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机会听到李春亮的话,曲灵的心情就更……


    听到李春亮的话,曲灵的心情就更好了。


    “机械进出口贸易局翻译处有个英文翻译的实习名额,我推荐了你。”李春亮这一年来春风得意,人显得年轻了许多,就连秃秃的脑门都更亮了。


    曲灵惊喜不已,这可是外贸部直属单位


    ,专业对口,而是,能去实习,就代表着有留下来的可能性。


    她忙不迭跟李春亮道谢,眼中满是感激。


    李春亮摆摆手,说:“你不用谢我,你学习成绩优秀,各方面的条件在全年级同学们中也是佼佼者,我推荐你,实至名归。不过,我只是推荐了你,最后能不能中选,还不好说。系中其他领导推荐了赵芬芬,这个实习名额会在你们两个人中产生。”


    曲灵点点头,喜悦之情稍稍下落,但马上又充满了斗志。


    据说赵芬芬家里祖父母、外祖都是从事英语翻译相关工作的,在这个行业里根深蒂固,人脉很广,有了这样的这个竞争者,她中选的难度大大增加,但不管几率多大,这都是难得的机遇,她会努力争取!


    3月20号这天,曲灵早早起来,梳洗一番,吃了早饭后,再次刷牙,将昨晚洗干净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两个小辫子,又用梳子沾水,将额头、鬓角的碎发都抿进头发里,尤其是总爱翘起来的那一撮,用梳子狠狠压了好几下,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而后换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红白相间的粗格子上衣,黑色毛料裤子,坡跟的黑色皮鞋。


    换好后,在宿舍里走了两圈,问着舍友们:“还行吗?露怯不?”


    白小梅忙鼓励说:“一点都不怯,好看的很!”


    刘卫东也忙说:“特别有干部范儿,要我是领导,肯定会选你!”


    独来独往的王芳芳今天也留在了宿舍,难得地带着笑容,微微朝曲灵点头,说:“很好看。”


    被众人狠夸了一番,曲灵信心倍增,她昂着头,抓起自己的军用挎包,没有斜挎,而是调整着肩带的长度,学着如今时髦的背法,只将挎包搭在右侧肩膀上,平直的肩膀便将挎包稳稳地挂住。


    曲灵像是要去出征的大将军,说:“同志们,我去了,等我的好消息!”


    机械进口贸易管理局位于北二环,步行二三十分钟就能到故宫,距离经贸大学坐公交车十多站地。时间还早,曲灵上了公交车,在座位上目视窗外,默念着中英版的自我介绍词,还有面试者们有可能问到的问题。


    这次经贸大学推荐的两名实习者,他们会从中择优选其一,她和赵芬芬,成了真真正正的竞争者。


    不管对方背景多么强大,英语口语水平多么高,曲灵都不惧,这次难得的机会,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渺茫机会,她都会拼尽全力去争取!


    顺利来到机械进口部翻译处,一名年轻的女干事让她在一间空屋子里等着。曲灵四处打量了一番,走到窗边,俯瞰着下面的大院落。不一会儿,目光变虚,脑子又情不自禁地温习起来。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赵芬芬也被那名女干事引着进来了,说:“你们两位先稍坐一会儿,等下考试就开始了。”


    赵芬芬脸上挂着合体的微笑朝她点头,说:“谢谢了,同志。”


    女干事退出门,赵芬芬目光转向曲灵时,眼神和表情都变了,冷冷地眦着曲灵,仰着下巴冷哼一声。


    曲灵没搭理她,这样的挑衅毫无意义,理她就是给她脸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背两个单词。


    赵芬芬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阴阳怪气地说:“曲灵,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你口语比不上我,词汇量也不如我,一个小地方来的山妞,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跑来跟我争抢!”


    这是要搞心理战,让她产生自卑、胆怯的心,影响发挥啊!


    曲灵才不会上她的当,笑了笑说:“你问我谁给的勇气,当然是我的实力给的啊!你要是真样样比我强,学校就只推荐你一个好了,何必又多个我?我作为一个你口中的“小地方来的山妞”,能和你获得同样的推荐名额,就说明我比你更加优秀,你气不气?生气也没办法,你只能憋着!”


    气人的话搭配上欠揍挑衅的语言,把赵芬芬气得变颜变色,她将曲灵视为竞争对手,却也没来没跟她正面发生过冲突,根本不知道曲灵竟是这般的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


    “你……你不讲道理!”


    这次机械进出口局会从经贸大学招一名实习生的事儿,她家里人提前就收到了消息,本来想从学校入手,让把这个名额直接给她,却谁料,外语系有领导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妥协、商量后,才造成了两人同时来面试,将选择权交给进出口管理局的事儿。


    她家人在管理局这边也找了关系,不过,人家只说了多多关照,没做出保证,赵芬芬心中觉得不妙,这才想刺激刺激曲灵,要是她因此考试时发挥失常,那就再好不过了。


    却没料到,曲灵没咋样,赵芬芬却因为曲灵的话而吃了心。是啊,要是家里能力足够大,就直接把这个名额给自己了,又哪儿会多出个曲灵?


    她是以知青的身份从插队的地方被推荐上大学的,虽然上山下乡的政策已经被取消,农村的知青们大批量的返城,但他们这些工农兵大学毕业生还是得遵循着“哪来哪去”的原则,回到来源地去。


    肯定是不用回农村了,一般会被安排到县里或者市里。重新在外地参加工作,就不再是知青身份了,到时候再想调回燕市,难度增加的不止一点半点。


    赵芬芬必须把握住毕业分配之前的这段时间。如今,曲灵来和自己抢名额,那必定是你死我活,她会不择手段!


    知道了曲灵不是个善茬,赵芬芬也就不再斗嘴,自找没趣,她狠狠瞪了一眼曲灵,找了个离她较远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那名女干事走进来,拿了两份试卷分别递给曲灵和赵芬芬,说:“这里有份卷子,请你们做一下,限时四十分钟。”


    曲灵翻看着卷子,全是英译中和中译英的翻译题,粗略浏览下题目,要么是关于国家政策的,要么是关于机械介绍的,还有些商务谈判方面的内容。


    曲灵心中大定。《燕市周刊》她期期都看,每次内容都会反复地研究,挑出其中文章做翻译训练,其中就有很多国家政策、商务信息方面的内容,很多专业性的术语她都非常清楚,后来去了机械厂,因着要给工人干部们当英语老师,涉及机械方面的单词她也学了很多。


    这张试卷对她来说,除了题量大一些,需要书写的内容太多,四十分钟之内可能写不完外,没有什么难度。


    她立刻拿了钢笔出来,又将装在包装盒里面的蓝黑钢笔水也拿出来,先在卷头写上自己的姓名,细细审题,稍做思考后开始下笔。


    唰唰唰……


    英雄牌钢笔笔尖滑动在纸张上的声音,非常好听,令曲灵沉浸其中。


    那名女干事就坐在对面,曲灵和赵芬芬的中间处,背、颈挺直,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有她盯着,曲灵也不怕赵芬芬耍花样。手腕舞动着钢笔,到后来,手腕都麻木了,全凭着惯性在旋转。


    女干事的目光先前还均匀地分在曲灵和赵芬芬两人身上,可是渐渐的,就被曲灵所吸引,她感受曲灵的手腕在跳舞,优美、快速,不一会儿,就将试卷上的大半空白都填满了。


    她自然也是精通英文的,刚刚也看过题目,能以这样的速度翻译,说明几个问题,第一脑速非常快,可以在两种语言之间无缝连接,第二,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的组织语言能力都很强。就这速度,如果还能保持超高的准确率,那跟进口出处专业翻译的水平不相上下了。


    反观赵芬芬,她的速度就正常许多,写几个单词,停下来思考一下,嘴巴里头念念有词,还要时不时往曲灵那边看一眼。一开始,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紧不慢的,可渐渐地,被离她老远的曲灵所打扰,心焦起来,也开始一味的求快,把自己的


    节奏全都打乱了。


    女干事看着她,一会儿挠头发,一会儿揉太阳穴,一会有又拿起笔帽在试卷上摔来摔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焦躁的状态。


    而曲灵,则一点都不受对方影响,即便是钢笔帽砸在试卷上的声音再响,赵芬芬拉椅子的声音多么刺耳,她都依旧保持着超快的书写速度。


    直到女干事盯着手表,说了一声“时间到”,曲灵应声停下,将笔盖拧上,将敞开口的墨水瓶拧好,又返拧了下确认,最后从容地装进包装盒里。


    而赵芬芬无动于衷,继续在试卷上书写着,干事只得又说了一句:“时间到了,不能再写了。”


    赵芬芬就像没听见一样,直到女干事走过去,将她的手按住。


    赵芬芬这才将笔扔到一边,有些颓然地摊在椅子上。


    女干事将两人的卷子收好,说着:“你们等一会儿”,便离开了。


    她刚一走,赵芬芬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曲灵从挎包里拿出第一机械厂奖励给自己的小搪瓷缸子,从墙根放着暖壶中倒了水,感受了下温度,轻轻吹吹热气,小口啜饮,眼神落在窗外,像是在欣赏风景。


    那边的赵芬芬拍了一掌后,不光没有发泄心中的烦忧,反而将手摔得生疼,看着曲灵悠悠闲闲的样子,更加郁闷,一边揉着手心,一边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面试,千万不能让曲灵影响了自己的情绪,英语口语是自己的长项,是曲灵这个连外国人都没有见过的土老帽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一定要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才行!


    她这样反复地劝慰着自己,渐渐地,也就平静下来。


    却忽然,曲灵“嗤”笑一声转头,说了一句:“赵芬芬,我扫了一眼你的卷子,有好多题都没写啊,是不会吗?”她摇摇头,甩甩手腕儿,接着说:“不可能不会吧?那些题目多简单呀!你可是英语世家出身,比我这从来没有接触过英文的土老帽多学了二十来年的英文,咋可能不会呢?那就是太自信了!你觉得随便写写就能被录取是不是?真羡慕你,不像我,写得手腕都疼了!”


    赵芬芬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又被她激了上来,呼吸急促,咬牙切齿,简直恨不能扑上去揍这个可恶的女人几拳。以至于两男一女三名干部模样的人走进屋里来时,赵芬芬还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些狰狞地看向门口。


    走在最前头的那名女同志被吓了一跳,微微皱了下眉头,明显不高兴了。


    赵芬芬连连忙揉揉僵硬起来的脸颊,朝着几人笑了笑,曲灵也赶紧捧着茶缸子,迅速跑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处站着。


    三人走了进来,在两人对面依次落座,还算客气地做了介绍


    那名女同志叫吕敏,是翻译处笔译组的副组长,另外两名男同志,高一些的是人资处的主任,矮一些的翻译处的一名主任。


    从这三人的语言、动作中,很容易分辨出,这位吕敏同志是决定这次面试成绩的最关键人物。


    曲灵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柔和又大方的微笑,分别跟三人问了好。


    吕敏朝着曲灵和赵芬芬分别点头,而后说:“你们两个坐得近一些。”


    曲灵连忙起身,往旁边挪蹭了几个位置,到三人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赵芬芬明显慢了几拍,等曲灵坐下之后,才慢腾腾地挪过来,在和曲灵隔着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


    吕敏主任分别让两人用英文做自我介绍。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管是曲灵还是赵芬芬,都做得不错。


    看得出来,吕敏对二人的口语水平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英语提问的环节。两人不偏不倚,一人一个问题,轮番被问。


    英语口语相对于书面语,对曲灵来说,难度更大一些,没法像笔试那般顺畅流利的表达,她精神高度集中,仔细聆听者吕敏的提问,而后不着急回答,在脑子组织好语言之后,再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虽然有些单词发音不标准,带着浓重的中式口音,但语法正确,语句流畅,表达的意思清晰明了。


    而赵芬芬眼看着吕敏对曲灵露出满意的表情,那些被暂时压抑住的激动情绪又涌出来,让她在回答问题时,出现了明显的卡顿,越着急,就越想不出来那个单词是什么,幸好,吕敏也太为难她,出声提醒了她一句,才算是顺了过来。


    之后,赵芬芬的表现每况愈下。


    吕敏不由得暗自摇头。她跟赵芬芬家人虽然不熟,但都算认识,知道彼此的姓名,攀攀关系的话,勉强也能算个同门师兄弟,所以,她家人托人求到他这里的时候,她没有一口拒绝,说是会关照。


    如果这两个女孩子是同等条件,吕敏肯定就选择赵芬芬了,但不管是英文书面翻译水平,还是临场发挥能力,甚至是心理素质,执行力、服从力,她都比曲灵要差了太多。


    赵芬芬口语确实比曲灵要标准太多,但这次的实习职位是笔译,主要还是考察笔杆子的能力,赵芬芬的口语虽好,但并不占据明显的优势。


    吕敏实在没有办法昧着良心选择赵芬芬。


    这次的考试,没有当场宣布结果,吕敏跟曲灵和赵芬芬分别握手,笑着说:“两位同志回去等消息吧,我们会在一周之内,把消息通知到经贸大学外语系。”


    曲灵笑着,一一跟三位老师道谢,说着“老师辛苦了”,然后就道别,转身离开。赵芬芬却没走,忽然就拉住了吕敏的手,说:“吕阿姨,我听我妈妈说,你们算起来,还是同门师姐妹呢,这次我过来之前,我妈专门叮嘱我,吕阿姨是自己人,就正常发挥就行。可是,我在考试的时候,那位叫曲灵的女同志一直发出噪声,让我静不下下来……”


    赵芬芬觑了觑吕敏,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因为自己提到了妈妈而有所亲近,对于讲的曲灵的坏话也不感兴趣的样子,顿时有些后悔。


    吕敏开口:“这次考试是公平公正的,人事劳资的同志还有翻译处的同志都在,我们会一起商量面试结果,赵芬芬同志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听到这句话,赵芬芬有些失望,她知道自己笔试考得没有曲灵好,面试时又频繁失误,所以,她临时起意,想要跟吕敏主任套套交情,也让另外两位领导知道自己和吕敏的这层关系,希望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却没想到,吕敏主任看起来并不吃这一套。


    她只好悻悻离开。


    躲在门口,将赵芬芬的话听个一清二楚的曲灵赶紧快走几步,出了机械进出口管理局的大门,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看见了赵芬芬从大门口出来,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曲灵猜测,她是回家找妈想办法去了。


    虽然今天的考试明显占


    了优势,但曲灵仍然不能放松,无数次的经历让她知道,有时候考得好不好不重要,有没有够硬的后台关系才最重要。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她没有可依靠的后台,只希望吕敏主任等人是不看关系、背景,只看成绩的正直人吧。


    隔天下午,刚休完午休,陪着白小梅去取了班广志寄过来的邮包,又吃了些邮包里的好吃的,两人便去了教室,等待上课。


    白小梅和班广志正式确立了关系,准备等白小梅毕业后,就立刻订婚。白小梅见过了班广志的家长,也写信回了老家,告知了这件事儿,她父母自然是非常支持的,让她放假的时候把班广志带回去。


    两人在双方家长那里过了明路,来往就频繁起来,班广志三天两头的写信、寄东西,白小梅一抽出时间来,就去班家看望二老,彼此之间相处得越来越好。


    来到教室,曲灵就发现桌子上压着一封信,牛皮纸的信封上只写了曲灵同志收几个歪七扭八的字,并没有署名。


    曲灵好奇地拆开来,看了几眼,发现这居然是一封情书。信里面的字迹和信封上的字迹区别很大,用着“喜欢”和“爱”这样大胆奔放的词句,并约曲灵今天晚上8点去学校的小树林见面。


    曲灵看信的时候没有背着白小梅,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谈了恋爱的她对这些尤为敏感,十分激动地说:“这是谁啊,字真好看,信写得也很有文采,就是太露骨了些,让人看着都脸红。曲灵,晚上你会去吗?”


    曲灵摇摇头,顺手就将信撕个粉碎,说:“这人藏头露尾的,连个落款都没有,谁知道什么阴谋诡计!”


    白小梅有些雀跃的心立刻冷静下来,顺着曲灵的思路点头,“是啊,细想确实不靠谱。”这年头,大家表达爱情的方式都是含蓄的,这样露骨的词语落实在纸面上,要是被人看见了,少不得就是一场风波,他们这些被选出来的工农兵学员,还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她推推旁边桌的人,问着:“刚刚有人在曲灵的座位停留过吗?”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注意,便愈加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隔天课间,曲灵和白小梅结伴去上厕所,一回来,桌子上又多了一封信,那字迹,跟昨天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样,这次,曲灵连拆都没拆,本来打算将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纸全都撕碎扔掉,但想了想,却把这封信塞到挎包里。


    又一天过去,下午课程全都上完,曲灵准备带着书本去图书馆做自习的时候,刚走出教室门,就被一个身高一米七零左右,长相白净,相貌清秀的男同学给拦住了。


    曲灵知道这人,英语(乙)班的康锋,隔壁津门人,挺多才多艺的,年年系里联欢的时候打快板,唱三句半,算是系里的文艺骨干。


    “曲灵同学,我写的信,你都收到了没?”康锋脸上没有一丝的腼腆,带着些质问,说:“我在小树林等了你两晚,你都没去。”


    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同学,康锋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避讳,让全班同学都听了去。


    曲灵心里头“咯噔”一下,意识到,这确实不是想和自己搞对象的,是要坑自己的啊!


    第52章 粉碎阴谋曲灵连忙严肃了脸,利用自己……


    曲灵连忙严肃了脸,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教训着康锋:“康锋同学,原来是你,我正愁找不到是谁呢!你公然违反学校纪律,居然还敢给女同学写求爱信,约女同志深更半夜去小树林,你安的是什么心!”


    学校里谈恋爱这事儿,是官不举民不究,只要老师没发现,就不算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同学们之中,偷偷谈恋爱的也有几对儿,维持着低调小心就好。


    大家都知道毕业之后就是各回各家的,也许老家还有对象等着,即使谈恋爱也只不过就是短暂的调剂罢了,这样的感情,曲灵自然不需要,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追求过,只不过都被她礼貌地拒绝了。


    但康锋这幅高调丝毫不避讳的样子,没有猫腻才怪了!


    曲灵此话一出,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白小梅在一旁跟着帮腔,说:“就是,我看康锋你就是不怀好意!是不是想耍流氓?”


    完全没有料到事态发展的康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忙为自己申辩:“我不是想耍流氓,就是想和曲灵处对象。”


    “违反学校纪律,却违反的这么光明正大,一点都不以为耻!”曲灵转头,对着围过来的刘建国说:“麻烦你了班长,帮我请系里的李春亮老师过来,我怀疑康锋居心不良、思想腐坏,必须把这件事儿反映到学校那里!”


    康锋更加愕然,双手举起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嘴巴蠕动着一直在不停地说着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曲灵处对象。


    刘建国就很犹豫,他们宿舍和英语(乙)班的宿舍是混住着的,跟康锋十分熟悉,虽然不知道康锋这是抽的哪门子疯,但还是下意识想要维护哥们,就试图和稀泥说着:“曲灵同志,大家都是一个系的,康锋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我看就算了,别找老师来了,行不行?”


    如今学校里拨乱反正,学生的权利被收了回来,教务处、政教处等部门重新发挥职能,再不是学生管理、教育老师的时候了。


    见刘建国不愿意去,曲灵也没有勉强他,又朝着刘卫东说:“你帮我去一趟,可以吗?”


    刘卫东犹豫着,看看刘建国,看看康锋,又看看曲灵,嘴巴嗫嚅着,瞧着也像是要劝说曲灵息事宁人的意思,这时候,王芳芳却忽然站了出来,说:“我去。”


    曲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芳芳就已经跑了出去。


    刘建国想叫她,都叫不住。


    曲灵却没想到王芳芳替她出头了,只用略带着失望和谴责的目光看了刘卫东。刘卫东同刘建国一样,也是班干部,班干部就该负起责任来才行。


    刘卫东有些羞惭地低下头去,而后又觉自己不该是这样的表情,连忙又抬起头来,凑过了一点,小声跟曲灵说:“我是为你好,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总是女的吃亏!你还嫌闹的不够大,这下好了,老师来了,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曲灵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才好,康锋目的不单纯,就是得把这事儿放在阳光之下,才能把那些龌龊见不得光的通通杀死。


    曲灵吸了吸鼻子,很是委屈地对刘卫东以及众人说:“我当然知道这事儿不管怎么着,都是我吃亏,可是这位康**思想出了很大的问题,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立场、原则问题,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只能牺牲小我!”


