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捉贼


    李耕田这会儿确实在家吃饭, 桌上的糙米粥清亮得跟水一样,每个人就靠一个小小的杂粮饼子充饥,孩子们都饿得不成人形了。


    无法,李耕田他爹生病的时候把家里银钱都耗了个精光, 如今只靠着两亩水田和一亩旱田过日子, 老娘身子骨不好也要花银子, 日子差点儿就过不下去了。还好如今有了柳家帮工的活计, 才算没饿死人。


    见小儿子耷拉着个脑袋,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 李耕田他娘子悄悄把自己手里的糙米饼子掰了一半递过去,然后小心开口道:“当家的,我听说柳老板回来了,你不去瞧瞧?”


    李耕田喝粥的动作一顿,瓮声瓮气道:“有什么好瞧的,他回不回来不都是一样干活。”


    “毕竟在人家手底下讨吃的呢,我听说周铁锹日日都去那边帮着干活, 瞧着东家对他很满意的样子。”


    “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我又不是卖给他家了。再说了, 卫秀才又没有回来, 他柳天骄不过是一个哥儿, 懂什么?别没事找事, 反倒惹些闲话出来。”


    刘氏还能不知道自己夫君的性子吗?就是瞧不上柳天骄一个哥儿。可他也不想想, 秀才公再厉害也是入赘的, 柳家正儿八经的当家人可就是人家柳天骄呢。“他们家的生意都是柳老板在支撑。他又是个待人大方的,你多去露露脸,没有坏处。”


    说来当初守夜的事情刘氏就极力主张李耕田去,偏偏家中婆婆霸道, 说守夜会把人身子骨熬坏了,非不让去。刘氏劝告,婆婆反倒说刘氏不心疼夫君,背地里不知道生的什么歪心思。李耕田又是个大孝子,觉得只有他娘最心疼他,结果反倒弄得两口子生了嫌隙。


    李耕田把碗一推,不耐烦道:“头发长见识短,我靠本事吃饭的,做什么弄出那种谄媚的样子?”


    刘氏再不敢说话,待到李耕田回房去了,眸中的泪珠儿才掉了下来。当初她爹一眼就瞧中了李耕田,说他老实孝顺,又是种地的好手,跟着他定能过上好日子。如今看来,老实没错,种地好没错,孝顺更是人人都称道的,可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昨个儿是柳天骄守的夜,他特意把两只狗撵到了它们师傅二胖家中去睡,就想趁机捉住那些小贼。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听说柳天骄这个煞神回来了,一晚上都没有什么动静,倒害得柳天骄白白熬了夜,大早上都没有什么精神。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柳天骄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见到是一个不认识的妇人,懵了一下,“请问你是,是不是走错了门?”


    来人笑道:“我是李耕田的妻子,听说东家回来了,特地上门来拜会。”


    柳天骄赶忙把人迎了进去,“原来是嫂子啊,快请进。”


    刘氏递上手中的竹篮,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中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些春日里酿晒的干花,用来做香囊泡花茶都不错,东家别嫌弃。”


    柳天骄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三个竹编的小盒子,里面分别装着桃花、茉莉花、金银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存的,花瓣鲜亮不说,香味儿还很足,让柳天骄这个大老粗都忍不住喜欢。“嫂子客气了,好手艺。”


    刘氏见他眸中的欢喜不似作假,这才放下了心。进屋喝了杯水,见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的,便撸起袖子说要帮忙。


    柳天骄哪里肯,人家又不是他家的雇工。


    刘氏却道:“不瞒柳老板说,我这么早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多亏您给了那么好的活计,家里的日子才总算好过了些。我心里头感激,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把手。”


    “不用,家里人多,忙得过来。”


    “东家快别跟我客气。”


    早上还有一堆活等着,柳天骄自然不可能光坐在那里跟刘氏客气,见她执意要帮忙也无法。别说,刘氏还真是个能干的,柳天骄卤猪杂她就烧火,火候比小包把握得还好,切萝卜丝的活儿也干得不错。有她帮忙,几人都轻松了不少。


    忙完柳天骄喊她吃饭,刘氏不吃,柳天骄说是家里的规矩,帮忙的都有饭吃,若是不吃饭日后就别来帮忙,刘氏只得应了。回头看到碗里浓稠得糙米粥和两个大大的糙米馒头,不由得眼眶泛红。


    接下来的几日,刘氏都早早来家里帮忙,手脚勤快眼中有活,又很有分寸,像是放卤猪杂的料、调萝卜丸子面糊时她都会特意背过身去。


    有这么个细心的帮衬,家里是轻松不少,柳天骄琢磨着要不干脆把人留下,当然工钱是比不上李耕田和周铁锹他们的。


    刘氏听说了柳天骄的打算,执意不肯,说给李耕田开的工钱已经够高了,每日里有顿饭吃就挺好。在看到周铁锹是怎么干活的后,刘氏越发庆幸自己找来了,否则李耕田哪日里悄悄被辞退了都搞不清楚状况。一样的工钱,谁不喜欢会愿意多干事的?


    柳天骄是听说过李耕田家中情况的,回家这几日也把新请的两个雇工的表现看在眼里,干脆给周铁锹涨了一百文工钱,李耕田那边一文钱没涨,而是悄悄给刘氏塞了一百文。“嫂子,我是个直性子,感觉咱俩合得来,也乐意请你做工,这一百文虽说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


    刘氏早就知道柳天骄是个厚道的,不然也不会如此上蹿下跳非得在他面前刷足好感,可真拿到钱时,她心里只有说不出的酸涩,“东家,你知道我,我只是怕……”


    “我知道。”柳天骄按住她的手,“嫂子,我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知道为了一家生计操碎了心的滋味儿,不管目的如何,凭自己本事争取到的就是应得的。李哥是个种地的好手,我便给他种地的雇工该有的工钱,周哥多做活,我就多涨工钱。反正在我这儿,功劳和工钱总是对得上的。”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刘氏背过身把眼泪擦了又擦。当真是好运道,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东家。


    打那以后,刘氏做工的事情便正式定了下来,但她拿没拿工钱却是只有柳天骄知道。连李耕田都以为自家媳妇儿去柳天骄家只是帮帮小忙,蹭顿饭吃,再拿些吃食回来喂孩子。


    李耕田瞧不上她占小便宜的样子,明里暗里没少说嘴,但刘氏性子倒是越发硬了,说狠了直接闹一场,说李耕田要把他们娘几个逼死。也不知道这婆娘怎么回事,撒泼的样子骇人得狠,倒是把李耕田母子俩都镇住了。


    家里头有刘氏帮忙,铺子那边柳天骄也想轻松些,便想另外雇个帮工种地。他如今多了些见识,并不把一份工钱放在眼里,生意要想做大,还是得腾出空来想些新招才行。像在州城卖粥那回,半天时间便赚了二两银子,足够请几个月帮工了。


    乡下愿意出力气地人多得是,但凡有个像样些的活计,有的是人抢。柳天骄比对了好几个人之后,留下了个姓杨的。他不如李耕田会种田,也不如周铁锹头脑灵活肯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柳天骄看中他,主要还是因为他有个好爹。话说杨布他爹可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如今干不动了在家颐养天年,但对时令天气的把握还是独一份的,村里人拿不准的都得去问他。


    家里人手充足了,柳天骄的工作量便减少了许多,只在铺子里炸神仙肉和萝卜丸子。剩下大把空闲时间,不是想着怎么在铺子里加些新吃食就是想着小偷的事情。虽说现下是消停了,但他一走又保不准会出什么岔子,柳天骄可不想留下个大隐患。


    与小包他们商量好,这日柳天骄便大张旗鼓地说要去州城,没个十来日回不来。如今柳天骄可是村里的风云人物,他又要出远门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柳天骄收拾好包袱,在众人的目送中离开了村口,然后又趁着夜色悄悄溜回了家里。


    “柳天骄真走了?”


    “可不是,兄弟们都亲眼瞧见了。咱们今晚就动手?”


    “不急,先观望两天再说。他家如今是谁守门?”


    “还是轮换着来的。”


    “那两条狗呢?”


    “两条狗还在,不过我听说二柱过两日要去山上,那两条狗很有可能会跟去。”


    “好,你盯着些,那两条狗去了山上咱们就动手。”


    两天后的夜里,柳天骄正躺在床上假寐,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着。


    没一会儿,有三个人从院墙外翻了进来,先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又打开房门溜进了屋里,确保守夜的小包睡得很熟后,又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


    柳天骄注意到他们并没有像寻常的小贼一样翻箱倒柜,便明白这几个小贼不是为银钱来的,应当是家里种蘑菇的事情被人发现了端倪。


    果真,那几个人在屋子里也没有发现东西后,就想往外走,但此时门已经被锁了。三人明白自己是被发现了,也没有惊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菜刀就打算硬闯,熟料还没来得及动作,一个人影就窜了出来,然后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巨响,三人接连倒在了地上。


    第142章 第 142 章 发财路子(二更)……


    小包从卧房里跑出来, 见三个小贼都已经倒在地上,乐得不行,上前就是一人一脚,踹得几人抱肚求饶。“可算是逮到你们了, 扰了小爷多少个清梦啊。”


    “先拿绳子把他们绑上。”柳天骄说着把人拖到院子里, 寻了个最粗的柱子, 见有人挪着屁股有想跑的架势, 上前一脚踩在脸上,厉声道:“别逼我动刀子哈, 我家可都是杀猪刀,几尺深的。”


    那人“哎哟”一声惨叫,看柳天骄的眼神就跟看鬼一样。


    他家的绳子都是绑猪用的,结实得不得了,柳天骄仔细把人绑了,确保他们垫着脚尖才能勉强站立,这才开始问话。“说吧, 干啥的来着?”


    中间那个高个的明显是领头的, 闻言怯生回了句:“偷, 偷东西。”


    “偷什么东西?”


    “偷银钱。”


    柳天骄一巴掌甩到那人脸上, 上面登时红了一片, “老实交代, 再敢有一句假话, 我把你脸都撕烂了。”


    这一下实在是太狠了, 那人也被打出了血性,双目通红,看向柳天骄的眼神里都淬了毒,“有种你就把我打死, 否则总有一天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哟,我看你倒是挺有种的,真不怕死啊?”柳天骄说着拿出自己的杀猪刀来,“要不就成全你,让你试试?你见过杀猪的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嗷嗷几声就没气了,那是运道好的。运道不好的绑在台子上,捅一刀还有气,再捅一刀还有气,再捅第三刀那猪就受不住跑了。啧啧,一边跑一边流血,待到血流得差不多了,再把它绑回来,又捅上几刀。”


    小包显得有些沮丧,“那还是技术好的,像我这种新手,老是容易失手,后头不敢捅了干脆就烧开水往上泼,泼得皮都松了,再拔毛。也是造孽,有时候毛都要拔完了,猪还有气呢。”


    只听得“滴滴”几道水嵊,一股子尿骚味儿传来,柳天骄捂住鼻子后退几步,嫌弃得不行,“就这点胆子你们充什么好汉啊?”


