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周惟静在进避难所三个月的时候,开始不再吃空间里的食物,而是和其他的同楼住户一样,每天到点了去吃食堂,有肉就多吃两口,没有肉就少吃两口。
江述在听她说这个的时候,很是惊讶,“为啥?”
他们空间里有肉有菜,躲在自家的小房间里吃也没有人会发现,实在不行,就躲在空间里吃就行了。
“你发现没有,我们有点太突出了,”周惟静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又指了指他的。
“我承认,我们长得挺好看的,但这不是生出来就知道的吗?”
江述明白了,但还是忍不住故意逗她一下。
周惟静翻了个白眼,“大家都是吃食堂的,大家都饿得面黄肌瘦的,就我们俩白白胖胖面色红润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样吧?”
江述摸了摸下巴,假装思考,“你说的是哦,但我们俩就这么折磨自己?”
“等天气再暖和一点点!”
周惟静握拳道,“等气温什么时候回温到二十多度,我们就出去自己找地方住!”
“那这回我是真的不想再人挤人住在一块儿了!”
“我也不想……”周惟静一脸菜色。
就这样,从那天之后,周惟静和江述再也没给自己开个小灶,每天呆在空间里的两个小时除了干活就是坐在草地上看着辽阔的物资货架还有在田里捉迷藏非常热闹的鸡鸭牛羊发呆,偶尔在水库边钓鱼,钓上肥硕的各种海鲜河鲜也只能顺手再扔回去。
在避难所里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中上层的住户因为走得是捐献物资,平常并不需要承担劳动义务,更加的无所事事。
无聊激发出人们内心的燥郁,燥郁又催促着人们发泄。
每层楼都出现了名义上为聊天室的棋牌室,有家中原本就开棋牌室的偷偷带了两副麻将和扑克牌进来,也有神通广大的,用食堂剩下的废纸板自制了一副扑克牌。
总之,富人有金镶玉的麻将,穷人也有制作粗糙的扑克牌,将时间消磨在热热闹闹的牌桌上,就算是吵架干仗也比死气沉沉睁眼除了睡觉都不知道能干什么要好。
避难所官方一开始发现棋牌室的苗头后严厉打击过,可后来,无所事事的中层居民闹事甚至开始频繁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后,通过分析,又默默地放宽了这方面的尺度。
绿白两层的住户,在白天时还要轮流负责出工,这是他们住进来就约定好的义务。
避难所有自己的温室,用来培育抗寒粮食作物,食堂里最常见的黑紫色土豆和绿得不像地球生物的菠菜就是这里出产的。
煮熟后一个硬得像温热但无味的木头一个是一煮就烂成黏糊糊的一滩深绿色神秘液体,色香味上不管哪个角度看怎么看都是一场灾难。
在无所事事的几个月里,周惟静曾去找过一次卖给她玩偶的那个老太太的老伴儿。
看见他的时候,佝偻的身躯憋屈地缩在中层卧铺里,苍老的脸上皱纹斑斑,浑浊的眼里只有木然。
儿子死去了,孙子病死了,远在他乡的女儿不止是否还活在人间,老两口在艰难的岁月里磕磕绊绊又不离不弃地一路逃亡到了避难所。
可谁曾想,前一天说我只是回家拿个娃娃的老伴儿,再也没有回来。
他恨啊,恨自己不该因为他们的家近,那天又风湿发作,没有陪她一起去,也恨自己年迈无用,没有本事说动他人去寻老伴儿的尸首。
周惟静在门口踌躇了一阵,上前轻轻拍了拍老头的床铺的铁制栏杆,在周围异样的目光中,垂下眼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只是一句话。
老人枯木般的眼眶里再次溢出了一滴眼泪,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们是上次买玩偶的?”
老人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不是那个人给了老伴希望,她又怎么会想到回去把剩余的玩偶都拿回来……如果像之前一样,没有人愿意买他们的玩偶,老伴儿是不是不会死……
唯独没有想到,那个向老伴儿买玩偶的人会在茫茫人海中找过来,和他说对不起。
无数的话哽在喉咙,老人沙哑颤抖着摆了摆手掌,“不关你们的事……是我忘了带全家福,我老伴儿才回去拿的……”
周惟静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戳穿老人蹩脚的谎言。
装着肉罐头和卤牛肉的毛衣沉甸甸地坠在手上,原样的来,原样的回去,只有逐渐开线的毛线证明了主人提着它出行不止一次。
老人没有要周惟静的肉罐头。
他说,他没有脸独自吃肉,也不想接受你们的赔偿,因为老伴儿的死和他们没有关系。
周惟静和江述无法说服倔强的老头。
只是从行李箱里掏出了那块剩下的金砖,走了同在避难所做工作人员的吴丹丹的门路,她如今是避难所温室基地的部门主管,将金砖往保卫部门的桌上一拍,当天中午,搜救队就出发了。
正当周惟静翻箱倒柜,试图找点什么值钱的东西,让老头子也可以换个舒服点的房间再差也让他换个方便点的下铺时。
老头子自杀了。
在老太太被冻成冰雕的尸首运回来后。
胸口还放着他们一家的全家福。
周惟静很难形容当时的她是什么情绪。
在愤怒之外还有一股冲动。
她愤怒天灾的残酷,为什么刚刚好就是在老太太回家的那天有地震呢?为什么偏偏就发生在城中呢?
她对看不见结束的天灾,头一次产生了灰心丧气的情绪。
江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能像之前一样,给她做一顿辣到让人不停涕泗横流的火锅发泄一下情绪。
因为他们住在避难所。
这也是江述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老天能放他们一马,让这漫长的冰封季节结束吧。
也许是他的祷告让上天听见。
顶层办公室里,避难所所有的高层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放大的图片。
“卧槽!这是真的吗?!”
“天啊!我要哭了!”
所有人都露出激动或者感动的神情,握着身边人的手亢奋得双颊通红,“真的有植物发芽的痕迹!”
自从上回突如其来的小规模地震发生后,避难所就开启了灾难时期的搜救活动,但主要任务还是查看附近有没有地质变化的痕迹。
其中一支,就在一块被地震掀起来的巨大冰层下面看到了这苔藓一般的植物。
鲜嫩的绿色在冰天雪地中宛如黑夜里的星子,耀眼夺目,只是一眼,就觉得胸腔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物质填满了。
也正是从那天以后,避难所探测发现,夏城雪原中,有部分地区气温已经发生了改变。
从零四十度到零下二十多度都有。
最高的地方温度甚至达到了零下二十一度!