    同学们也是爱看热闹的,这么一会儿越围越多,将个窄窄的楼道堵得水泄不通。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小梅帮曲灵搬了个凳子过来,她踩在了凳子上,对着下面的人喊道:


    “请各位同学给我做个见证!我曲灵从小遵纪守法,到经贸大学上学后,更是遵守学校的各项规定,一心努力学习,改造思想,想着学成以后,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根本不考虑谈对象的事情!想要跟我谈对象,不是因为想和我成为革命伴侣,共同进步,而是存着龌龊的心思,就是抹黑我,在扯我的后退!我曲灵跟他,就是仇人,绝对不能容忍!”


    就有人喊着:“好,我们给你做见证!”


    学校气氛比以前活跃了很多,同学们说话时也少了许多顾忌,这些人的语调中,有郑重的,有调侃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曲灵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心里,反正把自己的意思宣扬出去就行。


    不多一会儿,王芳芳就带着李春亮老师来了。


    李春亮先把围观的人们驱散了,看了看曲灵,用眼神安抚了下她,说:“曲灵同


    学,事情我都已经听王芳芳同学讲清楚了,你放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会因为别的同学的错误而牵累你“,而后又来到康锋面前训斥道:“胡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就是当众下了定性,将一场有可能的桃色事件,定义为某一个人单方面的胡闹。曲灵的心终于落了地。


    “你们跟我到办公室来。”李春亮看了眼被驱散,但还不肯离开的同学们,将曲灵和康锋带去了办公室。


    这一路上,康锋一直用小刀般的眼神剜着曲灵。曲灵心里头冷笑,就这样的,还说爱慕她的,骗鬼去吧!


    李春亮老师现在有了单独又宽敞办公室。将两人带进办公室后,他自己到椅子处坐下,由着曲灵和那个康锋站着。


    曲灵心里头有了底儿,知道这次的风波就这样散了,只会被人议论几句,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便从容了许多,而那个康锋,这会儿还是懵懵的状态,好似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现在的状况了。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春亮看着康锋。


    康锋有些胆怯地偷看了李春亮一眼,小心地清了下嗓子,嘴唇动了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说些什么。在系主任面前,他没有办法像是在同学们面前那样,说出想和曲灵处对象的话。虽然,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受处分,甚至是开除,但那前提是得将曲灵拉下水。


    这位李春亮主任,明显是偏袒曲灵的,刚刚已经给这件事情下了结论,这会儿自己再说什么,好像都是没有用的。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跟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康锋思索着,迟迟不能开口,曲灵却说话了。


    “主任,我怀疑康锋的动机不简单。”


    李春亮看向曲灵,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曲灵说:“我和这位康锋,素来没有往来,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可是从前天开始,他一连给我写了两封信,每封信都要我去小树林见面。”


    曲灵说着,从挎包里掏出康锋的第二封信,这封信曲灵原本是想撕掉的,可是想想还是保留了下来,她撕开了信,看了里面的内容,就保存了下来。


    曲灵将信递给李春亮,接着说:“第一封信被我看完就撕掉了,这是第二封信,比第一封信的内容更露骨些。”


    那直白的文字,李春亮这个四五十岁的都看得老脸骚红,要是单纯的年轻姑娘看了,春心萌动,受到诱惑,从而犯些错误,再正常不过。


    康锋终于张开了嘴巴,说:“我这是直抒胸臆,难道这样也有错吗?”他心里头很忐忑,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失控了,他不知道曲灵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头懊恼,痛恨,又十分的担心。


    曲灵:“当然有错!两封信里,你都约我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去小树林,你到底是何居心?”


    康锋:“很多人约会都去小树林,我约你去小树林,是想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好好你和聊聊,我想和你谈对象,当然需要能单独相处的地方,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因为你太急切了,第一封信,你没有署名,因为我没有按照你信中写的,去小树林找你,所以你又写了第二封信,这次有了署名,但我依旧没有去小树林,所以你着急了,今天来教室门口找我。”


    曲灵说着,居高临下,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康锋,语气平静冷淡,接着说:


    “这本来是个违反学校纪律的事儿,应该是低调的,小心的,避人的,可你却高调无比,就那么高声嚷嚷,恨不得让全班甚至全校同学都知道你想跟我处对象,想约我去小树林。小树林那样的地方,让人充满了想象力。”


    “你这样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破坏我的名声罢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男女关系对一个女同志的打击是致命的,而你,只需要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再传传流言,就把我这三年所有的努力给摧毁了,更有可能前途尽毁,你们的用心何其险恶!”


    她说完,死死盯住康锋。


    李春亮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同曲灵一样,盯向康锋。


    康锋眼睛瞪大,呼吸急促,嘴唇不可遏制地颤抖,他完全没想到,曲灵竟然都猜到了!


    她是怎么猜到的?这事儿明明只有两个人知道啊!


    他色厉内荏地伸出手指头,指着曲灵:“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你就算是不接受我的求爱,也不能这么污蔑我!李主任,曲灵说的不是真的,你不能被她骗了!爱情无罪,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罢了,她不接受我的感情也就算了,却还想污蔑我!”


    曲灵听得直犯恶心,伸出手掌,毫不客气地拍在康锋手指头上,让他“啊”地一声痛叫,忙将手缩回去,忙不迭地揉捏检查着。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没有道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跑来坑我,说吧,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坦白从宽,我可以跟李主任求求情,否则,你闹出这样的事情,轻则记过,重则开除,大学三年白上了,你跟家里,跟原单位怎么交代?”


    曲灵借着李春亮的名头狐假虎威。


    李春亮没说话,这就是默认了曲灵的行为。他认可曲灵所说的,这事儿背后有猫腻,他也想知道,是谁,为了什么,在后背搞了这么下作的一出。


    曲灵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站在康锋面前,竟显得他娇小无比。


    康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手指头上隐隐作痛,白净的脸上涨红起来,无法直视曲灵的眼睛,低下头去,却梗着脖子坚持着:“我就是想和你处对象,没被人指使,你误会了。”他脑子里头乱七八糟,拼命地想着辩解的语言,灵机一动,抬起头来,说道:“我就是怕毕业之后,你就回老家了,见不到人了,我会留下遗憾,所以才写信的,把你叫到小树林,想跟你当面聊的。”


    曲灵嘲讽一笑,“那你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因为哪件事儿对我产生好感的?”


    “从什么时候?”康锋脑子一僵,从什么时候呢?他拼命地想着,他跟曲灵以前根本都不算认识,有时候擦肩而过,也是无动于衷,脑子对于曲灵的所有都是空白的,怎么可能编得出来?


    曲灵轻蔑一笑,而后转向李春亮,“李主任,你也看出来了吧?他根本就说不出来,他搞这一出,就是为了搞坏我的名声。我跟他无仇无怨的,他为啥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呢?”


    李春亮这会儿心里头也有了谱,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要么有深仇大恨,要么有重大利益关系。


    两个不同班的学生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又隔着男女之间的界限,怎么可能有深仇大恨呢?那就只可能是利益关系。而说到利益关系,对于曲灵这个普普通通,无权无势的学生来说,就只能是机械进出口管理局的实习名额了。


    想到这里,李春亮心中了然。


    他开口,跟康锋说:“说吧,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康锋心中一凉,他知道,曲灵说动了李春亮,站到了她那边,自己这次,恐怕是要栽跟头了。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坚持,说:“李主任,你别听曲灵胡说,没有人指使我,我就是爱慕她!”


    “爱慕”这个词,听得曲灵险些没把隔夜饭吐出来,真想和老家那些妇女们一般,啐口吐沫到康锋脸上,但这会李春亮主任在问话,她也不好插嘴,只能咽口口水,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这句话,显然也令李春亮不太舒适,他抬手捏了下自己的喉咙,才说道:“坦白从宽,你说出实情,这件事情,我会尽量减轻你的责任。”


    康锋心里头冷笑了一下,这是吓唬自己呢!自己只不过是给同学写了求爱信,又没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事情,学校就是想处理自己,以什么明目处理?


    现在可不是以前可以被贴大字报,会被公开批判的时候了。


    况且,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就已经把自己面临的最坏的结果打算好了,最多不过就是记个过罢了。男女之间发生之中桃色新闻,受到严重处分的往往只有女同志。比如上一届,一个女同志怀孕了,这名女同志被开除,通报原单位,遣回原籍。而致使她怀孕的男同学,只是记过处理。这位男同学脸皮厚,消沉了


    一段时间后,又该说说该笑笑,好似丝毫没受影响,但那位女同志这一辈子可就算是毁了。


    而自己要做的事儿,比那名男同志可手下留情多了,只不过是把曲灵约去小树林,再让人去捉奸罢了,到时候曲灵被开除,自己顶多背个处分,皆大欢喜。


    可守了两晚,曲灵都没上钩,时间紧急,就只好改变方案,却没想到,没等他把事情闹大,曲灵却抢先一步,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慌乱之下,心绪大乱,一步步就曲灵牵着鼻子走。


    但,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出卖那个人的!


    曲灵看着康锋有恃无恐的样子,笑了笑,说:“李主任,如果学校的规章制度奈何不了这位,我想去报公安,告这人对我耍流氓。这封信就是证据,这么露骨的信,我看了心里头非常不舒服,感受到了被侮辱。”


    如今,因着许多知青偷偷回城,没有工作,没有生存之道,就滋生了投机倒把、偷鸡摸狗,走旁门左道的心思,造成了社会上治安方面的极大隐患,对此,公安部门开始严打。


    耍流氓是一种很严重的罪行。只要有人告发,即便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有可能受到严惩。


    毕竟,按照大多数人的理解,没有哪个女同志会冒着背上破鞋名声的风险来诬陷人。


    康锋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曲灵,她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漂亮的脸蛋上,透出来的是决绝、毒辣,康锋不由得咽口吐沫,一股股的凉意从后背传来。


    根据他之前了解到的信息,这位女同志人缘好,是个绝对的老好人,心眼好、乐于助人,同学们对她的评价都极高,说她是最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人……虽然从别的途径也了解到了她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牙尖嘴利,擅长咄咄逼人等,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拼着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将他拉下去。


    这,这怎么像是自己用的招数啊!


    想到自己的孤注一掷,康锋丝毫不怀疑曲灵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开始怕了,公安的处分和学校的处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他可以承担学校的,却绝对承担不了公安的!


    他目光犹疑着,内心里开始剧烈地挣扎、斗争。


    曲灵趁机加了一把火,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她指使你,是为了破坏我的名声,从而让我失去出口管理局的实习名额,那么你呢,你能得到什么?”


    康锋心里头一惊,深深明白,自己是小看这位女同志了,她猜出了自己的动机,也猜出了自己背后之人是谁,那他还有隐瞒的必要吗?自己一个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曲灵也在猜测着,赵芬芬许给了这位康锋什么好处,才让他乐意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工作?不可能,赵芬芬如果有这样的能力,早就解决自己的工作问题了,又何必闹出后面诸多事情。无关利益,那就是色了。


    曲灵在康锋面上瞄来瞄去,而后忽然笑了,开口:“赵芬芬不会是承诺你,如果这事儿办成,她去了出口管理局实习,将来毕业了,就和你结婚吧?”


    康锋心头更惊,猛然抬头,发出一声怪异的抽气声,而后目光闪烁地低下头去。


    这样的表情、动作,还有什么可说的?


    曲灵和李春亮对视一眼,李春亮长叹一口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曲灵回视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走到距离康锋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说:“你可真单纯,真好骗。赵芬芬一句空口白牙的承诺,就让你担了流氓,被劳改的风险。康锋我问你,等你被发配到边疆去劳改,一去十来年,赵芬芬她能等着你吗?”


    康锋打一入学就喜欢上了赵芬芬,暗中追求,赵芬芬以上学期间不谈恋爱为由,拒绝了他,但却对他表现得比对其他男同学要关心许多。所以康锋总是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赵芬芬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碍着学生的身份罢了,等毕业之后,想想办法,两人还是能在一起的。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图一时之欢,喜欢上赵芬芬之时,就想着要和她长相厮守在一起。


    所以等赵芬芬找上他,寻求帮助时,喜出望外,觉得这是两人感情进展的一个契机。可听了对方计划,他却大吃一惊,这计策歹毒阴损不说,也会带累自己。


    赵芬芬劝说他:“我有了这个实习机会,就能在燕市站稳脚跟,我再利用家里的关系,将你也留在燕市,这样咱们就可以结婚,一块在燕市生活。至于你的名声……虽然有些损害,但你是个老爷们,名声好不好的,只要我不在意,就没关系,再说了,等毕业了,谁又能知道呢?反正,只要能坏了曲灵的名声,让她没法跟我争,你就是被学校处分了,我也乐意跟你好。”


    康锋仔细想想,他抱得美人归,鸳梦能成,只是付出一点点代价,还是非常值得的,权衡之下,答应了赵芬芬的提议,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这会儿听了曲灵的问话,康锋也迟疑了起来,即便是这事儿成了,赵芬芬真的会履行她的承诺吗?


    心中有所怀疑,对赵芬芬的深情厚意有所削减,且自己即便是不说出实情,曲灵也已经猜到了幕后指使之人,还不如实话实说,换得曲灵放过自己,不至于真把自己告到公安。


    他咬了咬牙,狠狠心,张口说:“没错,是赵芬芬指使我的,她想让我坏了你的名声,名声坏了,进出口贸易管理局那边肯定就不要你了,她就能去实习了。”


    猜测得到证实,曲灵看向李春亮,感叹说:“何至于啊!不过就是一份去实习的机会而已,赵芬芬就对自己的同学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要是有了更大的利益诱惑,她不定要干出什么事来。真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人竟然是我的同学,一起学习、生活了两年多,真让人痛心!”


    李春亮叹口气,点点头。


    赵芬芬同曲灵一样,都是经贸大学英语专业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随着中国和西方世界逐渐开始有了更多的接触,急缺英语人才,即便是这次去出口管理局实习的机会给了曲灵,以后也会有别的机会。


    赵芬芬偏偏搞出这种事,真让人痛心啊!


    “曲灵,这件事情我会跟学校汇报,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不要太受影响,准备好,去机械进出口管理局报道吧。”


    不管机械进出口管理局那边原本想要录用的人是不是曲灵,赵芬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不可能再去了。


    第53章 又茶了曲灵倒是不觉得自己能去出口管……


    曲灵倒是不觉得自己能去出口管理局,是被赵芬芬成全的。她想,应该是赵芬芬意识到自己没希望了,所以才急切地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何况,面试当天,自己的笔试、口试成绩明显优于她。


    这个实习名额本来就是自己的。


    她朝着李春亮微微躬身,说:“那就麻烦李主任了。”


    她走出办公室,下到楼门口,便见班上的很多同学都在,一见她出来,忙都迎上来问:“怎么样了?”


    曲灵拍拍白小梅的胳膊,朝着其他人说:“搞清楚了,康锋他不是真的想要追求我,而是受人指使,想要破坏我的名誉。”她说着,深深叹口气,一副痛心疾首


    的样子。


    白小梅立刻问:“是谁啊,怎么这么坏,你这么善良的人都要陷害,也太恶毒了!”


    其他人也纷纷追问,一半是关心,一半是好奇,同时也是心惊。


    曲灵咬咬嘴唇,欲言又止,“我,我还是别说了,她虽然做出这种事情来,遭人唾弃,但毕竟是个女同志,还是要给她留些脸面的。”


    白小梅:“哼,女同志怎么了,做出这种缺德阴损的事情时,她怎么不想着自己是女同志?曲灵,她都这样害你了,你还想着给留她脸面?要我说,你就是太好心眼了,才让人这么欺负你!”


    贾冬梅:“就是,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儿她能做得出,咱们怎么就说不得?曲灵,这事儿要是让她做成了,你就得一辈子顶着个污名。”


    贾冬梅想了想,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其他几名女同志也都不自觉地心中发寒。身为女性,这辈子最怕担上的就是桃色丑闻,有了这样的名声,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做出些成绩来,都会被人以为是凭着男女关系换来的,不管是家庭还是事业,都会平添许多坎坷。


    大家想到这里,纷纷催促曲灵,“你就说出来吧,反正我们早晚也得知道,早些知道,也早些提防,今天她能害你,明天没准就会害我们。”


    曲灵脸庞憋得通红,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被众人逼得实在没办法,才说:“好吧,那我就说了。”她抿抿嘴唇,又顿了几秒后,才又继续开口:“是,赵芬芬。”


    “赵芬芬!”


    众人惊呼起来。


    这些人当中,也有英语(乙)班的同学,比其他人更增添了几分惊讶,不由得质问曲灵,“你不是瞎说的吧?赵芬芬可不像是这种人,你别是搞错了吧。”


    那人说的含蓄,但看向曲灵的目光却是再说:你别不是趁机陷害赵芬芬吧。


    曲灵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说:“我不是胡说八道,康锋把事情的始末都在李主任面前说得清清楚楚。”她有些为难,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将康锋招认的话如实地复述一遍。


    众人听曲灵将事情说得这般清楚,就知道不可能是现编的,她也没有现编的必要,这样的谎言很快就能戳破。


    大家便都相信了,不由得惊叹连连,尤其是在场的女同志们,都对赵芬芬同仇敌忾起来。身为一个女性,却要用桃色丑闻陷害另外一个女性,真是让人不齿,而又后背心发凉。


    而其他几名男性,也十分唏嘘,纷纷出言安慰曲灵,说些“清者自清”、“不要和那些小人一般见识”云云。


    曲灵挨个跟他们道谢,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没事儿,虽然我替赵芬芬同学求了情,但这种背后陷害同学的行为学校领导非常反感,怎么处理她和康锋,我也不太清楚。唉,赵芬芬怎么这样糊涂,她要是好好跟我说,说她对这次的实习岗位这样在意,我就主动退出,把这次机会让给她又如何?可她偏偏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指使着康锋背后算计我,这真是……”


    曲灵说着说着,眼睛一红,就留下两滴眼泪来,她顾不上擦眼泪,接着说:“我平时跟她虽然接触不多,不算熟悉,但到底同窗两年多,又一块去第一机械厂开门办学,她怎么忍心这么祸害我?我想不通!”


    白小梅忙过去揽住她的肩膀,“不哭,不哭,为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东西流眼泪不值得!”


    曲灵吸了吸鼻子,说:“我就是替她可惜,也替学校可惜。想想,咱们都是在原单位优中选优才能来到这里上学,学校月月给补助,工龄够五年的,原单位还一直给发工资,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培养咱们,就是想让咱们成为栋梁之才,为祖国发展建设添砖加瓦。可赵芬芬她,辜负了原单位,也辜负了学校,更辜负了国家,为了一点点的利益就能陷害同学,将来要是有了更大的利益………”


    曲灵摇摇头,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但是她的意思,大家都已经领会清楚,也都觉得后怕,有的庆幸自己以前没有和赵芬芬发生过矛盾,有的怀疑自己遇到的某些事情是不是赵芬芬干的,还有的替那些被赵芬芬挤掉的人可惜,为学校和国家的付出而可惜。


    曲灵看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赵芬芬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已然是坨臭不可闻的狗屎,在场人中,有几位爱传闲话的啐嘴子,相信不出两天,赵芬芬和康锋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学校,赵芬芬就会永远被定在耻辱柱上!


    即便学校对他们手下留情,赵芬芬也好不到哪儿去。


    呵,用这么阴损的手段算计自己,就该有被反噬的心理准备!


    想想,也是令人后怕,要不是自己警惕心强,收到求爱信时就觉出不对,没有被康锋牵着脖子走,及时镇住了他,拆穿了阴谋,并求助到了偏向她的李春亮主任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这之后两天,曲灵一直没在学校见到赵芬芬,仔细想来,那天在康锋的求爱现场,曲灵看见过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消失在了人群中。白小梅专门跟英语(乙)班的同学打听了,说赵芬芬从出事那天就开始请病假,还说病得挺重的。


    大家都清楚,什么生病啊,只不过是躲着遮丑罢了。


    她一直没来学校,她的处理结果也就迟迟未下,后来,听说父母来了学校一趟,也不知道是怎么谈的,反正学校只出了个处罚公告,给赵芬芬和康锋记大过一次。


    同学们都替曲灵抱不平,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简直就是轻拿轻放,按照赵芬芬做的缺德事儿,合该开除才是。


    曲灵却反过来劝慰大家,“算了,谁让她父母有权有势呢。其实学校迟迟没出处理意见,我就知道,对赵芬芬的处罚肯定重不了,现在结果出来了,我也没啥好失望,好歹,学校也算是给她处罚了,不是吗?虽然轻了些,但也比没有强,我已经知足了。”


    她虽然笑着,但笑容之下,却满是苦涩,看得其他同学们都感同身受地觉得不公平,替曲灵委屈。


    赵芬芬是在曲灵接到去机械进出口管理局实习通知那天来的学校。


    看到她的同学纷纷来找曲灵,告知这一消息,安慰着别往心里去,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往前看云云。


    曲灵一一谢过众人的好意,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明天就要去出口管理局报道了,会住在那边宿舍里,得去系里办理些手续,还要收拾行李,曲灵有很多事情要做。


    俗话说,冤家路窄,曲灵在去办理手续的路上碰见了同样去办事的赵芬芬。


    几天不见,赵芬芬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下眼皮黑乌乌一片,像是沾了两坨墨汁,但显得两只眼睛更大了,外凸着,冒出贼光,看起来有些吓人。


    曲灵本是不打算搭理她,不愿意跟她结成死仇,却没想到,她想放过别人,别人却不愿意放过她。


    赵芬芬拦住她的去路,咬牙切齿地说:“曲灵,现在你得意了!”