    小包也没想到几个人这么不经吓,有些后悔,“早说你们胆子小嘛,就扔到门外头审,白白脏了家里的地。”


    领头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你们,你们别太过分。”


    柳天骄冷笑,“就过分怎么了?擅闯家宅,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土匪呢,打死了还能去县衙里邀功。”


    “你这是草菅人命。”


    也难为他们还能说出个有点文化的词儿,柳天骄却是一点不买账,“你们是人吗,打家劫舍的事儿没少干吧,以为抓住了也不过被打一顿?就没打听打听,上一个来我家偷东西的是什么下场?”


    小包适时给他们解惑,“死了,县老爷亲自下令绞死的,对方还是骄哥哥的亲二叔呢。”


    两个小弟吓得够呛,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哥了,“柳老板,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吧。”


    “饶了你们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家夫君如今都是秀才公了,总要给他积些德。只是……”


    领头的忍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就这么放过你们,以后人家不都以为我是软柿子,没事儿就来我家打个劫,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就拿你们说吧,这会儿面上怂得跟死狗一样,心里不知道想着怎么把我碎尸万端呢,对吧?”


    不想着把你碎尸万端,还想着给你供长生牌不成?几人心里嘀咕,面上却是只能求饶,“不敢不敢,柳老板,只要您这回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保证立马滚得远远的。”


    “就是,就是。柳老板,我们真的不敢了。”


    “日后我们天天在家给您磕头,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小包实在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都这么能扯啊?”


    柳天骄自然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但也没有真的心狠手辣到要把他们直接杀了,“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先老实交代,是谁派你们来的,来做什么?”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几人哪里还敢说假话。


    “县城荣膳楼的东家派我们来的,说是你们家有种蘑菇的法子,让我们来瞧瞧怎么回事。”


    果真如此,柳天骄面色难看了些,“他怎么知道我家有种蘑菇的法子?”


    “他派人盯了你们有一阵了,见你们日日都有那么多蘑菇卖,却不到山上采,就生了疑。”


    “哼,蠢货,若能种出蘑菇来,我还卖猪肉做什么?”


    “对对对,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这么说的,蘑菇这东西不是天生地养吗,从没听说谁家能种出来过,又不是神仙。□□膳楼的东家偏偏不信,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都是猪脑子呗。”柳天骄这么说着,心里却是警醒了起来。府城、州城他都去过,从没听说有人能跟他们一样种蘑菇的,若是不想点法子遮掩一二,消息走漏了,以自家的这点本事根本不可能保得住。


    至于荣膳坊,瞧这几人之前想跟他们硬刚的架势,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小贼,荣膳坊能雇到这样的人来对付他们这种秀才之家,想必也不是善茬,轻举妄动未必能讨到好,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小包瞅了瞅天色,问柳天骄:“骄哥哥,那你看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柳天骄又踹了那个领头的一脚,“你们是哪个村的,家里有什么人,以前还干过哪些恶事?”


    几人再不敢隐瞒,一一交代了。都隔得不远,家里都是破落户,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干,县衙也没有少进,都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捞出来了,好在没有打死过人。


    柳天骄也不是官老爷,无法替别的苦主伸张正义,只能先把自家管好。“先在这儿给我呆着反省一晚上,待天亮了,小包你跟金泉去打听打听,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再把刘家小子请来,把他们做的恶事都记录下来,让他们签字画押。至于送不送到衙门,你说要不要请你卫大哥给县老爷写封信?”


    跟小包对视一眼,柳天骄继续恐吓道:“就他们这样的,送到衙门至少得是个绞刑吧?虽说没闹出过人命,但这屡教不改的德性叫县老爷知道了,岂不是立马就想料理了正一下民风?”


    小包适时接话,“送,怎么能不送,咱们为民除害,衙门还得给赏银子呢。”


    几人脸色一变,“柳老板,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柳老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没了,家里老娘和娃儿都得要饿死啊。”


    “柳老板,求求您了,饶了我们吧,日后兄弟几个一定为您鞍前马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柳天骄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最后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计较。只是你们听好了,日后我家要是再出这种事情,少不得与你们有关,到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别人干的也算在我们头上?”


    “说不得就是你们假借别人之手干的呢?”柳天骄说着在每个人的后脑勺点了一下,听到那几人登时惨叫起来,满意地点点头,“日后老实些,你们便能安生过日子,若是不老实,别怪我使出杀猪的手段来。对了,别想逃,如今流民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哦。你们应当也不想冒险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却是怕要命的。几人平日里也就是欺压相邻,真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还是不愿的。被柳天骄一番威胁恐吓吓破了胆子,他们哪里还能提起半分反抗的心思,一晚上都乖得跟鹌鹑似的。


    第二日,柳天骄盯着几人签字画押,又亲自把他们送了回去,这事儿就算是暂时了了。


    金泉几个听到再不用守夜了,自然是高兴,柳天骄又一人发了些银子,当是他们主动分忧的奖赏。这事儿也没瞒着李耕田和杨布,杨布还好,他来得晚,没干活,只有艳羡。李耕田却是瞧着跟自己一起来的周铁锹拿了银子割肉回家,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想跟自家娘子抱怨几句,刘氏却是压根不理他。跟老娘说,老娘就怪他太老实,说柳天骄这个东家做事不公平,李耕田应该去跟他闹。


    闹什么闹,没瞧那小贼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吗?况且李耕田还是懂些道理的,谁叫自己没守夜,想着当初是因为老娘极力反对自己才失了这么些好处,如今她倒是反过来怪自己没出息,李耕田头一回对自己老娘生了些怨怼。


    柳天骄管不着这些小心思,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一大早,村里那颗时常用于交换情报的老树下又围满了人。


    “听说了没,昨个儿有人往骄哥儿家运东西。”


    “怎么还晚上运,该不会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大家伙都好奇呢,不就有人悄悄跟上去瞧了瞧,结果你猜是什么?”


    “蘑菇,几辆马车上全都是蘑菇。”


    “怪道不说他家成日里卖呢,原来是有人送,也不知道从哪里采的,那么些。”


    “哪里采的不知道,反正定然是买的便宜,不然何苦偷偷摸摸的,这是怕人家知道路子呢。”


    “可不是,要我说这个骄哥儿还是有些不厚道,这么好的路子都瞒着大家。要不是昨晚他家的狗叫得太厉害,咱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第143章 第 143 章 荣膳坊


    说一千道一万, 发财路子是人家的,柳天骄不愿意往外透露也没有办法。以往还能众人集结在一起施压,如今人家可是秀才家,且卫秀才还考进了州学, 极有可能以后就是他们镇头一个举人, 谁敢得罪?只能自己偷偷骂几句, 这个没良心的, 不带大家伙一起赚钱。


    村长自然也听到了消息,眼瞅着柳天骄家越发兴盛, 自家却是烂事一个接着一个,心里说不出气恼。


    “吃菜吃菜,几位大哥演得可真是像,一下把人都忽悠住了。”


    商队小头领盛老大笑道:“都在外混了这么多年,真本事没有,忽悠忽悠人自然还是差不了的。”


    季老三往嘴里填了一口茶树菇炒腊肉,感觉香得想把舌头一块儿吸进去, “可惜离州城太远了, 不然你这些好货要是拉过去, 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可不是, 蘑菇这东西最是放不得, 我也就碰巧找到了附近得路子, 不然也不敢做这生意。”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天骄还是没有对他们点破自己种蘑菇的事情, 商队也只以为柳天骄请他们来是为了掩盖真正的采购路子。


    至于把蘑菇卖到州城去,其实也不难,在州城附近寻个地方另外种就是。但柳天骄上回在州城有点被吓破了胆,并不敢乱来, 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哪是卫文康一个小小的秀才公能护得住的。与其为他人做嫁衣,倒不如少赚些。


    盛老大闷了口酒,“鲜蘑菇自然是放不得,蘑菇酱却是无妨,我从前在南疆吃过,味道比鲜蘑菇还香,做法也简单,见他们只是用调料和油炒。骄哥儿你这般好厨艺,想必做出来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柳天骄还真来了些兴趣,“蘑菇酱倒是闻所未闻,那东西真有那么好吃?”


    盛老大相当笃定,“过了几十年都忘不了那味道,用当地人的话来说,真是有肉都不换。前些年我还让媳妇儿在家炒过,只是她手艺不精,做出来味道差得远。”


    柳天骄最爱捣鼓吃的,听他这么说简直是双目放光,“那我改日试试,若是味道真有那么好,少不得给盛大哥和各位兄弟都送些。”


    “好,我就等着你的蘑菇酱了,到时十瓶八瓶的你可别心疼。”


    “心疼什么,我家最多的就是蘑菇了,保证让各位大哥享用个够。”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柳天骄还要记挂着荣膳坊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再去州城一趟,便收拾了些东西,托商队帮忙给卫文康和江闵送去,对方自然是欣然应允。


    有商队解惑,村里人都知晓柳天骄的蘑菇是从外地拉回来的,至于从哪拉的,瞧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问,只能偷摸着眼红,然后传了几天大家就失去了兴趣。柳天骄见火候差不多了,也放了心,如今只专心琢磨荣膳坊的事情。


    说来荣膳坊在安泰县可算得上数得上名号的大酒楼,柳天骄都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草台班子怎么还能叫对方盯上。待悄摸去荣膳坊吃了顿饭才知晓,对方的招牌菜好些都与蘑菇有关,如果能想办法降低蘑菇的采购成本,对荣膳坊来说可不是一件大好事。


    问题就在于荣膳坊也是个有背景的,且好巧不巧,他们背后的人就是黄家,那个长期占据安泰县县丞,家中子弟还因为在私塾中欺辱卫文康被逼退学的黄家,可真是冤家路窄。


    柳天骄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炒蘑菇,问小伙计,“你们家每日里要用到这么多蘑菇,都是从哪儿来的?”


    “自然是在山上现采的,每日天还没亮就拉到城里面,新鲜着呢。”


    “那可得花不少钱,就没想过自己种?”


    “客官您开什么玩笑,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蘑菇能自己种的。”


    柳天骄老神在在道:“我可没有开玩笑,你们东家也是信的,不然你去问问?”


    伙计有些不耐烦了,“客官,您先用饭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作陪了。”


    柳天骄微微一笑,“你确定不去通报一声,到时东家怪罪下来可是不得了的。”


    伙计哪里还想再理他,直接说了句“客官见谅。”然后就转身走了。


    柳天骄默默鼻子,自己很像骗子吗?罢了,先吃饭,这顿饭钱可不老少呢。


    “真是个有毛病的。”小伙计低声骂了几句,见掌柜的朝他招手,忙跑过去,“掌柜的,您叫我?”


    掌柜的问:“那个哥儿与你说了什么?”


    小伙计摸不着头脑,“哪个哥儿?”