这怎么不是希望的曙光。
有人提议是否要在温度升温最明显的地方开始搭建新的建筑设施,“等气温再升高一点,那里就可以先尝试户外种植抗寒作物了!”
有人野心勃勃中透露着精明,“老大!我自愿请命!”
这么好的活计,谁也不想放弃这个先机,纷纷抢着请命,但坐在最上首的陆夏夏却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答应。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天气会这么顺应他们的心意,而且这么不均匀的部分升温,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但坐在她身侧的蒋秘书却笑吟吟地敲了敲桌子,对着下方的所有人道,“这个主意可行,但是,人选还需要再商量。”
他转过脸,假装没看见陆夏夏脸上的不悦,“老大,您说呢?”
陆夏夏心中的忌惮倏然升起。
她猛然醒悟,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替她做主了?!
第142章
陆夏夏年纪太轻,而高市长在寒冷的环境中身体越发虚弱,不可避免的,夏城领导班子中一部分自恃功劳深重的老人们对她就有些不信服。
而蒋秘书,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在高市长身边做秘书十年了,一毕业就跟在高市长的身边,很得高市长的信任,也是众人周知的心腹。
如今,他跟在陆夏夏身边辅佐她,旁人只会将她和蒋秘书视为一个整体。
这两点,陆夏夏之前一直也都知道。
她知道爸爸对蒋秘书的信任,也知道蒋秘书的能力,一直以来,都将蒋秘书视为可以信赖的长辈,在很多决策上也给他了很大限度的自由。
想到这,陆夏夏垂下眼,眉头的褶皱越来越深。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记忆中那些被她下意识忽略掉的细节就会重新翻涌到她的脑海。
父亲身体不舒服时,蒋秘书安慰似地说,“这个会不算重要,夏夏不如你去看市长,我帮你主持,到时候直接把内容列好提纲给你。”
在她某次和负责仓储管理部门的部长开完会后,她捂着隐隐坠痛的小腹正从办公室出来时,看到了蒋秘书和部长笑着勾肩搭背离开的背影。
……
一些细节,让陆夏夏打了个寒颤。
父亲一次次提醒过她的话再次回响在她的耳边,“夏夏,做一个当权者,一定要保持警惕,不管是对谁。”
陆夏夏提起警惕,在会议上力排众议,压住了蠢蠢欲动的下属们,拍板开发温度上升区域的计划得需要观察。
回忆结束,各怀鬼胎的下属们纷纷离开,额角青筋狂跳的陆夏夏面色不好地起身也要离开。
蒋秘书叫住她,“夏夏?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他眼中的关切真诚又亲切,像是真的把她当成家里的小妹妹一样,陆夏夏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想我爸了。”
蒋秘书一无所知地宽慰道,“夏夏,市长最近情况很不错,要是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下午就去看看他,那个会我替你开。”
陆夏夏不动声色地拒绝,心事重重地回了办公室。
“佳佳,要是让你来和我一起工作,你愿意吗?”
办公区最上层的一个宽敞房间,这里是陆夏夏的专属休息室,这里,能无障碍随意通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夏夏的双胞胎妹妹,陆佳佳。
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和神态却完全不同。
和陆夏夏此时的疲惫担忧相比,陆佳佳的精神就好多了,明媚漂亮的脸上洋溢的全是无忧无虑的快乐。
“啊?我!”陆佳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呆呆地问,“我给你当助理吗?”
“不是助理,是像蒋秘书一样的辅助秘书,你愿意吗?”
“可是……蒋秘书挺好的呀?”陆佳佳不解道,“是现在避难所的事情太多,蒋秘书忙不过来吗?”
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妹妹,陆夏夏哽住了,只能深深叹一口气,暂时先不讲这个了。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在一墙之隔,蒋秘书从墙角的一块特殊装置听到了里面的全部对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朝站在他身边的同伴比了个手势-
又过了几天,在午餐时间点,窝在房间里自娱自乐的人们照例提早出来吃午餐。
周惟静和江述也是,他们俩的脸色自从不再吃空间里的食物后,也逐渐瘦了下来。
江述瘦得很明显,下颌线清晰得像单独给他开了图层描了边一样。
但不得不说,他瘦了之后,看起来很有点高中生长期时瘦削清秀的影子,让周惟静这两天爱不释手,两个人连着两天腻腻歪歪没出来吃午饭。
就是今天,手牵手去食堂吃午饭的两人正好碰到了有炸鸡翅的一天,油炸的味道飘在空气中,几乎所有往食堂走的住户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脚步加快。
避难所的食物虽然是免费的,但也有一个食堂的通病——菜难吃。
每周的食谱都差不多,七天中只有一天的主食是米饭,其余时间不是玉米面馒头面条就是蒸土豆红薯等红薯。
荤菜也多是炖肉和清蒸类,因为种植培育的难度大,油在避难所是稀缺资源,需要消耗大量油的炸肉类,住进来这半年时间,三层住户们一共吃到的次数还不够一只手。
“哇!炸鸡翅!我看到了!!”
“老天爷!终于来点新菜色了,当初把我们全部家当都收走了就天天给我们吃各种香肠丸子!”
“诶,那边怎么还有个牌子?”
周惟静也顺着议论纷纷集体激动起来的人流走向了打饭窗口,就在炸鸡翅的窗口边上,立着一个大大的牌子。
[立春建设小队招工通告:
广大市民大家好!避难所探索小队发现了一项重大改变,在辽阔的雪原之上,出现了部分升温的地区,在我们密切的观察下,这些地区的温度一天天增加,个别区域截止9.2日已经增加到了-23摄氏度!
希望的曙光照耀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头上,避难所在评估后决定,开启我们全城的灾后重建计划!
建设新家园需要更多人的加入,在这里,避难所做出承诺,参与新家园建设的居民家庭将获得新家园的优先入住权!
