侮辱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漂亮的脸蛋扭成了一团,“你,你放肆!”


    “我看你才是放肆!来者皆是客,本来不想撕破脸的,可你非要自己找骂,我就成全你。”


    “我看你真是不知死活,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啊,我倒想知道,谁家的娘子这般不要脸。”


    翠羽眼看自家小姐气得都要失去神智了,忙把人拉住,“小姐,消消气,别叫人看笑话。”


    “看什么笑话,我不过是教训一个卑贱之人,有谁敢笑话?”尹明秀神情叫人骇然,但到底恢复了些神智,店内虽没了客人,到底也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


    论吵架柳天骄就没带怕的。世人轻贱,女子哥儿本就生活不易,尹明秀平日来说些酸话,柳天骄就当没听见。可她自己不知好歹非要纠缠,就别怪自己不讲道义。“卑贱?有本事说说您有多高贵,是父兄身居高位还是夫家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说出来听听啊。”


    尹明秀冷笑,“问这么多做什么,只需明白你惹不起就是了。”


    “哟呵,惹不起,怎么个惹不起法,有本事你说来听听?”


    尹明秀实在是气得不轻,抬起手就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哥儿一巴掌,哪料柳天骄眼疾手快,抬手就把那双柔荑打成了红彤彤的猪蹄。


    柳天骄横着双目,常年见血的凶光一下子就透了出来,“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别说你,就是你们这些人加一块都不是我的对手。”


    尹明秀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痛得话都要说不出来。翠羽有心护住,上前一步后被柳天骄的气势逼了回去,其他的丫鬟小厮更不必说。


    过了半晌,尹明秀终于缓过劲儿来,恨声道:“柳天骄,你会后悔的!”


    话音还没落下,门外传来一声厉喝:“我看会后悔的是你,尹明秀,你没事儿来这儿发什么颠?”


    尹明秀猛地转身,看到来人脸色就是一白,“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翠羽浑身一哆嗦,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听到了多少,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将夫人休弃?


    尹家式微,自家老爷去年被调往京城,说是高升,其实不过是得了个虚名,实权全无。若是刺史大人执意休妻,又是以“不贞”的名义,尹家哪里敢说话,小姐焉能有好结果,自家这个陪嫁丫鬟更是没了活路。


    好在袁麟并未听到太多,还以为尹明秀是因着齐明泽的事情来找茬的,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夫妻该有的一丝温情,“我早就警告过你,做好你的当家夫人,旁的别过问。你居然敢来这儿闹,是我平日待你太仁慈了吗?”


    尹明秀不笨,相反她很聪明,很快就听出了端倪。联想到翠羽以前常抱怨姑爷成日里不着家,有时还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嘴里念着齐明泽那个贱人,试探着说了句:“娘总念叨子嗣之事,可大人……我只是来喝喝茶,想知道这儿有什么不同,勾得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袁麟就冷声道:“以后别来了,娘说什么你不用管。”


    尹明秀还想再争辩一句,“大人……”


    袁麟一双冷目扫过,“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回去吧。”


    “是。”尹明秀眼角垂泪,好像有说不尽的心酸,却又不敢争辩,只能转身往外走。


    孰料,柳天骄突然出言制止,“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尹明秀心里一紧,长长的指甲陷入了肉里几分,脸上的表情不自主地扭曲,“柳老板,你要说什么?”


    “夫人的钱忘了拿了,我这个人最喜占小便宜,不义之财却是不敢要。”柳天骄把桌上的银票塞到尹明秀手里,笑得很无害,“原来是袁夫人,我俩还真是有缘,本还想留您和刺史大人一块喝酒的。只是瞧这样子,今日怕是不妥,望袁夫人好生保重,姻缘美满。”


    尹明秀心里淬着毒,面上却不敢透露半分,“多谢柳老板。”


    柳天骄拍了拍她的手,“不谢不谢,都是熟人,日后见面的机会说不得多着呢。”


    尹明秀强笑着点了点头,“大人,那我先回去了。”


    袁麟“嗯”了一声,都没有正眼看她。


    柳天骄瞧将将还气焰嚣张的贵妇人一下子变得低眉顺眼,要多好欺负就有多好欺负,心里暗爽,看袁麟也顺眼了一点点。当然,也只是顺眼了一点点,就凭他把齐哥哥害得那么惨,柳天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至于把尹夫人的事情告诉袁麟,柳天骄想都没有想。尹明秀是过分,但不过是些言语攻击,没必要捅出这档子事叫她声名尽毁,没有活路。反正袁麟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自己都对婚姻不忠诚,还非要尹明秀给他守贞,凭什么?


    袁麟见柳天骄不说话,以为他是恼怒了,道:“她说什么你不用在意,我们本就是有名无实。”


    “有名无实你娶人家做什么?”柳天骄冷笑,“想说你对齐哥哥是忠贞的,有什么意思,人都不在了。”


    袁麟面寒如冰,“他在,他一直在,在我心里。”


    柳天骄见他的痛苦不似作假,叹了口气,“就算他在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觉得他有可能放弃逍遥日子,跟你纠缠在一起吗?”


    袁麟无话可说,良久才道:“给我上些酒吧。”


    第183章 第 183 章 生意


    尹明秀逃过一劫, 匆匆上了自家马车,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先前强压住的怒火也汹涌而来,“这个袁麟, 还真当本小姐跟那些俗物一样, 争着抢着往上扑呢?还待我太仁慈, 是我太仁慈, 当初就该把他那个小情人直接弄死。”


    翠羽满腔的恐惧还未散,“小姐, 姑爷会不会什么都知道,只是在外头给咱们留了脸?”


    尹明秀一甩衣袖将案几上的吃食摆件全部扫到了地上,听着那“劈里啪啦”的声音,心中才好受了些,冷笑道:“你想多了,袁刺史多大的脾气,会给谁留脸?”


    “怎么说您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若是传出什么……”


    “传出什么又怎么样, 就是我被人捉奸在床, 他袁刺史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巴不得赶紧寻了我的错处休妻, 好给他那个小贱人腾位置呢。”


    翠羽抖着身子, 越发害怕, “怎会这样, 姑爷他一点都不顾及两家脸面的吗?小姐您这样,岂不是自个儿往他手里递把柄?”


    尹明秀勾起嘴角,笑容美丽而薄凉,“怎样, 给刺史大人戴绿帽吗?多好,想想就叫人激动得发抖,我尹明秀才貌双绝,合该寻个青年才俊过逍遥日子,凭什么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翠羽吓得都要说不出话来,“小姐,您三思啊,袁家尹家都不会放过咱们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尹明秀眼中放出光来,“瞧瞧我眼光多好,一眼就挑中了解元。翠羽,卫文康绝非一般人,总有一日会一飞冲天,将袁麟都踩在脚下的。”


    明明是小姐您异想天开,翠羽心中惶恐,再不敢做袁夫人的梦,也劝尹明秀清醒些,“小姐,卫解元就算终有一日身居高位,您别忘了,他是有夫郎的。”


    “有夫郎又怎样,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屠户哥儿。而我出身名门,才貌双全,还是完璧之身,哪里配不上他?”尹明秀摸摸自己青葱一般的柔荑,笑道:“我本想叫那个屠户哥儿知难而退,既然他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待卫郎高中进士那一日,我自有法脱身嫁他。”


    柳天骄以为经了这一役,那位袁夫人怎么着也要老实了,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主要也是太忙了,忙得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乡试期间闭店一个多月,柳天骄还以为食肆的生意多多少少要受到影响,甚至是客人都流失,需要从头开始做,没想到重新营业头一日,就早早关了门,预先准备的食材压根就不够卖。要不是看在尹明秀性子霸道坚持不走,那日也等不到袁麟来就得打烊。


    有钱不赚不是柳天骄的性子,什么都顾及不上,和小包硬顶着撑了几日,找了个还算趁手的帮工,情况才好些。公孙鳌倒是常来帮忙,但柳天骄不想叫自个儿师父受累,早早便把人撵回去休息,厨房主要还是靠柳天骄一个。


    卫文康看不下去,想要帮忙又苦于应酬太多无法脱身,便悄悄从牙行买了两个小哥儿回来。人伢子说他俩以前是在某个品级不小的官宦人家里头当差的,后来主家因贪污被流放,所有的奴仆被发卖,这俩虽说长相不佳但为人老实,最是适合他们这种头一回买人的,以免没经验被奸猾的奴仆蒙蔽。


    卫文康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估摸着这两人是“品相”不佳,有点家底子的都瞧不上,才一直在人伢子手上没脱手,便趁机多压了压价,最后以一人五两银子成交。


    柳天骄看着两个小哥儿缩着身子跟鹌鹑一样,满脸忐忑。只是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五两银子,也就是他食肆里一日的盈余,便可以买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随主家驱使,稍不称心非打即骂,甚至被发卖被杀害的人,就值五两银子。


    凭什么呢,凭什么尹明秀一顿饭就十两,而这两个小哥儿整个人才值五两。若是当日他不与几个叔叔抗争到底,被人夺了家财,他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两个小哥儿见当家夫郎脸色难看,以为是对他们不满意,吓得跪下就是磕头,“求夫郎留下我们。”


    “我们以前在厨房帮工,手上有些功夫,定能帮上夫郎的忙,求夫郎怜惜。”


    柳天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把人拉起来,“下跪做什么,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事。”


    两个小哥儿却是执意不肯起,哭求道:“夫郎有所不知,卖出去的奴仆再被退回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夫郎一看就是仁善人,我们想留在贵府侍候。”


    柳天骄哪里受得了这个,“留下,都留下,快起来吧。”


    两个小哥儿这才放下心,抽噎着从地上爬起来。“多谢夫郎。”


    “还请夫郎赐名。”如今各家各户买奴仆头一件事便是给他们改名换姓,赐了名才算是正式留下来。


    柳天骄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一时半会哪能想出像样的名字来,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卫文康。


    卫文康接受到柳天骄的讯号,沉吟了一下便指着个高一些的道:“你叫松意。”接着又跟另外一个说:“你叫松韵。”


    都是不错的名字,两个小哥儿再满意不过。


    卫文康见柳天骄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叫小包先带着两人去收拾收拾。


    两个小哥儿恭恭敬敬给两人行过礼,这才跟着小包走了。


    卫文康拉着柳天骄坐下,“我知晓你不愿买人,觉着太过残忍,可你要明白,不是咱们不买就没有买卖的。”


    “没有买家就没有卖家,就像咱们镇上的猪下水,我没卖卤猪杂之前,有几个人要?”