    掌柜的有些着急,“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个子比男人还大,点了一桌子蘑菇的那个。”


    小伙计明白过来,“掌柜的您说他啊?跟我吹牛来着,说蘑菇能自己种,笑话,蘑菇若真能自己种出来,咱们荣膳坊还用得着每日花大价钱在外面买不成?”


    掌柜的没好气道:“你这个猪脑子懂什么?赶紧把他给我请到包间去。”


    “啊,真把他请进去呀,掌柜的,那就是个骗子,一个哥儿比男人还能吹。”


    “让你请你就去请,哪那么多屁话?”


    柳天骄一直有意无意地朝掌柜的那边看着呢,眼见小伙计蔫头耷脑地回来了,心中有了数,笑道:“怎么,你们掌柜的觉得我是个人才,要请我传授经验了?”


    小伙计就没见过哪个哥儿像他这样,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偏偏因着掌柜的嘱托不敢再得罪人,只能僵笑一声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别计较。”


    柳天骄倒也大度,“好说好说。”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刁难准备的小伙计松了口气,“掌柜的请您去包间一叙,还请客人跟我来。”


    柳天骄也没拿乔,跟着就去了。不愧是县城最好的酒楼之一,包间里头布置的很雅致,桌上摆着水果、点心和鲜花,走进去就被淡淡的花香萦绕。


    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说:“柳老板,快请坐,在下是荣膳坊的掌柜,姓李。”


    柳天骄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到桌子边上,“李掌柜好,不知道找我所为何事啊?”


    李掌柜亲自给柳天骄倒了茶水,才笑道:“听小伙计说,柳老板家能种出蘑菇来?”


    柳天骄喝了口茶,说实话,自打卫文康发达以来,这玩意儿他也喝了不少,愣是没品出什么滋味儿来,只觉得淡淡的,有时候还发苦。可惜时下就流行这东西,柳天骄也就只能装模作样地喝了,“荣膳坊消息那么灵通,应当不是将将才听小伙计说的吧?”


    李掌柜满脸不解的样子,“柳老板这话是何意?荣膳坊虽说做了这么多年蘑菇生意,真还没听说过谁能种出蘑菇来。将将听说您能种,激动之下才请伙计把您邀了进来。”


    “那李掌柜倒是好眼力,一眼就认出我是谁来。”


    “哈哈哈,不瞒您说,我老家就在临窑镇上,家中的老娘最喜欢吃柳老板家的卤猪杂了,每次回老家都要跟我念叨您。今日一见,可不是亲切万分?”


    原来是一个镇的,怪道不说被盯上了。柳天骄心中有了数,“幸会幸会,能有李掌柜这么个老乡,可真是我的荣幸。”


    明明是好话,怎么听着跟骂人一样呢?李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又恢复自然,“不知道柳老板说家中能种出蘑菇来,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柳天骄信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是林子里有的蘑菇,我全都能种出来。”


    李掌柜有些不太相信,“鸡枞、松茸、猴头菇,这些你也能种?”


    柳天骄自信满满,“都是蘑菇,能差多少?就跟种菜一样,下种子、浇水、施肥,顶多不同的菜收成好点差点的事儿。”


    李掌柜也不是个傻的,“可我瞧柳老板卖的都是些常见的品种啊。”


    柳天骄轻哼一声,“名贵的品种拿到集市上卖,磕碜谁呢?又不是跟那些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一回就搞个几两,我几十上百斤珍惜品种就那么往集市上一放,谁能买得起?”


    “那柳老板手中握着生财的宝贝又不用,岂不是可惜?”


    “是可惜啊,这不就来寻个懂行的,把这宝贝卖出去。”


    “柳老板果真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道这宝贝作价几何?”


    柳天骄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扒着指头算了算,“我瞧荣膳坊生意这么好,一日里起码要用掉两百斤蘑菇吧,一斤就算十文,一日便是二两银子,一年少说七百两。我这种蘑菇的法子用的地方又少,种子也要不了几个钱,只搭些功夫,若荣膳坊能够拿到这个方子,一年就白白省下六七百两银子。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啊。”


    李掌柜眯了眯眼睛,“没想到柳老板还精于算术。”


    “不精不精,也就是我夫君在家时略微教过一些。”


    “哦,柳老板的夫君是读书人?”


    装什么蒜啊,搞得好像你没有提前查清楚似的。“我夫君是秀才,如今在州学念书,跟秦秀才一块。秦秀才你知道吧,今年院试的案首,妥妥的宰相之相啊,我夫君跟他在私塾时就是好友,如今又同在州学念书,两人缘分可真是非同一般。”


    第144章 第 144 章 交易(二更)……


    李掌柜心中暗骂, 逮到个秦百宣你们就死命往上扯关系,真是个不要脸的。可他面上只能装出艳羡的样子来,“柳老板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厉害的夫君。”


    柳天骄摆摆手, “他不是也有福气, 遇上我这么个能干的夫郎。”


    李掌柜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被噎死,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是是,卫秀才能娶到您也真是个有福气的。”


    “好了, 不说这些废话,咱们就说种蘑菇的房子。将将也算过了,一年就可以帮你们省下六七百年银子,三年就是两千两。我也不要多了,就一口价,两千两。”


    李掌柜脸色一变,两千两, 你怎么不去抢啊?“柳老板, 这样算是不是太过了些。”


    “怎么就过了, 我就只收你们三年的利, 这方子你们却是可以用上几百年。还过了, 我还觉得亏了呢。”


    “不是这么算的, 这方子效果如何我们还没有试过, 且酒楼的经营也是要本钱的, 您不能空口白牙就要这么多。”


    多,当然是多,毕竟白抢可是一分钱不要。柳天骄冷笑,“既然李掌柜不认可我方子的价值, 那就不必再谈了,告辞。”


    李掌柜赶忙把人拉住,“柳老板何必这么大气性,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这方子卖到哪不值个几千两银子?荣膳坊吃不下我也不强求,另找主顾就是,我还不信临安府甚至江东州没一个识货的。”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柳老板你消消气。我也是个打工的,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请东家定夺,要不您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先去跟东家汇报?”


    “行吧,看在都是从临窑镇上出来的份儿上,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李掌柜道过谢,急急忙忙出门跟东家汇报去了。


    柳天骄挑着桌上贵价的水果往嘴里塞,别说,还真甜。荣膳坊品性低劣,面子工程倒是做的挺好的。就是点心味道差了些,赶不上专门卖点心的铺子,但柳天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没有少吃。


    不怪他馋,实在是自打家里种了蘑菇,日日吃夜夜吃,他都腻歪了,将将桌上那顿全蘑菇宴,他可没吃下几口。


    李掌柜回来时见桌上的水果和点心都去了大半,对这个小哥儿越发鄙夷,秀才夫郎又怎么样,乡下长大的就是没教养。


    柳天骄却是好像一点儿没察觉到对方脸上的异样,笑道:“回来了,你们东家怎么说?”


    李掌柜压下心中的鄙夷,脸上都是热诚,“东家说银子不是问题,关键还是要看柳老板手中方子的效用。”


    “怎么看?”


    “自然是种出来瞧瞧。”


    “当着你们的面儿种,那不是都叫你们学去了吗?背地里种,你们认不认啊,别说我是从别处买回来糊弄人的。”


    “柳老板放心,不需要当着我们的面种。我们东家手底下有几个庄子,柳老板可以在里面挑合适的地方,就在庄子里种。”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的地方,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偷看?”


    “东家会把庄子上的人撤完,庄子的钥匙也会交给柳老板,柳老板自己种就是。”


    “不成不成,你以为什么地儿都能种出蘑菇来?就跟在北方种橘子一样,地方不合适压根就不长。”


    李掌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柳老板的意思是这蘑菇只有您的地界儿能种?那我们买你这法子有何用?”


    柳天骄呼吸一滞,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心虚,“也不是只有我的地界儿能种,就是,就是这土地是要用我的法子改良才行。你们要是买了我的方子,我就可以免费帮你们改。”


    李掌柜也是个人精,瞧柳天骄神情中有些躲避,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该不会是压根种不出蘑菇来骗钱的吧?不该呀,若是种不出来,他哪来那么多蘑菇?罢了,先看这小子怎么扯。“柳老板,我们东家就想在自家庄子里种,您要是觉着庄子里的土地不成,先帮我们改良就是。”


    柳天骄不干了,“这就帮你们改良,价钱都还没谈妥呢。”


    钱钱钱,真本事都不知道有没有就想要钱,这个小哥儿当真是个不要脸的。也不知道那个卫秀才什么眼光,居然看上这种货色。“现在这方子效用如何我们还看不到,价钱也不好谈,但是可以先给定金。”


    “定金多少?”


    “一百两。柳老板若是能在庄子里种出一茬蘑菇来,这一百两定金就是您的。”


    柳天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太少了,起码要二百两。”


    人心不足蛇吞象,李掌柜冷笑一声,“那就二百两,只是这蘑菇要是种不出来?”


    柳天骄笑道:“种不出来就种不出来啊,再好的庄稼人也不能说没个失手的时候。怎么,我这么点家底子你还想我倒赔你们几百两?”


    “你……”李掌柜被他这副嚣张样子气得够呛,“柳老板这是耍我们玩呢?”


    柳天骄笑容里带着嚣张,“谁有那功夫耍你们玩?反正就这条件,你们愿意答应就答应,不愿意就算了,那么多买家都等着呢,又不是只有你们一个荣膳坊。”


    这种货色,姓卫的是为什么要放出来祸害人?李掌柜忍无可忍,只能再忍。没办法,东家交代了,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把种蘑菇的法子弄到手。“成,就依柳老板的,蘑菇种出来给你二百两,种不出来咱们就不用谈了。”


    柳天骄哈哈大笑,“就知道李掌柜是个爽快的。”


    冷眼瞧着那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小哥儿拿着银子得瑟地出了门,还不忘捎带上剩下的点心,李掌柜青着脸叫来小伙计,怒道:“把这包间好好给我洗刷一遍,脏死个人了。”


    小伙计往四周看了看,桌子上装水果点心的碗碟都干净得跟什么都没装过一样,哪里脏了,但自家掌柜的脸色都难看得跟黑锅底一样,他也识相地啥都没问,只默默收拾起来。


    “骄哥哥,怎么样了?”


    柳天骄从兜里掏出银子来,笑得合不拢嘴,“二百两到手。”


    小包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看花了,“这么多,你真把种蘑菇的法子卖了?”


    “怎么可能,二百两就想买我的法子,他怎么不上天呢?”


    “那骄哥哥你这是?”


    “定金。让你寻的地方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蘑菇也已经提前种上了,过个十来日便能生出来。”


    “那就好,好生遮掩着些,别假的太明显了。”柳天骄把银子收起来,“哎,瞧着是挺多的,也就将将够在州城买个茅厕大小的地方,也不知道卫文康和江闵怎么样了。”


    “定然好着呢。”小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有几分酸涩。那个臭小子从小就是他带大的,头一回离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欺负,会不会偷偷哭鼻子。


    话说江闵这会儿可顾不上哭鼻子,他正使出十八般武艺耍赖呢。


    “好婶婶,你就让我试试吧,保证烧不坏你的锅。”


    “试什么试,你当过家家呢?出去玩儿去,你一个男娃娃整天待在厨房做什么?”