报名方式……]
排队等鸡翅的队伍排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闻到炸肉的香气,那些原本提不起劲出来的吃饭的住户也全都匆匆从房间里赶来食堂排队。
窗口的炸鸡翅一锅一锅地出,源源不断地供应着,每个人限量两个,一份份地端走,排在队伍中的人们不断底往前排,站在立牌附近的人不停更换。
一顿饭下来,几乎整个三层的住户都知道了建设小队招工的消息。
不管是在食堂的餐桌上,还是用自家饭盒打包回房间吃的,回去的路上也兴奋地不断讨论着。
大部分人都表露出了兴奋的向往。
毕竟,即便避难所里有食物有暖气,非常的安全,但一直住在一个蜂巢般拥挤狭小的封闭空间,人的厌烦情绪会越来越重,对自由的渴望是发自本能的欲望。
外面的世界竟然出现了温度升高的地方?!多么新奇多么令人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严寒即将褪去,世界将重归温暖?
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去见证了。
更何况公告上的条件十分诱人,去建设就能有优先入住权,管的饭一餐还都是白面起码两个荤菜!
有这段时间和周惟静两人互相混了个熟脸的邻居,热切地跑到两人身边问他们去不去。
周惟静微笑道,“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我和我丈夫的身体都不太好……”
对方立马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建设小队的话肯定是体力活,身体不好不行啊!你们俩这回可惜了!可是能分房子呢!”
其余人在兴奋过温度回升了之后,关注的重点都是去建设小队就可以分房子,但周惟静和江述的关注点则是温度的回升。
两人回到房间,将门合上,才露出兴奋来。
“温度回升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周惟静难掩激动,“天天吃菠菜和土豆,我都快吃吐了!”
江述听到这几个词就感觉胃疼,“这避难所也是挺黑心的,收缴了这么多东西,就给我们吃这些东西,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两人离开的想法空前一致。
之前不能离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外面的温度,两人一旦离开暖气,遇到问题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但现在,温度回升了,一切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确定完温度确实回升后,我们就离开!”
第143章
周惟静在避难所等待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期间,很快就组建完成的建设小队第一批已经跟随着巡逻队出发了。
整个避难所的居民们都翘首以盼。
每个人都期盼着升温是真的,能重新回归雪灾之前的生活也是真的。
周惟静和江述也在等。
在第一批建设小队中,三层居民中共有三名入选,全都是体格健壮,哪怕天天土豆配菠菜块头还大得像石块儿一般的西北汉子。
他们回来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两眼放光地对着大家伙儿手舞足蹈地开心描述着外面的世界。
“真的有升温的地方!我看到有的地方雪都化了一块儿哩!那一大滩子雪水——他们让我们撬冰层,还让我们翻石头块,石头底下长草了!就我手指头这么高点的苔藓!”
他说得脸蛋红扑扑的,兴奋溢于言表,“他娘的!他们说要先探测地质情况才能继续动工!都这么暖和了!还不抓紧时间,早点开始干活!老子现在一身的力气!”
边上有人满脸洋溢着喜悦,笑着打趣道,“领导嘛,当然是想要万无一失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周惟静。
她虽然现在和陆夏夏的关系已经不复之前,住进避难所的这半年来和她也几乎没见过面,但她猜,这么重要的事,吴丹丹必定也知道一点。
她这回也没有空手去,带了江述在房间里自己做的香葱鸡蛋炒饭,材料是从食堂买的,香葱是自家在房间小花盆里种的。
米饭粒粒分明,金黄色的鸡蛋点缀在油润的米饭之间,再裹上翠绿的小葱,香味扑鼻,只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这味道,在苦食堂饭菜已久的居民区里只是门缝漏出去一点,都引发一串吸气声,一连串的人都在不停地呼吸着空气里残留的一点蛋炒饭的香味分泌唾液,四处打听,到底是谁家这么阔绰,居然在家自己做了蛋炒饭。
将饭盒子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周惟静和江述静悄悄地从人群后溜出去,去找种植区的吴丹丹。
来得不巧,吴丹丹作为种植基地的二把手,跟着建设小队出去实地考察去了。
这盒香喷喷的蛋炒饭最后还是进了周惟静二人的肚子里。
克制了这么多天,两人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分完了这一份蛋炒饭。
吃完这一顿许久没碰过的有油水的一餐,两人满足地拍拍肚子,对视一眼,第一反应都是心酸。
住在集体里的不自由,竟然让一个空间里有无数美食的人硬生生地饿了半年。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食欲可以克制,安全永远第一。
两个想起炭烤羊排、红烧猪蹄、麻辣火锅就不停流口水的人,耐心地等到了第二批建设小队回来。
第二批建设小队的人员更多,夹在其中还有许多专业人员,比如地质行业的技术员,比如吴丹丹这样的农业技术员,一回来就钻进了会议室向上级汇报这次探查的成果。
周惟静在听到消息时,正拉着江述雀跃地想再去问食堂的大师傅买点食材做一份蛋炒饭去找吴丹丹打探消息。
在和那群刚回来的建设小队队员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却正好听见一句——
“诶!怎么不见陆所长?她之前可不是这么低调的人,这大小姐不会是嫌累嫌苦就什么都丢给蒋副所长吧?”
“就是啊,还算她有自知之明,让蒋秘书当了副所长,我们两次出任务,蒋副所长可都去了!”
周惟静脸上的喜色霎时僵住,脚步放缓。
陆夏夏……她没去?
还有那个蒋秘书,现在当了避难所的副所长?
不对劲的感觉瞬间由内而外涌上来,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了搓手,拉着江述直接去找了吴丹丹。
到她的办公室,吴丹丹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正准备去开会,见到她急匆匆的来,错愕了一下立马笑道,“真神啊,竟然连你都坐不住了!放心,温度回升是真的!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惟静一脸严肃地凑近她,低声问道,“丹丹,你这段时间有见到陆所长吗?”
吴丹丹愣了一下,“没有啊,但蒋秘书……呸,不对,蒋所长说高市长现在情况不太好,陆所长去照顾高市长了脱不开身,所以才没露面。”
“这么说你就信了?”周惟静睁大眼。
吴丹丹诚恳地点了点头,“高市长之前做了心脏手术了呀!”
周惟静恨铁不成钢,凑在她耳边道,“照顾病人又不需要全天陪在病人身边,但作为避难所的所长这么多天连面都没露,太不符合常理了。”
更何况,陆夏夏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缺席,更不用说,她在从政着方面的野心,周惟静从刚来避难所时听到的各种宣传就发现了。
这样有野心又有高市长作为背后支撑的人,怎么可能感情用事到一遇到爸爸的事就抛下一切呢?