    呵,一个陷害不成被人揭穿的,还好意思说这话?曲灵当时就想骂回去,让自己的伶牙俐齿在赵芬芬心上插上几刀,可看了看旁边就是教职工办公室,便改了主意。


    “我没有得意,我很痛心,赵芬芬同学。我没想到指使康锋的居然是你,如果知道是你,我可能就不会把事情闹大了,我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太震惊,太害怕了,赵芬芬,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同学,也是你的战友!”曲灵声音温柔发颤地说着。


    这样的语气、表情,这样虚伪的话语,使得赵芬芬更生气,这个表里不一的曲灵,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真恨不能在所有人面前戳破她的假面具!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我,我听康锋说了,你已经猜到了,曲灵,你就是故意的!曲灵,你这个伪君子,我不会放过你的,别看你现在得意,要去出口管理局实习了是不是,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在那边待不下去!”


    曲灵目光闪了几闪,本来不想痛打落水狗,想让事情就这么了了,以后彼此相安无事,可既然对方怎么也不肯放过自己,那就别怪不客气了。


    她脸上挂起一抹笑,往赵芬芬这边走进了一步,小声说:“现在待不下去的是谁?是你吧?班上、宿舍里,没一位同学肯搭理你吧?你赵芬芬在英语(乙)班,在外语系,甚至整个学校,就是坨臭不可闻的狗屎,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一点点利益就能设计陷害同学的卑鄙小人!”


    说道这里,曲灵得意地笑起来,挑衅地歪头看着赵芬芬。


    赵芬芬的脸部肌肉都在颤抖,曲灵说的是实话,她回来后,便深刻感受到了跟以往的不同。想和别人说话示好,大家却都想办法找借口溜走,好像跟她说上两句话,就会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


    西似的。她意识到,她被众人排挤了,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就连同桌都搬去和别人一起坐,她相信,如果有空余宿舍,舍友们会毫不犹豫地搬走。


    曲灵的话句句扎心,而这几声笑,无疑又让赵芬芬心中的熊熊怒火烧得更旺。


    然而,曲灵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不光心眼坏,为人下作,一肚子男盗女娼,脸皮还厚,是怎么有脸继续来学校的?我要是你,我就躲在家里不出门,根本就没脸见人!”


    “你干的龌龊事儿,全学校的师生就没有不知道的,也会像影子一样,永远跟随你,将来不管是你回原单位,还是去新单位,你所有认识的人,都会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知道你的真实人品,就是你再伪装也没有用!你就是病菌、蟑螂、老鼠,别人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有可能沾染瘟疫!”


    ………


    赵芬芬脸色越来越差,凸出的眼眶里,冒出了红血色,手臂抬起,放在身前,好似随时都要扑上来撕咬一般。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是你陷害我的,我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是你和康锋一起陷害我的!”赵芬芬脑子嗡嗡的,理智一点点被愤怒和恐惧吞噬。


    曲灵声调恢复正常,用安抚性的语气,声音抬高说:“赵芬芬,你不要自欺欺人的,事情是你和康锋一起做下的,这不可辩驳。虽然,我很想帮你,却不能帮你颠倒黑白。人啊,最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才行啊。要不然,以后,你还会想要通过歪门邪道的方式,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赵芬芬,我是为了你好!”


    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赵芬芬真想双手齐上,挠花她的脸!


    可还没等赵芬芬动手,曲灵又小声说:“都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狡辩?真可笑!你现在就是说破大天来,都没人会相信你的!赵芬芬,你这辈子,完了!”


    赵芬芬的双手再也控制不住了,疯了一般地朝着曲灵挥舞而来。


    曲灵早就防备着她呢,哪儿能被打到?两只长长的手臂一抓一握,就将赵芬芬两只细胳膊钳在手掌里,让她动弹不得,而后猛然往后一推,手中之人就被狠狠撞在墙上,曲灵这才朝着旁边大喊:“救命啊!”


    他们本就是在办公楼里,两人之间正常的说话声早就被人听见了,只是办公楼里的都是教职工,不好意思出来看学生的热闹,但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形,这会儿听见曲灵的求救,连忙都跑出来,帮着按住赵芬芬歪扭着身体,但还拼命扑向曲灵的双臂,七手八脚地将她带离一边。


    曲灵这才松口气,朝着众人说:“谢谢各位老师了,要是没有你们,我今天恐怕……”


    便有一位老师同情地对她说:“曲灵是吧,你先忙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曲灵看看还想冲过来揍她的赵芬芬,有些为难,但还是充满感谢地说:“那我就先走了,辛苦各位老师了。”


    曲灵越过人群,匆匆跑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看,见赵芬芬已经被放开了,却被几名教职工围了起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女老师正严肃着脸教训她。


    曲灵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大踏步离开。


    隔天,在舍友们的相送中,曲灵带着行李和实习手续,坐上了去往机械进出口管理局的公交车。


    这次接待她的,仍然是上次给他们监考的那位女干事。她对曲灵很友好,自我介绍说名叫刘蕊,今年28岁,是翻译处负责内务的干事,以后叫她刘姐就行。


    曲灵小嘴甜甜,由衷地夸了她几句后,叫了声:“刘姐。”


    刘蕊从曲灵面试的时候,就对她印象很好,人长得漂亮、大高个,有礼貌,为人机灵,专业能力又强,尤其对比那个所谓英语世家出来的赵芬芬,更让刘蕊觉得,曲灵和她才是一路人。


    办好手续后,曲灵又去分配到的宿舍去放东西。


    宿舍就在管理局办公大楼的背后,不过中间隔了道围墙,需要从另一个大门绕行。住宿环境很宽松,曲灵被分配到的是两人寝,不过同屋的另外一个姑娘被借调到了别的单位,只偶尔回来一次,并不经常在这里居住,所以相当于是一个人住一间屋,曲灵对这里的住宿环境非常满意。


    稍微收拾了下东西,熟悉住宿环境后,刘蕊带她去了翻译处报道,翻译处副主任吕敏亲自接待了她,并且带她参观了翻译处的几个办公部门,之后,被分配到了笔译室。


    笔译室,顾名思义,负责翻译整理资料、商务文件等等。


    笔译室共有10人,分成了两个小组,两组之间的工作是按照项目分的。曲灵被分到了2组,实习职位是助理翻译员。


    二组的组长叫高媛,是个三十出头左右,梳着利落短发的女同志,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但说话还算是温和客气。


    她交代着曲灵这两天的工作:“你先熟悉下翻译室的环境,了解下我们组目前在做的几个项目,给其他同志打打杂,做做后勤工作。”


    曲灵忙乖巧地点头,被引着来到自己的办公位。


    看着漆了杏黄色油漆,有些斑驳的旧办公桌,抚摸着上面覆盖着的冰凉的玻璃板,心中充盈着一股子激动。


    她心动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表现,争取能留在进出口管理局!


    “hello,曲灵同志,你有什么不懂的,欢迎随时问我。”


    跟曲桌子对桌子坐着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英俊年轻人,叫梁睿,这会儿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跟曲灵打着招呼。


    曲灵忙笑着说,说:“梁哥,以后少不了多麻烦你。”


    梁睿是除了曲灵外,2组办公室里最年轻的一个,其他人都三十岁往上,对于曲灵这个实习生的到来,似乎没有太大的感觉,既不特别欢迎,也不排斥。


    “应该的,我刚来时,也是被沈姐,王哥,崔叔他们一点点带出来的,组里好不容易又来了新人,我也要传承咱们组里老带新的优良传统,带带你。”梁睿笑着说。


    他这话,引起了办公室中另外几人的注意,纷纷笑着朝这边看过来,说:“小梁这话不错,咱们二组的工作气氛一向融洽。”


    那位年纪最大的,被梁睿叫做崔叔的说:“小曲,你运气好,才能来到二组,要是去了别的组,哈哈。”


    笔译组总共就只有两个小组,崔叔这意有所指的话说的是哪组,不言而喻,看来,这两组之间的恩怨不小啊。曲灵暗自提醒自己,可别卷入到两组之间的纷争上去,谁都不得罪方是正道。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能来到这个好的集体里,跟诸位老师学习!”曲灵腼腆又谦虚地笑说。


    梁睿:“哈哈,我也跟你一样幸运,有了跟各位老师学习的机会,所以才这么优秀,你早晚也能跟我一般的优秀。”


    梁睿的话,引得办公


    室里的人都一起哈哈大笑,这话,表面上是在自夸,实际上却是夸赞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曲灵心生佩服,这位梁睿还挺会说话,一句话,便将自己拉进了办公室这个小集体里,迅速拉进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她以后一定要和这位梁睿好好学习!


    她感激地朝着梁睿笑了笑。


    梁睿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


    有了梁睿的帮助,曲灵很快就熟悉二组的工作,日常生活,比如吃饭、住宿等也多赖梁睿的提点。


    曲灵是实习生,每个月有二十块钱的补助,单位财务室每个月月初发当月的餐票,一日三餐便都不用自己再额外出钱了,另外,定期不定期的,还会有很多福利发放。


    就单从工资、福利来说,就不知道比筠州矿好了多少,曲灵愈加坚定了想留在这里,留在燕市的决心。


    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扫地、墩地,打扫公共卫生,帮每个人擦桌子,整理杂物,打开水……将办公室收拾得干净整洁,让每位同事一来办公室便能心情愉快。


    很快,她就被分配到了第一份工作。


    那位五十多岁,差几年就可以退休的崔叔拿了一份资料过来,放到曲灵的办公桌上,说:“小曲,这份资料你翻译下,下午下班之前交给我。”


    曲灵拿起资料来,迅速浏览了两下,是西欧一款用于矿山开采机器的资料介绍和具体的参数,里面涉及到了很多的专业术语,有一定的难度。


    曲灵站起来,笑着点头,说:“好的,崔叔,保证完成任务。”


    崔叔满意地点了下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第54章 登门梁睿正埋头翻译一份文件,但分出……


    梁睿正埋头翻译一份文件,但分出了一点心思关心着曲灵这边的情形,等崔叔走了,他欠身伸出手臂将那份资料拿过来看了两眼,又还了回去,指指靠近书架那一排排的英文书籍说:“那上面都是工具书,有《机械工程词典》、《机械手册》,你可能会用得到。”


    这里的工具书,比经贸学校的更加专业、全面,曲灵早晨收拾卫生的时候,把那些书籍都翻了个遍,有种老鼠进了米缸的喜悦。


    “嗯,谢谢梁哥。”曲灵笑着说。


    梁睿目光在曲灵脸上流连了一瞬,笑着说:“忙着吧,不懂的尽管问我。”


    利用着工具书,曲灵将那份资料翻译好,又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翻译错误,语句通顺,没有错别字,这才在下班之前,将资料交给了崔叔。


    崔叔带起老花镜,翻看着完,而后点头,说:“有几处翻译得不够精确,但总体还算可以,我得修改修改才行。”


    曲灵点点头,说:“麻烦崔叔了。”她正要离开,崔叔又将另外一份资料递过来,说:“这份你也拿回去翻译一下,明后天的给我就行。”


    曲灵接过来,答应一声。


    下班后,梁睿带着曲灵跟隔壁办公室几名不回家吃饭的同事一块去食堂。


    进出口管理局食堂的饭菜很丰盛,有荤有素,荤菜里是实打实的肉片,味道也非常不错。大概是翻译太过于劳心劳脑,曲灵一到下午四点多钟,肚子就开始饿,不过,想一想的食堂饭菜,便有了期待,很值得暂时忍耐。


    梁睿瞧着曲灵吃得很快,却一点都不显粗鲁的吃相,笑了起来。


    曲灵吃了半饱,速度便慢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同志吧。”


    梁睿忙说:“能吃是福,再说,你这么高的个子,多吃些才是正常的,我觉得你还是太瘦了,来,我这两块红烧肉也给你吃。”


    曲灵忙将自己的铝饭盒挪到一边,说:“不用了,我够吃了,梁哥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梁睿便也没再推搡,又放回自己的饭盒里。


    等洗饭盒时,趁着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梁睿说:“对了,崔叔这个人吧,年纪大了,就懒惰了一些,老想着图清闲,分配给自己的工作,总想着躲懒。他的一些工作,你要是不想做,就推了也没关系。”


    他对上曲灵悉心聆听的双眼,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崔叔这个人,容易蹬鼻子上脸,今天你迁就了他,帮他做了工作,明天就敢把所有工作都推给你。”


    这都是梁睿的经验之谈,当初来了二组,可是被崔叔的工作压得白天晚上的加班,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苦不堪言,后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拒绝再帮他,他也不过就是不阴不阳地抱怨几句而已。


    曲灵点点头:“谢谢你提醒,不过我只是个实习生,多做些工作,能锻炼翻译能力,提高英语水平,也不算是坏事。”


    曲灵和梁睿不同,梁睿是正式职工,已经端上了进出口管理局的铁饭碗。而曲灵只是个实习生而已,最重要的是要争取表现,积累经验,所以她是欣然接受崔叔的那些工作的。


    她当然知道崔叔不足惧,但凡能力突出,或者有背景、人脉,他哪儿会到了快退休的年纪还只是个普通的科员?


    当然梁睿也是好意,曲灵很领他的情。


    “你考虑得也对。”梁睿点点头,看向曲灵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欣赏,说:“要是可以的话,你最好争取能留在进出口管理局。”


    曲灵甩甩手上的水,说:“哪儿有那么容易呀,我听说,实习生里,五个能留一个就不错了。”


    曲灵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管理局的实习生转正名额十分有限,跟她同期进来的,也有其他英语院校的学生,总共五个,分散在局里的各个部门,但转正的名额总共就只有一个,要在这些人中胜出,非常不容易。


    况且,她在笔译处,算是幕后工作者,很难出彩的。


    她刚一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头便不无讽刺地想,如果赵芬芬提前知道情况,不知道还会不会用下作手段跟她争抢名额。


    但,不管转正的希望多渺茫,她也要努力争取,即便是留不下,在管理局实习这段时间所接触的,所学习到的,也都是她这辈子很难再接触到的高度,她十分珍惜。


    所以,转正名额稀少这事儿,她只是略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影响她的积极进取之心。


    梁睿却对曲灵十分有信心,“你英语水平扎实,词汇量大,又聪明勤快,还懂事,组里每个人,包括有些苛刻的组长高媛都对你评价很高,另外几个实习生肯定都不如你,你转正的几率很大,我对你有信心,你别妄自菲薄。”


    曲灵笑:“谢谢你啊梁哥,对我这么有信心。”


    梁睿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庞悄悄晕出一抹红,他忙搓搓脸,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曲灵不动声色地从梁睿、崔叔还有王姐等同事这里了解着局里领导的信息,将能决定自己是否去留这几个人的信息了解了不少,不过,她也非常清楚,以自己如今处于局里最底层的处境,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领导们,也会落个急功近利的印象,反而起反作用。


    这天中午,曲灵从宿舍午休醒来,洗了把脸,重新梳好头发,到办公楼一层的收发室里,将自己办公室的书信都拿上,回到办公室后,将书信一一分发出去,拿上自己的两封信,坐在椅子上,拆开封口,读了起来。


    这一封是梁爱勤写来的,介绍了曲家众人还有他们小两口的近况,说了说均州矿的大事小情,最后,用最大的篇幅讲了1岁女儿曲小娜的趣事儿,看得曲灵一阵阵的莞尔。


    梁爱勤的文字很质朴,但就是在这样的语句中,能清晰看到一个可爱、调皮的女童形象。曲家众人都很好,身体健康,家里好几个人能赚工资,不愁吃不愁喝,生活舒心。而均州矿,还是老样子,时不常出些新鲜事儿,也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


    梁爱勤把这些都写给她,以防她回来工作后,对厂里的人和事儿过于生疏。想留在燕市工作的事儿,曲灵没跟家里人说,免得留不下来,让家人跟着担心。


    带着笑容读完了信,曲灵将信纸重新折好,放进信封,打开了另外一封。


    这是唐卫红写来的。


    她在曲家村插队一年半左右,均州市人民银行有了


    招工机会,是当地武装部的同志介绍的,她便去上班了。因为这件事,刘琳和唐卫红发生了很大的分歧,专门又跑去了均州市一趟。唐卫红想去上班,刘琳不想让她去,想让她按照原定计划,熬满两年就去上工农兵大学,最终,刘琳妥协了,不过,一直想办法,想将唐卫红调回燕市去。


    这封信里说了说她的近况,又抱怨着在均州市人民银行跟同事们相处得不好,却没有了以往每次信中必说的,想念燕市,抱怨均州市不够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之类的话,只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个人,是单位同事,说是等下回她回了均州,介绍给她认识。


    听说曲灵到了进出口管理局实习,很替她高兴,说是自己又写了信回家,希望父母能多多关照曲灵云云。


    曲灵依旧将信叠好,放进信封里,嘴角还挂着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充满了讽刺。


    她这个亲妹妹,这两年来,虽然不怎么见面,但一直都书信往来,相处得还算不错。唐卫红这人很单纯,没什么坏心眼儿,所有心思都挂在脸上,体现在字里行间,让人不用费心思去解读,一看就明白。但这种单纯之中总是透着愚蠢的残忍,让曲灵跟她的感情也就止步于此,没法再深一步。


    从曲灵一到经贸大学上学,唐卫红的信中就一直让她有事就去唐家求助,休息时间可以去唐家玩儿。曲灵只觉好笑,唐家是她的家,却不是自己的,她是刘琳和唐建江的女儿,自然什么事情都可以求助于家大人,她却不行。


    她来燕市两年多了,刘琳和唐建江从未露面,或者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曲灵便是厚着脸皮找到家里去,人家大概也不会给好脸色。


    曲灵是想从他们身上获取好处,但绝对不是卑躬屈膝的讨好。


    况且,曲家照顾了唐卫红,唐家让曲树钢提干,顺利留在了部队,这也算是各取所需,等价交换,谁也不欠谁的了。


    曲灵本就没把刘琳和唐建江当成自己的父母,当初跟刘琳友好相处想要达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没什么可心里不舒服的。


    却没料,曲灵在逐渐适应了管理局的工作后,却有一个人找上了她。


    这天,她正在请教崔叔一段话的翻译。崔叔从事英语翻译多年,能力不算多么突出,但胜在经验丰富,身上颇多可学习之处。曲灵几乎将他的工作都包圆了,当然也要从他身上索取报酬,一点点地将他本事抠出来。崔叔过上了清闲日子,也愿意指导她。


    两人各有所得,相处非常愉快。


    有人敲门进来,正是传达室的刘大爷,笑呵呵地喊着曲灵的名字,说:“传达室有个女干部模样的人找你,我看了她的工作证,叫唐卫革,是燕市歌舞团。”


    唐卫革?这个名字曲灵听说过,是唐卫红的大姐,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曲灵跟崔叔交代了一声,便跟着刘大爷去了。


    到了传达室,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跟唐卫红有五六分相像,只是更成熟些,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女子。


    看见曲灵,她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你就是曲灵吧,我叫唐卫革……”


    曲灵瞧见刘大爷一脸好奇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唐卫革,好似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打断了眼前之人的话,笑着说:“你好,卫革姐咱们出去说,别打扰了刘大爷正常工作。”


    刘大爷待要说不打扰,曲灵已经带着唐卫革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办公楼的侧面,落了话开始长叶的连翘丛旁停下。笑着问:“就在这里吧。这里距离我宿舍有些远,不然就请你去宿舍坐了。”又解释了下为什么要带她出来,“那位大也比较好信儿。”


    唐卫革点点头,说:“没事儿。”


    她跟曲灵是第一次见面,这么贸然找来,本就有些尴尬的,刚刚本来打算一鼓作气多说些话来缓解下的,可惜被打断了,这会让她再说一遍,她有些说不出口。


    曲灵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主动伸出手来,跟唐卫革握手,非常客气地说:“我听卫红说起过你,很高兴见到你。”


    唐卫革连忙跟她握手,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卫红只要一写信就会提起你,说你为人好,对她多有帮助,长得好看,今天终于是见到了。”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唐卫革又问了问她在管理局的工作情况,在燕市生活得习不习惯什么的。


    曲灵用“还行,很可以”这类的万能词回答了。唐卫革本来也不是真想知道她过得如何,只是直接就说自己的来意,太突兀了,等铺垫了一会儿,她才说出自己的来意:“……我这次来,是妈让我来的,以前因为爸爸工作太忙,一直都没抽出时间来,这次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妈就赶紧派我过来,请你周末到家里去做客,也好认认门。”


    自己来燕市都两年多了,才抽出时间来邀请自己,曲灵没有欢喜,反而升起了警惕,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本来想拒绝的,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行,卫革姐,那我周末过去。”


    唐卫革留下了家里的地址,便离开了。


    刘大爷从传达室的窗户处探出头来,好奇地问:“小曲,那是你亲戚呀?”