    “想给我哥补补身子嘛,他来了州城这么些日子了,晚上想我嫂子都能想得睡不着,白日里课业又辛苦,眼瞅着人都瘦了一圈了,再不补补可就要把身子骨拖坏了。”


    大婶儿不为所动,“要补身子去品味斋。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这不吃那不吃,想当年打仗的时候,野草根都抢着吃呢。”


    江闵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婶儿,“哪里是娇气,分明是思乡过度啊。他跟我嫂子感情好得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不,来之前我嫂子特地叮嘱,叫我好好学学家乡味儿,来了做给我哥吃。”


    大婶儿冷笑,“你个小娃娃懂什么?真那么有情有义的怎么不把你嫂子带来,州学又不是不允许走读。”


    江闵眨了眨眼睛,挤出点泪珠儿来,“哪里来得了,家中还有田地要伺候,一家人还等着吃饭呢。哎,我哥本来是不想再念书了,我嫂子非不让,说种地难啊,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能吃得饱饭都算是祖宗积德了。他这辈子就是这劳碌命了,不能连带着子孙后代也爬不起来,叫人欺负。”


    大婶儿收拾碗筷的手一顿,问江闵,“你嫂子一个人养家?”


    “可不是,村里人谁不说他比男人还能干,年纪轻轻累得跟个小老头似的。也亏得我哥是个有良心的,不嫌他粗鄙,出来了也把他记挂在心里。”


    “哎,女人哥儿命都苦啊。”


    “心善的人命都哭,像我这种拖油瓶,明明该在家帮嫂子干活的,他也不让,说跟着我哥出来读书长见识才有前程。”江闵抽噎着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想些法子时不时提醒我哥,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呢,可别跟那王世美一样,见了功名利禄就什么都忘了。”


    大婶儿绷不住了,擦了擦眼角,“罢了罢了,你用吧,也不收你的钱,只别糟践东西就成。”


    “谢谢婶子,谢谢婶子。”


    第145章 第 145 章 食堂


    钟声响起, 劳累了一上午的学子们起身活泛了一下身子,早已饥肠辘辘,想起食堂那些猪食却又提不起半点兴趣。


    “要不去品味斋吃吧,我实在是受够了。”


    “忍忍吧, 品味斋那价钱, 吃上一顿后头就得饿三顿, 划不着。”


    “哎, 还是秦兄好,每日里都有人往州学送饭。”


    “就是, 秦兄那伙食比品味斋还好,当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


    秦百宣收拾好桌上的笔墨,对众人的艳羡并不怎么领情。“我家中的饭菜味道也一般。”


    “就那样的还叫一般,秦兄你忽悠谁呢?”


    “色香味俱全,外面的大酒楼也不过如此啊。”


    “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吃过更好吃的。”


    秦百宣想起柳天骄的手艺,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怪唐睿馋嘴, 他都有些馋了, 可惜如今离得太远, 厚着脸皮去蹭饭都不成。


    “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走吧, 去食堂, 再忍两天, 就快要到休沐日了。”


    “休沐那日我非得出去点一大桌子菜吃个够本。”


    几人说笑着, 突然有个书生停下了脚步,使劲怂了怂鼻子,“等等,你们闻闻, 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食堂有香味儿,怎么可能,你怕是读书读傻了吧?就那几大桶猪都不吃的玩意儿,等等,好像真的有香味儿欸。”


    “该不会是换了厨子吧?走走走,快去瞧瞧。”


    几个书生再顾不得闲聊,飞快往食堂走去,要不是顾忌着州学的规矩,说不得还能当场跑起来。结果到了食堂一瞧,学生们照旧麻木地排着队,脸上没有一点喜意。


    有个书上忙上前问道:“兄台,今个儿食堂的饭菜这么香,怎么大家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那个书生苦笑一声,“香的哪里是食堂的饭菜,是人家有人借了食堂的锅灶一用而已。”


    “啊,我们还以为食堂换了大厨。”


    “大家伙都是这么想的,没瞧见今天来食堂吃饭的人都多了不少吗?”


    希望破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凄凉。


    还有些书生不肯死心,缠着打菜的婶子问,“哪位大厨的手艺啊,他空不空,帮我们做几道菜呗。”


    “不白做,我们给钱。”


    “对,给钱,大婶儿您就帮忙递个话。”


    大婶儿把手头的大勺子往盛菜的大木桶上一敲,冷着脸道:“这么多菜还不够你们吃的?”


    “再好吃的菜日日吃也是会腻的,大家伙就想换个口味儿,大婶儿您见谅。”书生们心里叫苦,却只能赔着笑脸。


    没办法,州学规矩,不管你在外什么身份,进了州学就是普通的师生,对州学的工作人员哪怕只是一个扫地的大叔也得客客气气的,这是读书人该有的风范。


    大婶儿却是一点儿不领情,“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不想吃就别吃了。”


    书生们再不敢多言。


    撩起食堂后厨门帘偷看的大厨一把将门帘甩下,气得眉毛鼻子都是歪的。“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些学生一天不好好想着学业,就知道吃吃吃,我做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


    边上的厨工低着头,一点儿不敢开腔。难吃不难吃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院长说要磨练学生的意志,您怕是早就该被换了。“桂大厨,先吃饭吧。”


    “哼,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桂大厨说着就脱了衣服回了房。


    “别管他了,他不吃我们多吃些。”另一个帮工见贵大厨已经没影了,悄悄出背后的萝筐里端出一大碗水煮肉片,“快来快来,将将我尝了一片,香得嘞。”


    一个厨子看着那个大瓷碗,惊讶道:“怎么这么些,你小子把那小娃娃打劫了呀?”他姓于,厨艺比桂大厨好些,但背景却是差了不少,因而也不敢在食堂出头,只随便做做混日子,倒是能跟食堂众人打成一片。


    厨工得瑟道:“什么打劫,是那小娃娃懂事,特地孝敬我们的。”


    “哼,费我们那么多肉啊菜的,不孝敬我们说得过去。”


    “费谁的肉菜了?”借给江闵锅灶的林婶儿指了指墙角一个框子,道:“人家可是给了管事钱的,里面的东西都是他买的。”


    “好了好了,别争了,吃饭要紧。”于厨子率先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几下,然后眼神就变了,“肉片嫩滑又不会过于软烂,香辣味儿十足,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真有那么好吃?”林婶儿将信将疑地夹了一筷子,接着也是脸色一变,“怪道不说他哥惦记家乡味儿呢,是好吃。”


    几个厨工也尝了尝,心头感概万千。他们都是学厨艺的,最少的也干这行四五年了,怎么也不该比不上一个孩子才是。可事实是,他们的厨艺还真比不过这个孩子。“该不是什么大厨家出来的吧?”


    林婶儿摇了摇头,“不是,他家原本只是种地的,也就哥哥出息考上了秀才。他来州学也是为了跟哥哥念书,没有正经学过厨艺。”


    于大厨道:“回头林婶儿你问问他这道菜是跟谁学的,没想到民间多高人啊。”其实说起来,这道菜的技艺一般,关键是味道调得很出挑,多一分麻少一分辣都会逊色很多,看得出来教他这菜的人有个好舌头。


    里头食堂的人吃着饭,外面的学子们也吃着饭,只个个唉声叹气的,没什么胃口的样子,除了卫文康他们那一桌。


    沈知行吃得头都抬不起来,“江闵弟弟,你哪里学的厨艺啊,也太好吃了些。”


    江闵笑眯眯地说:“骄哥哥教的,今日时间紧,便只做了这一道菜,明日多做几道。沈哥哥你喜欢吃什么,甜的还是辣的?”


    吃这一顿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有明日接着蹭饭地道理,沈知行忙拒绝道:“不必不必,明日我吃食堂。”


    江闵眨巴着眼睛,有些受伤的样子,“为什么要吃食堂,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沈知行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好白吃你们的东西。”


    江闵道:“什么白吃,你是卫哥哥的好朋友,也就是我哥,弟弟孝敬哥哥一点吃食怎么了,还是沈哥哥瞧不上我这个弟弟?”


    “怎会,我巴不得有你这么个聪明又懂事的弟弟呢……”


    卫文康默默吃着菜,觉着沈兄学问好,为人还是太过单纯了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哪怕是一个小孩子,他也不该掉以轻心才是。以江闵那么抠门的性子,如此大方,绝对是另有所图,且所图不小。


    果真,将将吃完饭,江闵就拉住卫文康,悄悄说了句:“沈哥哥说以后做完功课便可以教我念书,我怕他太累,说只隔日教就好。”


    卫文康:“隔的那日我来交?”


    江闵点点头,脸上是大大的笑意,“对啊,日后卫哥哥你便有了更多的休息时间,高兴不高兴?”


    卫文康:“……高兴。”只是良心多少有些痛。


    好在沈知行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与食堂的猪食对人意志的消磨对比起来,每日花一个时辰教小孩子念书都算不得什么,何况只是隔日半个时辰。待教了几日后,沈知行越发觉得这笔交易划算。读书人多多少少有些好为人师,江闵聪敏又勤奋,这样的学生教起来很是舒心。


    只是过了几日,沈知行望着桌上自己最爱的宫保鸡丁,还没来得及动筷子,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卫兄,怎么吃饭不叫我一道?”


    卫文康道:“秦兄不是每日都用家里送来的饭食?”


    秦百宣坐到沈知行边上,跟卫文康和江闵面对面,“每日送饭太耽误时间了,日后我便在食堂吃了,卫兄、沈兄和江小弟不介意多个人叨扰吧?”


    卫文康笑道:“不介意,江闵自己做了些吃食,秦兄不介意的话可以一道用些。”


    等的就是这句话,秦百宣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拿起筷子就夹。


    沈知行:“……”他其实有点介意,因为秦百宣特别偏爱他的宫保鸡丁,但他没法说。罢了,秦兄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大才的,日后多多来往探讨学问也是一件好事。


    江闵望着桌上的菜,悄悄地叹了口气。哎,他一个人终究是势单力薄,厨艺也差得远。要是骄哥哥能来,两人联手,一定能称霸州学的食堂,在州城置座大大的宅子。


    当然,经此一役,江闵的教书先生又多了一个,每三日才轮一回。


    柳天骄不知道江闵的忧愁,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州学的食堂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插手的。亏得江闵只是做来几个自己人吃,又用美食把食堂众人笼络住了,管事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一个孩童计较。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荣膳坊的事情,柳天骄在他们东家的庄子里挑了又挑,最后选了处年老失修,便于做手脚的。


    李掌柜对此只是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哥儿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第146章 第 146 章 祸水东引


    “手脚快着点, 把你们东家的大事耽搁了怪谁的?”