吴丹丹睁大眼,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丹丹!去开会了!”
办公室外,吴丹丹的同事催促着她快点去开会,吴丹丹吓了一机灵,仓皇地回应了一句‘马上来!’赶紧拉着周惟静问道,“周姐,你是发现了什么?”
周惟静已经决定马上就走,此刻干脆也把自己的打算一股脑地告诉她,“现在外面的温度已经回升,只要晚上不低于零下三十度,就还算有活路,我和我丈夫打算离开避难所,去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自己住。”
“那生活怎么办呢?”吴丹丹傻眼了。
“进避难所之前我还偷偷在外面藏了点东西,只要冻不死饿不死,在外面总能找到活路。”
周惟静知道自己底气的最大来源是自己的空间,因此又接着道,“我们俩是想着悄悄走,实在生活不下去再回来。”
吴丹丹被这里面的暗涌冲击得有些恍惚,连连道,“那我今天晚上先回去问问我爸……”
周惟静握住她的手,“不管走不走,先做好打算!”
想了想,她咬了咬牙,还是不忍心,从怀里摸出一支荧光笔和小纸条,边画出一个符号边道,“你如果离开,在路上找找这个记号,我到时候悄悄往底下放点物资,你到时候记得拿!”
“谢谢!”吴丹丹满眼感动,“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好了……”
“没事,和你当邻居这么久,也多亏你帮忙!”
周惟静拍拍她的手,顿了几秒,“丹丹,再见。”
天灾之下,再见也很可能就是再也不见。
走出了这道门,周惟静就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将那一点点不舍,还有再次面对未知的忐忑压下去。
深呼一口气握住江述的手,“我们现在就走!”
按照周惟静的风格,真正要走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带行李的。
正所谓提着行李往外走,是只猪都能猜出来你要跑路,不仅引人注目还自断后路,把所有东西都留在房间里,到时候要是外面环境不行,再跑回来也能随便编个迷路的借口。
因此,在房间门口,有人拦着周惟静隔壁邻居问住在这间房间里的人去哪了,邻居抱着杯温开水,把热水当瓜子喝,优哉游哉道,“不知道啊,刚看见他们出去了,估计是看建设小队回来了去打听消息了。”
一问,听到他们的行李还在房间里,带着口罩围巾和帽子的陆佳佳心就放回来了一半,焦灼地在房间门口踱步。
她本来和她的姐姐一起,被蒋秘书以看望高市长为由,直接关在了房间里。
被关的这半个月,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像是被关进了真空的罩子,别人进不来,她们也出不去。
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有人准点送进来保证她们不被饿死,她们无法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陆夏夏也曾试图问过蒋秘书,问为什么。
早已布局设计夺权的蒋秘书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转过头冷冷一笑,“陆大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眼眸中含着愤怒,“这十年来我兢兢业业,不仅要管公事还要管你们两个孩子,我自认为我已经将全部都奉献给高市长了,天灾来了,高市长生病,也是我在瞒着其他人,自己加班加点帮高市长处理公务。”
“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会!”蒋秘书呵呵一笑,“我猜你和高市长一样,都是‘往前看’的主,遇到事情了一个个都谦卑得不行,等到别人辛辛苦苦的帮你做完了解决了,就把别人的付出忘得一干二净,你现在还记得,你爸爸有多少万民称赞的政策是我先提出来的吗?!那些政策文件最后又提了我一个字吗?!”
陆夏夏愣住了,脑海里闪过许多过去。
确实,蒋秘书做了许多事,也帮了许多忙,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不刻意去想的话,她确实一时没记起来。
陆夏夏挣扎片刻,“可……可这也不是你软禁我们的理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署名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居民安全!”
“别说得像你有多无私奉献!”蒋秘书嫌恶道,“你这么无私你来回算计朋友的私产?你那个朋友充公的珠宝匣子里的珍珠项链现在在哪里?”
“又或者说……这么无私的话,你爸爸为什么不让我这个功劳更大资历更深更能服众的人来代职,而是让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亲生女儿来呢?”
他嘲讽道,“是高市长太享受专制了呢,还是你们家拿夏城拿避难所当自家后花园了呢?”
陆佳佳在边上都听傻了。
她从小长在外婆的葡萄园里,连自己爸爸是市长都不知道,更别说这些了。
“我也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会让你和我一起走。”
“走?!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陆夏夏惊恐地睁大眼。
蒋秘书眯起眼,不怀好意道,“夏城现在地质非常活跃,探测显示随时可能发生地震,我们当然要离开这里,用你爸爸曾经想做的方式。”
陆夏夏崩溃冲上去想牵扯住他,“你要把仓库里的东西卷走!避难所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正当他们纠缠的时候,被忽略在一边的陆佳佳趁乱逃了出去。
她只接收到了姐姐的暗示,离开,但她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这混乱的处境,她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该找谁才有用。
就在无助的关头,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打算去找周惟静求助。
第144章
周惟静和江述走在茫茫一片雪原上,满目都是耀眼灼目的白色,人行走其间,很容易失去方向,盯着雪看久了还容易雪盲。
他们俩的身形在雪原之上,就像两粒细小的蚂蚁,人走过,雪花就将脚印填上,回头一望,既看不看来时的避难所,也看不见来时留下的印痕。
谨慎起见,他们俩在出门后,一直往北走了大半个钟头,一直走到腿都冻麻了,周惟静摸出罗盘再次确认了一遍,方圆五公里内都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从空间里取出装甲车。
在上车之前,周惟静还检测了一下周惟静环境的温度-
27℃。
是装甲车和性能较强的越野车都能稳稳承受的温度,在这个温度下,即便是在雪原中过夜,也不必担心半夜车制暖失灵的问题。
“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江述瘫在宽敞的座位间,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能住宽敞点的地方了。”
“还能吃麻辣烫、炸鸡、肉夹馍、烤肉、小火锅了!”周惟静精神满满,一边抽出车上的小桌子,一边不停地从空间里往外搬食物。
热气腾腾的美食摆了一桌子,两人都馋得狠了,一手往嘴里塞鸡腿一手往嘴里放肉卷,往肚子里塞几大口高热量高脂肪的垃圾食品,顿时感觉人生都值得了。
正在享用雪原自由大餐的周惟静没有料到她走后,避难所发生了多大的一场乱子。
陆佳佳在周惟静的房间前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在第n次询问周边邻居周惟静什么时候回来后,终于引起了其他居民的警惕。
你非要找周惟静做什么?还一直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脸,鬼鬼祟祟的,看着就很可疑。
直到自己一旦被抓到就完蛋了,陆佳佳撒开腿就跑,正好最上层派来找陆佳佳的人也摸到了第三层,看见动静就开始追。
眼看着即将力竭,而对方的人手越追越紧,陆佳佳狠了狠心,干脆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扯着嗓子大喊——
“蒋副所长要携物资逃跑!夏城马上要发生地震了!蒋副所长要自己逃走!”