    曲灵朝他笑了下,说:“算,也不算。”


    “哦?怎么说?”听着这像是话里有话,刘大爷立时感兴趣起来。他挺好奇曲灵和这位女同志关系的,他们之间的谈话客气有余,亲切不足,且曲灵一个吉省来的姑娘,该是不会有燕市的亲戚才对,但是偏偏他们的身条和长相都有些想象。


    曲灵笑了下,说:“我们亲戚挺近的,有血缘关系,但是很多年没来往了,所以我说算也不算。”


    刘大爷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亲戚啊,不在血缘关系近不近,都在走动不走动。那位女同志是想和你走动起来呀?”


    曲灵:“可能是吧,不过他们家有权有势的,我怕高攀不起。”


    刘大爷:“看着那女同志穿戴都很体面,那身衣服还有脚上的皮鞋都不赖,胳膊上戴的上海牌手表,没三百块下不来,一年的工资呢,没有家底可不敢这么花钱。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曲灵:“燕市歌舞团的,她父亲是军区的一位首长。”


    刘大爷肃然起敬,对她都客气了几分,说:“小曲,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亲戚。”


    曲灵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


    周末,曲灵带着在副食店买了点心、水果奔着刘琳家而去。


    刘琳家位于燕市西城的军区大院,在大院门口出示证件,又做了登记后,按照门口警卫的指示,往里面步行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便到了一栋独立的二层红砖小楼处。


    院门是军绿色的铁门,中间的小门开着,曲灵往里面张望一眼,便准备敲门进去。却听见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同志,你找谁?”


    曲灵转过头去,见到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英武男人。身着笔挺军装,武装带系得一丝不苟,梳着寸头,额头饱满,浓


    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的,带着些审视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


    他长相跟刘琳和着唐卫红、唐卫革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应该不是唐家的男人。曲灵礼貌地道了声:“你好,解放军同志,我叫曲灵,目前在机械进出口管理局工作,唐卫革邀请我来做客。”


    曲灵说着,依旧礼貌,歪了下头笑着问:“需要看我的工作证吗?”


    男人严肃脸庞出现了一丝松动,好似在笑,说:“不用。”而后敲敲铁门,将小门打开,请曲灵先进去。


    曲灵没有问他是谁,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挨着墙根种了一排排的西番莲和大蜀瑾花,大红,深粉、浅粉、白色的都有,凑在一起,争奇斗艳,非常漂亮。


    目光在花朵中流连了一会儿,就看向了从屋里走出来的人。


    这是个跟身后那名解放军同志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长相与唐卫红、唐卫革两姐妹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名年轻人的目光从曲灵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扭身朝着身后喊着:“妈,你等的人来了,快出来。”


    他不再看曲灵,笑呵呵地迎上那位解放军同志,“江吉安,等你好久,可算是来了!”


    “唐卫国,我是算着时间,准点来的。”


    两人碰碰拳,拍拍彼此的胳膊,一副十分相熟的样子。


    曲灵往挂着门帘子的屋里头看了一眼,被人通报过了,里面没人出来,她不好就这样进去。将目光投向两名年轻人,发现那位叫唐卫国的时不时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被发现了,就赶紧转过头去。


    江吉安看了看曲灵,又看了看唐卫国,推了推他的胳膊,说:“不邀请我们进去?”


    唐卫国视线收回,朝着江吉安笑了下,而后搭上他的肩膀,说:“请进。”又转向曲灵,“那个曲灵,你也请进。”


    曲灵点点头,江吉安退后一步,示意她先走,曲灵便也没客气。


    刚打开帘子进门,唐卫革就迎了出来,率先看见江吉安,愣下了,马上就热情起来,“吉安回来了?是休假吗?这次能待几天?”


    江吉安礼貌而又简短地回答了问题。


    唐卫革这才看见曲灵,忙笑呵呵地走过来,拉着曲灵的手,“等你一上午,可算是来了,快跟我进来,爸妈他们都等着呢。”


    曲灵朝她点了下头,随着她越过长长的门廊,走到铺着水泥板的宽敞客厅里。刘琳和一名穿着军裤低头看着报纸的魁梧男人分坐在灰色沙发的两侧。


    虽然曲灵和唐卫革走到了前面,但刘琳的目光还是被更后面一些的江吉安所吸引,站了起来,热情地问着和唐卫革一样的问题,江吉安将刚刚的答案又重复了一遍。


    大概是听到了江吉安的名字,那位一直埋头看报纸的魁梧男人这才抬起头来,头发花白,面容严肃,身上带着些凛冽,又不近人情的气势。他将报纸合上,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姿势,说:“吉安,一会得空咱们爷俩聊一聊。”


    刘琳:“你唐叔叔经常在家里念叨你。”


    江吉安笑了下,说:“好”。唐卫国便又看了曲灵一眼,说:“你们先聊着,我和江吉安去我屋里说话。”


    等目送两人走远,刘琳和那位魁梧男人的目光这才落到曲灵身上。


    唐卫革笑着说:“爸,妈,曲灵同志来了,爸,您还没见过曲灵同志吧。”


    曲灵朝他们笑了下,将带来的礼物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说:“叔叔,刘阿姨,打扰了。”


    刘琳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看那架势是想要握曲灵的手,不过临时改了主意,双手便在胸前交握起来,说:“有两年不见,你更高了些,也更好看了。”


    曲灵大方笑笑,说:“是啊,又长了两厘米,我奶奶每天都发愁我长得太高,担心我再继续长下去。”


    刘琳哈哈笑了两声,转身,指指那位魁梧男人,犹豫了下,介绍道:“这位就是卫红的爸爸。”


    曲灵微微欠身,又道了声:“叔叔好。”


    那人严肃地点点头,说:“你好。”而后不感兴趣一般地又重新拾起报纸,埋首进去。


    “张九钢,张大爷说起过一点你们以前的事情,说他和我爸爸以前都是您的下属,你挺照顾他们的,张大爷让我跟您问好。”曲灵忽然开口。


    魁梧男人,也就是唐建江这才放下报纸,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目光落在曲灵身上,说:“是啊,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曲灵就不说话了,心里头冷笑,便是因为曲铁军的关系,面对第一次见到的小辈,也不能如此傲慢、失礼,这句话,她是故意说的。


    见了面,愈加肯定,她十分不喜欢唐建江这一家人,所谓的血脉天性就是屁!


    第55章 不愉快曲灵没再说话,场面一时间安静……


    曲灵没再说话,场面一时间安静起来,唐卫革忙说:“咱们坐着说吧,别站着了。”


    说着,便要拉着曲灵往沙发上坐。


    唐建江拿着报纸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们聊,我去书房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刘琳点头,说:“赶紧去吧。”


    唐建江站起来后,目光在曲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的目光锐利,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依旧明亮,同样都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爸爸就是个温柔的好好男人,而这位唐建江身上却依旧带着些金戈铁马的气势。被他的眼神扫过,就是没干过坏事也心虚。


    曲灵却是从心底到外表都很淡定坦然。如果说过来之前,因为想要借助他们的权势而对这家人有所期待,那么看见了这一家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后,那种期待就消失不见了。


    俗话说,无欲则刚。既然无所求,那么他们是首长还是种地老农民,在自己面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朝着唐建江点了下头,坐到沙发上,接过唐卫革递过来的水,没有喝,放到大理石面的茶几上。


    刘琳坐到她对面,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这两年都没有和她联系,理由无非就是家里头太忙,没顾得上。


    唐卫革在一边帮腔,他们不愧是母女,一搭一档,非常默契。


    曲灵只是点头笑着,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曲灵的工作上,刘琳说:“机械进出口管理局是个好单位,接触的都是大人物,你去了那边之后好好干,前途光明。”


    曲灵嘴角牵动一下,笑着说:“其实,我只是去实习了,同期在管理局实习的有五个人,最后只有一个留下来的名额,我的希望不大。”


    “哦”,刘琳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看向唐卫革,“你公公是不是跟管理局的人认识?能不能找他帮忙走个人情?”


    唐卫革看了曲灵一眼,有些嗔怪地跟刘琳说:“妈,我公公是什么脾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就是我有点什么事儿想求他帮忙,他都不肯的,最是大公无私,这事儿我要是敢跟他提,非得骂我一顿不可。”


    “是啊,你公公那人是这样的。”刘琳有些抱歉地转向曲灵,说:“不好意思,你看,我们也帮不上你的忙。”


    曲灵摇摇头,笑着说:“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说得好像我今天过来是来求人帮忙似的,要不是卫革姐去单位找我,我都不知道阿姨家门朝哪边开。”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


    这话说完,曲灵稍微有些后悔,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呢?她是想讽刺一下,但绝对不是泛酸。


    刘琳的脸就有些僵硬起来,露出个尴尬的表情。唐卫革连忙打圆场,笑了两声说:“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这就是聊天正好就聊到这里了。对了,卫红昨天还给家里打电话了……”


    她将话题引到了唐卫红身上,曲灵便也跟她聊起来,好一会儿后,尴尬劲儿过了的刘琳也加入进来。


    “……我们是想办法把卫红从均州调过来,可是不容易啊。我们家的关系主要是军区的,以前军区还能管得着地方上的事儿,这两年军区权利在收缩,地方政府的职能也在逐渐恢复。卫红是靠着均州武装部的关系进的银行,但燕市银行系统这边,托不着能管事的熟人,卫红他爸这个人,又不愿意为了子女舍了脸面去求人,难啊。”


    曲灵只是点头微笑,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刘琳接着说:“卫红这孩子也不省心,原先还说跟单位里的处不来,可前几天来了信儿,却说已经处上对象了,男方是单位的同事……你说她才多大啊,怎么就处对象了呢,这处了对象,有了牵绊,就更不用想回燕市了!”


    刘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曲灵并不意外,联想到唐卫红写给自己的信中提到


    的,想让自己回均州时见的人,想必就是她谈的对象了。根据时间推算,两人相好的时间应该还不长,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可见唐卫红是很喜欢那个人的。


    正如刘琳所说,如果在均州跟当地人结了婚,再想调回燕市,难度可不是一点半点。


    “她这是有了对象,连家都不要了!”刘琳说着说着,就生气起来,想着唐卫红为了个男人,甘愿留在均州市那种小地方,不再提回燕市,反而字里行间中都是幸福,她就憋闷得很,甚至后悔当初妥协,让她去银行上班。她要一直是知青身份,早就回燕市了,回了燕市再找关系,给她找个班上,不就皆大欢喜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唐卫革连忙安慰着刘琳,说:“小妹还小呢,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是孤身一个人在异地,被同事排挤,这个时候有个人关心她,爱护她,对人家产生感情也是正常的,不过就是一时迷恋罢了,咱们好好劝劝她,小妹能明白的。”


    刘琳点点头,说:“如果咱们最近能把她调回来,将她和那个男的分开,他们离得远了,也就能断了关系,可问题是,不好往回调啊!咱们鞭长莫及,人家天天能见面,怎么拆得快?”


    唐卫革便也叹着气点点头。


    刘琳转向曲灵,语气温和地说:“曲灵啊,卫红跟你关系一直很好,她总跟我们说,对你很崇拜,很敬佩,回头你写信的时候,也劝劝她,不要着急找对象,等回了燕市再找也不迟。”


    曲灵没有迟疑爽快答应,说:“行。”便宜话答应了又如何,自己的信自己做主,还能让她查看不成?


    刘琳脸上就露出感激的表情,曲灵坦然接受。


    而后便又听着刘琳和唐卫革算计着这两天就请假,去趟均州,要亲自好好劝说唐卫红一番。又说了如果实在劝说不了,就见见那位小伙子,要是人品好,就同意两人的事情,给他们在均州市成个家,以后再找机会将他们一同调回来。


    曲灵忽地就明白了刘琳忽然跟自己往来的目的。自己倒是小人之心了,以为是自己到管理局实习,刘琳以为自己会留在燕市,也算是有些前途的人了,所以愿意跟自己来往,以防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现在看来,刘琳是为了唐卫红。


    唐卫红在均州谈了恋爱,如果拆散不了的话,之后就会结婚,就会定居在均州市。唐卫红孤身一人在燕市,只认识曲家人,万一有个事情,比如在婆家受了委屈什么的,远在燕市的唐家人鞭长莫及,能指望的,只有曲家人。


    所以,刘琳跟曲灵走动,不过就是希望通过她这个纽带,继续联系起唐卫红和曲家人,让曲家人充当她的娘家人罢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曲灵在心里头感叹着。


    就听见刘琳和唐卫革已经商量好了行程,而后跟自己说:“曲灵啊,以后卫红在燕市,还是得拜托你们多多照顾,卫红在曲家村的那段时间,你奶奶,二叔、二婶还有大哥、小妹,对她都很好。”


    曲灵点头,说:“会的,我奶奶,二叔二婶他们也挺稀罕卫红的。”


    刘琳便又提到了曲树钢,“……他们那个军区的领导,跟卫红爸爸是老交情,那小伙子各方面素质都很不错,再有人着力培养,将来肯定差不了。”


    曲灵就笑笑,说:“多谢叔叔阿姨的关照”。


    刘琳:“这都是应该的,你们照顾卫红,我们照顾曲树钢,礼尚往来。”


    曲灵就点了点头,这是老早之前,和刘琳没有言之于口的默契约定。曲树钢去了部队后,十分争气,领导十分器重,如今,她的帮助,是锦上添花,不是不可或缺的了,刘琳这才将当初的默契宣之于口。


    曲灵顿时觉得这人也不过如此。


    她觑着曲灵的表情,说:“你一个人在燕市,有什么需要帮忙,就尽管说。”


    曲灵心说,还真指望不上你们,最疼的小女儿都在均州调不回来,可见能力也十分有限,又岂能帮得上自己?不过,她是一点情绪都没外露,只是客气地点头。


    话说得也差不多了,知道了他们叫自己过来的目的,想清楚他们根本帮不上自己,曲灵在这里也觉索然无味,纯粹浪费时间,就提出了告辞。


    刘琳非常惊讶,跟唐卫革对了个眼色,说:“别着急走,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有鱼有肉,都准备好了。”


    曲灵笑着拒绝,说:“不用了,跟同事约好了,等下要一块去新华书店逛逛。”说着,她便站起了身,说:“以后有机会再吃。”


    刘琳和唐卫革挽留几句,见曲灵态度坚决,只好说:“跟同事约好了,那是不好失约,那就下次,下次再请你来家吃饭。”


    两人将曲灵送到门口,曲灵伸手拦了下,让他们留步,自己一个人出了院子。恰好,那位叫江吉安的解放军同志也被唐卫国送出门来,看见曲灵时,两人快走了几步。


    唐卫国极为意外地问:“怎么没留下来吃饭?第一次过来,怎么也应该吃顿饭再走。”


    曲灵笑,“哪儿有那么多应该不应该的事儿?”


    唐卫国联想到了什么,顿时一噎,略带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而后伸出手来,“曲灵同志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唐卫国,在这个家里排行老三,男的里面排行老二。”


    曲灵大方伸出自己的手,“你好,唐卫国同志。”


    那双手很柔软,是双没干过活的手,跟他的外表很相符,看起来,性格也和他妹妹有几分相似。


    一触即分,唐卫国追问着:“你真就这么走了,真不留下吃午饭?这次请你吃饭,我妈他们是真心实意的。”


    曲灵嘴角一动,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觉得自己对这位的判断应该没错,她摇摇头,说道:“饭什么时候吃都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家属院里挺安静的,偶尔有身穿军装的人英姿飒爽地从身边路过。


    曲灵观察了下家属院的布局和结构,唐家住在靠外的位置,相对于藏在深处的那些房子、院落,明显要小了一些,位置也不够好。可见,唐家的这个首长,在军区里的待遇也就那样。


    曲灵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耳边响起一串稳健脚步声,转头看向跟着自己一块从唐家告辞出来的江吉安,对他友好一笑,又转回头去,加快了脚步。


    “曲灵同志”,江吉安叫了她一声,而后跨前一大步,跟曲灵距离半米远左右,并排而行。“我叫江吉安,是唐卫国的朋友。”


    曲灵诧异于他跟自己搭话,说:“你好,江吉安同志。”


    “你好”,江吉安说着,便没了话,稍稍落后一步,跟曲灵保持着同样的步幅,往家属院门口走。


    曲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江吉安说话,心说这人可真奇怪,大步流星,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家属院门口,她转头,礼貌地朝着江吉安说了声“再见”。


    江吉安朝着她笑了下,这一笑,冲散了他脸上稍显严肃,独属于铁血男人的冷硬气势,变得温柔起来,曲灵瞧见他右边脸颊上,居然还有个浅浅的酒窝,长在这样的脸庞上,意外地竟然很和谐。


    曲灵便也回以微笑,继续往前走,却发现江吉安还跟在她身后。


    这一身气势,这一身衣服,肯定不会是坏人,曲灵便也没在意,往公交车站走去。


    这附近的环境幽静、树木林立,对面就是营房,高高的围墙,有战士们站岗巡逻,墙上刷着几个大字:提


    高警惕,保卫祖国。


    走到这样的地方,人都不自觉要挺胸抬头,气势倍增。


    有一队士兵排着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对面走过来,曲灵连忙避让到一边,江吉安也往旁边让了让,打头的那对士兵朝着江吉安敬了军礼,江吉安回了礼,又不远不近地跟在曲灵后面,一直来到公交车站。


    车站处放了一张军绿色的木质长椅,曲灵走过去坐下,江吉安站在不远处,像一根标枪。


    等车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曲灵的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觉得这人挺矛盾的,说是外向健谈吧,可说了两句就不言语了,说是冷硬汉子吧,那笑容却是柔和的很,甚至可以称之为可爱了。


    曲灵忍不住开口,“江同志,你要去哪里啊?”


    江吉安直挺挺地转身过来,回答说:“要去城西区看一个朋友。”


    曲灵“哦”了一声,又问:“江同志不在首都军区吧?”这话一出,好似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曲灵也觉得无趣,决定闭嘴。


    江吉安:“对,我在赵北军区,这次是回来探亲的。曲灵同志,你要回单位吗?”