    几个家仆看着那个小哥儿抄着手坐在板凳上吃水果,嘴里还时不时哔哔几句,气得想骂人。“柳老板,你拉这么多东西, 都已经够把这块地铺好几遍了, 确定不是乱来的吗?”


    柳天骄把几颗甜津津的葡萄咽下去, 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谁说都要铺地上了, 这么多东西不得把我的蘑菇都烧死啊?”


    有个家仆忍不住了,狠狠瞪了柳天骄一眼, “既然不是都要用,你让我们搬回来做什么,耍我们好玩吗?”


    “只叫你们搬要用到地东西,那不是等于把土地改良的配方都告诉你们了?想什么美事呢。”


    “你!你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干嘛不自己搬?”


    柳天骄微微一笑,怎么看怎么欠揍,“我自己搬不累啊?赶紧干活, 哪那么多废话呢?”


    几个家仆恨不得直接上前给他一巴掌, 但想着东家的命令又不敢, 只能在心里把柳天骄骂了千百遍。


    等到天都黑了, 柳天骄终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行了, 今个儿就到这儿吧, 明天卯时再过来。别迟了哈,耽误了大事,非得叫李掌柜好好收拾你们一顿。”


    卯时就过来,他赶早投胎呢。几个累得腰酸背痛还没吃晚食的家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想着回去吃了饭往床上一趟,再顾不得先前想要盯着柳天骄立功的小心思了。


    荣膳坊一个隐蔽的包间里,李掌柜毕恭毕敬地对着一个年轻男子道:“东家,不出您所料,柳天骄把咱们几个人都折腾坏了。”


    “不把人都折腾完,怎么好做小动作?再派人盯紧点,我倒想看看他那个方子到底顶不顶用。”


    “东家,小的多嘴一句,与其这么大费周章的,不如直接再派人去他家瞧瞧来得便宜。”


    “瞧什么?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上回都已经叫他抓到把柄了。”


    李掌柜忙跪下,“东家恕罪,是小的思虑不周。”


    年轻男子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掷,在黑夜种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来。“我看你现在脑子也没清醒。以为不承认就能息事宁人?换个人也就罢了,就柳天骄那性子,他能直接闹到县老爷那儿去。”


    李掌柜大起胆子问:“那他现在为何不把事情闹开?”


    “咱们投鼠忌器,他也投鼠忌器呢。”


    五日后的一个深夜,昏昏欲睡的守卫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赶忙推了推身边的同伴。“来了。”


    天色太黑,完全看不清对方在做什么,只能隐约瞧见有人在地里翻动,接着又埋了什么东西下去。他们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又悄悄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哥,咱们不跟吗?”


    “跟什么,这么黑的天,你跟得上吗?”一个守卫拔起刚刚埋下去的小蘑菇,见其都是刚刚出苗的样子,冷笑道:“放心,我没料错的话,他们会再来的。”


    第二日。柳天骄带着李掌柜来到了地里,指着一大片蘑菇道:“怎么样,这出芽率,还满意吧?”


    李掌柜仔细瞧了瞧,又蹲下身拔出几颗小蘑菇,拧着眉问:“怎么还这么小,根上也都有些枯了。”


    柳天骄夺过他手中的蘑菇,“你懂什么,自家种的蘑菇就是这个样子,长长就好了。”


    李掌柜半信半疑道:“长长就好,还要长几天?”


    柳天骄忙道:“三天,再长三天便好了。”


    “那就再给你三天。”李掌柜顿了顿,声音有些冷,“柳老板,到时要是长不出蘑菇来,可要把银子还回来。”


    柳天骄不耐烦道:“放心,三天后一定能长出来。”


    从地里出来,李掌柜立马上了马车,然后拿出悄悄藏在衣袖中的蘑菇,冷笑一声,“我就说不可能种出蘑菇来,东家非不信。”


    “掌柜的,咱们就这么回去跟东家汇报?”


    “你觉得东家能满意吗?继续跟着,看柳天骄那些蘑菇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能摸到他的采购渠道,在东家那里好歹也算是功劳一件。”


    两日后的夜里。


    “快点快点,天都快亮了。”


    “骄哥哥,真要采那么多吗?差不多得了。”


    “二百两银子呢,少了不得说我们种蘑菇的法子不行?好好干。待卖了大钱,给大家伙发个大红包。”


    “好嘞,保证装得满满的。”


    把脑袋缩回大树后面,一个守卫悄声道:“也太黑了,这么个法子还想卖大钱。”


    “呵呵,东家不一样黑?要不是被逮住了,他还想干无本的买卖呢。”


    “也是,就是苦了咱们哥俩,折腾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


    “走吧,别叫人发现了。”


    第二日,说好的验货时间到了,柳天骄在地里等了许久,却是迟迟没有见到人。气得够呛,直接带人砸上了荣膳坊的大门。


    “我还以为荣膳坊关门了呢,原来还有人。”


    李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悠闲地喝着茶。“柳老板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柳天骄一拳砸在柜台上,硬生生掏出一个洞来。“怎么了,李掌柜好记性,说好地验货时间,怎么地里一个鬼影也见不到?”


    这么大地动静,把吃饭的食客们都惊了一下,纷纷停下筷子看起热闹来。


    李掌柜也不怕人看,反而拔高了声音,“怎么了,柳老板心里没数吗?骗到我们荣膳坊头上来了。”


    柳天骄压住心虚,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柳天骄做生意一向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柳老板说有种蘑菇的方子,要卖我们两千两。我们东家说要先看看成效,柳老板说看成效可以,要先付改良土壤的银子二百两。结果怎么着,二百两我们付了,柳老板却是从别处捡了些蘑菇埋在土里,可真是好样的。”


    “别胡说八道哈,你们看都没看过,怎么知道那蘑菇是从别处捡的?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要种蘑菇的方子了,这才故意诬陷于我。”


    李掌柜冷笑,“反正不管你真也罢假也罢,这方子我们确实是不要了,请走吧。”


    柳天骄气得跳脚,“说不要就不要?我在你们庄子里种了那么久的蘑菇,你们是不是已经偷偷把方子学会了?”


    李掌柜却是再不与他废话,直接派人把柳天骄他们轰了出去,“来人,轰出去。”


    柳天骄自是不肯,还要再闹。


    对方直接来了句,“买卖不成仁义在,卫秀才正是上进的时候,柳老板也不希望他有个坑蒙拐骗的夫郎吧?”


    柳天骄恨恨地咬着牙,“算你们狠。”


    见柳天骄终于走了,李掌柜上楼给东家汇报。“都搞定了,他应当也是心虚,并没有闹得太狠。”


    “哎,我还当他真有种蘑菇的法子。罢了,那地界确实不错,也算把我们那二百两银子捞回来了。”


    “东家英明。”


    小包确认没人跟上来,松了口气。“骄哥哥,这事儿就算了了?”


    柳天骄笑道:“了了,我给他们送了个那么好的地界,他们也该知足了。”


    金泉还是有些担心,“那林子里的蘑菇采完一轮当真还会再长?”


    “我仔细研究过,那地方确实很适宜蘑菇生长。咱们种了那么些,总有些采完了能重新长出来,届时再演个被人发现了秘密痛心疾首的戏就好了。”


    “那咱们日后还能重新卖蘑菇吗?”


    “暂时先不卖了。这回的黄家还算是好对付的,若是真惹上个毫无顾忌的,咱们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啊,不卖了啊,好可惜。”


    “只是暂时不卖了,待黄家被人盯上,咱们这种小打小闹的就没人在意了。”


    小包不解,“那为何不直接把种蘑菇的方子卖了呢?两千两足够咱们卖几十年的蘑菇了。”


    “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老实给钱吗?”柳天骄冷笑,“若是个心术正的,就不会问都不问就直接派人来偷了。况且咱们这方子就只值两千两?”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大虾,一向是这个道理。既然一本万利的生意早晚会被人盯上,那就让他们先盯荣膳坊吧。可别浪费了他种的那一大片蘑菇,足够荣膳坊好生挥霍几月了。


    哎,以前觉着一个秀才便是极好了,如今生意稍微做大些,才发现别说秀才,就是黄家这样的县丞也不能保证没有人觊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没几日,荣膳坊举办鲜菇宴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县城。各种时令蘑菇让人眼花缭乱,味道鲜美不说价钱还实惠,引得一些读书人都忍不住作诗作赋赞叹。总之,一时间荣膳坊声名大噪,隐隐有了县城第一大酒楼的架势。


    柳天骄听到消息只是冷笑一声,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些日子忙没顾得上细看,今日柳天骄去给鸡鸭喂食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下蛋了。把几颗已经放坏了的蛋扔出去,剩下的也有小半篮子。


    第147章 第 147 章 菜地


    柳天骄喜出望外, 把蛋拿回屋头后,又弄了些糙米出来,往棚子里一洒,鸡鸭们就跟瞧见肉的小孩儿一样, 扑扇着翅膀一窝蜂地挤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 明明是头一回养这种东西, 他们家的鸡鸭却是半点问题没出过, 一直挺欢实的,除了喂食铲粪就没让人操心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秀才公喂鸡鸭格外有天分。


    “骄哥哥,今天怎么炒了这么多蛋啊?”


    “家里鸡鸭都下蛋了,我将将一样捡了十来个呢。”


    金泉笑道:“头回下蛋就这么多呢,也对,你们家的鸡鸭都格外壮实,吃食也凶。”


    周铁锹也笑道:“家里的菜叶子都不够他们吃的,过些日子怕是还要多种些。”


    “只要肯吃就成, 改日我再去山脚下多开块儿地。”有庄子在, 家里如今的田地并没有那么缺, 但庄子毕竟隔得有些远, 吃菜不方便, 还是种在山脚下方便, 反正柳天骄力气大, 也不愁这点活儿。


    “多开块儿菜地好, 反正下午从铺子回来也没多少事儿,到时我就去开荒。”周铁锹说起来都感慨,“还是东家你们这地界好,不像我们村, 没人的荒地都不好找。”


    小包道:“开荒也算我一个。”


    金泉也跟着说:“算我一个。”


    在柳天骄这儿干活的都没有吝啬力气的,反正干得多拿得多,总不会吃亏的。


    柳天骄见大家伙这么积极也很高兴,“那成,咱们就多开些荒地,那么大的几块坡坡呢,到时全种上菜,你们家里吃菜也都从这拿。”


    周铁锹心中一喜,“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东家。”他家兄弟多地少,力气多得是,就愁没地儿使了。


    小包笑道:“我就不用拿菜了,反正日日都在骄哥哥你这儿吃。”


    “你可以养些鸡鸭呀,下了蛋去卖,多少也能当个零用。”反正柳天骄的原则就是,跟着他混的都能过上好日子,不然光他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能长远?