    “那是因为镇上就咱家的卤猪杂卖得好。可人口买卖不是这样的,天下牙行千千万,但凡有些家资的人家都在蓄奴,有些品级的官吏家的奴仆就没有少于十个的。”卫文康顿了顿,略带些怅惘道:“骄哥儿,我们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你是告诉我要顺从?”柳天骄眼中染上了怒火,“改变不了什么就不改变,因为人人都在作恶,所以我们也要跟着作恶吗?”


    “我是告诉你要因时而变、随事而制。我们改变不了他们成为奴仆的命运,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对待奴仆的方式。骄哥儿,我相信,遇到你这样的主家是他们的运道。”


    “什么运道?”柳天骄知道卫文康是对的,起码他的做法在别人看来是对的,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卫文康,你说人为什么要分成三六九等呢?”


    “这话说来就长了,我能想到的缘由实在是太多,但那些应当都不足以说服你。骄哥儿,若是想知道答案,便自己去寻吧。”


    柳天骄沉默良久。


    不得不说,卫文康眼光不错,选的这俩人都是老实肯干的,松意还颇有些厨艺天分,很快,食肆中一些简单的菜色就能交给他去做。柳天骄轻松了不少,店里的生意却是越发井井有条。两人卖身契都被捏在自己手里,也不必担心他们背主。


    柳天骄恍然明白,为何都愿意买人而不是请雇工。同时心里也一阵阵发凉,短短几日,自己居然就体会到了其中好处,若是长此以往,自己是否也会将人口买卖视为理所应当?


    松意和松韵两人倒是觉着在新主家的日子极好,夫郎为人和善,从不打骂,守着食肆吃食方面就不会亏待嘴。住的也舒服,大大的屋子就只有他们两人,中间用屏风隔开,个人有自己的天地,比以前住的大通铺好不知道多少。


    至于摆脱奴仆的命运,他们从未想过,家里穷,孩子多了不值钱,哥儿地位低更是不受待见。成日里做活不说,父母还动辄打骂,被卖了日子反倒还好过些。


    不管怎样,食肆的生意是稳定了下来。柳天骄一算账,发现最近每日盈余都在十两往上,自是乐不可支。可惜当初头一回在州城做生意,摊子不敢铺太大,再多的客人店里也承接不了,生意顶天了就是这样。


    清闲下来些,柳天骄也捞不着休息,他也用不着休息,卫文康中举这样的大喜事,他忙活得高兴着呢。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的每棵草都收拾得齐整,柳天骄又忙着置办宴席。


    说来卫文康中举是该回安泰庆祝的,柳天骄做梦都想在清水村摆上几桌,敲锣打鼓的,好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他柳天骄也混出来了。可惜现实不允许,食肆的生意正是红火,来回安泰耽搁那么久,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只能叫卫文康自个儿先回去拜见师长和一些同窗。


    州城的宴席怎么着也是要摆的,两口子在家理了半天,发现好些送了礼的都还没请人吃饭,包括学政和州学的院长这些身份高的人,再不张罗就失礼了。


    原先预备咬咬牙就在酒楼吃,可庞教习说那些人都是吃惯了酒楼的,再好也不觉着有什么,花钱又不讨好,倒不如就在家里置办,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两人一想是这个道理,便决定就在家里办宴席,只是苦了柳天骄,唯恐哪里出了错叫人挑理。最后还是公孙鳌看不下去,亲自前来坐阵,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出身,样样都理得明明白白。


    第184章 第 184 章 卫夫郎是厨子


    九月初九这一日, 柳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新解元站在门外迎客,柳天骄在内宅招呼女眷哥儿。


    举人在平民百姓心中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就像当初柳金儿嫁给能给她当爹的吴举人为妾, 众人都觉着柳老二是高攀了。


    在官宦人家眼里, 举人还是太低了些, 对头发花白毫无前程的老举人,见面不过点个头以示尊重, 但对卫文康这种年纪轻轻就能高中解元的举人,小官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华阳是科考大省,在历次会试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华阳省的解元更是近些年就没有落榜过的,成绩好的一甲也是有望。而进士与进士间也是不同的,若卫文康真能一甲及第,日后只要脑子不犯昏, 圣上为了以示对科考的重视, 致仕之前怎么也能混个四五品的官员当当。


    下注要趁早, 冷灶无人问, 热灶赶不上, 像卫文康这种不冷不热的灶倒是最受欢迎。因而卫文康回州城后不久, 学政就亲自遣人送了贺礼, 还有些小官也有意结交, 提前道贺。


    男人们在外为了前程抬轿,里面的家眷们心思也不少。其实来之前,众人就听了不少新解元夫郎的闲话,说长相怪异, 性情凶悍。今日一见,除了个头实在太高,倒也没什么不妥。衣着得体,长相虽不是上佳,却也绝对算不上丑,就是脸过圆了些,不符合当今世道对于女子哥儿纤细娇柔的偏好。性情确实不是那种好拿捏的,有人阴阳他运道好高嫁了,随即被他不轻不重地反击了回去。


    “朱夫人说得对,当初嫁他时我哪能想到今日的富贵,只瞧着他想读书,便咬牙供了。哎,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不像朱夫人,娘家得力,嫁过去便是好日子。”


    顾夫郎上前牵起柳天骄的手,莞尔一笑,“朱姐姐瞧瞧,卫夫郎这手叫我看着都心颤,果真是不容易。”


    朱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是正五品的官员,夫家也是门当户对,奈何夫君不争气,如今只是个秀才。今日来赴宴,也是她夫君想进州学,希望卫解元能帮着引荐。


    是的,卫文康也是最近才知晓,除了统一的入学考试,每位州学教习和在乡试、会试中拔得头筹的人都有权向州学引荐一人入学,这算是给教习们的福利,也是对学子们的激励。但哪位教习家没有子孙,哪位学子家没有弟兄?自家尚分配不均呢,哪可能把这名额给外人。


    卫文康是这届的解元,自然是州学拔得头筹的人,他又无子无兄弟,手中的名额可不就被人盯上了。纵使拿不到名额,与新解元交好,平日里指点一下也是大有裨益的事情,因而存心结交的人就不少。


    朱夫人将将来时瞧着自家那个没用的夫君对着解元郎曲意逢迎的样子就不舒服,进来后见卫解元的夫郎粗笨俗气,再想着他屠户哥儿的出身,朱夫人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哪里会心甘情愿低头,这不就忍不住刺了几句。


    万万没想到柳天骄这个将将飞上枝头的麻雀就敢讥讽她,那个顾夫郎还帮着说话,朱夫人心头火更盛,扯了扯嘴角道:“是啊,卫夫郎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的福气,可要好生珍惜。男人呐,最是薄情的东西,家中有些余财便起花花心思,明明是自己负心薄性,还非说家中妻子容华已逝、性情不和,你说气人不气人?“


    厅堂中的气氛瞬间凝滞了。这个朱夫人,性情也太刻薄了些,人家卫夫郎正是夫婿高中解元的得意时候,说这些话不是正往人家心里戳吗?但却没人站出来说话,就连顾夫郎,也只是微微蹙眉表示立场。


    无法,知晓卫解元的夫郎不过是个粗鄙的屠户哥儿,那些身分高的夫人都没来。如今留在这儿的都是有所图的,多半家里夫君不如卫解元,但又自觉比柳天骄高贵,屈身与他结交本就不舒服,如今有人说出来,众人虽觉过分了些,听着又暗爽。


    柳天骄不痛不痒地回了句,“男人就是这样,咱们可要心齐些,不能叫负心汉好过。”


    众人搞不清楚了,相貌不堪、心情不佳、夫君发达,可不就是说的你吗,到底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装没听懂?毕竟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众人再多的小心思也不好说些太过分的话,只得又嬉笑几句佯装太平。


    快到饭点的时候,松韵进来通传,“夫郎,康夫人道贺来了。”


    柳天骄还没摸着头脑,就见厅中众人都站了起来,小声议论道:“康夫人,该不会是那位吧?”


    “应当不会吧,康大人如今已高升同知,仅次刺史大人,如何会亲来道贺?”


    “我也觉着不可能,康夫人出身华南单家,去年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还因治下有功升任京东刺史,实在没有结交一个小小举人的必要。”


    京都刺史虽说只是一州长官,但州城之上并未设省,又是京师重地,权柄堪比各部尚书,康夫人身份可见一斑。


    众人虽觉不可能是那位康夫人亲临,但康姓不多见,州城中能称得上康夫人的除了不入流的小吏之妻,还真只有那位,到底不敢懈怠,直到一道和蔼的声音传来。


    “先给卫夫郎道个歉,本是早就准备妥当的,奈何出门前突感不适,又请大夫来看了一番,这才晚了。”


    竟真的是那位,还态度如此谦逊,众人赶忙见礼后,看向柳天骄的眼神都变了。他家到底有什么底细是大家不知道的,竟得康夫人如此亲眼?