    她想闭嘴,江吉安却开始问问题,曲灵只得回答:“我回经贸大学有点事儿,我还是在校的学生,学英语的,在管理局实习。”


    曲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详细,面对着这位一身正气的解放军同志,不自觉就说多了。


    “你去经贸大学,我们正好顺路。”


    之后,江吉安没再说话,曲灵也没再跟他搭讪。


    又等了几分钟,红色条纹、白色底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在公交站前停下,大门打开,江吉安站在一旁,等曲灵上去了,他才跟着上来。


    车上人不算多,只坐了三分之一,曲灵找了个空位坐下,下意识去寻找江吉安的身影,却看见他就在不远处,单手抓住栏杆,笔挺站着。


    曲灵本想开口让他坐下,但想了想,觉得这纯粹是多管闲事,就闭嘴不言。


    过了几站,公交车上几乎都坐满了,不乏老弱之人,曲灵明白,他是知道肯定要让座,干脆一开始就不坐。


    又过了两站,就到了比较繁华的地带,从车下上来几位留着老长头发,扣子不好好系,敞着怀儿,撇着嘴巴,叼着个火柴棍儿的年轻人。


    一见他们上来,售票员便提醒道:“请各位乘客看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曲灵目光从那几个人身上收回来,便看见江吉安挪着脚步,站到自己身前的位置,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将自己围在了座位之中。


    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公交车里巡视着,刚刚落到曲灵身上,就看见了他身旁的江吉安,立时肩膀一缩,收敛了下嚣张恣意的表情,将火柴棍一吐,悄默声地去了最后边。


    “谢谢你啊,江同志。”曲灵仰头朝他笑了下,低低地说。


    江吉安对她回以微笑,又点了下头。


    曲灵的目光从他又露出来的小酒窝上收回,缓缓低头。


    曲灵要去经贸大学,需要从中途下车再倒一辆车。她专心听着售票员报站,听说下一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便提早站了起来,对江吉安道了声:“我下站就下车了,江同志,再见。”


    江吉安松开扶着扶手的手臂,将通道让出来,说:“再见,曲灵同志。”


    公交车停下,曲灵走下车,不自觉回头看,江吉安也站在尚未开走的车厢里看着她。


    曲灵朝他挥挥手,而后往前走去。


    江吉安的脸庞、身影在眼前浮现出来,他可真是个英俊的男人,还挺贴心的。她揉揉自己的脸颊,将微微泛起的那一点红揉散,心想着,以后应该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隔天上班,曲灵仍是第一个来的,刚打完开水,正去水房涮了墩布准备擦地,梁睿便来了。


    “早呀,曲灵。”他脸上带着一抹晴朗的笑容。


    “早,梁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曲灵问着。


    梁睿将怀里,用冷布包着的小包裹解开,露出里面的铝饭盒,再将饭盒盖打开,里面两枚白生生、胖乎乎的包子便显露出来,“专门给你送包子来的,我妈蒸的,羊肉芹菜馅,香得很,你趁热吃。”


    他将铝饭盒硬塞过来,一把抢过曲灵手里的墩布,说:“你去吃包子,我来墩地。”


    曲灵被迫接过饭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知道,牛羊肉可不好买,只有回民家庭每月才有定额,梁睿家并不是回民,还不知道怎么淘换来的呢。


    她从饭盒里拿出一个包子,笑着说:“梁哥,我早晨吃了早饭,吃得挺撑的,这会儿吃不下,我留着晚上再吃,一个就够了,谢谢你啊,梁哥。”


    曲灵将饭盒推回去,梁睿看着饭盒里剩下的一个包子,有些失望,但也只好点头,说:“那行吧,你记得蒸热了再吃,不然羊肉都糊住了。”


    “我记住了,梁哥。”曲灵将包子放到自己饭盒里,又将墩布接过来,说:“还是我来吧,我手脚快,几下就弄好了。”


    梁睿只好又将墩布还回去。


    曲灵墩着地,偷瞄了准备去打开水的梁睿一眼,回想着从自己了之后,他对自己的点滴关心。


    梁睿人好、心好,热心肠,愿意帮助别人,在办公室里头人缘还不错,曲灵也没多想。


    可今天,这独一份,热气腾腾的包子一送来,曲灵心里头升起异样情绪,感觉梁睿对自己的心思可能不一般。


    这份心意,她并不想接受。她对梁睿只有同事之情还有些感激之心,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况且,如今工作问题都解决不了,为感情的事情分心不过就是徒增烦恼罢了。


    曲灵慢腾腾地打水,又慢腾腾地回了办公室。


    到办公室时,崔叔已经在了,曲灵松口气,主动给崔叔沏上茶水,跟他讨论起手头的翻译件来。中午,照常和梁哥,还有王姐一起去吃饭。


    王姐丈夫前段时间去世了,家里头子女都大了,都有工作,无牵无累就剩她一个人,也就不在家里自己开火。有她的加入,梁睿也就不用为了避嫌特意叫上隔壁同事了,三人一起成了吃饭搭子。


    吃饭后,曲灵引导着王姐,将话题引到了搞对象、结婚上。


    王姐先问梁睿:“小梁啊,你来管理局也两、三年了,工作也稳定了,要是结婚,也能申请住房了,咋还不谈对象?你想找个啥样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第56章 出差梁睿朝着曲灵瞄了一眼,有些不好……


    梁睿朝着曲灵瞄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王姐,我就是想找个能合得来的,志趣相投,能说到一块的。”


    王姐:“你这种条件,空泛得很,听着容易,但实际上却是不好找。你说志趣相投,那就得在咱们单位找了,我回头给你寻摸寻摸。”


    梁睿忙说:“王姐,先不费心,我暂时还不想找,等一两年,我工作方面再有些成绩再说。”


    王姐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说“那行,等你有心思找对象了就跟我说。”


    王姐就顺理成章地开始问曲灵,“你呢,小曲,你也不小了,想找个什么样了?”


    曲灵也不扭捏,说:“我倒是没具体想过找个什么样的,只是我现在还是个实习的身份,要是没有单位接收,毕业后,我的档案和户口就会被转回原籍,我也极有可能得回到原单位去。我想着,既然我留不下,那就得找个能跟我一块在均州扎根的人,两地分居的日子可不好过。”


    王姐了然地点点头,说:“我有个同学,她在燕市,丈夫在大西北,每年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个月左右,我那同学怀孕、生孩子、养孩子,都是一个人,这其中的凄凉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你想得没错。”


    曲灵:“是啊,找对象的目的就是为了结婚,结婚的目的就是互相照顾,有个依靠,既然达不成这个目的,还是暂时别找对象的好。”


    她偷偷觑着梁睿的脸色,见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神色明显黯淡下来。


    梁睿是个聪明人,也许对她产生了感情,但在明知两人不可能结婚的情况下,会克制自己的。


    在跟梁睿平时的闲谈之中,能大概了解他的家庭状况,父母都是小干部,在本地生活得不差,但要说多好,却也没有,用尽所有的关系,解决了他的工作问题,不可能再有余力安排未来儿媳妇的,梁睿娶个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才是最合适的。


    自此之后,梁睿收敛


    了自己的言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曲灵产生了丝丝的愧疚感,但凡能帮忙的,他一定不惜力气,这倒让曲灵得了很多实惠。


    在曲灵到机械进出口管理局工作刚满两个月的时候,翻译处抽调人员组成一个团队,到赵北省省会宝安市郊区的宝安矿山局去做现场考察和审批。


    以前,从国外引进项目没有那么严格,递交材料到管理局进行审批就行,但从今年开始,盲目引进外国设备和技术的情况比较严重,导致了大批外汇的浪费,造成巨大损失,所以国家对于机械进出口的管理开始严格起来,要求引进资金达到一定量的项目需要经过严格的实地考察,确认有引进的意义,是必须、必要的才行。


    曲灵代表着笔译处,被抽调到这个项目组中。


    刚听到这一消息,曲灵也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好还是坏。


    说坏吧,这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肯定,是让她过去独当一面的,说好吧,意味着要远离管理局,少了在领导们面前露脸的机会,很多资讯了解得也就不那么及时了,可能会错过很多。


    但不管怎么着,抽调她过去,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工作组由进出口管理局审计处副处长邢志国带队,有技术处一人,财务处一人,内勤一人,还有曲灵这个翻译,一共五人。


    这其中,内勤张艳红也是女的,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人长得很漂亮,身材丰满,说话娇嗲嗲,睫毛很长,总爱忽闪着大眼睛,看起来还带着一丝丝的天真。


    可曲灵才不会以为她是真的天真。


    从燕市到宝安市这一路,张艳红一直黏着曲灵,跟她坐在一处,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好像相识很久似的,上厕所、接开水,都要曲灵陪着,指挥着她帮自己干这干那。


    曲灵今天才跟她认识,就被这么自来熟地对待,挺不自在的,不过,一点都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乐呵呵地叫着“张姐”,当她的小跟班。


    因着她察觉出,这位张姐和这个工作组的组长邢志国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张姐不管跟谁说话,都会往邢志国身上瞄一眼,那眼神总是带着钩子,划个圈再转回去。


    她和张姐、邢志国的座位被分到一起,邢志国就坐在正对面,曲灵很容易就观察得到。


    邢志国倒是一本正经,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张姐,但因着曲灵一直注意着两人,还是发现了一点端倪,邢志国起身出去的时候,藏在衬衫之下的小指头轻轻缓缓地从张姐手背上划过。


    曲灵暗暗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捂住嘴巴。


    邢志国和张艳红都是结了婚,有家庭的,他们这是偷情的关系?


    曲灵干咽一口,拼命将这个发现咽下去,千万不能被当事人发现了,否则自己这个小小的实习生……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技术处的王强,财务处的黄海军,看这两人跟张艳红说说笑笑的,似乎一丁点的异常都没有发现,忙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谈笑如常起来。


    到了宝安矿山局,矿山局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邢志国和局领导把酒言欢,张艳红也是长袖善舞,也很爱喝酒,场面话也说得很溜。这样的场合里,轮不到曲灵表现什么,就乖巧地吃饭,当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小姑娘。


    张艳红拿起酒瓶来,往曲灵面前的酒盅里倒满酒,说:“小曲啊,你还不去给领导们敬敬酒?咱们来到刘局长的地盘上,以后的工作要想开展顺利,还得他们多多配合啊。”


    曲灵忙站起来,脸憋得通红,满脸慌张,“我,我不会喝酒,对,对不起各位领导。”眼看着,就是要哭了的样子。


    宝安矿山局的刘局长可没兴趣为难一个小姑娘,再说,她就是再年轻,也是审核组里的,一定程度上,掌握着项目是否能够成功的命脉,他不愿意得罪人。


    邢志国笑呵呵地说:“不会,总要学的嘛,就从今天开始学好了。”


    曲灵像是英勇就义一般地双手端起酒杯,声音有些发抖地说:“刘局长,邢处长,我才上班不久,有这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们多多教导,这杯酒,我敬你们。”


    说完,她正要喝酒,却被张艳红拦了下来,“敬酒哪有一下子敬两个人的啊,一次敬一位,才显得有诚意嘛,你这杯酒,就当是敬刘局长的,下一辈敬咱们邢处长好了。”


    曲灵有些为难,脸都皱了起来,但还是点点头,猛的端起酒盅,就往嘴里倒,可是嘴唇刚接触到白酒,就是一阵儿剧烈的咳嗽。


    “咳咳……”曲灵用袖子掩盖住口鼻,咳嗽个不停,还不忘抬起涨红了的小脸,窘迫地露出抱歉的表情。


    刘局长笑着说:“看来小曲同志确实喝不了酒,就不要为难她了。”


    邢处长很有些扫兴地说:“行了,别管她了,咱们喝。”


    张艳红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眼咳嗽声小了,但还捂住嘴巴不敢放的曲灵,笑着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我陪两位领导喝。”


    接下来,没有人再逼曲灵喝酒,曲灵便专心吃菜,等酒席散了,她也大鱼大肉地美美吃了一肚子。


    张艳红喝多了,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萎靡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有些坐不住,老是往桌子底下出溜,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曲灵的胳膊,以防自己真的掉下去,眼神还一直往刘局长和邢处长的方向瞄,娇嗲嗲地说着些恭维的话。


    刘局长和邢处长,以及王强,黄海军,还有其他几名矿山局的陪同人员也都喝多了,一个个面红眼赤,摇摇晃晃,浑身散发着酒气,看起来很吓人。


    有人去搀扶起了刘局长和邢处长离开,这次的酒局便算是散了。


    张艳红紧紧握住曲灵的胳膊,说:“小曲,你送我回去嘛。”


    曲灵答应一声,抓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架着她回去。


    张艳红着实有些沉,再加上喝多了酒,没有办法掌握住身体的平衡,出门的时候,双脚被门槛绊住,手臂从曲灵身上滑下来,而后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朝着前面扑去。


    曲灵本来是可以抓住她的,但手却顿住了,等张艳红跌倒在地,和大地来个面对面亲密接触,才也假装跌倒,双腿跪在地上,惊叫一声,但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忙关心地看向张艳红,有些焦急地问:“张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那里?”


    张艳红在地上顾涌着,痛苦地呻吟两声,而后将胳膊伸出来,曲灵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说:“张姐,我这就拉你起来,都怪我,劲儿太小了,实在没拉住!”


    曲灵一边使劲儿拉她,一边拼命懊恼、自责。


    张艳红因着疼痛和惊吓,心里头一肚子气,本来是要迁怒到曲灵身上的,可是听着她焦急的样子,看到她膝盖上沾着的黄土,那些责怪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因为惊吓和疼痛,酒醒了大半儿,心脏“怦怦”乱跳,双腿倒是有了力气,借着曲灵的双手站起来。


    曲灵上下打量她一番,问:“张姐,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幸好这里是土地,要是砖地可就惨了!吓死我了!”说着,她就上手帮张艳红拍身上的土。


    那两只修长的手打在张艳红刚刚摔过的身体上,平添许多疼痛,张艳红痛叫一声,连忙后退两步,“疼,你别拍了!”


    要不是曲灵满心满眼的关心做不了假,张艳红都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曲灵连忙投降式地将双手举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连忙凑过来,问:“张姐,要不我陪你去卫生所看看,开点药膏啥的?”


    张艳红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这次摔得着实不轻,但她不可能去卫生所,跟人家大夫咋说?喝多了酒自己摔的,还不够丢人的!


    她没好气地说:“不去,去什么卫生所?我没摔着。对了,曲灵,这事儿保密,你谁也不能说,听到了没有,要是有别人知


    道了,我饶不了你!”


    曲灵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说出来,又殷勤地要来搀扶。


    张艳红很满意她的态度,将身体的重量大半都依靠在曲灵身上。


    等到了住宿的地方,曲灵已是气喘吁吁,出了一脑门子汗,嘴巴也一直没停,一路上都在说着恭维张艳红的话,哄得她眉开眼笑,说:“小曲啊,你这位小同志有前途,有眼光,将来肯定差不了。”


    曲灵忙说:“我就是个来管理局实习的,没关系没背景的,还不得靠张姐提携?”


    张艳红就哈哈大笑,说:“算你有眼光,你张姐我没别的优点,就是心眼好,人仗义,今天咱俩也算是患难之交,我会多多在邢处长那里帮你美言的。”


    曲灵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头却是冷笑不已。


    刚刚在酒桌上,就是她一劲儿的起哄架秧子,让自己喝酒,不管是何居心,反正是没好心眼子。这样的人,就是个面甜心苦的,要是相信了她,早晚得被她卖了。


    这种人最恶心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叉腰痛骂她两句,甚至打一架过过瘾,可现实却是,她不能和张艳红撕破脸。


    不就是装相吗?论起假装来,曲灵可是不输于任何人,就看谁把谁给骗住了!


    一路将张艳红搀扶回了宿舍,将她放在床上,“张姐,你脱了衣服、盖上被子好好休息,我倒了杯水在你床头,要是渴了记得喝。”


    张艳红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曲灵便去水房洗漱了。


    等洗漱回来,张艳红已经睡得死沉了,曲灵上前去,轻手轻脚地将她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隔天一早,曲灵就在痛苦哀叫中醒来,张艳红囔囔着鼻子抱怨,说胸口处磕青了一大片,轻轻碰一下都疼,都不敢大声呼吸,晚上还被冻醒了,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被子盖上,早上起来就觉鼻子堵得慌,痒痒的,又感冒的迹象。


    曲灵嘴巴上说着关心的话,心中却直说活该!


    到了办公室,曲灵便开始了工作,她的任务就是做英文资料的翻译。


    考察组就她这一名翻译,但矿山局几乎所有的引进项目的资料都是英文的,她的工作量非常大。沉浸在工作中之时,张艳红倒是不敢打扰她,两人就只在晚上回到宿舍时产生些交集。


    如此忙碌了一周,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周末,曲灵正准备在宿舍里洗洗衣服、搞搞内务什么的,张艳红却非得拉着她一起,跟矿山局的女同志们打排球。


    曲灵从来没接触过排球,在经贸大学时,倒是因为个子高,有人想找她去打女子篮球,但打球对曲灵来说,又耽误时间,又浪费体力,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就拒绝了。


    她忙推辞道:“张姐,我不会打球,会拖累你的。”


    张艳红:“你长这么高的个子,天生就是打排球的好手,规则简单得很,我跟你说说你就会了。这是给咱们管理局争光的事儿,你不允许拒绝。”


    “好吧”,曲灵见没有拒绝的空间了,便答应着:“那可不能嫌弃我笨,输了别怪我。”


    张艳红口中说“没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曲灵知道,以张艳红的性格,要是输了肯定挂脸,而且肯定会将问题怪责到自己身上。


    张艳红给曲灵讲了下规则,就将她带去了排球场。


    宝安矿山局女子排球队的队员们看起来很专业,穿着统一的衣服还有鞋子,一个个看起来都很高大健壮。


    他们对着张艳红和曲灵露出友好的表情,说:“张艳红同志,我帮你挑选了队员,都是厂队最优秀的队员。”


    说着,她将几名队员叫了过来一一做介绍。


    张艳红挨个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满意,转头问着:“我能不能自己挑人?这是咱们两个单位之间的对抗,由我挑人才公平些,对吧。”


    那位队长不悦的表情一闪而逝,但还是笑着说:“我们矿山局女子排球队各个都很优秀,不过既然张同志提出了要求,远来是客,我们尊重客人的要求。队员们都在这儿了,想要哪位,您自己选。”


    张艳红不客气地走过去,点兵点将地将其中最高、最壮的都选了过去。


    眼见着那位队长的表情就越来越差,曲灵作为张艳红的同伴,都有些不自在了,觉出了丝丝的尴尬,但瞧见张艳红那坦然中还带着得意的表情,便觉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了。


    双方摆好阵势,由对方发球,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曲灵头一次参加这种对抗运动,心里头有些紧张,警惕地盯着在场上旋转的球,摆好姿势,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将球打过球网。


    而张艳红却是异常凶猛,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明明排球已经到了别人手里,却被她生抢过来,却又嫌弃那位队员反应速度太慢,险些丢了一分。裁判吹哨,暂停比赛,说张艳红犯规。


    张艳红却火了,大声嚷嚷着:“你会不会当裁判?说我犯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犯规了?”


    裁判也是矿山局的职工干部,知道张艳红是项目组的,得让着,好几次见她身体都碰触到球网上面了,但都忍住了,假装没看见,这会儿她都从队友手里去抢球了,实在忍不下去才吹了哨子。


    却没料到,张艳红竟然如此嚣张,而还理直气壮地和他理论起来。


    矿山局的队员们面面相觑,还是归属到对方阵营的队长走过来,语气温和地打圆场,说:“咱们就是一场友谊赛,不输金不输银的,没必要这么计较,张同志,别生气了,继续打球吧。”


    张艳红表情这才缓和了些,拿手指头指向裁判,警告似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又和队长说:“行吧,看在你们局长的面子上。”


    比赛重新开始,这下,裁判再也不敢管张艳红是不是违规,哨子像是摆设一般挂在脖子上,己方甚至是对方的球员,都开始谦让着张艳红,不敢跟她争抢,她打入到对方的球,也没人再敢拦截。


    最终,比赛以10:2告终,机械进出口管理局队大获全胜。


    张艳红抓着曲灵的手欢呼跳跃,大喊着“我们赢了,管理局赢了,我们是冠军……”


    曲灵扯了好几次,才让嘴角挂上笑容,只觉得尴尬非常,心中想着,自己还是道行太浅了,应该学习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心理素质贼佳。


    因着张艳红的“特殊”,就显得曲灵这个同样来自于管理局的正常人格外难得,等队员们三三两两离开球场的时候,就有几名队员围了过来,跟曲灵勾肩搭背的,说:“你们那位张艳红同志怎么回事?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就这么一场比赛就上纲上线的,非得要赢,她是没赢过是吧,到我们这里来撒欢了,真恶心!”


    曲灵虽然


    在工作中跟其中的一两位女同志打过交道,关系处得挺好,但也没到交浅言深的程度,他们跑过来,在自己面前痛骂张艳红,难道还想着让自己附和不成?


    曲灵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但那几名队员被张艳红弄得着实恼怒,越说就越过分了。


    “……跑我们这里来充大个儿,就她那水平,在我们矿山局,连排球队都进不了!只不过就是仗着我们有求于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内勤打杂的,牛什么牛!曲灵同志,你跟她在一块,也没少被她欺负吧?”


    曲灵怎么可能回答她?正想办法先行离开,眼睛余光就看见了张艳红正从侧面走过来,这么一点的距离,那些人的话,有可能被她听去了,要是真被她听见,以她脾气,就是自己一言不发,也是罪过。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张艳红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现在自己孤身在外,这次出来是功是过,全都掌握在邢处长身上,两人又是那种关系,枕头风一吹,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一定不能让张艳红恨上自己。


    脑筋急转,曲灵有了主意,提高声音,朝着刚刚说话那人义正言辞:“这位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张艳红同志是我们管理局非常优秀的干部,为人工作能力强、踏实肯干,非常受领导们的器重。和你们举办这次排球赛,也是为了加强两个单位之间的交流,增进感情。还有,张艳红同志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她不是那样的人,反而对我非常照顾,我很感激她!”


    第57章 又见这番话说得矿山局几名女同志目瞪……


    这番话说得矿山局几名女同志目瞪口呆,几乎怀疑曲灵和张艳红一样,都是脑子坏掉了,本来以为她是个好的,却没想到,也是睁着眼睛说胡话的。


    矿山局女同志们的惊愕未散,便听见“啪啪”的鼓掌声,转头却看,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张艳红。


    她并没有听清这些女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从偶尔飘进耳朵的字眼判断这些人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她自然是非常生气,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敢公然挑衅她这个上面来的项目组的领导!但她可不是没脑子,只知道逞威风的,掂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不和他们翻脸。


    这群打排球的女人不是高就是壮,要是真翻脸,他们要是一拥而上,自己绝对占不了便宜,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


    她恶狠狠的目光从那几名女同志身上划过。而后落在曲灵身上,愤怒的表情中增添了一丝欣慰。


    曲灵惊愕不已:“张姐,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说着,她脸上又浮现出背后说人小话被抓包的不自然来,抿抿嘴唇,不好意思再看对方。


    矿山局的女同志们看到两人这一情况,皆瞪大眼睛,而后彼此使了眼色,作鸟兽散,只剩下来自于管理局的两个人。


    张艳红上前一步,抓住了曲灵的胳膊,说:“小曲,你真是位好同志,要不是我听见了,都不知道你这么维护我,这么崇拜我!”