    小包一想是这个道理,弟弟如今读书,正是花银子的时候。“谢谢骄哥哥,那我养些试试。”


    金泉更不用说了,他家离得近,再多的菜浪费也浪费不了。


    刘氏和杨布那边柳天骄也去说了,两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开荒的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村里人瞧着柳天骄又领着他家那几个雇工在山脚下忙活,就忍不住嘀咕,柳天骄使唤起人的法子可真多。早上寅时就起来干活,脚不沾地地忙到未时,下晌还要接着干,除了农忙谁家有他们这么累。偏偏这几人还都干劲十足,啥都愿意跟着柳天骄瞎折腾,也不怕把身子亏了。


    有人便在金泉他爹面前说些小话,“叫你家泉小子也省着些力气,东家都一个样,只知道往自己兜里多揣钱,哪里顾得帮工的死活?”


    金泉他爹只回了句,“胡咧咧什么呢,没瞅着我家泉小子都长结实了?还是操心操心你那个跟弱鸡仔一样的儿子吧。”


    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几天都没上他家来。


    “哼,敢来老子面前说怪话,当老子跟你一样没长脑袋吗?”金泉他爹冷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裤腿,心里跟明镜似的。上工时间长怎么了,他还嫌干得不够多呢。


    一天就那两个时辰重活,其他时间能坐着骄哥儿就不会让他们站着,碗里的肉腥就没少过,工钱拿得又足,这样的活计要是不珍惜,这辈子都别想爬起来了。


    周铁锹迎着星光走到家门口,见到门口有个老太太正坐在门口到处张望,脸上不自觉浮上了笑容,“奶,怎么又在门口坐着,我都这么大了,能出什么岔子?”


    老太太站起来,身形佝偻,明显是劳碌过度,脸上却是带着笑,“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出来吹吹风反倒是凉快儿。你吃饭没有?”


    周铁锹扶住老太太,“自然是吃了的,东家晚上做的回锅肉,好大一盘呢,油汪汪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东家是个大方的。只是你干活也别太拼了,早上那么早去,这个时候才回来。”老太太说起来都伤心,要不是自家的地被逼贱卖给小叔家,这些孩子何苦吃这样的苦,一个个都把自己当驴子使。


    “不累,干一会儿东家就会叫大家伙轮换着歇歇。再说了,这回开出来的荒地都用来种菜,东家说到时我们吃多少菜从那拿就是,家里的地都可以腾出来种粮食。我可不是干着有劲?”


    老太太不敢置信,“以后咱家的菜都从那边拿?咱们家十几口人呢,得吃多少菜?”他们家的菜可不是光拿来下饭的,家里僧多粥少,多半都靠菜叶子填肚子。


    周铁锹难得有些年轻人的得意,“奶你是没瞧见,东家他们后头那地界有多宽,菜又肯长,日后别说吃,怕是喂鸡鸭都够了。”


    老太太双手合拢,激动得要掉泪,“哎哟,真是遇见活菩萨了,但愿这么好的地界日后别被眼红的占去了。”


    “占不去,东家说要去县衙过地契的。再说了,又不是良田,别人占去交那么些赋税也不划算。”


    “对对对,他家秀才公是免赋税的。”


    待回屋把这个消息一说,自然全家都高兴得不行,只是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传来了叫骂声。


    “哪个绝户的王八蛋,又挖老娘家的田坎……”


    周铁锹看向老太太,见她神情中还带着得意,无奈又好笑,“奶,您又去了?”


    “去,为啥不去?你奶我活一天就挖一天,叫他们晚上睡觉都合不上眼。”


    是的,周铁锹家就是周大爷的侄孙,柳天骄当初差点儿买的地原本是周铁锹家的,因着周铁锹爷爷重病被迫卖给了周大爷,如今周铁锹家日子过得艰难也全因为这块地,两家可不就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然,着跟柳天骄也没啥关系,他瞧不上趁火打劫的周大爷,也就没扯上这段因果。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柳天骄的荒地就开好了,山脚下一大片,因着是坡地,为防雨水冲刷,还特地在边上垒了一圈石头,又挖了排水沟。新开垦的荒地往往土壤肥力不够,几人又从河道里面挖了些淤泥盖上。


    柳天骄看着满满一大片土地,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一块种白菜,一块种萝卜,一块种菠菜,还有小葱、蒜苗、大蒜通通都要来些。”


    金泉道:“青菜多种些,那玩意儿肯长,喂鸡喂鸭喂猪都成。”


    小包道:“可惜不是春天,黄瓜茄子这些都不长了。”


    刘氏笑道:“豌豆苗最嫩,冬季里吃锅子再好不过了。”话说自打出嫁以来就没有吃过了,没法子,家里的银钱全被李耕田用来当孝子了。好在如今她自己也能挣钱,今年过年非得吃上一回。


    柳天骄想起自己以前小打小闹的冬季蔬菜,大手一挥,豪气道:“种,想吃的都种,冬天要是长不出来,咱们就给菜蔬盖毯子。”


    杨布眼里也全是菜蔬遍地的样子,“将将还觉得这块菜地太大呢,如今一番盘算,怕还是小了些。”


    柳天骄也有这个感觉,咂么一下嘴唇道:“说来只免五十亩的赋税还是太少了些。”


    大乾朝规定,新开垦的荒地三年之内免赋税,三年之后可是要照章纳税的。问题是土壤费力好它也不会成为荒地了,到时去掉赋税就剩不下多少东西。因而老百姓开垦荒地的热情都不高,有些为了逃避赋税,甚至三年免税期满后再次抛荒,让人瞧了都痛心。


    他们这回开垦的荒地还在卫文康的免税范围内,但若再多些,便只能乖乖交税了。


    大家伙瞧着还剩下的大片荒地也痛心,纷纷叫柳天骄多鞭策卫秀才,早日拿个举人功名回来。到时两百亩的免税额度,柳天骄想怎么开荒就怎么开。


    一场秋雨一场寒,荒地里的种子洒下没几天,天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柳天骄也难得有些犯懒,便道今日铺子不开张了,把人都撵回去休息,家里便只剩下他一人。可平日里习惯了早起的人,猛地空闲下来,哪里又能睡得着。


    柳天骄闭着眼睛努力许久,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见两只肥狗卧在堂屋门口,团着身子直打呼噜,倒有些让人不平愤了。


    “起来,睡什么睡,咋不去看门?”柳天骄揪了揪两只狗耳朵,硬是把它们薅醒。


    “嗷呜。”两只大狗打了个哈欠,斜着眼睛看门外,跟柳天骄抗议:鬼影子都没一个,哪里用得着看门。


    柳天骄搬了个凳子坐到门口,脱了鞋把脚放到它们肚皮上,感受着皮毛暖烘烘的温度,觉着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哎,一个人在家确实挺没意思的,也不知道那俩货想我没有。”


    两只够扭了扭肥肥的身子,想翻个身子把柳天骄的脚请下去,却又不敢。只能趴着脑袋跟柳天骄一起演悲伤。


    第148章 第 148 章 探监


    柳天骄搓了一会儿脚, 自顾自念叨,“中午吃什么,鸡蛋还是大骨头?”


    两只蔫头耷脑的狗一下来了精神,耳朵竖得笔直, “呜呜, 呜呜。”都要都要。


    柳天骄轻轻踩了踩两只狗脑袋, 没好气道:“一听到好吃的就来劲了是吧, 平日里怎么不见这么聪明?”


    两只狗尾巴摇得跟风车一样,完全把柳天骄的责骂当成了夸赞。


    两样都吃是不可能的, 柳天骄自个儿一个人还是有些犯懒,干脆下了碗面,又煮了三个鸡蛋。酱红的面条一下就让人瞧出麻辣滋味来,几匹脆嫩的菜叶子委屈地趴在一边,中心地带里是一分为二的煮鸡蛋,黄橙橙的蛋黄没有全熟,夹起来一吸溜就是嫩滑的流心。


    两只狗脑袋眼巴巴地瞧着柳天骄, 肥硕的屁股挤来挤去, 随时准备着吃食掉落之际, 一屁股将边上那个讨人厌的东西撞飞。


    柳天骄已经习惯了它俩的德性, 就那么把它俩晾着, 直到两只狗都沮丧地低下了头, 才一手一个鸡蛋扔了过去。


    “嗷。”不愧是训练过的, 两只狗反应极快, 贴着肚皮一梭,鸡蛋就准确掉到了狗嘴里。


    柳天骄一手一个,把两只狗翻了个四脚朝天,它们俩习惯了主人的蛮横, 只“咯嘣咯嘣”咬着鸡蛋壳,腿腿都不敢动一下。


    “啧啧,真是皮糙肉厚的。”柳天骄扒开它们的肚皮看,见刚刚磨过的地方肉还是粉嫩嫩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忍不住又使劲揉搓了几下。


    文康兄心心念念的鸡蛋先叫狗吃上了,也不晓得他知道了作何感想。柳天骄叹了口气,见不到卫文康咬牙切齿想打狗的样子,觉得口中的鸡蛋也没有那么香了。


    结束一天的课业,书生们拖着疲倦的步子走在州学最富盛名的学士路上,个个眼中都绽放着异样的神采。原因无他,明日就是州学一旬一次的休沐日了,再刻苦的书生到了休沐日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


    无法,州学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每日卯时初便要开始晨练,由武师傅教习打坐和练体术,持续时间是半个时辰。晨练后只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接着便是晨读,学生们根据自己的情况复读四书五经及其他经典,直到巳时初才能吃早食。


    相比起来,州学食堂的早食远比午时受欢迎,一个是因为早食清淡,调料少出错的概率就小。另外一个就是因为晨练和晨读对体力的消耗太大,再难吃的东西也必须硬着头皮塞下去,否则根本支撑不住接下来更为繁重的课业。


    巳时三刻,州学的教习登场,经义、策论、诗赋、杂文、律法、算学等等开始轮番轰炸,直到申时三刻吃晚食。中间整整两个半时辰,仅有两刻钟休息时间,定力但凡差点儿的都得走神。


    但州学教习们并不像私塾先生们一样爱操心,瞧着哪个学生在课堂上开小差就叫起来罚站或是戒尺伺候,州学的教习们才懒得管你走不走神,反正只讲解自己的,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的出去就是了。


    卫文康在课堂上就见过许多学生悄悄溜走,以为他们是贪玩,结果有一回晚上出来散步时,瞧见一间大课室还点着灯,里面人声鼎沸才明白。


    人家哪里是出去玩,人家就是觉着教习们教授的东西不合自己的口味,干脆出去与同窗们探讨学问去了。以为自己很勤奋,同窗们好些都在摸鱼的卫秀才当场破防了。


    原来不是人家不努力,而是人家早已把先生教授的东西弄懂吃透了,而自己还在沾沾自喜,且秦百宣和沈知行都是逃课的一员。


    忘了说,虽说州学今年只招收了六十人,但却是打散了分在了好多个班,分别是甲、丙、戊、辰、庚、癸、戌、亥,各班新生数也不一样,全凭借入学成绩来。


    话说以往州学也是按照入学时间早晚分几个年级,每个年纪再按照学子的成绩分为若干个班级,刚入学的学子都在初级。


    现任院长一上任却是把承续了几百年的老办法一股脑扔了,直接打破入学时间,所有学子按照成绩分班。从甲乙丙丁到庚辛壬癸,再从子丑寅卯到申酉戌亥,整整凑了个天干地支二十四个班级,每个班级二十来个人,每年岁考过后就调整一次班级。


    大家都是秀才功名,水平相差能有多大?但凡懈怠些,可能一次岁考后就从前几的班级直接滑到后几。每年这么公开处刑一次,就问谁敢懈怠?