    柳天骄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与卫文康的同窗接触得不多,康清又是守礼之人,并未像沈、秦二人一样来家蹭饭过,他还真不知晓卫文康这位同窗,也就不知道康夫人是哪位。但柳天骄也不是傻子,看到这些人毕恭毕敬得样子,便知晓来人身份不低,忙迎了上去。


    “夫人可是折煞我了,您能来我都高兴得什么似的,身子可好些了?”


    康夫人笑眯眯的,“没有大碍,只是家里人太过紧张罢了。卫解元与我儿康清乃是同窗,我唤卫夫郎一声骄哥儿可好?”


    原来是同窗母亲,难怪如此给面。柳天骄心里高兴,“求之不得,文康能有如此好友,实在是他的福气,快请坐下喝茶。”


    松韵连忙上了茶水和两碟点心,都怪他将将心急,没把人家身份听清楚就请进来了,差点儿叫夫郎忙乱,这会儿当差更是仔细。


    康夫人很给面子地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本是做做样子叫卫夫郎知晓自己今日是诚心而来,未曾料到外表普通的糕点将一入口,就有股奶香滑入喉咙,很是美味。“骄哥儿这糕点是从哪家买的?滋味儿很是不错。”


    柳天骄笑道:“是自家做的,不怕夫人笑话,我打小就爱在灶房里捣鼓。”


    “如此手艺,骄哥儿是个有本事的。”


    康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历经了人情冷暖,眼光比在座的年轻人开阔不知道多少。她儿子得了卫文康带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连带着夫君也对那些莺莺燕燕少了些心思,发愤为孩子铺路,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


    今日亲自前来,本就是打定了主意,给卫文康夫妻长脸的,对柳天骄那些不堪的传言并未放在心上,未曾想不愧是卫文康的夫郎,竟是个性子爽朗、心灵手巧的,康夫人受够了后院那些矫揉造作的美人,对柳天骄当真起了几分怜爱的心思。


    两人交流了厨艺心得,又谈些奇闻轶事,厅中众人也很识相地各种捧哏,一时之间倒是氛围好得不得了。


    前院康大人也亲自来了不说,刺史大人也送了礼。学政原本的主位让了出去,心中倒更是欢喜,这个新解元真是有两把刷子,自己这回可是押对了宝。


    康清有些羞赧,卫文康本是邀请他一人过来,没成想爹娘都说要同往,未免搞得声势浩大。


    秦百宣和沈知行二人自然也来了,众人得知乡试头三名竟是好友,难免又是一番吹捧,将喜宴的氛围炒了上去。


    这种场合吃饭本就是不重要的事,何况卫文康出身贫寒,家中想必也没有多少余财,料想也置办不出什么像样的宴席来。没想到上桌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狭隘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竟是样样精致到让人不忍心下筷。


    有人忍不住问卫文康,“卫解元是哪里请来的名厨?手艺了得,出手阔绰啊。”


    卫文康也不遮掩,笑道:“公孙大厨和孙大厨。说来惭愧,两位忙活半天,硬是分文也不取。”


    “竟是公孙大厨和孙大厨,难怪,难怪。”


    “我听闻两位大厨都是江东州数一数二的,只是性情不和,也就是尹大人当初能请他二人同做宴席。”


    “可不是,我前年给家中老母办寿,都只请到了孙大厨,还是卫解元能耐啊。”


    “诸位可是折煞我了。”卫文康笑道:“说来还是沾了我家夫郎的光,他是公孙大厨的徒弟,又收了孙大厨之孙为徒。”


    厨子是上不得台面的,可人食五谷杂粮长大,哪有不嘴馋的,能得顶尖大厨的亲睐也是本事。众人对卫文康这位屠户夫郎,倒是有些改观。


    第185章 第 185 章 饥饿营销


    “也不知道那个碎嘴子弄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说人家卫夫郎长相丑陋、脾气凶悍。今日一见,多好的人,和气能干,长得也好, 圆圆润润的, 多有福气。”


    康夫人说着带些埋怨道:“前两年我就说该早些结交, 你非要拦着, 如今倒好,人家起来了, 咱们过于热络,倒显得跟势利眼一眼。”


    康大人笑道:“看来那卫夫郎是真合你的脾性。”


    “可不是,我听说他还在州城开了家食肆,生意好着呢。”康夫人轻叹一声,“众人只瞧见卫解元今日的风光,那些眼高于顶的还看不上卫夫郎一个屠户家的小哥儿。要我说,他一点不比卫解元差, 换了谁那样的境地能把日子过得如此红火?”


    经了娘家极盛时的人人吹捧, 到娘家衰落时的艰难, 再到娘家起复后众人嘴脸的转换, 就连枕边人都一直打着算盘。康夫人恍然明白, 依附于他人终究是虚妄的。


    以往经过市集, 看那些女子哥儿摆摊谋生, 康夫人只觉可怜, 没个好出身所托非人,还整日嬉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康夫人明白过来,人家苦点累点,却是靠本事养活自己和家人, 不必仰人鼻息、惶恐度日,如何不该笑,如何不该自豪?


    康大人是这个男尊女卑世道的得利者,自然没有夫人的感概,只道:“卫夫郎是有些本事,你喜欢多来往便是,不用顾及许多,也无需为清儿特意做什么。同窗情是最纯粹的,咱们插手太多,反倒是不美。”


    “那你今日为何还来?”


    “今日可是卫解元的大日子,咱们自然要来表示一下态度,谁家爹娘对孩子的同窗不重视?”康大人接着又嘱咐道:“你记得与清儿说,他中举的喜宴定要给卫解元发请帖。”


    康夫人道:“这还用你说?要是清儿有个夫郎就好了,与卫夫郎也能玩到一处去。”


    “他年纪尚小,不急着定亲,说不得过几年还能往上走一走。”


    “再等等也好,只是我就这么个儿子,选儿媳妇的事情必须得我点过头才行。”


    “放心,定娶个合你心意的。”别看康大人风流成性,当初康夫人可是他自个儿看中极力求娶的,说到底,美□□人,前程更诱人。如今夫人娘家又起来了,康大人更不会犯浑。妻兄在京城为官,接触的世家名流多,说不得以后儿子的姻缘还要靠他牵线呢。


    康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最好像卫夫郎一样,是个性子爽朗、能干的。对了,我听说刺史大人也送了礼?”


    说起这个,康大人也有些犯嘀咕,“刺史大人是个冷淡的,从未听说他与谁私交甚笃,此次居然给卫解元送了礼,也不知晓二人是有何渊源。”


    “你当我为何问你?今日下人来报刺史大人送了礼,卫夫郎神情颇有些怪异,只是很快就笑盈盈地遮掩过去了。”


    “怎么怪异法?”


    “寻常人得了刺史大人送礼,定然是喜出望外的。卫夫郎虽也有惊讶,但全无喜意。”


    康大人盘着手里的核桃仁道:“这倒是怪了,待回去打听打听。”


    袁麟是个有本事的,上任没多久就做了不少实事,对内改了宵禁规矩,不再实行坊市制,州城商贸一下子就活跃了不少;对外修建码头,大力发展水运,改善与邻州的关系,一同剿灭盘踞在三不管地带的盗匪。


    对上更是没白费他的背景,顶了许多压力。就拿此次乡试来说,江东出尽了风头,其他各州能没有意见,上面能不怀疑科考的公允?就算科考本身没有问题,如此一家独大的形势也不会是当权者想要看到的。可偏偏到现在都安然无事,州学仍旧大肆庆祝,前来求学的学子也住满了各大客栈,只有袁麟有那个本事。


    自己也算是才学出众之人,家里也有钱背景,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才做到江东同知,而袁麟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岁,就成了自己的上峰。康大人心中岂能没些想法?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看下来,康大人对袁麟已经心服口服,只想着好生办事,待袁麟高升之后,能跟着往上走一走。


    若是卫文康当真与袁麟有些私交,那又得重新评估这个新解元的能耐了。


    卫文康这场喜宴办得那叫一个风光,顺带着还给柳天骄带来了意外之喜。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有捧场的意思,好些人都说要去柳天骄的食肆品尝一番。今日来的可没几个家境差的,若他们真能大驾光临,柳天骄琢磨着怎么也得新上几个硬菜。


    另外要抓紧把松意培养出来,等他能独挡一面,自己就能再开家食肆。不,要再开家酒楼,既然客栈都能借卫解元的名头做生意,自己这个夫郎再利用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反正今日看康大人的态度,应当没有什么不识相的人故意来找茬了。还是他家夫君有本事啊,结交的好友一个比一个得用。


    至于袁麟,柳天骄选择性地忽略了,借这种人的光,他都觉着对不起齐哥哥。


    卫文康洗漱完回来,见自家夫郎呆愣愣地坐在床上,有些心疼,“怎么了,累了?”


    柳天骄道:“可不是,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以身相许好不好?”


    “好。”柳天骄翘起二郎腿,跟个小流.氓似的,“先给大爷好好捏捏肩,待大爷舒服了就宠你。”


    卫文康捏着嗓子道:“多谢爷,小的一定好生伺候。”


    柳天骄笑得张狂,“懂事,大爷定有重赏。”


    到底是说着玩闹的,两人今日都累得不轻,哪里有那个心思。没多久,柳天骄就半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


    “那些官宦人家的家眷都不是好想与的,有没有为难你?”