    曲灵依旧是满脸不好意思,说:“有些话,我当面不好意思说,我刚刚听见他们那么诋毁你,心里头气不过,才把真实想法说出来的,没想到,被张姐给听见了。”


    张艳红哈哈大笑,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在管理局是最基层的干部,跟邢副处长好上后,才借了点光,管理局有身份有背景的有的是,她本身能力也有限,在那些人面前,什么都不是,还真未享受过被人维护、崇拜的待遇,一时间飘飘然起来,看向曲灵的目光愈加柔和。


    她踮脚拍拍曲灵的肩膀,挎上她的胳膊,亲昵地说:“小曲,你的心意姐知道了,放心,你以后就把姐当自己人,你好好跟着姐,姐肯定不亏待你!”


    曲灵忍着将那只手臂扔出去的冲动,忍着肉麻,真诚地回答:“好的,姐,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自此之后,张艳红还真就对曲灵好了起来,有时候去国营饭店吃饭,还不忘给曲灵带上一份饺子回来。曲灵面上一口一个“姐”的叫着,但心里头始终对这个女人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心。


    这天,她和张艳红聊天,便聊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学了三年的英语,要是回到均州矿去,专业不对口,之前的岗位也被人占了,非常有可能会把我安置去职工子弟学校当初中老师,还不如原来档案管理员的岗位好。”


    张艳红:“小曲啊,我把你当亲妹妹才跟你说这些话,都来燕市上学了,怎么还想着回去呢?”


    曲灵叹口气:“谁不想留在燕市,留在管理局啊,可我拿什么留?一共五个实习的,就只有一个留下来的名额,怎么想也轮不到我。”


    张艳红就点点头,吊眼梢的双眼咕噜噜地转了两圈,而后带着一抹神秘微笑,轻声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留下来,就是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了。”


    曲灵立刻感兴趣地凑过来,“姐,是什么办法,你跟我说说呗。”


    张艳红的笑容就暧昧起来,带着钩子的眼神在曲灵白嫩的脸蛋上转了两圈,而后开口:“你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又是个黄花大闺女,不知道多少男人背后喜欢你。小曲啊,身为漂亮女人,这就是你的优势!”


    张艳红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电影里旧社会的老鸨子!


    曲灵连忙说:“姐,你说什么呢!我就是个只知道吃苦受累的乡下粗人,哪是什么漂亮女人,姐你别逗我了,再说了,漂亮又不顶饭吃。”


    张艳红翻了个白眼儿,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说:“漂亮怎么不顶饭吃?我可没逗你!你啊,要想留在首都,留在管理局,就得发挥你的优势。姐给你说,那些男人们,不管是单位里看大门的,还是主任、处长、局长,都一个样,水灵灵的大姑娘在他们面前撒撒娇,他们的腿就软了,一个留下来的名额算什么?只要你豁得出去,你要什么人家都能双手捧着,给你奉上来!”


    曲灵越听越离谱,可张艳红越说,越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抓着曲灵的手,兴奋得不行。


    “小曲妹妹,你要是愿意,这事儿就包在姐身上了,兹要是你啥都听姐的,姐就肯定能让你留下来。”


    曲灵就是再想留在燕市,再豁得出去,也不可能干这种没道德,没底线,出卖色相的事儿,她忙拒绝说:“张姐,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曲灵后悔跟张艳红提这件事了,本来是想着借助于她和邢处长的关系,看看能不能从邢处长那里走走后门,帮着她解决去留的问题,可她还是低估了张艳红这人不靠谱的程度。


    “你一个外地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你张姐我总结出来的经验,一般人我可不告诉她。靠男人就是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也就是你长得漂亮,那长相一般的人,她还靠不上呢!”


    说着,她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地看了眼曲灵漂亮的脸蛋,自顾自地谋算着:说:“你这么好的条件,要是找男人,就找局里顶尖的。我给你数数管理局的这几位领导,任局他马上就退休了,现在不管局里的事情,你搭上他不划算,王副局的媳妇也是咱们单位的,是有名的妻管严,他咱搭不上,那就是潘副局了。”


    她一拍大腿,眼冒金光。


    “就是他了,他才四十出头,年轻有为,帅气儒雅,他老婆在外地上班,两人分居两地,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媳妇不经常在身边,这样的男人最禁不起勾搭了。”


    张艳红这么说着,舌头舔着嘴角,发出“吸溜”一声。


    曲灵只觉头皮直发紧,却一直插不进嘴去,张艳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道兴奋个啥。


    “多好的男人啊!”张艳红眼神迷蒙,说:“我当初要是能搭上他,也轮不到……”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上闭紧了嘴巴,自己和邢处长的事儿,可是大秘密,曲灵再是自己人,也绝对不能跟她透露。


    “就是潘副局了!灵儿妹妹,你看姐对你多好!潘副局年纪轻轻就成了副局长,老局长马上就要退了,局里头都传说,他就是下一任的局长,将来前途更是没得说。人又年轻好看,你跟了她,绝对不亏!而且,他们两口子常年分居,我跟你说,这样的夫妻长久不了,你进去一搅合,这两人一准儿就能离婚,到时候,你可就是局长夫人了!”


    她紧紧搂住曲灵的胳膊,说:“到时候,你可别忘了都是姐的功劳!”


    呵,想得还真是长远,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要是真按照张艳红的计划走,她可就是大功臣,替自己谋划了这么大一件事儿,以后能不对她百依百顺吗?


    曲灵愈加觉得,这样纯纯的小人绝对不能在明面上得罪。她脑子中灵机一动,想到了推托的借口:“张姐,有个事儿,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其实,我是有对象的。”


    “有对象了?订婚了吗?你咋不


    早说?是干啥的?“张艳红声音陡然一尖,质问着说。


    曲灵:“还没订婚,他是部队的。”


    “部队的呀”,张艳红有些忌惮,问:“什么级别的?”


    曲灵轻咳一声,说:“是团长。”


    “团长?多大年纪就当团长了?”


    曲灵只好继续往下扯,“27,比我大6岁。”


    “哎呀妈呀,这可是年轻有为啊,27岁就当团长了?他家里挺有势力的吧?”


    曲灵点头,说:“是首都军区的首长。”


    张艳红了然地点头,又问:“你俩咋认识的?你们这是……家里头不同意?”


    曲灵脑袋里头已经编好了瞎话,硬着头皮说:“也不是不同意,就是确定关系的时间还不太长,我有个亲戚是首都军区的,我去亲戚家做客的时候碰见了他,后来,我们就好上了。”


    张艳红眼睛在曲灵脸上转了几转,说:“没想到,小曲妹妹,你还有这样的关系呢。”她顿了下,马上又说:“不过,他们是军队的,势力再大,也管不着咱们这些单位里的事儿。我瞧着,你对象也给你帮不上忙,要不然,你也不至于犯愁了。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考虑,反正要是我,我就选潘副局,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你要是想明白了,就跟我说声,姐给你谋划谋划,先让你在潘副局那里露露脸。”


    曲灵没有直接拒绝,说:“那行,张姐,我好好寻思寻思。”


    接下来的两天,一得着空,张艳红就给曲灵讲潘副局的事儿,讲她认识的,很多女性的故事。


    比如某某人嫁了大她三十岁的老干部,从而获得提拔,年纪轻轻的就成了某局的副局长,某位女同志跟某位领导关系暧昧,这位领导尽心尽力提拔女同志的丈夫,最终,这位女同志也成了有头有脸的夫人………


    曲灵心说,张艳红这老鸨子当得还真是尽心尽力,要不是自己心志坚定,早就被她描绘的美好未来给迷住了,上了她的贼船。


    且不说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份工作,为了留在燕市而出卖色相,就说人家有老婆,她就不能干破坏家庭的事儿。


    这番话,自然是不能和张艳红说的。


    自此之后,曲灵对张艳红的提防之心更重了,唯恐哪天自己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儿,张艳红这种人绝对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但偏偏,两人是工作组唯二的女性,又在一个宿舍里,便是疏远都不好疏远,曲灵只好随时保持警惕。


    这天是周末,张艳红要去宝安市中心的百货大楼去买东西,让曲灵陪她,曲灵料想着在宝安市这个地方,张艳红和自己一样都是人生地不熟的,耍不出什么花样,便答应了。


    曲灵跟矿山局的同志打听了坐车路线,跟张艳红坐着公交车来到百货大楼。


    在外面,张艳红还是挺依靠曲灵的,曲灵人长得高,手长腿长的,跟在她身边,有种安全感,又会跟人打交道,问路、询事儿都不在话下。


    顺利到达宝安市百货大楼。


    一个省会的百货大楼,自然没有首都百货大楼气派,但也是宝安市标志性的建筑之一,四层的建筑,占地很广,外面悬挂着蓝天牙膏、五粮液白酒的广告宣传画。


    张艳红有些嫌弃地仰头看了看灰扑扑的的水泥建筑,跟曲灵抱怨说:“来宝安市就这点不好,买东西没在燕市方便。”


    她跟邢处长一起出差,因着邢处长级别高,被安排在招待所的高档房间里,张艳红经常溜过去跟邢处长幽会,可比在燕市时方便多了,她和老邢都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这会儿不过就是带着首都人的优越感挑剔一下罢了。


    曲灵顺着她的意思说:“宝安市的百货大楼确实比不上燕市的,燕市毕竟是首都嘛。”


    要说张艳红对曲灵哪里最满意,就是这张小嘴巴了,贼甜,说的都是你想听的,就是有不高兴的事儿,跟她聊上几句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她笑着说:“是啊,咱可是首都来的!”站到宝安市的街头,都觉得比人高出一头来。


    两人正要往大楼里面走,远处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而后有人喊道:“曲灵同志?”


    曲灵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一名军装笔挺的青年从一辆吉普车上走下来,脸上的表情从迟疑到确定,那张严肃、英挺的脸庞就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来。


    “江吉安?”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曲灵诧异极了,匆忙往前走了两步站定。


    江吉安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住,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些,带着意外的惊喜,说:“真的是你,刚刚看到你的背影,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在宝安市?”


    江吉安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们之间有认识的人,所以,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再加上这一身令人信赖的军装,曲灵在异乡见到他,也十分高兴,就将自己来这边的原因说了下,而后问江吉安:“你怎么来这里了?对了,你说过你是赵北军区的。”


    江吉安点点头,说:“今天我休假,陪战友过来买些东西,真是太巧了。”


    曲灵笑着说:“是啊,太巧了!”


    他乡遇故人,这种奇妙的缘分,竟让曲灵对这位只见过一次面的江吉安产生了“两人是认识很久朋友”错觉,两人竟然就这样对着笑了起来。


    冷不丁地,两人的对视被凑过来的张艳红打断。她的目光在江吉安身上逡巡几圈,而后露出了然的微笑,说:“你是曲灵的对象吧?哎呦,长得可真好,跟小曲郎才女貌,一样的高个子,可真相配!”


    曲灵一窘,连忙拉了张艳红的手,说:“张姐误会了,这位只是个认识的朋友。”


    张艳红看看江吉安,又看看曲灵,啧啧两声,不说话了。


    曲灵连忙跟江吉安道歉:“抱歉啊,江同志,这位是我同事,张姐,她误会了。”


    江吉安淡淡地撇过张艳红,说:“没关系。”


    张艳红的目光一直放肆地在江吉安身上游走,仿佛看见了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江吉安这不经意的一瞥,无端地带着些凛冽的气息,吓得张艳红一抖,连忙往曲灵身后躲去。


    这一幕,曲灵并没有看到,只是讶异于张艳红突然的举动,但这人本就不似常人,她也没去深究。


    两人到底不熟,聊了几句后,就没有什么可聊的,此时,那辆吉普车上又有解放军同志走下来,朝着这边走来,便问道:“那位是你战友吗?”


    江吉安点点头,说:“是的,他跟我一起来的。”


    曲灵点点头,实在没话可说了,这样在一块站着也挺尴尬的,便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江同志,再见!”


    江吉安张了张嘴巴,笑了下,问:“曲灵同志什么时候回燕市?”


    曲灵如实回答:“大概再有十天左右就能完事儿回去了。”


    江吉安:“那好,咱们燕市再见!”


    曲灵点点头,便拉着张艳红往百货大楼去了  。


    走出去老远,张艳红回头看那两名军人还站在原地,面向着他们的方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种紧迫之感终于消失,她才松了口气,将从江吉安那里受的气都发在曲灵身上,“你这认识的都是什么朋友啊?凶神恶煞的,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白瞎了那身好皮囊!”


    曲灵不解,江吉安有一身好皮囊是真的,凶神恶煞从何而来?


    “那是你朋友,当然不会对你凶,我不知道怎么招惹他了,拿眼睛往我身上一瞥,快吓死人了,我打赌,他肯定上过战场,杀过人!”


    张艳红惯爱夸大,是有三分说十分的人,曲灵对她的话,向来是有选择地相信,这会儿,自然不相信,江吉安跟张艳红又不认识,瞪她干嘛?


    曲灵不由得笑了起来,也回头去看,那两位身形笔挺,高大的解放军同志还站在原地没动,他们站在那里,太过于醒目,搞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们。


    忽地,江吉安看了过来,隔着老远,曲灵看不清楚他面部表情,便对他摆摆手,而后进了百货大楼。


    张艳红还在喋喋不休,“……要说你这位解放军朋友卖相是真好,那腰,那屁股,那手臂、大腿……”


    曲灵觉得自己好似又听见了吸溜口水的声音,不由得直发寒,这怎么跟女流氓似的?


    张艳红“嘿嘿”两声,说:“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懂这些也正常,等你结婚了就知道了,这样的男人啊,能让你快乐似神仙!”


    曲灵虽然不懂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便没有搭腔。进了百货大楼里面,就到处找上二楼的楼梯。


    但张艳红显然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问曲灵:“你那个当团长的对象比这位江同志如何?”


    我哪儿知道啊?我对象这会儿还在他妈的腿肚子里头转筋呢!曲灵心里头暗骂,她这会儿算是知道了,遇上难缠的人,撒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


    只好继续编,说:“身高,比江同志稍微矮一些,但也有一米八了,长相嘛,也挺俊的,身材也差不多,挺精神的一个人。”


    张艳红就有些羡慕地说:“你命可真好,找了个有本事,又有长相的,谁不愿意一生一世只跟一个男人好啊。”她觉得自己快说秃噜嘴了,连忙转移话题,“那你们俩就靠着写信联系感情啊,多长时间见一次,准备啥时候结婚啊?”


    这一个个问题问得曲灵措手不及,她想着得抽个空把自己和那位对象的事儿好好捋一捋,以防张艳红层出不穷的问题,她敷衍着说:“我这不是还没毕业嘛,怎么也等工作稳定了再说。”


    而后指着高高挂起的一件衣服说:“张姐,那件衣服真漂亮,不过挑人,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张艳红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很快,她的全副精力就都在那件衣服上,忘了对象的事儿。


    不过,她买衣服也不消停,又险些跟人家打起来。


    她也喜欢那件衣服,想要买下来,却偏偏又觉得自己来宝安市百货大楼来买东西是纡尊降贵,拼命贬损这件衣服,和售货员沟通的时候,句句都是身为首都人的优越感。


    售货员自来就是牛气惯了的,哪儿受过这种气?不过看在张艳红一口燕市腔调,穿着打扮都不差的份上,一直忍着,直到张艳红说:“你们这种地方就是不行,货太少,也不是最时兴的样子,拿着钱和票都买不到东西。”


    售票员实在忍不住了,给了她一句:“首都的货多,你倒是回首都买去啊!”


    张艳红这下可不干了,跳起来指责售货员:“你态度不好,一点都没有为人民服务的意识,顾客说几句,你就不耐烦了?我在首都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要是不想当售货员,可以回家哄孩子去!”


    第58章 心动那售货员一点不甘示弱,说:“我……


    那售货员一点不甘示弱,说:“我是为人民服务的,可不是给某些跑这里充大头的人服务的,就这墙上挂着的一排衣服,谁不是看好了再买?你倒好,非让我拿下来给你看,看了半天你有说样式布料不好,你瞎啊,挂着的时候看不见?”


    张艳红梗起脖子,说:“你才瞎,好嘛,身为一个售货员,居然敢这么骂顾客,真是反了天了,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找宝安市革委会领导!”


    这会儿,好多人围了过来,“嗡嗡”地指点议论着,张艳红心里头也发虚了,知道这不是矿山局,不会人人都让着她。可是大话已经吹出去了,如果就这么怂了,未免太伤面子,面上就带出犹豫来。


    那售货员原本有些胆怯了,却敏锐地发现了张艳红的微妙变化,立时就气壮起来,“你找啊,你不是首都人嘛,你不是厉害吗,有本事你找到中央去!”


    张艳红给气得不行,生气售货员一点脸面都不给,把自己给架了上去,可难道真要找百货大楼的领导不成?


    正在这时,曲灵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声说:“张姐,咱们别和她一般见识,今天过来,是来买衣服的,生一肚子气就不好了,再说,咱们马上就回燕市去了,和地方上的人一般见识太掉价。”


    这话听得张艳红心里头舒畅了,立时就坡下驴,拿手指头指着服务员:“行,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要不我非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售货员也见好就收,和顾客骂架,总归是她的问题,要是领导真的来了,处罚是肯定的,她便忍了,没再言语。


    张艳红这才满意了,拉着曲灵的手:“反正马上就回燕市了,不在这小地方买了!”


    围观之中的很多人都受过售货员的气,本来是站在张艳红这面的,可听到这句话,又都同情气售货员来,宝安市咋说也是赵北省的省会,咋在这人嘴里都成小地方了?多狂妄瞧不起人啊!


    眼看着就有人忍不住开口要和张艳红理论,曲灵连忙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张艳红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对,乖乖地跟着曲灵往楼下走,却还怨怪着:“你拉我干嘛?一群乡下人,当谁怕他们?”


    曲灵:“咱不是怕他们,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咱们两个外地人在这里势单力孤的,万一他们找人打咱们咋办?”


    张艳红心里头也觉曲灵说得有道理,但却是嘴硬,说:“那就打电话给邢处长,让矿山局的刘局长来处理好了,我不信矿山局的局长还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售货员。”


    曲灵知道张艳红就是过过嘴瘾,在她面前强装面子罢了,还不至于真干这种高射炮打蚊子的事儿,便哄着她说:“是,是,你大人大量,不跟他们那些小卡拉米一般见识。”


    张艳红这才高兴了,说:“就是!可惜了,那件衣服没买上,算了,回燕市再买,走吧,回矿山局去。”


    走到最后一截楼梯时,曲灵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处的江吉安,他依旧像是一个白杨树一般,挺立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呀,那位解放军同志,还在呢!”张艳红也看见了他,有些惊喜地说,“是不是在等你呢?”


    曲灵摇摇头,两人算上这次也不过就见过两次面,等自己做什么?


    此时,江吉安也看见了曲灵,他朝着曲灵点点头,而后站在原地没动。


    曲灵快走几步,在距离江吉安不远处停下。


    “你们逛完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而后又同时笑起来。


    曲灵回答:“对,我们准备回去了。”


    江吉安:“刚刚想起,还有话没和你说,就在这里等等你。”


    真是在等自己啊,曲灵心里头诧异,又有些异样的情绪,她感觉到,身后的张艳红捅了捅她的腰眼,她回头看一眼,正对上张艳红揶揄的怪笑。


    曲灵平静转回头,问江吉安:“江同志你要和我说什么?”


    江吉安:“在宝安市期间,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曲灵。


    曲灵犹豫了下,江吉安又说:“我是唐卫国的朋友,那天我恰好找他有事,耽误了你们相聚,他没有和你说上话,有些遗憾。”


    听这话的意思,江吉安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唐家的关系?


    至于唐卫国,他遗憾吗?从他那天的表现来看,不大像。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江吉安的好意,将那张纸条接过来,说:“谢谢你,江同志。”


    江吉安右侧脸庞露出小酒窝,说:“不客气。”


    礼


    尚往来,曲灵也留了自己在矿山局的地址,说:“江同志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


    两人分开,江吉安一直站在百货大门门口目送曲灵远去。


    张艳红收回视线,拍打了下曲灵的胳膊,一脸发现了大秘密的表情说:“这个江同志对你有意思!”