    一些入了州学好多年的学子,本来兢兢业业,以为凭着自己多年的积累,总能比新入学的新瓜蛋子优秀些,哪怕一时考不上举人也可能是时运不济,结果被现任院长一搞,得,遮羞布是一点不剩。有些年岁大实在是跟不上这个节奏,顶不住压力直接退学的都有。


    反正因着这项改革,现任院长不知道背了多少骂名,学子们也是怨声载道,要不是院长实在是背景深厚,早就被众人轰下台去了。但上回乡试成绩一出来,江东州州学直接包揽了乡试一半的名额,大家就不开腔了,举人的功名在那吊着,有什么不满都咽了回去。


    今年新入学的学子整体质量是很不错的,秦百宣和沈知行都成功打入了甲班,成了州学风口浪尖的人物。而卫文康,很不幸也很意料之中地进入了地支中的辰班,也就是说跟秦百宣和沈知行整整差了十几个等级。


    秦百宣也就罢了,他家世不俗,从小身边的进士举人就没有少过,家中藏书更是整个安泰县都及不上的。跟他出身差不多的沈知行就有些让人不服气了,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什么都生而知之吧。卫文康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直接问了。


    沈知行倒也是个大气的,直接承认他幼时外出玩耍时阴差阳错救了一个流放的官员一命,那个官员后遇赦起复,官至五品,如今已经告老还乡。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官员的名字一说出来当今的读书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属于官途不畅但学识格外出众的大儒。加上沈知行自身天赋出众,未能夺得此次院试案首都属于需要闭门思过的那种。


    卫文康听完思绪久久不能平息,看沈知行的眼神都难得带了些妒嫉。难怪人家能进入离举人只差一步的甲班,而自己还在州学的下游徘徊。


    总之,如此重压之下,没有多少人能在州学心安理得地摸鱼,也没有遇到休沐不激动的学子。现任院长为数不多的良心就用在了休沐日,当天所有的课室都会关闭,被抓到学习的学子们还要写悔过书。就是动员大家好好放松一日,该回家的回家,该玩耍的玩耍,反正大家今日都没有努力,就不必有心理负担。


    卫文康第一个休沐日带着江闵与同窗们结伴到州城游玩了一天,没什么好玩的,还写了首自己都瞧不过眼的酸诗。第二个休沐日是与大家一起蹴鞠,卫文康从来没有玩过这个,但脑子聪明跟队友们战术配合打得好,最后还进了一个球。比比赛结果更令人高兴的是,满场跑下来,好些同窗都累得瘫倒在了地上,卫文康还能站得笔直。


    同窗们都对他结实的身子骨表示了羡慕,卫文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直困扰自己的体弱问题早已经不复存在。他心里欢喜,想要跟大功臣分享,一回头才发现以前随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夫郎,如今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了,情绪突然就落寞了下来。


    因而这回的休沐,卫文康对同窗们的活动都有些提不起兴趣,想要读书又不能,只能盘算着随便弄些东西打发时间。岂料第二日,将将在食堂吃过早食,就有杂役来报,说他家人在州学门口等他。


    家人,除了骄哥儿,他还有什么家人?卫文康甚至来不及跟江闵说一声,就往州学门口跑去。


    目睹一切的沈知行忍不住问边上的秦百宣,“将将卫兄是在笑吗?”


    秦百宣反问道:“不是很明显吗?”


    “对对对,很明显,我只是没想到卫兄有一日也会笑得这般开怀。”


    倒不是说卫文康待人很冷淡,相反,他对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脸上总是适时挂着微笑。但沈知行看得出来,那只是礼节性的,笑意从不达眼底,因而他认为卫文康骨子里是个冷淡的人,没想到只是没遇到叫他不冷淡的人。


    这头卫文康气喘吁吁地跑到州学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笑容灿烂的小哥儿,不是柳天骄是谁?


    “骄哥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来?”柳天骄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还好,没有瘦得太离谱,看来江闵有老实干活。”


    卫文康心里一暖,“你教江闵去食堂借锅灶的?”


    柳天骄有些得意,“可不是,我好不容易养好的人,可别叫几顿猪食给我毁了。”


    卫文康想起同窗们对食堂怨声载道的样子,好笑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柳天骄问:“在州学待的还习惯吗?”


    卫文康老实回了句:“不习惯,想回家。”


    第149章 第 149 章 相见


    “回什么家, 人家想来还来不了呢。”柳天骄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太过生硬了一些,轻咳一声后道:“哎呀,我不是不准你回家,我是说机会难得, 你就多忍忍, 实在忍不了了咱们再回去。”


    卫文康“嗯”了一声, 看起来不太开心。“你就不想我回去?”


    “我当然想你回去啦, 这不是回不去嘛。”看着卫文康委屈巴巴的样子,柳天骄有点扛不住, 这一段日子没见,怎么越发娇气了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卫文康摇摇头,“没有。”


    “真没有?”卫文康念书一向认真,对州学这般抵触,别真是因为叫人欺负了吧?柳天骄越想越不对劲,把卫文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要不是大庭广众下, 都恨不得直接上手扒衣服了。“若是真的有人欺负你, 那咱们也不能忍气吞声, 进州学是不容易, 可咱也不是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什么气都受的。”


    “真没人欺负我, 州学规矩严, 学子们都一心向学, 哪来的心思搞这些?”虽然很不应该, 但瞧见柳天骄紧张的样子,卫文康心里还是舒服了不少。


    柳天骄不着痕迹地到处捏了捏,见果真没什么异样,总算是放心了些, “没欺负你就好,那你怎么还在州学待不习惯呢?课业太累了?”


    卫文康直勾勾地看着柳天骄,“因为州学里面没有你。”


    柳天骄瞪了卫文康一眼,粗声粗气道:“怎么说话呢,你如今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一张略显粗犷的脸却是悄悄红了。


    卫文康悄悄拉住了他的手,问柳天骄:“你住在哪家客栈?我们直接过去吧。”


    柳天骄回道:“没住客栈啊,我早上才到的,估摸着州学已经开门了,就直接过来了。”


    卫文康蹙眉,“你为了省一晚住宿的钱,连夜赶的路?”


    “也省事时间嘛,反正客栈住着也不舒服。”其实是客栈太贵了,他一个哥儿又不好跟人挤大通铺,住单间一晚上至少两三百文,在安泰都可以买一二十斤肉了,柳天骄实在舍不得。


    卫文康那点子旖旎心思全无,板着脸教训柳天骄,“省钱也不是这个省法,你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哪里经得住成日里这么糟践?”


    “什么糟践,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多舒服啊,不比关在客栈里头好?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江闵呢?”


    有钱谁不会花,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叫骄哥儿一个人养家。卫文康神色有些黯然,也没有继续再纠缠这事,顺着柳天骄的心意换了话题,“在里面做功课呢,如今他多了两位先生,课业比以前重了些。”


    “多了两位先生,哪两位?”


    “沈知行和秦百宣,你都认识的。”


    柳天骄惊讶到了,“他们俩可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且州学课业那么繁重,怎么有空给江闵当先生?”


    “这还多亏了你的主意,叫江闵整日里做些好吃的,他们两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可不就答应给江闵当先生。”


    “哈哈哈,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江闵这孩子运道好啊。”


    卫文康点点头,“我开始只想着江闵是个聪明的,教他读书识字,日后也好谋个生计,不必在地里刨食。如今他既有这运道拜到两位这么好的先生,想来倒是可以试一下科举的路子了。”


    柳天骄有些犹豫,“科举可不是好玩的,你真觉着江闵是那块料子?”


    卫文康很肯定,“值得一试。”科举之途天赋、努力、运道缺一不可,江闵在他们家也有这么些时日了,聪明灵透劲儿大家都是瞧得出来的,且因着出身寒苦,小娃娃也一直很努力,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


    至于运道,秦百宣和沈知行这样的人才,能碰到一个都算运道好的了,江闵能一下子碰到两个还叫两个都满意,本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叫他试试吧,日后说不得还能出个一门双秀才的佳话呢。”


    “他现在还是蒙学阶段,花不了几个钱,待我们离开州学,就得正经找私塾了,你叫小包也做好准备。”


    “他想得可深远着呢,发下去的工钱轻易不舍得动。说来江闵命虽苦,有这么个哥哥,却是比多少当爹的都强。”柳天骄这人就是心软,相处这么些日子,早就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家人了,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叫卫文康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科举要花的银子不少,小包再能攒也不过是那点儿工钱,他年纪也渐渐大了,总不能娶亲生子也耽搁了,到时咱们可能少不得要贴补些。”


    卫文康自然也是早就想过这一层的,“待江闵找私塾的时候,我应当已经离开州学了,到时便能一起赚钱养家,贴补些倒也无妨。”


    说个不好听的,他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骄哥儿过上好日子。扶持江闵也是一种投资,投资就要在自己能接受的成本基础上,不可能本末倒置。


    柳天骄拍了拍卫文康的肩膀,豪气顿生,“成,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咱们就干,反正这些日子我又赚了一笔大钱。”


    卫文康问:“什么大钱?”


    柳天骄卖起了关子,“待会儿与你说,你先去把江闵带出来。”


    “你先与我说说呗。”


    “不说,就不说,你赶紧的吧。对了,先把这些东西拿进去。”柳天骄说着把边上的大背篓递给卫文康,州学管得严,也就入学那日准许亲属进去。


    卫文康接过来,分量不轻,“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柳天骄今日卖关子上了瘾,“你先拿进去,回头我与你细说。”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远处一棵大榕树下,一名年轻的书生问边上的老者,“祖父,看什么呢?”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道:“看你未来媳妇儿呢。”


    书生抬眼望了望,一个年轻的姑娘哥儿都没有,无奈道:“祖父,您一天净说些不着调的。”


    “怎么不着调了,我是在看该给你说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才好。”


    少年人羞归羞,对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有几分好奇,低声问:“说个什么样的好?”


    老者哈哈大笑,“说个能疼你的好。”


    “祖父,您再胡说八道我就要去找祖母告状了。”


    “别别别,开个玩笑嘛,我就是瞧着那小俩口挺好的。”老者皱纹满面,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不拘泥于外在,无须志同道合,能相互扶持便足够了。”


    “我明白,就像您和祖母一样,纵使他把您的好酒全扔了,您还是得恭恭敬敬去请她回来。”


    老者一巴掌拍在年轻书生背上,“胡说什么呢,我那是怕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扰了佛门清净。”


    年轻男子偷笑,“对对对,您都是为了佛门好。只是祖父,事先说好了,我喜欢貌美娇俏的,您可别真给我弄个五大三粗的回来。”


    “你呀你,才说的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娶妻娶贤,哪有光看长相的?”