    柳天骄迷迷糊糊地回答,“为难什么?他们打又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过我,我不为难他们还差不多。”


    “你就会吹牛。”卫文康轻笑一声,然后认真道:“骄哥儿,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我努力走到今日不是叫你受苦的。”


    “说这些做什么,本来都要睡着了,都被你吵醒了。”柳天骄睁开眼睛,摸了摸卫文康的脸蛋,“不要把大爷我说得跟个受气包一样。人生在世哪有不为难的不受累的,想当初清水村一个小小的村长就可以欺压我甩我耳光,到今日出身官宦人家的夫人在我面前都得小声说话,我委屈什么呢?”


    看自家水灵灵的夫君还是一脸心疼的样子,柳天骄笑了,“你可真是个傻的,谁家要是中了举,不高兴得跳起来,就你这个解元郎还怕把我委屈到了。放心吧,家里有小包和松意兄弟俩呢,今日宴席也是师父和孙大厨张罗的,我就在那陪人说说话抬抬杠,不比以前种地宰猪轻松多了?”


    想起以前在地里忙活的日子,卫文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咱们找机会回安泰一趟吧。”


    柳天骄道:“我早就想回去了,可如今食肆正是赚钱的时候,来回一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


    “那就等你忙过这阵再说。”


    “对了,你往后是什么打算?我听说举人都要去京城求学或是外出游学。”


    “前几日已经跟师父商量过了,州学院长是个肯花力气请大才的,州学里好几位教习都是声名在外的大儒,州学藏书阁的典籍也多,我预备在州学再待一年。一年后谋个小吏历练一段时间,秦百宣和康清都能帮着引荐。至于外出游学,我想与你同去。”


    “与我同去,不会耽搁你的行程吗?”


    卫文康想着庞教习那个馋样,笑道:“耽搁什么,师父巴不得带上你呢。”


    乡试后卫文康就正式拜了师,也猜到了庞教习的来历,惊讶之余,有种信仰崩塌之感。就庞教习如今又馋又懒的样子,叫人实在难以把他与那位年少成名最是端方的人联系起来。


    柳天骄本来还发愁卫文康乡试后离开州城怎么办,听了他的打算,再高兴不过。三年,足够他柳天骄混出一番名堂来了。


    别以为他不懂,今日来的那些家眷个个穿戴不俗,要不是有师父压箱底的宝贝撑着,今日说不得怎么丢人呢。待自己赚了钱,定要显摆起来,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他柳天骄也是个人物。


    “又卖光了?伙计,你家怎么做生意的,准备也不充裕些。”


    “姐姐见谅,我家食肆本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的生意,哪里想到能有如今的光景。已经在加紧找人了,过些时日定把各种吃食都备得足足的。”小包一身长袍,端正的长相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俊秀,笑容和煦,“劳姐姐白跑一趟,这是小店新出的糕点,姐姐收下当个零嘴。”


    丫鬟那点火气本就被一个俊俏少年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消散了大半,又得了糕点,哪里还有气。“你们东家还挺会做生意的,怪道不说夫人喜欢你家的吃食。”


    柳天骄眼见小包又哄好了一个主顾,满意地拨着算盘。其实劳累些也能把这些生意都接下来,但如今已经成了解元夫人的柳天骄,自觉眼界变高了,再也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生意。


    第186章 第 186 章 扩张生意


    “还不睡?”


    柳天骄把桌上的银子小心装进匣子里, 道:“快睡了,快睡了。”


    卫文康瞧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匣子,笑道:“这么多呀,看来最近食肆生意不错?”


    说起这个来柳天骄就高兴, “多亏了你那回喜宴, 咱们食肆名声大震, 你猜猜如今每日能赚多少?”


    卫文康想了想, 道:“十五两?”


    “厉害啊,一猜就中。”柳天骄忽悠道:“是不是小包跟你说过?”


    “还用得着小包跟我说?也不想想我卫某人是谁。”


    “是谁?”


    卫文康一本正经道:“聪明绝顶的解元郎啊。”


    柳天骄笑得不行, “你这个厚脸皮,可真是跟我学会了。”


    “无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说认真的,你到底怎么猜中的?”


    “食肆中拢共就你和松意两位大厨,每日约摸着能出多少菜,每道菜的赚头都是算得出的,再加上酒水, 估摸着就那个数。”


    柳天骄不服, “每道菜的赚头又不一样, 你怎么算?”


    卫文康撩起衣摆坐到自家夫郎边上, “每道菜的赚头有差别, 但我们可以将食肆的菜品大致分为几类, 利润高的炖菜, 利润一般的炒荤菜, 还有薄利多销的素菜,我以前看过咱们食肆的账,这些都是可以估算出来的。我也到灶房看过,对你们的出菜速度也大致有数, 算出这些并不难。”


    柳天骄啧啧两声,“就不该让你进灶房,底细都被你摸透了。”


    “不进去也能大致算出来。食肆内能容纳的桌子数是一定的,每日翻台次数也差不多,只要知晓每桌客人大致的开销,就可以算出食肆每日的收入。有了收入成本就好说了,做吃食生意,总归盈余都差不多。”


    “不愧是解元郎,有点本事啊。照你这么说,只要仔细观摩几天,就能知晓别家铺子赚不赚钱,约莫赚多少?”


    “是的。你道为何但凡像样些的铺子都要请掌柜的?一个有本事的掌柜得用着呢,铺子还没开就要算这些。”


    柳天骄叹气,“太难了,我还以为开酒楼只要饭菜味道好就成,这么说来,还有许多事要发愁。要是齐哥哥在就好了,他那么厉害,定能轻轻松松就把这些事情搞定。”


    卫文康道:“快了,我估摸着你齐哥哥最迟明年就能回来。”


    柳天骄脸色一变,手里的钱匣子都顾不上了,“你说什么,齐哥哥要回来了?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谁说的,可信吗?”


    “你先别急,都是我猜的。如今朝中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袁刺史任上成绩不错,背景也够硬,高升回京都并不是难事。齐明泽是个聪明人,定是早就等着机会了。”


    “那最迟明年是怎么回事?”


    “朝中因着从龙之功被提拔的高官不少,如今已是正德三十二年,算算他们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我听闻好几位大人身体欠佳,怕是熬不了多少日子,他们的位置不高不低,正是适合袁刺史,就是袁刺史没那个想法,他背后的袁家也不愿让他错失良机。”


    “袁刺史走了齐哥哥就会回来吗,他不怕袁刺史再寻他麻烦?”


    “京都距江东甚远,纵是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袁刺史再能耐,想来也是力有不逮。就算袁刺史留了人在江东看守,齐明泽也不是那么好摆布的。”


    柳天骄对卫文康是盲目的信任,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已经在想象齐明泽回来的场景了。“也不知道他在江东还有没有住处,没有的话就住在咱家,反正屋子是够的。到时我俩双剑合璧,定然能把酒楼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卫文康笑道:“住咱家我是没意见,只是以齐明泽的能耐,怕是沦落不到那个地步。”


    柳天骄洋洋得意道:“也是,齐哥哥最厉害了,当年单枪匹马的都能从尹家手底下逃脱。”


    因着卫文康的论断,柳天骄改了主意,并没有急于开酒楼,而是又买了三个人回来。其中两个人跟松意一样,在厨艺上都有些天分,柳天骄在着力培养他们,希望需要的时候能直接顶上去。


    另外一个是瘦骨嶙峋的病秧子,看着就活不长久,人伢子不想花钱给他治病,又觉着好歹是一条命,直接扔出去有些造孽,看柳天骄是个良善的,便说不用钱直接送给他。


    柳天骄觉着人伢子当他是个好欺负的,不想受这口恶气,转身便要走,谁知那病秧子直接给他跪下了,一个劲儿地磕头,说家里人都死绝了,他再没了命对不起爹娘死也不吃的那点救命粮。


    还真叫人伢子看准了,柳天骄就是个良善的,没瞧见也就罢了,瞧见了真能看着人死在他面前?无法,只能憋着气把人收了,直接送到了医馆。也是他命不该绝,遇着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调理了几天,竟是眼瞧着缓过了劲来。只是光治病就花了五两多银子,倒是比买一个康健的奴仆还耗钱。


    亏了一大笔钱的柳天骄好生憋屈,回到家就对着卫文康把那个人伢子和病秧子骂了个痛快,赌咒发誓说日后再不受这鸟气。只是瞧着那病秧子白着小脸都还拼命干活的样子,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别扭了些时日,柳天骄的气也就散了。病秧子别的做不了,就在食肆里端端菜打打下手,月钱比其他几个少,他也一点不埋怨,每日里都乐呵呵的。


    说到月钱,乡下那些小地主不兴这个,城里但凡有些规矩的倒是都要给,叫奴仆手里有些零用,当差也用心些。柳天骄做的是食肆生意,伙计用心不用心差别可大了,他也就没死抠着那点小钱。


    店里人手充沛,食肆规模却只有那么大,柳天骄也不急着开酒楼,便带着人钻研点心饮子。自打袁刺史上任后,州城一日比一日繁华,各地来的好物件也越来越多,闺阁小姐哥儿们空闲时便愿意出来逛逛。他们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嫁人掌家,无需什么志向,除了买买衣服首饰,最爱的便是吃吃喝喝。


    柳天骄这个掉钱眼里的人能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正好卫文康成了解元郎后,他家门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每月总少不了招待几波家眷,柳天骄也交了几位闺中密友。他们大多家境不差,属于柳天骄想招揽的那一类客人。因而聚会玩耍时,柳天骄变着法给他们做点心饮子吃,让大家帮忙试试口味。


    也亏得柳天骄不是个安分的,每回总能弄出些劳累人的玩乐法子,不然那些好友都得因着身材与他绝交不可。


    如此折腾了半年,柳天骄的糕点铺子总算是开了,叫“沉香居糕点”。铺子不是很大,却甚是雅致,三个包间,分别以桂花、兰花、梅花为主题,甫一进去就能闻到对应的花香味儿。大堂则是以竹为主题,共六张桌子,每张桌子间用绣着青竹的纱帘隔开,里面摆放着花草,一张长凳,一张软榻,逛累了吃着糕点喝着饮子休憩一下再舒服不过。