一石激起千层浪,避难所里层层叠叠到处都是人,最不缺的就是消息口口相传的速度,等到人被抓走,工作人员不停地道歉,说这个人精神不太正常,不要信她的话。
但蒋秘书仓皇之下忘了一件事,陆佳佳不是可以用精神病这个借口来敷衍搪塞的人物,她可是避难所所长陆夏夏的双胞胎妹妹。
在一些见过陆夏夏的人眼里,陆佳佳就是陆夏夏。
久不露面但一露面就高呼地震还有揭穿将副所长要逃跑最后还被抓走的陆夏夏,说出的话在民众们耳中高得吓人。
避难所中居民群情激奋,捐了全部身家才能进避难所的气红了眼,“妈的!老子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当,你居然想卷走就跑!蒋正祥你这个鳖孙!做这么缺德的事儿!”
那些一无所有进避难所的居民也十分生气,明明说好了是给大家伙儿一起用的物资,结果这领导居然全都扣着打算自己悄悄带走!怪不得他们天天不是土豆就是菠菜!连个荤腥都看不见!
当一个人激愤想要的闹事的时候,只需要几个警卫员就能稳住。
当几百上千人开始骚动,而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也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事态就逐渐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撒丫子跑向仓库的方向,大喊着,“我后悔了!我不要再住在避难所了,我要把我的东西都拿回去!”
随后,一群表面上说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实际上却直直地奔着仓库里的那些物资去的人趁乱蜂拥而上。
闹事的人太多,主管管不住,只好慌里慌张地往楼上跑,想去请示上级,这事儿该怎么办。
但他慌乱中一脚踩空,在台阶上咕噜滚出了半层,忍着痛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摔得眼冒金星,“……真是倒霉——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摔了下去。
但很快他就从迎面而来慌乱尖叫着往下逃的人群中发现,不是他在晃,而是楼在晃!
地震了!
主管瞳孔骤缩,试图想在楼梯上爬起来或者往边上挤躲开疯狂往下逃跑的人流,但他的速度太慢,那疯狂地人流太快。
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拍打而过的流水,往下冲的人流刚开始还会因为踩到人了而发出一阵阵惊呼,不久后,就再也没人发现,脚底粘稠的液体,原来是血。
蜿蜒起伏的大楼只在雪原之中剧烈地晃动了三下。
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整座连接起来的长条楼群在剧烈的地动中龟裂断成几截,少数从沉降倒塌的大楼间挤出来的人还没来及发出惊呼,就被卷进地基和土地之间的裂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猛烈地声响仿佛地下岩层在剧烈的地质运动中承受不住而开始断裂,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晃动颤抖着。
大量的黑褐色地下岩土层被翻卷上来,覆盖在土地上的冰雪层不断地碎裂,像掺在泥土中的刀刃,不断地搅动着。
山顶之上,被修缮完好的建筑群在剧烈的震动中倒塌断裂,支离破碎的楼板砖块溅起大量尘土。
一片雪白的原野顷刻之间变得污浊不堪。
地震发生时,周惟静和江述正在车里吃饭,‘啪叽’一声,周惟静面前的那碗热羊肉汤毫无征兆地滚落在地,车顶的灯光一瞬间开始颤抖起来。
周惟静动作比脑子更快,第一时间拉着江述进了空间。
随着咔吧咔吧的声响。
一道在猛烈晃动中裂开的大缝,将装甲车吞了进去。
空间的视角一直在变,不停地晃动着,碎冰岩石砸在车顶上的声音络绎不绝,装甲车在不停地往下坠。
哪怕呆在空间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从空间里往外看着,周惟静和江述两人的心也不断地往下坠。
他们一天只能在空间中呆三个小时,最多三个小时后就要出去。
空间有两个定位方式,一种是按照她进空间之时的位置,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另外一种是将位置绑定在某样载具之上,就如同现在她将定位绑在装甲车上。
但现在不知道地裂会持续多深,如果他们和装甲车一起深入地底,再出来时,要怎么从深深的地底爬上去呢?
但如果选择舍弃装甲车直接选择现在的定位的话,出来时两人就将面对直接空无一物的岩层土壤,更危险。
周惟静大脑飞快运转,还是选择跟着车。
装甲车歪歪斜斜地在不断翻滚中坠落,空间观察外界的光幕也逐渐变得漆黑一片,已经坠落到了光也漏不进来的深度了。
但在他们焦灼的目光中,光幕中装甲车的抖动越来越缓,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随着‘哐’的一声,装甲车卡到了某个硬质的东西,不再往下沉。
周惟静在心中祈祷,“不要再往下掉了,不要在往下掉了……”
江述在她身边,舔了舔干涩的唇,握住了她的手。
沉重的装甲车在夹缝之间颤了颤,没有再继续下坠。
“我们再等一会儿,如果十分钟后没有再次发生余震的话,我们就出去!”