    曲灵心头一震,忙说:“张姐你可别瞎说,我跟他也就见过几面而已。”


    张艳红不高兴:“我可没瞎说,我是过来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没有意思,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江同志肯定对你有意思!”


    曲灵:“你可别瞎说,我是有对象的人。”


    说到对象,张艳红倒是想起来了,问着:“他说的唐卫国就是你对象吧?他们两个认识,完了他又对你有意思,我的妈呀,这可是好一场大戏啊!”


    张艳红两眼又开始冒光,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不着四六的东西。


    曲灵也实在没法跟她解释,幸好公交车过来了,便拉了她上车。


    还有十来天就要离开宝安市了,这段时间曲灵的工作很忙,有很多的资料、文件需要翻译,曲灵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办公室里,很晚才回去,一方面是确实工作比较多,另外一方面就是想要躲着张艳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江吉安还有唐卫国特别感兴趣,得了空就要提一提他们,问问曲灵和他们认识的经过,相处细节,甚至是有没有亲过嘴这些很令人脸红的问题。搞得曲灵很烦,又不能和她翻脸,就只能躲避着她。


    不过,张艳红对他们感兴趣归感兴趣,但一得着机会就劝说曲灵要实际一些,说是与其找个帮不上忙的高级军官,还不如找个能帮得上忙的领导,见曲灵很抗拒,张艳红就又提建议,继续跟对象谈恋爱、结婚组成家庭,但领导那边呢,也要接触着。


    这不就和张艳红一样了吗?


    这人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实在聪明,还说这都是为了曲灵好。


    曲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计算着日子,还有四五天就能完事儿回燕市了,到时候就不用再跟张艳红日夜在一块了。


    这天曲灵正在上班,就听人说门口有人找。她疑惑,自己在宝安市根本就没有熟人,怎么会有人找她呢?


    带着好奇,走到门口时,就看见一个带着酒窝的挺拔身影。


    “江同志,你怎么过来了?”曲灵诧异地迎上来。


    “曲灵同志,我来和你道个别,我下午就要回燕市去了。”江吉安说道。


    “哦”,曲灵应着,眨眨眼睛,愣了几秒,才应出一句,“那祝你一路顺风”。


    她有些懵,江吉安的到来让她意外,但来的目的更让她意外,两人有熟稔到这个地步吗,还要专程来和她道别?又乱乱地想,军人的假期这么多吗,前段时间刚回了燕市探亲,这就又要回去吗?


    她脑中忽然响起张艳红的话,顿时,脸有些发热起来,她抬起头,看着江吉安,想知道是否能看到张艳红所说的不一样的眼神。


    却只见他目光清明、眼珠漆黑,黑白分明,是双非常好看的眼眸,从其中看不出异样的情绪来。


    江吉安轻咳一声,惊醒了曲灵的盯视。


    她有些慌乱,掩饰性地着急开口,“要不,我请你吃了午饭再走?”


    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句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11点,吃什么午饭啊!


    她等着江吉安拒绝,却不料,对方爽快地答应下来,说:“好啊,那我就谢谢曲灵同志了。”


    曲灵只好朝他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说:“还不到11点,江同志能等吗?饮食店11点左右才有餐食卖。”


    江吉安:“我下午出发,上午正好没什么事儿。”


    看来,这顿饭是非得和江吉安一块吃了,曲灵:“那麻烦江同志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跟领导说一声。”


    回到办公室,不等曲灵说话,张艳红就凑了过来,打趣着说,“江同志来找你了,还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曲灵也不再跟她解释,说:“他来跟我告辞,我请他吃个饭,张姐,我请一会儿假。”


    “去吧,去吧,下午要是不回来也没关系。”张艳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暧昧地朝着曲灵眨眼睛。


    曲灵不知道她兴奋个啥,要是知道了,非得给气到。有对象,还有爱慕对象,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见异思迁、脚踩两条船,看来曲灵也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正经嘛!


    这样的女人,跟两个也是跟,跟三个也是跟,就很容易把她送到领导面前去。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张艳红归为同类的曲灵收拾了下手头的工作,就带着江吉安去了饮食店。


    矿山局的饮食店门脸很大,外面挂着木制白漆底儿黑字、印刷体招牌,旁边窗玻璃上挂着的小黑板上写着今天可以供应的餐食,阵阵的炒菜香味从里面传来。


    江吉安撩起门帘子,请曲灵先进去。


    曲灵客气了下,便进了来,问江吉安:“想吃点什么?”


    江吉安:“赵北省面食做得不错,饺子或者面条都可以。”


    曲灵说:“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是帮你送行的,要不,吃饺子?”


    江吉安:“好”。


    她去橱窗朝着里面的服务员交代一声,便要从口袋里掏钱和粮票,江吉安已经将粮票掏出来,说:“我这里正好还有几张赵北省通用的粮票,本月到期,如果不用,回燕市就浪费了。”


    曲灵往那两张粮票上看过去,果然如此,只是说:“说好是我请你的,怎么成了你请我了。”


    江吉安:“不要紧,来日方长,等回了燕市,你再请我也是一样的。”


    也只能如此了。


    服务员和厨师看着来客是解放军同志,也没有怠慢,起锅生灶烧水,忙碌起来。


    曲灵找了个边角的位置,跟江吉安相对而坐。


    江吉安去找服务员要了两个空碗,又端了暖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


    “水温正好,先喝点水吧。”江吉安说。


    曲灵点点头,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江吉安:“对了,那天你同事把我认成了你对象……”


    “咳,咳咳”,一口水呛在了曲灵的喉咙,迫得她咳嗽连连,连忙转过头去,用手掌捂住。


    一只蓝白条纹,叠得四四方方得手帕递到跟前,曲灵摆摆手,已经止住了咳嗽,说:“不好意思啊。”


    江吉安将手帕收回去,脸上酒窝浮现,说:“没关系。”


    曲灵小心地又喝了口水,平息了轻喘,连忙解释道:“那天不好意思啊,我的同事有些冒昧。”


    江吉安:“没关系。你对象,他也是军人?”


    曲灵轻咳一声,刚刚的水呛了后,沙得嗓子有些痒,“不是的……”


    “不是?不是军人吗?”江吉安继续追问。


    怎么还不依不饶了?曲灵只好说:“我没有对象。”


    江吉安脸上的酒窝就更深了几分,说:“也对,你还没有毕业,该以学业为重。”


    “是啊”,曲灵轻呼一口气,总算把这个话题遮过去了。跟张艳红撒谎是迫不得已,在江吉安这里就没有必要了。


    饺子上来,热气腾腾的两大盘子,十分诱人。


    江吉安轻轻推着盘子边儿,送到曲灵跟前,说:“吃吧。”


    曲灵拿起筷子,笑着说:“你也吃。”


    两人沉默着专


    心吃饭,这饺子虽然看着多,可专心吃的话,也不过就几分钟的事儿。江吉安放下筷子,用那只蓝白相间的手帕擦了擦嘴巴,说:“这段时间在宝安市,感觉怎么样?”


    曲灵也放下筷子,也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擦嘴巴,又喝了口水,才说:“还好,过来出差,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矿山局里面,没什么机会出来体验这边的风土人情。你呢,应该对这边很熟悉了吧?”


    “嗯,我在这边好几年了,但很少来市里面,这边不算是文化历史名城,可游玩的地方并不多。”


    曲灵:“哦,那也没什么遗憾的。我来燕市快三年了,也只去过广场罢了。”


    江吉安:“燕市可游玩参观的地方很多,颐和园、天坛、地坛……很多历史古建逐渐开始放开游客参观,都值得去看一看,你以后可以慢慢游玩。”


    曲灵笑了下,心里头想着,真希望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游玩,但什么都没说。又拿起筷子,接着吃了起来。


    江吉安问她:“你在燕市,休星期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曲灵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又喝了口水,擦擦嘴角,才说:“周末一般就是洗洗衣服,看看工具书。”


    江吉安:“真爱学习。”


    曲灵:“没办法,我的专业水平还是太差了,趁着在管理局有条件,得争分夺秒学习才行。”


    江吉安没再说话,两人很快就把盘中的饺子吃完了。曲灵看着江吉安的大个子,提议说:“再来一份?”


    江吉安喝了口免费的饺子汤,说:“不用,已经吃饱了。”


    陆续有人进来饮食店吃饭,打量的目光不自觉地两人身上盘旋,充满了好奇,似乎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已经1977年了,社会上已经有了思想解放的思潮出现,但是这样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单独在一块吃饭的情况,还是很令人遐想的。


    曲灵被这些目光看得微微有些不自在。


    江吉安几大口将饺子汤喝完,跟曲灵说道:“咱们走吧”。


    曲灵立马站起来,跟江吉安一前一后出了饮食店,站在大马路旁边,隔着半米远的距离,问着:“你几点的火车,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江吉安:“都收拾好了,下午三点的。”


    曲灵点点头,说:“那,就这样?祝你一路顺风。”


    江吉安:“好,谢谢你,那我走了,咱们燕市见。”


    曲灵微笑着点点头,江吉安也朝着她笑,又站了几秒钟,才转身往不远处停着的吉普车走去。


    曲灵站在原地,一直等吉普车影子不见了,也转回去。


    她心里头有些乱,回想着和江吉安的这几次见面,两人总共也没说几句话。江吉安大概不是个很擅长言辞的人,但几乎都是他在主动和自己说话。公交车上,挡在自己身前,在百货大楼相遇时,那深深的酒窝,眼中的惊喜,还有刚刚来找自己,请自己吃饭,好似都在透露着一个意思,就是他对自己有好感。


    曲灵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双颊,心脏跳得有些快,间杂着几丝悸动。


    她走得有些快,脑子不停地旋转着,等到了宿舍,心里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拿起早上晾的凉白开,一口气喝了大半茶缸子,心里头刚刚冒起来的想法就被她压了下去。


    不可否认,意识到江吉安可能对自己有好感的时候,她心中有些窃喜,有些激动,还有些虚荣,对江吉安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但也只是有些悸动罢了,还远远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更令人不能否认的是,她想到了如果真跟江吉安好上了,自己没准就可以和白小梅一样,留下来了。


    那样真诚的一张脸,那样可爱的笑容,那样庄严的一身衣服,就浮现在了眼前,谁能忍心亵渎呢?曲灵为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而有了一些惭愧。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绝对不会以爱情和婚姻当成达成目的跳板。如果某一天,自己谈恋爱,结婚了,那一定是因为自己真诚地爱着那个人,而不是因为别的。


    想好了,曲灵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白小梅面前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这种想法,否则,两人多半得产生隔阂。


    虽然她和班广志已经见过双方家长,并且定了亲,非常感谢曲灵当初给她出的主意。


    但这种对人对己的两种标准的作为,难免让人心里头膈应。曲灵有自知之明,所以,还是不要让对方知道为好。


    很快,在宝安市矿山局的工作结束。


    在出发回燕市之前,邢处长召集小组成员开了个会。会上,对大家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示了肯定,尤其点了曲灵的名字表扬,说她做为一名刚来管理局不久,还在的实习同志,工作认真负责,翻译出来的文件精确度高,是个难得的好同志等等。


    曲灵心里头高兴,但还是谦虚地表示多亏邢处长、张姐还有其他同志的帮忙,自己还有很多的不足,以后一定会继续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知识等等。


    总之,这次的项目组圆满完成了审核任务。


    这次的任务,对于曲灵来说非常重要,但是对于机械进出口管理局来说,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小组同志们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水花。


    曲灵心里头有点点的失落,也畅想着,要是邢处长表扬自己的那番话是在公开场合里讲的就好了,不过,这份失落很快就在忙碌的工作中消失不见。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笔译二组的同事们都非常不适应,尤其是崔叔,不得不自己承担起所有工作,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清闲了一段时间后,再投入工作中,他非常的不适应,累得眼睛总是流泪,手腕也疼,天天在办公室里念叨着曲灵,巴望着她早些回来。


    组长高媛看他这种情况,只好将原本分给他的工作分担到别人身上,别人倒还好,沈姐可就不乐意,语带讽刺地说:“老崔,你这就是被惯坏了,小曲来之前,你就是这些工作,可没见你有这老些毛病。”


    老崔假装没听见她的讽刺,承认说:“可不嘛,谁能想到呢,唉,我只盼着小曲早些回来,咱们就都能轻松些。”


    王哥也插进他们的谈话中,笑着说:“马上就7月份,小曲快毕业了,在咱们单位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我看啊,老崔同志,你还是得尽快适应为好。”


    老崔:“今年不是有一个留下来的名额吗?咋就不兴是人家小曲留下呢?我看小曲就挺好,人踏实、肯干,吃苦耐劳的,脾气又好,比那些个实习的都强。”


    王哥:“谁说不是呢,可这事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啊,小曲在燕市一点背景都没有,就是表现再好,想留下也悬。”


    这个道理,在座的几位都明白,想要留下,那得有人帮她奔走才行,人才难得,但又不是没有,谁又肯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费心费力呢?


    梁睿心里头黯然,他虽然没有参与到几人的对话中,但是但凡有人提到曲灵的名字,他都会侧耳聆听,心如擂鼓。这次她出差了,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对方,每天都很想她,想象着她在宝安市每天都在做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食物。


    但两人终究是没有结果的,自己没有能力帮曲灵争取留下来的名额,再纠缠曲灵,也不过就是徒增烦恼罢了。


    第59章 新的机会同事们这些议论的话,曲灵自……


    同事们这些议论的话,曲灵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重新回来上班,得到同事们热情的欢迎,便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笔译二组获得了个好人缘,也算没白来一场。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张艳红忽然来找她,邀请她晚上来家里吃饭,说:“我男人没在家,正好咱们姐俩好好聊聊,回了燕市后,咱们两个反而不亲近了。”


    曲灵对张艳红一直存着极强的警惕之心,不过张艳红家住


    在管理局的筒子楼里,周围住的都是管理局的干部职工,只要大喊一声,就会有人冲过来,料想着她也不会弄什么幺蛾子,便欣然同意,说:“张姐,就咱们两个,也别起火了,我去食堂打两个菜,咱们一块到你家里去吃。”


    张艳红更加高兴了,说:“还是小曲你会办事,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下班我先回家,你打好了饭菜就过去。”


    下班后,曲灵拿了自己的饭盒,又借了梁睿的。


    梁睿痛快地借给了她,但欲言而止的。


    曲灵笑,“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梁睿这才小声说:“你跟张艳红关系很好?”


    曲灵:“还好,在宝安市的时候,她对我挺照顾的。”


    梁睿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不过,你跟她相处时,还是注意着点儿,她这个人,在局里名声不太好。”


    梁睿以前跟隔壁办公室的同事一块搭伴吃饭,没少听他们在背后讲究单位里的人和事,他和张艳红不熟,但她的事迹却时有耳闻,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一位女同志总是被人背后传闲话,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曲灵:“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谢谢你提醒啊,那我注意着些。”


    梁睿:“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跟我说声。”


    曲灵笑着晃晃手里的两个铝饭盒,说:“谢谢了,我明天刷好了还你。”


    曲灵去食堂打了两个菜,一个红烧肉炖土豆胡萝卜,一个是白菜炒肥肉片。曲灵长得好看,嘴巴甜,食堂打菜师傅那大勺子稳稳当当的,装了多半个铝饭盒,又用饭票买了两张油汪汪的油饼,裹在油纸里头,往网兜里一装,提着便去了张艳红家。


    张艳红丈夫不是管理局的,但也分了房子,不过比较小,也就二十平米左右,用柜子隔成了里外屋,外间靠门的位置放了张正方形的折叠餐桌。


    曲灵过去的时候,张艳红刚换了身衣服,衣领口松松垮垮的,一不小心,就能看见那饱满的胸部。曲灵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两人在一个宿舍住了很长时间,对方经常毫不顾忌地在自己面前擦身体、换衣服,她到现在都没能习惯。


    “你还挺快,正好,我饿了。”张艳红说着,接过了网兜,将两个饭盒还有油纸包兜打开,使劲儿地嗅闻着,说:“呀,都是肉,都是我爱吃的。”说着,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碗和筷子,就自己坐下,吃了起来,同时招呼着,“小曲,快坐。”


    张艳红大概是真的饿了,埋头吃饭,顾不上说话,等吃了个饱,才一抹嘴,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个天大的好机会!”


    曲灵吃饭的速度也不慢,这会儿也放下了筷子,用手绢擦了嘴巴,感兴趣地问:“什么好机会?”


    张艳红往门口看了一眼,拉着曲灵到了里屋床上坐着,解释说:“筒子楼住着方便是方便,就是不太隔音,旁边放个屁,咱这边都能听个清清楚楚的,谁家夫妻夜里头办点事儿,全楼的人都能知道,哪家男人那方面厉害,哪些男人是蜡枪头,我全知道。”


    曲灵已经习惯了她这般荤素不济,瞧着她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忙将话题拽回来,问:“姐,啥好机会呀?”


    张艳红:“潘副局长办公室里一位叫刘华的联络员,要休假生孩子去了,她那岗位就空出来了,你说,是不是你的机会?”


    曲灵就笑:“那么好的岗位,多少人都想去呢,哪儿轮得到我啊。”


    张艳红:“还就你合适。这位联络员只准备休两个月的产假,你说是为什么?”


    现在产假可以休半年,女同志们基本上都会休满,将孩子带到能上托儿所再返岗上班,还真是少有只休两个月的。曲灵想了想,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要尽快上岗,以防自己岗位被别人占了去。


    联络员,其实就是秘书,这是距离领导最近的岗位,得到领导的赏识,受益多多,虽然职位不算高,但在单位里的地位殊然,极受人尊重,到哪儿都被人敬着,即便是将来转岗,因着当过领导的秘书,职位也低不了,是一等一的好岗位。


    这样的好岗位,想要霸着,不想因着生孩子就丢掉,也是正常的。


    张艳红见曲灵没说话,便有些得意地说:“当然是不想放弃联络员这个好岗位了!但她毕竟得休假嘛,她那个岗位又不能空岗,必定得找人来接岗,万一要在这两个月内,接岗的人工作表现更好,领导更器重,要那人不要她了咋办?刘华这么精明,可不能干这种有风险的事儿。”


    听到这里,曲灵已经明白张艳红要表达的意思了。她只剩下两个月的实习期,到时间就会离开管理局,影响不到正式职工的地位,反而成了她的优势。


    张艳红也便直白地跟她这么说了,问她:“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机会?你可得感谢我和邢处长,要不是我们一直把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儿上心,哪会想到你呀。小曲妹妹,你要是同意,我和邢处长可就帮你活动了,我和那位刘华挺能说的上话的,到时候把利弊跟她一说,她肯定愿意在领导面前推荐你,邢处长再帮着你说些好话,这事儿就成了!”


    曲灵犹豫了。


    心里头非常清楚,张艳红和邢处长想把她安排到潘局长身边,就是想让她勾搭潘局长,进而从她身上捞取好处和利益,她自然不会干这种不道德的事儿,可是,这次却是难得的机会。


    如果一直留在笔译二组,即便是她的工作再优秀,也没有出头的机会,她的上司高媛,甚至是更上一层的领导吕敏都不会为着她去领导那里争取留下来的机会,他们也不够分量。


    可是到了副局长身边就不一样了,只要她足够优秀,领导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去留。


    与其在笔译二组熬到实习期满,倒不如去潘局长那里搏一把!


    至于勾搭不勾搭的,嘴巴、腿脚都长在自己身上,张艳红和邢处长还能强迫自己不成?


    想通了,曲灵便面露感激之情,说:“张姐,太谢谢你和邢处长了,这么想着我,比我亲姐还关心我,张姐,你就是我亲姐!”


    这话令张艳红非常受用,她嘿嘿笑着,说:“你这么识抬举,我也很欣慰啊,刚刚还怕你不答应呢。小曲妹妹,你就听姐的,姐是过来人,不会坑你的,你和那位解放军同志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跟潘局长这边呢。”张艳红暧昧地怪笑了两声,说:“这方面我可是太有经验了,回头给你传授几招,就凭着你这长相,身段,保准让男人对你着迷。”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捂了捂嘴巴,但料想曲灵这个小丫头也听不出自己话语中的玄机,即便是听明白了,也无关紧要。


    她又审视地打量曲灵一番,说:“就是你这个子啊,太高了,一个姑娘家,没事长这么高干嘛?不过,个高也有个高的好处。”说着,她就摸向了曲灵的腿。


    两人在一个宿舍住了那么长时间,虽然曲灵极为保守,从来不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但这双又细又长又白的腿还是被她给看见了。


    张艳红心里头是又嫉妒又羡慕,自己要是能有这么一双美腿……


    曲灵连忙往旁边一缩,害羞了起来。


    张艳红说:“害羞什么,早晚得有男人。不过,有些男人,就喜欢你这调调。”


    曲灵忙说:“张姐,你别说了,再说我就待不下去了。”


    张艳红哈哈大笑,心里头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她靠在曲灵耳边,说:“就是你跟你对象结婚之前就不是chu儿了,我也有办法教你遮过去。”


    曲灵连忙站起来,用手做扇子,扇着发红的脸,嗔怪着说:“张姐,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张艳红一点都不生气,说:“就你现在这小样,还不迷死潘副局长,哈哈哈。”


    这种纯情又妩媚的魅力,哪个男人能承受得住?