    柳天骄这种粗人当然想不到把铺子布置成这样,主意还是他的一位闺中密友出的。说来这位密友与秦百宣还有些关系,是秦百宣的表兄,叫秦墨思,与柳天骄同样的年岁,嫁到了州城陆家。


    陆家也是名门望族,与秦家一样,在朝为官的不少,秦墨思的公爹任安北省巡抚,从二品的高官。柳天骄听到人家背景的时候,感觉都不是一路人,压根就没有结交的心思。


    没想到秦墨思是个性子活泼的,并不把重视出身门第这些,见柳天骄放不开手脚,悄悄道,他家夫君如今还只是一个州学都考不上的秀才,气得公爹每回考较功课都吹胡子瞪眼的,此次托了秦百宣引荐,也是存了向卫解元讨教的心思。


    柳天骄不傻,就人家那家世,还缺名师指点?不过是秦哥儿见自己为难,说来安慰人的罢了。这份体贴,柳天骄领情,也不再排斥与他结交。没想到一来二去的,两人倒颇有些王八对绿豆的样子,竟是看对了眼。


    是的,王八对绿豆,因为柳天骄自觉不是个老实的,秦墨思也一点儿不差。至于具体如何,以后再说。


    富贵窝里熏陶出来的品味能差到哪里去?柳天骄那高点铺子一开张便引来了好些女子哥儿歇脚小憩,可比茶楼那种人员混杂的地方好不知道多少。


    一身着月白绣花袄裙的姑娘进门就道:“伙计,蝴蝶酥、奶油酥、桃酥、鸳鸯饼、蛋黄酥各来一份,饮子就要青梅绿茶、荔枝香柑。”


    她身边一个身量矮些的姑娘竖着耳朵听完,忙道:“姐姐可是把酥山、泡螺忘了?”


    “对对,酥山、泡螺各来两份,再帮我打包两份,走的时候来拿。”月白绣花袄裙的姑娘交代完,轻轻扯了扯自家妹妹的嘴角,笑道:“你呀,如从馋嘴,年后又该圆润一圈了。”


    “娘说圆润的姑娘有福气,姐姐你不许再笑话我。”


    “好,你有福气。”


    这么贵的糕点吃起来毫不手软,可不是有福气的。伙计撩开门帘,想到松意哥哥说今日要吃板栗炖鸡,觉着自己也是个有福气的。


    第187章 第 187 章 夫郎养家


    饭菜的香味儿迷得狗子们眼睛都发昏了, 不管不顾就想往来人身上扑。柳天骄凭借着灵活的身手躲过,对着蹲坐在一旁的大黄狗抱怨道:“回锅肉,把你的小弟们管管,吵得我脑仁疼。”


    “汪汪。”只听得那大黄狗两声颇有气势的吼叫, 争先恐后的狗子们舔了舔嘴筒子, 眼神仍旧片刻不离地盯着柳天骄手里的大盆, 身子却是老实地缩了回去。


    “嗷。”有只个头壮实的大黑狗不知道是没听懂首领的指令还是装傻, 非但没有退回去,反而趁着其它狗松开的包围圈, 朝着饭盆一跃而起。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黄色的身影闪电般冲了过来,就在大黑狗要够到饭盆时,“砰”一声将其撞飞。


    所有的狗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神情诡异地相似。啧啧,这个新来的是不是傻,仗着个头大就可以不守规矩了, 还是没有领教过老大的厉害啊, 真可怜。


    说来也是大黑狗轻敌, 它因着体格大战斗力强, 打小就没有吃过亏, 就是幼崽吃奶时, 它都能抢到奶水最充沛的□□。前几日流浪到此处, 这只队伍很快就将其收编, 大黑狗认为是自己战力强,这些狗都怕自己的缘故,因而丝毫没有学学狗群规矩的意思。


    将将被撞飞,大黑狗先是惊慌, 接着就是愤怒,居然有狗敢与它对着干,就是首领又怎么样,索性趁机把它咬死,自己就是首领。想着大黑狗咧开嘴,一口白生生的利齿就要对着黄狗的脑袋咬下去,只是它的嘴还没下去,就发挥出了另外一种作用。


    柳天骄听着大黑狗凄厉的惨叫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个头大脑子小,居然敢跟一只山上跟野猪搏斗的猎狗对着干。“好了,回锅肉,教训一下就得了。”


    主人发了话,大黄狗松开利齿,丝毫没理会大黑狗流着血的屁股,麻利地跑到主人身边,尾巴跟小时候一样摇得飞快,温顺乖软的不像话。


    狗也不是傻的,尤其是从小就自己讨生活的流浪狗,没点生存的智慧早就活不下去了。大黑狗受了伤,压根不敢生反抗的心思,低着头也摇起了讨好的尾巴。战斗力悬殊太大了,它才不想找死。


    柳天骄已经习惯了自家狗子教训小弟的场景,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大黄狗的脑袋,“跟你说了不要养这么多狗,你非不听。”


    大黄狗索性一个翻转躺到地上,四只爪爪收起,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来。


    柳天骄笑骂道:“装什么傻,一天天就知道养小弟,我看你官瘾比人还大。”


    大黄狗对主人的骂声充耳不闻,也不起来,只磨蹭着背脊往主人那边挪,做足了谄媚讨好之相。


    柳天骄轻轻踢了踢它的屁股,嫌弃道:“谁要摸你,脏死了,回去让松泉给你洗个澡。”


    “汪汪。”大黑狗见主人真没有摸自己的意思,委屈地叫了两声,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柳天骄把饭盆放到地上,“行啦,让它们吃吧。今天客人点的都是硬菜,肉多着呢。”


    东西到了地上那就是它们的了,狗子们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只是都记着将将的教训,再不敢轻易上前,连大黑狗也流着口水老实了。


    首领大黄狗威严地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小弟,见它们都知道了规矩,才“汪”一声发号了开饭的指令。刹那间,群狗就扑上前去,把饭盆围了个严严实实,一个个狼吞虎咽,就怕自己少吃一口。


    至于首领大黄狗,它已经退出了狗群,送主人离开后,趴在远处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它的伙食都是专门烹饪的,狗界圣品大骨头就没有少过,还是没剔过肉的那种,才不稀罕吃这些剩饭剩菜呢。


    柳天骄回到家,另外一只大黄狗又热情地扑了上来。趁回锅肉那个争宠的不在,它今日可得占足了便宜。


    “怎么一个比一个粘人?”柳天骄看在这只狗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份儿上,给面子地摸了摸它的狗头,然后趁狗子恬不知耻地躺下之前,飞快逃离了现场。


    松意看得好笑,“咱们夫郎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偏偏只要见了这两只狗,就只有逃的份儿。”


    松明笑道:“说来也怪,这两只狗从来见了人都是爱答不理的,对着夫郎却是谄媚得不行。”


    松意道:“那能一样吗?听说它俩还吃奶的时候就被夫郎带了回来,不知道喂了多少好东西才长到这么大呢。也是它俩命好,碰到夫郎这么个善心人。”


    松明道:“是啊,再没有比夫郎更好的人了。”


    他就是柳天骄带回来的病秧子,许是小小年纪就伤了根本,怎么补身子骨也还是比常人差了些。明明是个男子,个头比着松意这个哥儿还差了一截。但这小子脑袋很是灵光,又极有眼色,如今糕点铺子的生意主要就是他帮着柳天骄在打理,算是一个小管事。


    松明眉清目秀个头又小,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容易让女子哥儿起怜爱之心,倒是阴差阳错地很合适主顾都是女子哥儿的高点铺子。


    他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卫文康见他颇有些本事,又对自家夫郎很是忠心,还特意请了夫子教他识字做账。当然,松意等人也在学识字,只是他们学得浅显些。松明也没有辜负卫文康的苦心,夫子对这个学生赞不绝口。


    如今家里一共七个奴仆,松意、松韵是最先买回来的那两个,经过一年的培养,松意厨艺大有长进,是食肆灶房的顶梁柱。松韵没啥特别的才干,胜在踏实可靠,跟在柳天骄身边,处理各种杂务,家里有贵客,也是他帮着张罗。


    松泉、松石、松明是一块被买回来的。松泉是哥儿,松石是男子,两人都有些厨艺天分,跟着柳天骄学了一段日子,在寻常菜色上自然是比不过先入门的松意,但点心尤其做得好,是糕点铺子的大厨。松明将将说过,在糕点铺子当小管事。


    后来两间铺子生意都红火,柳天骄不得不又买了两个人。一个是女子,叫松玉,是家中的老大,自小就忙灶房伙计,是柳天骄给松意挑的灶房帮手。另外一个叫松风,是男子,在食肆跑堂。


    说来柳天骄买松石和松风两个男子可是破费了一番工夫,这年头,女子哥儿不值钱,但凡家中银钱不趁手就有人打主意卖给人伢子。什么爹娘生病,什么家里穷哥哥弟弟娶不上媳妇,甚至单纯嫌女子哥儿只是白费粮食,都是卖他们的理由。


    男子却是不一样,是顶门立户的,谁家生的男孩儿多就有福气,因而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并不会把男孩儿往外卖。柳天骄买人又挑剔,这两男子可是足足花了十两银子,比哥儿足足贵一番。


    要不是看中了松石的厨艺天分,还有食肆客人吃多了容易闹事,柳天骄才不愿意花这个大价钱呢。说来松韵也在食肆跑堂过一段时间,就有客人喝醉了调戏他,柳天骄才把人调回了自己身边。