    “您不看长相没什么,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小辈,穿上书生服还是像个杀猪的。”


    老者一拍脑袋,哈哈大笑,“我就说怎么看着那小哥儿眼熟,说不得就是你流落在外的亲兄弟呢。”


    年轻书生瞧了瞧那哥儿,又瞧了瞧自己,心如死灰。


    柳天骄是习武之人,五感比一般人灵敏不知道多少,早就注意到了远处一直在瞧自己的一老一少,但见对方神态间并无恶意,也就没有戳破,只静静待在原地等卫文康,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倒是门口的守卫悄悄交换了几个眼神,这哥儿有什么不对吗?


    “骄哥哥,骄哥哥,你可算是来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啊。”过了没多久,一个小炮弹就大笑着跑了出来。


    柳天骄把人揽进怀里,脸上也不由自主染上了笑意,“想得身子都圆润了吗?”


    江闵深吸一口气,把身上的肉肉使劲往里面缩了缩,“明明是日渐憔悴,就是天气冷了,穿得多。”


    “是是是,都怪天气太冷了。”柳天骄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才注意到卫文康身边还有人,“秦秀才,沈秀才。”


    两人拱手作揖,颇为恭敬,“见过嫂子。”


    柳天骄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


    卫文康面色不太好看,“自然是因为心里有鬼。”


    沈知行笑道:“卫兄此言差矣,我们是心怀感激,多亏了嫂子教导有方,我们才能免受食堂毒害。”


    柳天骄道:“这点小事算什么,还要多谢你们教江闵读书呢。今日休沐,你们可有安排,没有安排的话与我们一道出去逛逛?”


    沈知行立马回了句:“没有安排。”


    秦百宣也跟着道:“那就叨饶了。”


    卫文康:“……”可真是一点不客气,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秦百宣也是个脸皮厚的。


    柳天骄倒是很高兴,这俩可都是年轻有为的大才子,跟他们搞好关系就没有什么坏处。“那咱们走,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来的路上瞧见郊外有许多人在野炊,好多都是读书人,你们有没有兴趣?”


    第150章 第 150 章 野炊


    江闵对柳天骄一向是无脑式的拥护, 当即就表示,“有兴趣,有兴趣。”


    卫文康其实更想带着自家夫郎去客栈,但身边三个甩不开的拖油瓶, 想再多也没用。


    沈知行在州城无处可去, 既然都厚着脸皮跟出来了, 自然是去哪都没意见。


    秦百宣是因着一些原因不想回家, 与好友出游算得上一个不错的理由,并不在乎做什么。


    柳天骄见大家都没有意见, 便道:“那你们先等会儿,我去买些野炊需要的东西。”


    沈知行道:“一块去吧,左右今日也无事,没得叫嫂子你一人操劳的道理。”


    反正也是游玩,既然他们有这兴致,柳天骄也没客气,带着人到了市集, 问了各人口味后他便带着江闵去买佐料, 卫文康带着沈知行和秦百宣去买炊具这些。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准备齐全了, 又雇了一辆牛车, 晃晃悠悠地到了郊外。


    如今正是金秋时节, 天空澄澈到几乎透明, 偶尔飘过的几朵软绵绵的白云, 悠闲得像是漫步的羊群。阳光不再炽热, 草木却是披上了浓墨重彩的外衣,枫叶红火,银杏金黄,野果各有各的风姿。最让人心动的还是枯黄草地上一闪而过的野鸡野兔, 肥美得叫人直流口水。


    纵使心头有万般郁结在如此空旷壮美的景色中都将一扫而空,几个在州学关了一月的书生都觉得舒坦了不少,秦百宣脸上甚至浮现出了笑意。


    说来三人中他年纪是最小的,压力却是最大的。沈知行不必说,除了恩师谁都没想到他能走到今天,能中秀才家中父母都觉得是祖坟冒了青烟。卫文康同样如此,柳天骄有时候连鼓励的话都怕说得太重,叫他多想。


    只有秦百宣,生下来便担负着家族兴盛的重担,举人都不是他目标,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科举及第,在他家长辈那里却是一句日后绝不可落入同进士之流。众人只羡慕他的天资,又何曾知道为了匹配这份天资需要付出什么。


    “秦兄,你在那看什么呢,赶紧过来捞鱼。”


    秦百宣回过头,见沈知行正挽着裤腿在水里划拉,身上已经溅了不少泥点子,有些嫌弃,“你到底会不会?”


    沈知行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个中高手呢,不信比比?”三人中他是精神头永远是最足的。


    秦百宣一向爱洁,不想下水,“你自己玩吧,我就看看景。”


    “赶紧来,嫂子说了,今天咱们弄到什么吃什么,你就不想吃鱼?”


    秦百宣蹙眉,“不是买了菜吗?”


    正埋头生火的江闵大声回道:“没菜,只有佐料和锅铲,卫哥哥说了,野炊就要就地取材才好玩。”


    秦百宣:“……”


    沈知行见他还在犹豫,直接把人拖下了水,“赶紧的吧,样样都跟在家似的有什么好玩。”


    秦百宣毫无防备被他拖下了水,心中恼怒,撩起水就往沈知行身上泼,瞧对方“唉唉”叫着满湖乱窜,脸上渐渐浮起了笑意。


    沈知行冲着岸边大喊,“卫兄,卫兄,快下来帮我一起收拾他。”


    卫文康才不管两人间的恩怨,只嘱咐道:“别忘了正事,我们还等着吃鱼呢。”


    柳天骄笑道:“沈秀才倒是个活泼的。”


    卫文康也笑了,“他年纪本就不大,还没成亲呢。”


    “就是少了小唐睿,有他在定会更闹腾。”


    “他前些日子不还放下豪言,说明年就考上秀才来州学,也不知道在认真念书没有。”


    柳天骄说:“待我回安泰就去瞧瞧,一段日子不见还蛮想他的。”


    卫文康面无表情,“你想的人还挺多的。”


    柳天骄装没听见,“走,咱们抓野鸡野兔去,我瞧那两人可靠不住,别到时候连个肉菜都没有。”


    卫文康问:“拿什么抓?”


    柳天骄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就拿这个,给你瞧点真本事。”


    “能行?”


    “怎么不行,你就瞧好吧。”


    深秋正是动物囤肉过冬的时候,一个个膘肥体壮,身上毛色也好,打猎的人便多。这会儿就有一小队人窝在林子后面,领头的长弓一拉,一只野兔应声倒地。


    众人投以钦佩的目光,纷纷赞叹,“将军神勇。”


    拉弓的大汉却是眉头一蹙,往远处瞧去,只能看见两个虚虚的人影。


    身下已经快手快脚把地上的野兔捡了回来,拔去身上的箭矢,笑道:“一击毙命,将军箭法还是那么稳。”


    拉弓的大汉拿过他手中的野兔,扒开头部看,见其已经碎裂出血,面色一变,“好厉害的身手。”


    捡兔子的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将军的意思是那小石子也击中了兔子?”


    大汉点点头,“不知道哪里来的高手,咱们去瞧瞧。”


    柳天骄此时还有些沮丧,“好不容易守到一只兔子,叫别人捡走了。”


    卫文康翻道:“你俩同时击中,猎物应当均分才是,我去与他商议一下。”


    柳天骄摇摇头,“算了,这种事情说不清,对方捡就捡了吧。那人也是个高手,咱们没必要为了一只兔子惹事。”经了这么多事,柳天骄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少与人争高低,特别是在权贵云集的州城,随便一个人可能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卫文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终究有些不太甘心。他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不能让自己夫郎随心行事。


    正在两人情绪低落时,一道浑厚粗犷的声音传来,“两位小兄弟,将将这野兔身上的石子是你们掷的?”


    柳天骄循声望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十、身形高大的汉子,背上有箭筒,手上还拎着一只野兔,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与他同时射中野兔的人。“是我们掷的。”


    那汉子见柳天骄也是个个高体壮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石子,以为他便是掷石子的高手,却在对方抬起头的一瞬间又不确定了,这人竟是个哥儿?不由问道:“你掷的还是他掷的?”


    柳天骄摸不清对方什么意思,见他是个凶相,忙道:“我掷的。”


    卫文康不着痕迹地挡到柳天骄面前,也怕对方有发难地意思。


    汉子却是顾不得他们这些小心思,眉头都拧得要打结了,“你一个哥儿哪里来这么好的身手?”


    柳天骄听他这话有小瞧人的意思,压下心里的不快道:“哥儿怎么了,我天生比人力气大些,又跟着学过几年拳脚功夫。”


    “居然真的是你。”汉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柳天骄还能不知道?从小不知道多少练武之人知道他是个哥儿后就是这副表情。柳天骄都已经习惯了,也不与他争辩,“大哥倒是好身手。”


    汉子对他地夸赞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又长叹一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倒是把柳天骄搞得不知道该郁闷还是好笑了,“哥儿男子不都一样吗?”


    “那怎么能一样?男人有这么好的一身功夫能保家卫国,哥儿能做什么?”那汉子说着又看向卫文康,见对方一副书生打扮,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当真不会功夫?”


    卫文康也看出对方并无恶意,回道:“当真不会。”


    那汉子把野兔递给卫文康,“算了,这兔子还给你们。”


    卫文康礼貌性地推辞了一下,“不必,是您和我夫郎同时击中的。”


    “说给你们就给你们了,同时击中又怎么样,我又不差这只兔子。”那汉子说着转身就走。


    柳天骄和卫文康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结果那汉子又猛地回头问柳天骄,“小哥儿,你叫什么?”


    一个汉子当众问哥儿的姓名,还是成了亲的,其实很是冒昧,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气质与自己相似,柳天骄还是爽快回了句,“我叫柳天骄,您呢?”


    那汉子也回了柳天骄:“我叫周定邦。”接着想说些什么,瞧了瞧卫文康,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柳天骄看到这回人是真的走远了,还有些奇怪,“这人是谁呀,看着气势还挺唬人的。”


    卫文康蹙眉道:“看他们身姿和走路的样子,应当是受过训练的士兵。”


    柳天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你说他是不是被我的身手震惊到了,想拉我入伙?”说后面一句的时候柳天骄有些得意。


    卫文康很懂事地夸赞道:“你如此好的身手,谁见了不想收入帐中?”


    柳天骄满意了,“算他有眼光。”


    卫文康却是把“周定邦”三个字在心头念了几遍,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只能叹一句骄哥儿果真是生错了。


    沈知行和秦百宣闹够了,一条鱼没捉到不说,倒是把全身都打湿透了,正挤在江闵生好的火堆旁烤火,嘴里还在互相抱怨。


    “都怪你,明明差一点就抓住了,非要过来吓它。”


    “你那是差一点抓住?分明离了十万八千里,就知道吹牛。”


    江闵在边上煽风点火,“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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