    她从邢处长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潘副局长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局长,攀上局长,不管是邢副处长还是她,都能从中大大受益。


    想想那美好的未来,张艳红愈加觉得眼前的曲灵奇货可居。


    这段时间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一得着机会就给曲灵做工作,总算是把人给说动了!她就说嘛,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呢?


    自己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她面前,不动心才怪呢。


    张艳红得意极了,说:“小曲,那就这样,我跟邢处长继续帮你弄调动工作的事情,你等我的好消息!”


    曲灵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重新坐到张艳红身边,握了她的手,说:“姐,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和邢处长了,我运气真好,才能遇见你们,你们就是我的贵人!”


    张艳红哈哈笑,说:“是啊,你运气真好!人呀,最重要的就是得有感恩之心,不能忘恩负义,小曲妹妹啊,你以后在潘局长那里有了面子,别忘了我和邢处长就行。”


    曲灵握着张艳红的手紧了紧,说:“放心吧,姐,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张艳红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她也不怕曲灵和潘局长凑在一起后不给他们办事。


    曲灵在管理局无根无基,人又单纯好骗,想要掌控她十分容易。至于潘局长,男女作风问题是当领导的大忌,兹要是中了“美人计”,就相当于掉进了她和邢处长的股掌中,有了他的把柄,就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到时候……嘿嘿,张艳红越想越美。


    曲灵看着张艳红的表情,大概能猜到这会儿她在浮想联翩些什么。利用张艳红这样的人,她是一丁点的愧疚都没有。


    接下来的两天,曲灵和张艳红密切地沟通着,随时听她说着事情的进度。听说她已经找过那位联络员刘华了,毕竟是接替她职位的,联络员本人有很大的话语权。


    邢处长再从潘副局秘书刘抗美那里下下功夫,这事儿十有八九便成了。


    曲灵和张艳红的频繁往来,没有引起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却逃不过一直对曲灵格外关心的梁睿的眼睛。


    找了个办公室其他人都不在的功夫,梁睿问曲灵:“你最近和张艳红的关系……更好了?”


    曲灵点了下头,没有否认。


    梁睿:“我上次提醒你的话,不是瞎说的,你老跟她在一块,对你的名声不好。”


    曲灵:“梁哥上次说的话,我记得的,不过我和她相处这长时间了,觉得张姐她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为人太直率,有啥说话,没什么心眼子,容易得罪人,倒不是那种坏人。”


    梁睿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我不是说她的性格,是她这人……爱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上风评不好。你一个没有结婚的小姑娘,老和她来往,太吃亏。”


    他虽然知道和曲灵没可能,也在尽力断了对她的念想,可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对她的感情,不光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眼看着她和张艳红这等名声的人来往,他心中焦急,却也只能以同事的立场来提点她,偏偏她又不肯听自己的,就让人心中更加难过。


    曲灵笑:“谢谢梁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觉得传言只是传言罢了,不可信。”


    话说到这份上,梁睿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引起曲灵的反感了,他痛恨自己的没有立场,苦笑了一声说:“好。”


    晚间,梁睿回到家中,跟父母家人坐在一块吃饭,心不在焉地扒拉了两口饭后,开口跟父母说:“爸,妈,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要是找个外地的姑娘,你们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她调到燕市来。”


    他爸放下酒盅,瞪着眼睛看他:“你当你爸妈是啥大人物不成?为了让你进管理局,把家里头能用的亲戚,能用的关系都给用了,积蓄也都花光了,哪儿还有能耐再用一次?再说了,以你相貌、工作,以咱家的条件,找个有工作的燕市姑娘容易得很,怎地,燕市的好姑娘都死光了,非要去外地找?”


    他妈瞪了眼他爸,温和地说:“你爸话说的不好听,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说句大话,就咱这条件,燕市的好姑娘不是随着咱挑吧,可也能找那条件好的。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就是得找个两人共同进步,一块赚钱过日子的,怎么也不能找那拖后腿的,没有必要。现在年轻人讲究什么自由恋爱,感情之类的,那都是一时的新鲜,结婚之后就知道了,还是条件合适那日子过起来才舒心。”


    他妈说话的时候,他爸直点头,说:“你妈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恋爱、感情就是个屁,放完了就没了,哪有踏踏实实过日子实在。”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梁睿心中升起的一点点期待又沉入谷底,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头的米饭。


    他妈歪着头审视着儿子,“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外地姑娘吧?”


    梁睿忙说:“没有,我没那么糊涂。”


    “这就好”,他妈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也觉得我儿子没这么傻。”


    隔天上班的曲灵就发现梁睿看自己的目光很有些幽怨之意,她不解了一瞬,就没在意了,按照惯例,又去传达室领了笔译2组的信件。


    她自己的信就有四封,挨个看过去,发现其中一封的字迹很陌生,寄信地址处只写了邮箱号。


    这应该是从部队寄过来的,曲灵心脏怦怦跳,下意识想到了江吉安,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避让着贴邮票的地方,撕开了信封。


    薄薄的两张信纸,她赶紧翻到第二页,看落款处,却有些失望。


    那里的名字不是江吉安,而是展敬怀。


    惊讶盖过失望,她和展敬怀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了,之后一次见面还是他高中毕业去当兵之时,自己跟着一大群同学去帮他送行。后来回家的时候听梁爱勤说起过,他提干了,留在了军队,休假回均州的时候还曾去家里找过她,后来,就再没了他的消息。


    记得初中时,她和展敬怀的关系很好,承了对方许多的关照。


    想在想想,初中是她这一辈子活得最恣意的时候,做事就单凭着喜好,从不多思多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单纯、任性,因为总有人给她撑腰,即便是捅了篓子,也能给她收拾烂摊子。


    在学校里,她是最耀眼的那个,会唱歌,会跳舞,是学校宣传队的骨干,备受同学们的羡慕,好似什么好事儿都能落在她身上。


    那个时候,她认为自己还有爸爸永远都不会老,不会死,生活也一直都会是平平整整的坦途。谁又能预料到后来爸爸会去世,自己不得不满心算计才能争取到利益,愣是摸爬滚打,一步一个坎地走到了如今。


    展敬怀是她那段无忧的,最幸福岁月的见证者,在曲灵心中那一小处被封存的记忆中,也有他的位置。


    能收到他的信,曲灵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将信封展开,曲灵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信中,展敬怀问候了曲灵,写到,上次休探亲假时,跟梁爱勤问了她的地址,也按照地址写了信去,可是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想来应该是在路上遗失了,后来,因着某些原因,写信也不方便,这次终于有了探亲假,回了均州市,才又从梁爱勤那里知道了她如今的地址。


    知道了她这些年的经历,明白她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对她坚强上进,在逆境中也毫不退缩的精神表示敬佩。又介绍了他如今的情况,用骄傲的语气说着自己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排长了。


    因着上次的信没有收到,他也不能确定这封信是否能顺利到曲灵手中,这封信只是打开两人来往的渠道,所以,这封信很简短,曲灵很快就看完了。


    收了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曲灵将信纸塞进信封里。回到办公室后,将同事们的信分发好了,便又优先取了梁爱勤的信来看。


    信中倒没什么大事儿,说了些日常,还有奶奶、二叔、二婶的事儿,又提到了展敬怀回到均州的事儿。


    用很大篇幅来形容着他的变化,什么英俊啊,硬朗啊,男子气概啊,诸多夸赞的词往他身上堆砌着,感慨着,军营真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地方,说记得展慕怀以前白白净净,像个书生,可在军营几年,就成了铁血真男人,一身的英雄气概,着实令人感慨。


    梁爱勤说,她请了展敬怀来家中做客,两人一直都在说曲灵的事情,


    展敬怀讲了很多他和曲灵之前的事情。她很惊讶于展敬怀的记忆力,以前的那些小事竟然都还记得。


    梁爱勤说,展敬怀听曲灵这些年的经历,听得津津有味,她瞧着展敬怀那个劲儿,像是对曲灵有那个意思。她觉得,要是能真跟展敬怀好了也不错,彼此之间有年少情谊,又知根知底的,将来曲灵回了均州,展敬怀也转业回来,两人都有稳定工作,都是干部,一块组建成小家庭,再幸福美满不过了。


    曲灵放下信封,在脑中回忆着展敬怀的模样,再根据梁爱勤的描述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心想着,如果回了均州,如果考虑结婚的话,展敬怀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对象,正如梁爱勤所说,两人有感情基础,也有经济基础,展敬怀这个人温和、儒雅,体贴,是个好丈夫的人选,家庭条件也很不错。


    曲灵想着,忽然就叹口气,将信装了起来。


    “怎么了?”对面的梁睿忽然问道。虽然一直克制着自己,但喜欢的人就在对面,他又岂能忍得住,会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对面。


    第60章 当通讯员了曲灵又想叹气了,本来以为……


    曲灵又想叹气了,本来以为梁睿已经死心了,可自从宝安市回来后,梁睿的心意就有些藏不住了,眼中的喜欢太过明显。曲灵心虚又担心,唯恐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出来。


    她如今事情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在别的事情上耗费心思。


    “我没事”,曲灵朝着他笑了下,头有些疼,真希望张艳红和邢处长早些帮她谋成联络员一职,远离梁睿。


    她不能和梁睿撕破脸,又不能在对方没有挑明的情况下拒绝他,言语暗示也失去了效用,便只有离得远远的,等他那心思慢慢淡下去。


    没让曲灵等太久,调职的通知就发了下来,她如愿以偿被调到副局长办公室,担任联络员一职。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包括组长高媛,都非常惊讶,崔叔长吁短叹,直说从此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沈姐说:“小曲,没看出来,你深藏不露啊,透露一下,你是走了谁的门路?”


    曲灵笑了下,说:“沈姐,我能有什么门路?”她岔开话题,说:“离开大家,我挺舍不得的,我来到管理局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多亏了大家的照顾,谢谢你们!”


    她眼神真挚,言语真诚,让大家心里头都有些不好受。曲灵在办公室里人缘很好,勤快、踏实,爱干活,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谁能不喜欢这样的新人呢?


    崔叔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最舍不得曲灵的就是他了,说:“谁那么不开眼,怎么就把你调走了呢,唉,以后我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高媛:“崔叔,你可别这么说,小曲是去了更有前途的地方,咱们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崔叔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人往高处走,是应该为她高兴,唉!”


    办公室这些人中,只有梁睿猜想到曲灵的调职大概和张艳红有关。这个女人虽然名声不好,但交际很广泛的,能拉得下脸皮,又是机械进出口管理局的老职工,帮曲灵谋求个联络员的职位还是有这个能量的,只是,他始终不能相信张艳红这种人的人品,唯恐单纯、好心眼的曲灵被她坑了。


    等曲灵收拾好东西,准备往楼上办公室搬的时候,梁睿自告奋勇帮她拿东西,却被高媛给拦住了,说:“这么点的东西,就让曲灵自己拿吧,她长这么高的个子,力气又大,不是白长的。”


    曲灵感激地看向高媛,这是为她好,梁睿的举动容易让新同事们误会两人的关系,有了流言对男同志来说影响不大,但对女同志来说,却是致命的。


    梁睿悻悻不已,但也只好放弃,小声跟曲灵说:“小心那个张艳红,有需要帮忙的,你就尽管来找我!”


    曲灵笑:“我记住了,梁哥,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


    她说着,便抱了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留下梁睿久久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她这一走,两人之间再没了近水楼台的便利,估计见面都少有,也好,就这样吧!


    潘副局长办公室在三楼,旁边就是曲灵要去的办公室。


    此时,那名准备休产假的联络员刘华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肚子大得像是扣了一口大铁锅,整个人都像是发面的馒头一般肿了起来,脸色又白又粉,鼻头有些红肿,就站在那里,好似已费劲了全身的力气,呼吸声粗重异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着每天来上班的。


    曲灵之前在张艳红的引荐下,已经和刘华见过了,刘华觉得她淳朴、单纯、懂事,知道她在燕市没有背景,不担心会占了自己的位置,对她很满意。


    也是因着她的力荐,曲灵才被调过来的。


    “华姐”,曲灵忙快步走过来,将东西夹在咯吱窝下面,腾出一只手来搀扶着刘华。


    刘华对她的有眼力价很满意,扶着那只修长的胳膊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总共三张办公桌,最里面一张是他们这些联络员们的头头张抗美的,他是潘副局长的秘书,今天三十岁出头,是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斯文男人。


    另外的两张办公桌都是联络员的,两人分工合作,拟写文书稿件、对内、对外联络,协调潘副局长工作安排等等。


    靠着墙的那一张坐着个不到三十岁,头发很茂盛,梳着偏分头,小眼睛粗眉毛,相貌普通,但显得很质朴的男人。见曲灵两人进来,便笑着站起来,先伸出手来,说:“曲灵同志吧?你可算是来了,好早些让华姐消停休假去。我叫肖鹏,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肖哥好了,以后咱们同在一个办公室,就是一家人了,互相关照。”


    曲灵伸出手来,跟肖鹏轻握了下,说:“肖哥好。”刘华还在身边,她不会急于跟同事们示好,打完招呼便退到刘华身后站着。


    刘华满意地点点头,说:“小肖同志人特别好,愿意帮助人,我这身体这样,也就只能和小曲简单交接下,以后她不懂的,就得靠小肖你了。小曲是个好同志,虽然来局里时间不长,但爱学习,能吃苦,人也聪明,你好好教她。”


    肖鹏忙说:“华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带她,你就好好去休假,等生了孩子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去给你下汤。”


    三人又聊了几句,曲灵连忙搬了椅子过来,搀扶着刘华缓缓坐下。刘华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双腿一左一右的岔开着,喉管里头呼哧呼哧的,好似喘不匀气似的。


    人家说怀胎十月,瞧着她这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十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可真有眼力价,怪不得张艳红总是夸你呢,我正好站累了,想坐一会儿。”刘华说着,这么一会儿,额头上和鼻尖上就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等刘华缓慢地坐下,便开始言归正传,开始跟曲灵做工作上的交接。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考察过曲灵的文字水平,都是经常写思想心得、批判稿子锻炼出来的,基本水平还是可以的,曲灵一个新来的,张抗美也不会往新人身上压多重的担子,只要凑合完这两个月,等她坐月子回来就成了。


    没说几句,刘华就喘的不行,脸色泛红发紫,汗“噗淋淋”地往下掉,曲灵着实担心她,忙找了自己带来的本子当成扇子帮她扇风。


    肖鹏也看不下去了,说:“华姐,要不这样,你就别费劲了,回头我教给她。”两人的工作虽然侧重点不同,但重合的地方也很多。


    刘华也确实有些吃撑不住了,说:“那行,那就靠你了。”


    不多一会儿,走廊传来脚步声,肖鹏立刻站起来,对曲灵说:“领导回


    来了。”


    曲灵也忙站起来,目光看向门口处。


    不多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相貌英俊和气,微微有些啤酒肚,但身材保持得还算是不错的中年人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这就是机械进出口管理局的潘明潘副局长了。


    他的秘书张抗美退后半步,紧紧跟在他侧后方,呈现出拱卫的姿势。


    潘局长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张抗美倒是往屋里看了一眼,但没顾上打招呼,就小跑着先去给潘局长开门去了。


    几人等了几分钟,张抗美才进来。


    刘华在曲灵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站起来,笑得迎上去,“张秘书,小曲来了。”


    曲灵之前也是经过张抗美考核过的,知道他是个很亲和,很客气的人,忙跟着说了一句:“张哥好。”


    “来了”,张抗美将公文包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而后说:“潘局这会儿正好有空,我带你去见见领导。”


    “唉”,曲灵答应一声,微微躬着身体跟在张抗美后面,稍微错后一点的位置,她比张抗美还要高上两三公分,离得远些,身高差就没那么明显了。


    隔壁潘副局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张抗美理了下整齐的头发,又拉了拉衬衫的袖子,回头看了眼曲灵,低声说:“潘局长很注重仪容仪表和个人卫生,你面见局长的时候,多多注意。”


    曲灵忙理了理胸前的两只辫子,将碎发往鬓角处抿了抿,又整理了下藕荷色小翻领衬衫的前襟。


    张抗美笑了笑鼓励道:“潘局长很平易近人,不要紧张。”


    张艳红为了让曲灵顺利地“勾引”上潘副总,很是细致地给她讲了这位领导的秉性、脾气、性格、爱好等。曲灵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


    潘局长是管理局一正两副三名局长里最年轻,也是脾气最好的,最有人缘的。不过这都是不熟悉之人对他的评价,实际上他对于下属的要求很高,为人严谨,对工作精益求精。


    “进!”


    里面传来沉稳的男声。


    张抗美推门先进去,曲灵退后一步跟上。


    “潘局,接替刘华工作的联络员曲灵,小曲来了。”


    潘局长从宽大的办公桌前抬起头来,目光在曲灵身上停留一瞬,“这么高的个子。”


    曲灵不好意思地笑,微微欠身,道了声:“潘局好”。


    张抗美嘿嘿笑了两声,说:“我第一次见小曲也是这么说的,她这么高的女同志,我还是第一次见,比我还高些。”


    曲灵也跟着笑。


    潘局脸上也带了丝笑意,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小张,以后多多帮助小曲,让她尽快开始工作。”


    张抗美爽快答应一声,便带着曲灵出来,顺手将潘局的门给关严了。


    曲灵轻轻呼口气,小声说:“吓死我了。”她舒口气,潘局长看她的目光清明,带着股子审视,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迷恋、贪婪,这位应该不是见色就起意的色胚,她的心安定了许多。


    张抗美笑着安慰她,“你是头一回见潘副局,以后经常见就习惯了。不过小曲你记住,你的心里头始终要存着上下级的概念,千万不能因为熟悉了,领导对你亲切了,就态度轻慢起来,领导始终都是领导,要时时刻刻保持着尊敬之心。”


    这是金玉良言,曲灵连忙点头,感激又受教地说:“我记住了,我之前一直在笔译组做翻译,没怎么跟领导接触过,您可得多提点我。”


    张抗美:“我是你上级,自然会提点你,不过,你可别跟个别女同志似的,遇到点什么事儿就哭哭啼啼,犯小心眼儿,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曲灵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当初在均州铁矿上班的时候,第一年,在老师傅们的教导下,我扛木头、爬电线杆当电工、修路……还得过厂里的劳动标兵,我们白天劳动,晚上上思想教育课,在广大工人阶级的教导下,我意志更加坚定,最能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了!”


    张抗美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得笑了起来,又看她大眼睛、高鼻梁,不大不小的嘴巴镶在白嫩的脸庞上,着实是漂亮得很,但配上她坚定的目光,严肃的表情、高高的个子,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位娇滴滴的姑娘,便又将笑容收敛,半开玩笑地说:“好,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你可别在背后骂我。”


    曲灵郑重地说:“不会的!”


    张抗美是潘局长的秘书,潘局长是个对工作精益求精的人,如果秘书跟不上他的节奏,早就被他淘汰掉了,曲灵喜欢有能力的领导,因为能学到很多东西。


    她不怕领导苛刻,要求高,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的价值,体现出她比别人更强。


    两人回了办公室,刘华去后勤办理休假手续。


    办理完手续,刘华将自己办公桌其中一个抽屉腾出来,给曲灵用,其他两个上了锁,带上自己的水杯、饭盒,又交代了些自己离开后的事情就正式休假了。


    曲灵帮她拎着东西,一直送到门口。


    刘华见她老实、淳朴,一点不敢逾矩的样子,心里头挺满意的,但还是敲打她:“我就休两个月的假,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别惹事,别出头就行。”


    曲灵乖乖点头,说:“华姐,我明白的。”


    刘华:“明白就好。你在这儿工作,就代表着我,一言一行的,都注意着些,别回头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曲灵:“华姐放心,我会的。”


    刘华又叮嘱几句,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曲灵盯着她的背影没入楼梯口,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刘华走了?”肖鹏问道。


    曲灵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声说:“走了,她可真不容易,那么沉重的身体,一直坚持到现在才休息。”


    肖鹏就“嗤”地笑了一声,说:“是啊,不容易。”


    曲灵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声嗤笑,怎么听都是饱含着讽刺的,可刘华在时,他明明又礼貌又热情,一副关系十分好的样子,难道,也是面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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