    总之,零零散散的,家里都有七个奴仆了,还不算食肆和高点铺子里帮忙洗碗、备菜的三名杂工,每日里各种开销不是小数目。更叫柳天骄为难的是,家里的宅子要不够住了。


    先前就说过,因着前主人高升,这宅子一共就修了六间房,以前家里人口少又急着入住,柳天骄和卫文康两口子也没想着要多建几间房,只是修葺了一番便入住了。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家里添了这么多人口。


    柳天骄和卫文康一间卧房和卫文康一间书房是跑不了的,小包兄弟俩住一间,这就还剩下三间房。家里七个奴仆,松意和松韵是一道来的关系好,就占了一间房。剩下的一间松泉和松玉住,松石、松明、松风三个男子就只有挤一挤住一间了。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与动辄六个人、八个人甚至十个人同住的大通铺相比,柳家提供的住宿条件已经很好了。


    可柳天骄觉着这不是个事儿,两位师父偶尔过来休憩都只能在书房,也太委屈了些。若是日后再添人,更是恼火。


    柳天骄就想着要不再添置一座宅子。


    卫文康听了自家夫郎的想法,先是有些恍惚,接着就满是自豪。沈知行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才把欠秦百宣的债务还清,如今还在努力攒会试的路费呢,自家都已经有余钱再添置一座宅子了,自家夫郎真是了不起。


    当然,作为经魁老爷,沈知行乡试后也是收了不少道贺的银钱的。只是有来就有往,各种缘由送出去的银钱也不少,总不能日后同窗成亲生子这种大事他都不送礼,因而这些银钱就没敢动。至于家中,还是那么多人挤在那个小宅子里,能把他们自己的嘴巴糊弄好就不错了。


    同样的原因,卫文康乡试收的那些银钱也不能动,要是添置宅子,就只能靠自家夫郎拿出银钱了。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最后还是要靠夫郎养家,解元老爷自豪地昂起了头。


    第188章 第 188 章 大赚特赚


    “你想再买座宅子?也是, 你家现在住的宅子虽好,到底卧房少了些,就没考虑再多建几间?我看空地还是多。”


    “是有再建几间房的想法,左右厢房和耳房都要建, 只是建房的时候人多东西杂, 住起来总归不便, 我想着不如先买座宅子搬过去。”


    秦墨思笑道:“看来银子是没少赚, 财大气粗了啊。”


    柳天骄也没否认,“成日里累死累活的, 多少要赚些,不然谁还干啊?”


    “是这个道理。”秦墨思也只是调侃一句,他出身名门,嫁妆里光压箱底的银子就是上万两,宅子铺子庄子也都不少,对自己好友多赚银钱只有高兴的份儿。“你想好买座什么样的宅子了嘛?”


    柳天骄道:“就是没想好,你帮我筹谋筹谋。”


    “你们家现在住的地段就不错。只是自打出了乡试头三名, 州学名声日盛, 前来求学的不知凡几, 这附近的宅子价钱也跟着水涨船高。我夫君家的堂弟, 也是前来州学求学, 为着方便, 上月买了座宅子, 就是你家往前数第三个门头, 你猜花了多少银子?”


    “二进的?我猜八百两。”


    “什么八百,一千二百两,同样的二进,地方还没你家的大, 家具也没什么像样的,就是比你家多了两间厢房。”


    柳天骄惊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杯子,“一千二百两,抢钱啊。不过是多了四间卧房,就算州城工匠贵些,修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何至于就花一千二百两?”


    “还好吧,要是在京都,随便一座二进的宅子都是三四千两,更不必说就在学院附近,五六千两也有的是人买。”


    “怪道不说,好些官员都买不起京城的宅子呢。”柳天骄算了算自己的家底,如今挣得多花的也多,拢共也就五千多两的样子。先前还觉着有这钱,不算大富大贵,怎么也能算得上小富即安了,日后到了京东置办家当也不用太过节省。如今看来,竟是他痴心妄想了。


    “靠着俸银自然是买不起宅子的,就算官至宰相,一月的俸禄也不过三百两,一年三千六百两,去掉家中吃喝和人情往来,一年能攒个一千两就是不错的了。他们住的四五进的宅子动辄上万两,甚至十几万两,怎能买得起?”


    “那靠什么?总不能当了宰相还要赁房子住吧?”


    秦墨思见四下无人,凑到柳天骄耳边,悄声道:“ 门路多着呢。祖宗传下来的家产自不必说,贪墨银钱的也除外,咱们就说正路子。都当官了,总有人孝敬吧?有人罩着,家里人做什么营生也都便利。”


    “能做什么营生?做生意又不是总能赚钱的,不怕亏本?”


    “只要你位子够高,想亏钱都难。我在京都时就见过有家布庄,那料子差的哦,买了都穿不出去,偏偏价钱还不便宜。可人家占着京都最好的地段,这么多年生意都红红火火,你当是什么缘由?只要他们夫人集会时随口提一嘴,她家那布庄近来生意不好,就有人上赶着买,成车成车地买,好像不要银钱一样。”


    柳天骄啧啧有声道:“不怪世人都想当官,当了官什么都有了。”


    “可不是这个道理。只是树大招风,这样做生意,总有人看不过眼,风光时没什么,落魄了有的是人落进下石。我娘就告诫我,不缺那些银子,也少折腾,以免影响名声。就是你也要多注意些,若是日后卫解元入朝为官,再不可自个儿抛头露面做生意。”


    “若是做了官家眷就不能做生意,他们如何买得起大宅子?”


    “都说是祖上积蓄。至于祖上到底有多少积蓄,谁人知晓?赚钱的营生就不可能丢,不过是派个掌柜的顶在前面,自个儿只看看账本收银子罢了。”


    柳天骄懂了,“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秦墨思笑道:“一个理儿,只是你说得也太粗俗了些。”


    “什么粗俗,不过是敢做不敢当罢了。”说回宅子,柳天骄道:“想来附近的宅子是买不得了,远了也不便,你帮我出个主意,该买在哪里才好。”


    秦墨思想了想道:“不若就买在清泉巷。环境清幽,离你家两个铺子也近。若是卫解元往返州学不便,不如雇置办辆马车,你家如今也算是有些脸面了,总归用得到。”


    牲畜价贵,尤其是能载人的。一头牛的市价在二十两往上,马更贵,但凡像样些的就得三十五两,车厢也不便宜。成日里在路上颠簸,得选用最结实的木料,做工也要精细,尤其是车轮,但凡有点偏差,跑起来就不得劲,工费相应地也就贵。


    乡试赁马车时柳天骄就问过,就是一般款式的车厢也得要十两银子。还要专门养个车夫,马车跑起来快,没个稳靠些的车夫,很容易出事。至于车夫的工钱,柳天骄没问过,想来也不会少。还不说要另外为马匹盖个棚子,平日里吃的草料。


    总之,算来算去都是钱。在乡下,若无必要,小地主都不愿意买马车。可对如今的柳家来讲,马车还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说平日里出行,就是卫文康上京赶考也得要辆马车吧。一个多月的行程,靠人走或是牛儿慢悠悠地跑都是不现实的。


    柳天骄想了半天,终是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是该置办辆马车。”


    秦墨思愿意给柳天骄出主意,就是因为柳天骄是个听得进去别人意见的人。“待这边的房子建好,你和卫解元要是嫌远还可以搬回来住,把松韵他们留在那边,往返铺子也便利。”


    “是这个理儿。说来我都在这边住习惯了,每日晨起看看远处的山,听着水声再打两套拳,整个人都舒坦了。”


    “你要实在喜欢,在这附近另买一套都成。”


    “这附近的宅子不都卖完了吗?”


    “我手头还有一座宅子空着的,三进的,二十五间房,尽够你家住了。市价两千五百两,咱俩关系好,算你两千两就成。”


    柳天骄抬眉,“你买成多少两?”


    秦墨思笑道:“八百两,四年前买的。”


    柳天骄:“……你看我是不是像个冤大头。”


    秦墨思笑得花枝乱颤,“逗你玩的,我还想囤着再张涨价呢。说来我家夫君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可这两座宅子买的实在是值。”


    柳天骄叹气,“还是你们好,手头银子足,想干啥干啥,总能赚些。要不是卫文康坚持,也不会买如今住的这座宅子。”


    “卫解元真是眼光独到,算来这座宅子你们也赚了五百两了。”


    “可不是。”


    抱怨是抱怨,柳天骄到底还是知足的。五百两,搁以前他几辈子都赚不到。


    秦墨思想了想道:“你这两年若是手头有余钱,不妨去京都置办座宅子。我娘说,怕是房价还要往上涨。”


    柳天骄目瞪口呆,“都已经到这地步了,还涨?”