周惟静抬起头看了眼悬在空间半空中的倒计时,还剩一个小时。
他们出去之后,就要想办法往上爬,不然装甲车只会越来越深,两人就要被彻底困在地底,被慢慢耗死在里面。
这剩下的一个小时则是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给攀爬留一点躲藏的余地。
又是一场生与死之间的试探。
“嗯,我准备好了。”
江述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神情微沉。
周惟静深呼吸一次,倒数‘三二一’,下一秒,两人重新出现在装甲车内部。
车内忽然出现两个人,车的重心发生改变,车与卡住它的岩层平衡被打破,随着震颤又摇晃着往下掉了一截。
周惟静咬着牙抓紧车拉手,尽量不让自己的重心发生改变,摇摇晃晃更容易让车失衡。
随着一阵颠簸,装甲车在黑不见底的裂缝之间再次顿住,停在了一个新的平衡点。
两人松了半口气,小心翼翼地透过车四面的玻璃观察外面。
车两边玻璃上有凌乱的划痕,看出去也能发现,将车卡住的两边,是硬质碎裂岩层,混着泥土和碎冰。
江述试探着探出身透过前玻璃往裂痕的顶端看。
还能看到白光。
证明这道将他们吞噬的裂痕没有彻底合上,再通过光线判断他们距离地面差不多十多米。
这个高度对于攀岩来说不足挂齿,但现在他们要面对的是破碎且不稳定的岩层,不知道哪里就失足挂不稳,也不知道攀到哪里的时候会再次突发余震。
他们的生命就系挂在了这许多个不确定里。
周惟静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且恐惧过。
从前不管是多么危急的情况,在她眼里都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和逆转的。
遇见歹徒可以靠自己和对方周旋并趁机反杀,遇到火情,她只要跑得够快,实在不行就借助点外力加速,总能逃开……
而现在呢?
即便她有空间这个堪称bug的能力作为‘金手指’,有种种超越人类的力量帮助,可现在,她能否生存下来也是不确定。
天灾用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告诉她——
不管是什么金手指,在天地的压迫下都像蚂蚁一样脆弱渺小。
江述在天灾前经常会和朋友去玩攀岩,尤其是户外攀岩这种小众又听起来很酷的活动,他天生运动能力超群,去了没几次就玩得又快又稳。
厉害到几次同去的同伴纷纷叫苦不迭不许他再去,你这么玩,其他人都被衬得像未进化的猿人一样,哪有女孩愿意分一眼给我们!
按照曾经的经验,他的目光迅速从四周凸起的岩层断裂面规划往上爬的路线,计算可以在那里落脚动线更合理。
他思考完,又看了几遍将脑海里路线记住,果断开口道,“周惟静,我先往上爬,你坐在车里,要是情况不对,你就进空间。”
周惟静愣了一下,情绪一下激动起来,“你是说你自己一个人去?!为什么!”
江述此时很冷静,“我有攀岩的经验,我知道怎么爬更省力,该踩在哪里,该怎么上去。”
“可是你不知道岩壁哪里是断开的,你很可能会踩上碎掉的地方,或者握住一块活动的岩层,到时候掉下来的话,没有我,你会死的。”
周惟静的声音平静又愤怒。
“我们一起去,我喝了体质强化液,我的身体很好的。”
“别这样……”江述低声温柔道,“你忘记小吉了吗,我带着小吉一起去,这样要是有什么危险我就让小吉带我进空间……”
想到这,周惟静的情绪稳定了一点,刚才她听见江述想自己一个人去冒险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一时没想到这个办法。
理智上线,周惟静也抬起头往上看,看着裂隙的洞口越往上越来越小。
毛茸茸的小鸡轻巧地出现在她的膝头。
她摸了摸,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她忽然问道,“小吉,你可以连上系统的导航功能吗?”
小吉和她心灵相通,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唧唧叫了两声,“小吉可以!”
周惟静雀跃道,“江述,你把你规划的路线告诉小吉,当你开始爬的时候视角没有现在这么完整,小吉可以帮你定位找到你想要的那个点!”
在从车窗里爬出去之前,江述双手都套上吸附手套,“极端情况下,你要先顾好你自己,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目光像温柔的海洋,周惟静哽了下,红着眼‘嗯’了一声。
“江述,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江述听见了这句话,握着的手收得更紧。
“周惟静,我们会出去的。”
攀爬的过程并不顺利,他刚勉强从车窗里钻出去,手刚刚贴紧离车最近的岩壁,失去平衡的装甲车就又嘎吱一声颤抖着往下又坠了几十厘米。
仓促之下,他的重心失去平衡,只能艰难地双手抵住两边凸起的岩壁,偏着头贴着岩壁闭着眼承受因为震颤而滑落的石块泥土。
‘咚!’的一声。
周惟静红了眼眶,亲眼看着掌心那么大的石块砸在他的额头,血一瞬间就冒出来了,幸好额骨是人头颅中最硬的一块骨头,除了出血没有造成更深的伤害。
江述艰难地往上爬,期间几次在换脚的时候手中作为支撑的岩点断裂,多亏他的心态稳身手又敏捷,才能在短暂的悬空后迅速再次找到着力点。
小吉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它的定位靠得是系统的力量,精准而迅速地指引着几乎没法抬头判断位置的江述该往哪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多米的距离江述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洞口照进来的光逐渐明亮充足变得黯淡下来。
江述对力气也流逝地越来越多。
“小吉,大概还有多久?”
细嫩的声音从他的衣领里传来,“加油!还有四十厘米!”
胜利就在眼前。
周惟静握紧车拉手,一错不错地盯着上方的影子,马上就要到了……
就是这一秒,周惟静在感受到车体的晃动时不由自主地骂了声脏话,“该死啊!”
余震这个时候来了。
在最后一刻,周惟静抬起头,在坠落的人影即将掉到车上时,展开手掌——
卡在岩壁在震颤中摇摇欲坠的装甲车瞬间被收进空间,而她动作却丝毫未变,甚至探出身,紧紧地抓住了那个坠落的人。
两人的身影在翻滚的地下一起消失。
第145章
周惟静咬着牙,没有进空间,度秒如年地等着江述掉下来,砂石打在车顶上,不断发出‘砰砰’的声响。
在坠落的身影靠近车顶的那一瞬间,松动着不断往下滑的装甲车消失不见,
在半空中下坠的周惟静紧紧抓住了掉落的江述,两人在坠落的瞬间消失不见。
而另外一头,在余震开始时,江述顾不上稳住自己,摸出怀里的小吉用力往洞外扔。
小黄鸡配合地张开小翅膀,飞出了地面。
周惟静看到了他抛出小吉的动作,掐准时机将车收进空间,拉着江述一起进入空间,两人满身都是土在空间滚了一圈,爬起来就立马从另外一道门走了出去。
小吉的身体太小,被大力扔出来后在摇颤的地面止不住地翻滚,被单膝跪下稳住身形的周惟静一把捞了回来。
来不及多说什么,周惟静当机立断地放出橙红色的球体,“我们进逃生舱!”