    “如何不涨,你不想想,每年去往京都定居的人有多少。就是周边的庄子,也是过几月都要往上涨一涨价的。人嘛,总离不开衣食住行。”


    “我记住了。”


    后来柳天骄回想起来,多亏了秦墨思的指点,不然自己得白干多少年。


    好在现今江东州州城的房价还不算太离谱,猛涨价的也只有州学附近这一片。柳天骄带着卫文康在清泉巷逛了一圈,两人都觉着不错,便很快定下来一座三进的宅子。也是制式的二十五间房,九百八十两。不算便宜,也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得知有新宅子住,离铺子近,每日往返只需两刻钟,还可以一人一间卧房,松意他们都高兴得不行,收拾起新家来倒比柳天骄这个主子还尽心。


    只有江闵,得知日后可能要跟他哥分开住,有些闷闷不乐的,但很快他也就自己想开了。说来他哥也年纪不小了,到了该跟他娶嫂子的时候了。他自己是个闷葫芦瞧不出来,江闵倒是火眼金睛,觉着常来食肆送货的一个哥儿对他哥有点意思,他哥看着人家的眼神也是呆呆的。


    江闵知道他哥是执拗的人,虽八字还没一撇,已经私底下把那哥儿看作嫂子了。只是要想把嫂子娶回家,可不容易。那哥儿长相俊俏,是州城本地人,家中世代经营着一个香油铺子。铺子不大,也足够衣食无忧。


    江闵悄悄打听过,那哥儿家四个孩子,两个兄长,一个幼弟,就他一个哥儿,铺子定然是轮不到他头上的,但家中父母疼惜、弟兄友爱,哥儿日子过得好,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样的好哥儿,自然少不了人惦记,如今还没定亲,完全是父母疼惜太过,实在不知道挑谁放心。江闵思虑过,他哥哥如今好歹也算是食肆的管事,每月工钱也不少,加之吃住都在骄哥哥家,银子都攒下来了,估摸着有七八十两的样子。


    娶妻置办聘礼和酒席是足够了,只是要想买房还是有些难,也就能在那种杂居的院落里买上单独的两间房。


    这样的条件,怕嫂子家看不上啊。江闵犯了愁,以前吃不上饭的时候发愁,如今日子过好了也还是发愁。


    卫文康看出了江闵的小心思,并不觉得他是在多管闲事。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江闵如此操心也说明他哥哥没有待错人。


    “娶妻嫁人讲究门当户对,你们家如今这情况,哥儿家看不上也在常理之重,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第189章 第 189 章 旧人旧事


    江闵忙问道:“什么法子?”


    卫文康道;“尽快考上童生。你也跟着念了三年书了, 基础还算扎实,不若今年便下场,若是能考个童生回来,想必那哥儿家应当不会有意见。”


    那哥儿家虽说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可终归不过一介商贾, 在读书人面前是天然低一等的。江闵如今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若能考上个童生, 叫哥儿家看到他的前程,定会好生考虑。他可是小包的亲弟弟, 又是小包一手拉扯大的,日后混出个样子来,能不拉拔他亲哥哥?


    事关到哥哥终生大事,江闵有些不确定了,“卫哥哥,我能行吗?”


    “乡试头三名都是你的老师,且你这几年念书从未懈怠, 如何不行?”


    “卫哥哥, 我会努力的。”


    江闵神情坚毅, 哥哥护了他这么多年, 终于有了报答的机会, 他不能搞砸。


    自此家里又多了个书呆子, 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 好歹哄着才能出去走一圈, 柳天骄瞅着都累得慌,暗地里问卫文康,“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急着考童生试了?江闵还小呢。”


    卫文康道:“不小了, 秦百宣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童生了,还是案首。”


    柳天骄不满,“秦百宣跟江闵能一样吗?人家三岁就开蒙,比江闵多学了三四年呢。”


    “正因此,我没有要求江闵考个案首回来。”卫文康神情中是难得的倨傲,“论天分,江闵不比秦百宣差;论勤奋,只有比秦百宣更强的。若是此次连个童生都考不回来,我定是要罚他的。”


    柳天骄没好气道:“解元郎,口气大呀,你十一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又是几岁考上童生的。”


    卫文康被噎得不轻,“骄哥儿,你不能心疼江闵就欺负你夫君啊,我那能一样吗?”


    柳天骄轻哼一声,“谁叫你不跟我商量就忽悠小孩儿?说吧,江闵为何突然就说要考童生?”


    卫文康没再卖关子,“小包与一个哥儿互有心意,对方家世人品都不差,若是江闵考不上童生,这门亲事估摸着成不了。”


    “原是如此,他家是官身吗?”


    “那倒不是,家里是开香油铺子的。”


    柳天骄想起来了,“月哥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听说提亲的人家多着呢。但也没到高不可攀的份儿上,小包现下条件看起来是差了些,那是因为兄弟俩没有家底,我先借他们钱在州城置办个一进的小宅子,想必他家就愿意了。”


    别看州城富贵人家多,说到底也不过是那一小撮,老百姓的银钱哪是那么好赚的。月哥儿家那么多年的积蓄,也不过是一间铺子一间二进的宅子,日后还要三个弟兄分。嫁入别家,定然也是要与其他兄弟妯娌挤在一起,哪里有自己独门独户自在。


    卫文康道:“借了就不用还了?一进的宅子怎么也要二百多两,江闵念书又是只出不进的,算上手中的积蓄,小包怕是也要还上六七年。”


    小包如今的工钱是每月一两半银子,这还是生意红火后,柳天骄私心作祟给他涨的,再多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当然,若是日后卫文康考中进士,柳天骄跟着离开了州城,州城的生意交给小包做主后,工钱是可以再涨涨的。


    柳天骄叹气,“才成亲就背上债,的确是不好。只是苦了江闵,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背负得也太多了。”


    卫文康没觉着有什么,“人各有命,要想过好日子,端看他能不能熬出来。”


    小包以为弟弟急于科考是卫哥哥的安排,虽是心疼,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只悄悄拿出舍不得花的工钱,时常叫松意帮他弟弟开个小灶。


    至于自己的婚事,小包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月哥儿有多受人欢迎他是知晓的,提亲的人里连秀才公都有,小富人家更是不少,他如何配得上?


    得不到回应的月哥儿很是感伤,他从小就是乖顺的性子,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从未产生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其他想法。可偏偏心是不受控制的,家里媒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爹和小爹问他是否有中意的时,他总是摇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哥儿总是想,若是那个人来提亲,纵使爹和小爹不同意,他也定会帮着,帮着美言几句?不,美言几句应当是不够的,他可以磨一磨爹和小爹,他们那么疼他,也是会认真考虑的。


    可那个人至今都没有一点表示,月哥儿伤心之余,忍不住怀疑,对方压根对他没有意思,是自己多想了。


    直到一个俊秀的小小书生郎找到了自己,笑容腼腆,乖乖的,看着就惹人怜爱,“月哥哥好,我是包林献的弟弟,叫江闵。”


    月哥儿听小包说起过,他有个弟弟,跟着卫解元念书,是个很聪明上进的孩子,功课学得很不错。小包说起他的时候,神情都在泛光,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月哥儿那时就对他弟弟产生了好奇,今日一见,只觉怪道不说小包那么疼爱这个弟弟,他看着也喜欢啊。


    怕把小少年吓到,月哥儿露出最和善的笑容,“闵弟弟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关于我哥哥的,月哥哥可否赏脸,我想请您到沉香居喝饮子。”


    月哥儿俏脸腾地一红,嗫嚅道:“可,可以。”


    江闵用他那张惹人疼爱的小脸走了后门,成功在松明那里弄到了沉香居最抢手的包间,然后不顾月哥儿的拒绝,点了一杯香橙饮子,一杯奶茶,还有一碟蝴蝶酥,一碟蛋黄酥。


    月哥儿家中只是小富,也来沉香居买过糕点饮子,只是最贵的奶茶并没有买过。算了一下价钱,月哥儿发愁,这个月的零嘴儿钱是没了。


    江闵看着好笑,嫂子实在是单纯的性子,都极力掩饰了,还是叫人一眼就瞧出心疼来。“月哥哥,尽管用便是,我在沉香居和柳家食肆吃喝都不用花钱。”


    “为何?”月哥儿知晓小包兄弟俩是跟着卫解元夫妻来的州城,柳老板待他们很是不错,可今日这些糕点饮子怎么也要二两银子,柳老板竟也能不收钱,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江闵昂着头,稚气未散的脸上带着的小骄傲,让人只觉讨喜,“我帮骄哥哥拉了不少生意,早几年骄哥哥就说,日后开多少家铺子都任由我吃喝。”用柳天骄的话来说,只要有江闵在,就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要不是早就被卫文康拉去做了书童,柳天骄才不会放过这个人才。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只会让人觉着在吹牛,可由眼前这个小书生郎说出口,月哥儿只觉佩服,“闵弟弟可真能干。”


    “那月哥哥喜欢我吗?”


    “自然是喜欢。”


    “可好些人不喜欢我,他们觉着我是哥哥的拖油瓶,会连累哥哥。”小包说着低下头,很是可怜的样子。


    月哥儿忙道:“你这么能干,怎么会是拖油瓶呢?我要是有你这么贴心的弟弟,做梦都能笑醒。”


    “真的吗?我也喜欢月哥哥。”小包说着悄悄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月哥儿,“月哥哥,你可以做我嫂子吗?”


    “嫂,嫂子?”月哥儿赶忙放下手中的碗,跟烫手一样,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说这个?”


    “我哥哥心悦你,我也觉着你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月哥儿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避开江闵的视线,慌乱地揪着自己的手指。


    “只是月哥哥太好了,是我们家高攀了。若是可以,月哥哥能不能等一等,明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卫哥哥说我可以下场一试。待我成功考上童生,哥哥就去月哥哥家提亲可好?”


    “为何突然,突然与我说这个?”


    “我哥哥难得有心悦之人,我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让月哥哥为难。左右不过半年的工夫,月哥哥可否等等?”


    月哥儿咬了咬下唇,轻柔而坚定道:“我等。”


    柳天骄啃着甘蔗,调侃江闵,“小子你是个人才啊,预先帮你哥把人定下了。”


    江闵吐出口中的渣滓,还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无辜样子,“就我哥那个闷嘴葫芦,什么都不说,月哥哥若是早定下亲,我考上童生又有什么用?”