外面的世界已经在地震的摧残下完全变了个样子。
原本空旷的雪原因为地质运动,像山脉般隆起了几道高大的岩层,一道道裂缝在震动中越变越大。
砂石夹杂着碎冰,一团团还没化开的雪在翻滚中染成了黑色,整个世界从一望无际的白变成了狰狞可怖的黑。
橙色的逃生舱在黑灰色的原野中宛如浮在夜空中的一颗星。
地还在颤,两个人都有些站不稳,尤其是头部还在出血的江述,几乎是被周惟静扶着塞进逃生舱的。
圆球形状的逃生舱随着震动不断地翻滚着,被大地的猛力往前推往后倒,橙色的小球成了地震这场海浪中不断倾轧的小舟。
虽然逃生舱中的座椅是特殊的减震座椅,逃生舱外壳即便是撞上坚硬的石头,被尖锐的冰棱刺戳也不会被破坏,但人在翻滚中的失重感和眩晕还是不断折磨着他们。
好不容易熬到一次余震结束,面如菜色的周惟静立马从空间里掏出两个大塑料袋,塞了一个给江述,再也忍不住对着袋子哇哇吐了出来。
江述也不逞多让,他的头受了伤,本来就晕,又被颠簸折磨了大半个小时,面色惨白,连呕吐都得靠撑着扶手。
“你先别动,我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周惟静感觉稍微好点了,就直接把垃圾袋一整个扔进空间的万能垃圾桶,取出消毒水和纱布给他重新处理一遍伤口。
在余震中,没办法处理他的伤,只能仓促地用纱布裹两圈,先给伤口止住血再说。
江述虚弱地喘息着,微微偏过头避开她的手,“等会儿……我还没吐完……”
周惟静气道,“那你吐吧,我给你处理伤口又不妨碍你吐!”说完不由分说地凑近他,动作又快又稳地剪开纱布。
呕吐物的味道非常难闻,江述强忍着吐的欲望,将手里的塑料袋也收了起来。
感受着头顶的冰凉的痛感,他的睫毛颤了颤,“你以前不是最恶心这个了吗……”
他还记得周惟静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周中忽然回两人的家,一回来就冲进浴室开始洗澡。
是她们寝室有个舍友喝醉了半夜忽发肠胃炎,意识还不清,在上铺扶着栏杆就往下狂吐,吐得整个寝室都是一股子呕吐物的馊臭味。
当时周惟静刚被惊醒,在臭味的攻击下脸色一绿,立马先跑到厕所也吐了一顿。
等到忍着臭味,吐的自己胃里什么东西都没了,将舍友送上救护车,再也忍不了全是呕吐味的寝室的周惟静,当机立断地选择在半夜骑共享单车回家洗澡。
周惟静也想到了这段往事。
但她只是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她吐和你吐能一样吗?”
江述嘴角也忍不住上翘,“哦?怎么个不一样?”
在某些时候,他就很想确认自己在周惟静心里的地位,想确定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江述,”周惟静放下沾了碘伏的棉签,认真地捧着他的脸道,“不管你多脏多臭我都不会嫌弃你的,对我来说,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在天灾一开始时,周惟静很后悔没有更小心一点,居然让江述这个不靠谱的丈夫知道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将命门交给了一个并不靠谱的人。
但随着经历天灾的时间越来越长,江述和她一起辗转走了很多地方,经历了许多事,从a市再到夏城,再到如今的离开。
现在,她不敢想,如果她的身边没有江述的话,她的逃难生活又会怎样。
没有人在半夜恐惧时握紧她的手,没有人在躲在家中无聊的日子里陪她下棋看书聊电影一起做饭,也没有人在一次次惊险的逃难中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江述对她来说,不仅是伴侣也是她的依靠,一个永远陪在她身边向她输送温暖的光源。
江述太明白一向性格内敛的周惟静说的这句话里蕴含的真心有多么地沉甸甸了。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热烈而温柔。
“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处理完伤口已经是深夜,周惟静二人不敢出逃生舱,在恶心感过去后才感觉到饥饿,担心余震随时会到来,两人也不敢吃正常的饭菜,从空间里拿出饭团来吃。
这还是来夏城没多久,周惟静去城门口当审核员时江述做给她当午餐加餐的小饭团。
软润的糯米q弹,嚼一嚼甜丝丝的,有的是金枪鱼午餐肉馅的,有的是米饭里拌了腌渍梅子肉的,外面都裹了芝麻和海苔碎,每一口都很开胃。
周惟静一口一个,嚼得脸颊鼓鼓的,像努力啃瓜子的仓鼠。
江述没什么胃口,但余光看着周惟静鼓起的脸颊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看她吃得香甜,自己也有了再吃两口的胃口。
地震的夜晚是无法安眠的夜晚。
漫长的寒夜里,周惟静几乎每次刚抵不住困意歪在安全椅里睡过去,没过多久就会被余震开始的颠簸震醒。
呆在逃生舱里的时间像是停滞的,两人只有靠手表上的时针才能判断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三天。
困极了的周惟静终于睡了一个香甜的觉,从睡眠中醒来,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才睡眼惺忪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江述已经醒了,正在无聊地玩平板上的单机小游戏,闻言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你饿了吗?”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一次余震是昨晚十一点。”
周惟静脑子转了一下,惊喜道,“已经十个小时了!怪不得我睡了一个整觉!”
这是地震以来最久的一次安静时间。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试探性地出去看看了?
两人达成一致,当即打开舱门,试探性地走到了外面的世界。
江述先下来,将周惟静也拉出来后,正想说什么,就见周惟静惊讶地脱下了一边厚实的手套,光洁的手掌在空气中动了动。
“江述!空气变暖和了!”
第146章
在外面的空气中呆得越久,就越能感受到温度变化,光裸的手掌在湿润的空气里感受到的是冰凉和风滑过的阻滞感。
呆了不到几分钟,穿得严严实实的两人甚至开始感受到热了。
于是带着欣喜的情绪终于可以剥落束缚行动的严实厚外套,身体轻快了之后,浑身上下都感觉轻飘飘的。
被随手放在地上的温度计显示着现在的温度——-
2摄氏度。
暖和得她都想流泪了。
甚至流泪后眼泪也不会结冰了!