    哥儿年华宝贵,此事说起来还是江闵自私了,但柳天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幸福总归要双方共同努力的。“啧啧,这回要是考不上,你可就把人坑了。”


    “定然要考上的,这么好的嫂子可不能错过了。”江闵可是看出来了,那日说是他请客,月哥哥却是准备自己付款的。性子温和大方又不失坚定,再适合他哥哥不过。


    柳天骄也不管这闲事了,只道:“这甘蔗可真甜,不枉我特意托人从安泰拉回来。”


    卫文康道:“也别吃太多,上火。”


    “吃不了太多,我还准备卖甘蔗汁呢。”


    柳天骄说着想起当初种下这甘蔗的情景,那时日子过得多难啊,他眼巴巴瞅着人家的柑橘,舍不得花钱买一个吃。卫文康欠了好大的人情,才从同窗家中寻来这甘蔗种下。他和小江闵每日都要去地里看一趟,恨不得眨眼地工夫就能长出来。


    如今想吃什么都有了,只差旧人还没有回来。


    第190章 第 190 章 皇孙


    “柳老板, 好久没见,忙什么呢?”


    “跟着师父闭关学习呢。”


    “你那么好的厨艺还学啊?”


    “自然是要学的,总不能叫你们吃来吃去还是那几个菜。大年三十上新菜品,不知道年夜饭吃啥的, 可以来我们食肆瞧瞧。”


    这还是康夫人给柳天骄的灵感。不像穷苦人家一年大头都念着过年吃肉, 大户人家平日里大鱼大肉就没少过, 过年的时候餐桌上还是那些花样, 可不是腻味?前些日子康夫人过来玩时就抱怨,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也不知道弄些什么给那挑嘴的父子俩吃。


    柳天骄便想着过年时也把食肆开着,不做堂食的生意,只外送。毕竟大过年的,没有人会待在外面。只做外送生意,还能省下人手,叫人多歇歇。


    说来袁麟不愧是年轻一代官吏中的翘楚,果真如卫文康所言, 赶在过年前高升走了。如今江东州的刺史是康大人, 康夫人也理所当然成了州城身份最高的贵妇, 但与柳天骄的交情却是一点没淡。因而康府的年夜饭, 柳天骄是预备不收钱的, 反正州城大户人家那么多, 只要饭菜做得好, 有的是钱给他赚。


    这不, 柳天骄刚说了这个消息,店内便有客人一边琢磨着预定几个菜,一边调侃柳天骄。


    “哎哟,柳老板, 你这是要把我们钱袋子掏空哦。”


    “就是,柳老板你赚钱也太拼了些,大年三十都不休息。”


    柳天骄只是笑,“无法,养着这么些人呢,多赚点才有钱给大家发红包啊。”


    深夜,客人都走光了,柳天骄打着哈欠招呼众人,“抓紧收拾收拾回去睡觉了,明日巳时三刻再来吧。”


    食肆下酒菜居多,如今又没有宵禁,很多客人都会喝到深夜,柳天骄便索性把早食停了,因而早上的时间便没有那么赶了。


    往日里都是巳时初就来,今日能晚半个时辰,众人都很高兴,一边给柳天骄吹着彩虹屁,一边利索地收拾。


    打扫得差不多时,有人拍响了食肆的门。松风忙上前开了门,见是一主一仆两人,均戴着围帽,“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食肆已经打烊了,烦请客人明日再来。”


    那奴仆样子的人道:“我们不吃饭,只找人。”


    松风不解,“请问找谁?”


    “你们老板,柳天骄,他今日在吗?”


    松风见两人神神秘秘的,摸不清来路,没有当即把人放进来,只问道:“请问两位是?”


    “跟你家老板讲,齐明泽寻他便是。”打头主子样子的人掀开围帽,在朦胧的月色中,飘然若仙。


    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光浑身上下的气韵,就叫松风红了脸。“你,你们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寒冬风声凛冽,柳天骄正忙着盘算近些日子食肆的账目,并没有分神去听门口在说什么,见松风红着脸进来,还调侃了一句:“外面是妖精在敲门吗?把你的魂儿都勾没了。”


    松风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热意却是未减,结结巴巴道:“夫郎,有,有人找你。”


    柳天骄没当回事,“谁啊?”


    “他说,他说他叫齐明泽。”


    柳天骄手中的算盘“砰”一声掉在了柜台上,接着就向门口飞奔而去,生怕晚一刻就再也见不到人。


    幸好,那人还在,笑容一如既往的冷艳夺目,“骄哥儿,我回来了。”


    柳天骄拍了拍自己的脸,确认不是梦,接着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嚎啕大哭。“齐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齐明泽拍着比自己还壮的小哥儿肩膀,声音也带着哽咽,“傻弟弟,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柳天骄打着嗝控诉,“才回来,都三年多了。”


    人家落泪是梨花带雨,夫郎落泪是震天响地。屋内忙活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挤到了门口,将将还红着脸的松风脸上也写满了好奇。


    过了好一会儿,齐明泽总算是把人哄好了,拉着人进了屋。对着众人璀然一笑,朦胧的灯光把他映衬得更加如仙子下凡,动人心魄。“不好意思,许久未见,你们老板激动了些。”


    柳天骄眨了眨红肿的眼睛,见他们都挤在那里看热闹,赶忙挥了挥手,“都散了,明日我就不来食肆了,你们辛苦些。松意记得明晚多炒几个好菜,送到新宅子那边,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有好吃的谁还觉着辛苦,都高兴着呢。松意还贴心道:“贵客可吃过晚食了?锅里还炖着肉汤,不若煮上两碗肉汤面过来?”


    柳天骄一拍脑袋,“对对对,我差点就忘了,这么冷的天,定要吃些暖和的。”


    齐明泽连夜赶路,确实是饿了,也没拒绝。


    趁着煮面的工夫,柳天骄又翻出了两盘点心,上了一壶热茶。“尝尝,点心都是我自己的糕点铺子做的。可惜天色太晚,不然还能做些饮子给你尝尝。”


    齐明泽尝了一块蝴蝶酥,只觉酥中带绵,香味儿淡雅悠长,纵使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上上品。“也太好吃了,骄哥儿,你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柳天骄笑得得意,“不然能打败那些老字号,成为江东州州城数一数二的糕点铺子?”


    齐明泽看他心性一点未变,还是如从前般坦诚热切,不由得轻轻捏了捏柳天骄的小脸,宠溺道:“我弟弟是最优秀的,食肆也经营得红火。”


    “这算什么,我还等着你回来开大酒楼呢,说好了你做住宿生意,我做吃食。”


    “好,我们合伙把酒楼开到大乾朝每一处。”


    柳天骄哈哈大笑,“齐哥哥你比我还狂妄,天底下最有钱的林家也不敢说这话呢。”


    齐明泽跟着笑。年轻人嘛,谁不说几句豪言壮语呢?只是他也没想到,不过是深夜重逢玩笑似的一句,竟在多年后成了真。


    吃完热烫鲜香的一碗面,齐明泽主仆二人都暖和起来,跟着柳天骄回了家。


    卫文康从来都是要等夫郎一块入寝的,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忙出了房门去看。果真是柳天骄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齐公子,好久不见。”


    齐明泽笑道:“不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解元郎还记得我。”


    “齐公子为骄哥儿寻得名师,这才有了他今日的光景。小生感激不尽,自是铭记于心。”


    “卫解元不必客气,我既认了骄哥儿为弟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齐明泽这些年虽远离州城,但从未少了对骄哥儿的关注。知晓卫文康成了解元,两人感情依旧如初,对这个便宜弟夫观感不错。


    柳天骄笑道:“你们俩就别客套了。快进去坐吧,家里前些日子才置办的新宅子,二十多个房间,齐哥哥你就安心住下,可别跟我提走字。”


    “我不仅要住下,还要跟骄哥儿睡一块儿呢,不知道卫解元可愿意?”


    卫文康不愿意,但看自家夫郎兴致勃勃的样子,哪里敢反驳,“自然是欢迎之至。”


    齐明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卫解元这不乐意的样子哦,今晚我与骄哥儿叙叙旧,明日就把人还给你。”


    柳天骄哪里还顾得上自家夫君,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嗖”一下就钻进了美人被窝里,拱着人闹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齐哥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可受了什么委屈?”


    “我能受什么委屈,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日子罢了。”


    “我听说当初你真的被人卖了,买家是你自己安排的吗?”


    齐明泽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在,“我自己安排了一个,但中途出了点小岔子。”


    柳天骄忙道:“什么小岔子?没让你受苦吧?”


    “我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个路过江东的纨绔子弟就把我买了。倒是没吃什么苦头,就是被烦得不行。”


    “啊,那你现在脱了奴籍没有,他手里没捏着你什么把柄吧?”


    “已经脱了,不然也不能回来找你。”


    “没事儿了就好。”柳天骄放了心,转头又想起来,“齐哥哥长得这么美,那个纨绔子弟没占你便宜吧?”


    “没有,他当年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买我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袁麟,图一个好玩。如今他也回京都了,我们应当不会再见。只是说好了,日后我赚了钱都分他三分利,叫他不必再伸手跟祖母要花销,他会帮我拦着袁麟。”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总比搭上命好。“三分利就三分利吧,也算是互不亏欠。只是不知道他什么身份,居然能拦住袁麟。”


    齐明泽也没瞒他,“前太子留下的遗腹子,圣上的亲孙子,乾锋殿下。”


    柳天骄一个翻身掉在了地上,然后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出,就扒着床沿道:“齐哥哥,你骗我玩的吧?”


    齐明泽赶忙把人拉回了床上,“大冷的天儿呢,也不怕冻着。”


    柳天骄见状道:“看来果真是骗我的。”


    齐明泽把人裹成了粽子,确保不会冻到,才笑道:“谁骗你了?乾锋殿下是出了名的顽劣,知晓圣上派人来华阳巡视,便软磨硬泡跟着来了。我能遇见他,也实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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