太阳升起来,金灿灿的明亮光线撕开灰蒙蒙的积云将整个世界都照得清清楚楚。
入目远眺,辽阔的原野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机器来回翻滚耕作过一遍一样,到处都是挤压隆起的岩层小山还有地质撕拉后的深隙。
因为温度回升,翻起的土壤是湿润的,脏污的雪融化成一道道黑色的水痕,流淌在泥土和缝隙里,滋润着悄悄从地下探出脑袋的细草。
截然不同的景象,让他们已经无法辨别方向。
周惟静深吸一口气,从迎面吹来的风中嗅到了春天的味道,淡淡的土腥味还有草叶的味道。
之后的几天,周惟静和江述成为了这片扭曲的大地上唯一还活着的人类。
余震一直在发生,但发生的频率和强度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周惟静和江述也渐渐从惊弓之鸟变成了躲灾的熟练工。
在地震没有到来时呆在户外空旷的地方,支个小帐篷在里面发呆,在饭点时,架张小桌子看着越来越高的嫩绿色饭都能多吃两口。
一旦感受到余震的信号,立马将东西挪进空间,人迅速钻进橙色的大丸子里,随着地震的波浪到处漂浮。
避难所里的人现在如何了呢?
周惟静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个问题,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不管是这场斗争中彼此角力的上层阶级,还是犹豫着什么时候逃难的中层阶级,又或者是对灾难的到来一无所知的下层阶级,在这场大地震的巨力下,无论贫穷富贵与否,活下来的机会都非常渺茫。
有时候她也会想,说不定吴丹丹在和她说完话之后也离开了避难所,甚至能更幸运的避开开裂的地方,在地震中也能活下来。
这些说不定,让她遵守着她们之间的约定,每次当逃生舱在某个山坳或者缓地停下后,她都会就地挖出一个洞,往里塞一些生活必须的物资。
物资的包装上她都会用那支特殊的笔在上面写上那个约定中的符号。
江述虽然觉得这些物资九成不会有人能得到,但空间里物资众多,埋一些能让周惟静心情更好,那这些物资的作用在另外一个层面也算达成。
在一次次颠簸中,他们随着地震的波浪在辽阔的天地间四处乱滚,有时候甚至会一路滚到断层的山崖边,猛地掉落,在一次次弹起落下后再次滚入平地。
掉进深坑和缝隙的情况在大地撕裂的地震中也屡见不鲜,两人已经能很熟练沉稳地面对了。
余震的情况往往比第一波地震轻缓,他们会等到这一波余震过去了,在余震之间的空隙想办法出去。
埋得不深时,她会先带着逃生舱一起进空间,然后再从空间里换进体积更大的船只或者是游轮,庞大的金属制品像电视新闻频道里的北极破冰船一样,破开坍塌的地面,两人就顺着金属的楼梯,从船舱里爬出去。
几次下来,她的里塞进了许多泥巴。
但这也不是问题,勤勤恳恳的空间大管家小吉站在家务机器人的肩膀上,一大一小,兢兢业业地一次次把船只里的泥清洗干净。
地震的开始没有任何信号,但结束却给她发来了奖励。
已经许久没有新动静的面板通知栏再次亮起。
周惟静看了一眼——
[恭喜系统主人!地震已平安渡过!完成天灾苟命成就值第二阶段的目标!点击获取奖励:山顶上的温暖小木屋。]
嗯?
正当周惟静疑惑为什么是第二阶段时,她往下一拉,看到了被她忽略的一条提醒,是标志着寒灾过去的天灾苟命成就值第一阶段的奖励提醒。
一模一样的体型内容,只不过数字从二变成一,奖励则是:一座资源丰富的小山包。
系统面板上,右侧第二道数字,也定格在了6/6。
全部的六个仓库全部解锁。
看消息通知栏的时候两人正坐在狭小的逃生舱中,既然周围不可能被其他人看到,周惟静就直接将系统面板具象化在面前,坐在她身边的江述也能看到。
他也松了口气,比起一次性解锁了两个新仓库,他更喜悦地震终于过去了,“这下我们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他们俩在余震频繁发生的这两个月过得非常粗糙,因为担心出空间时出口的环境会被地震改变,他们尽可能都呆在逃生舱里,除了一些生理需求要进空间解决。
在精神紧绷时刻小心的情况下,两人也没心思精细的生活,除了解决基本的吃喝拉撒,顶多就是赶时间似的在进空间的时候匆匆用热水擦身洗脸洗头。
仔细看江述的脸,还能看到他脸上没刮干净的胡茬,还有眼下的青黑,陪着他长到耳后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很像天灾前窝在798屋檐下抽烟的落魄画家。
周惟静也受够了身上油腻腻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馊味。
两人非常一致地打算先去看看阶段二的奖励,那座小木屋。
之前他们洗澡只能在空间里找块田,田里放一大桶温热水,再用葫芦似的水瓢边洗边往脑袋上浇。
(ps:他们一开始采购物资的时候采购了最先进的家用热水器和花洒,但他们俩都没想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洗澡要靠原始的水瓢浇水,这葫芦水瓢还真是他们从一堆种子里翻到的葫芦种子种下,再将收获的老葫芦劈成两半使用的。)
江述在某天还提议过,要不去水库里洗洗得了,水库里的水干净又温度合适,就当是回到了90年代大家都在河里洗澡的时候。
周惟静当时嘴角抽了下,无语道,“你忘了我们在水库里扔了什么吗?你是想洗澡的时候被海蜇蛰一下呢,还是想帝王蟹钳两下?”
空间里的水库可是‘深藏不露’,海里游的,荷塘里钻的,里面全都有。
这么多天过去,周惟静都不敢想海蜇和螃蟹在空间的加速下都繁衍出多少子子孙孙了。
系统的消息通知里说的是‘小山包’,周惟静以为顶多是和她去江浙旅游时民宿边上的小山头一样,爬上去只需要十几分钟,山顶甚至没有边上的某个工厂的仓库高。
但出乎她的意料。
进了空间,站在水库边上的山脚下周惟静必须得昂起脑袋才能看到这座高耸的森林山的山顶。
足足过了五秒,她才合上长大的嘴。
“好……好高!”
江述木愣愣地点头,他的指头点了点最顶上的那白色的一角,“……我好像看到木屋了?”
和农田一样,作为空间主人,周惟静在靠近的时候能从面板上看到这座仓库的基本信息,森林山也是这样。
“一座资源丰富的小山包,会随着季节的变化展示出不同的面貌,同时,山上也会随着季节的更迭产出不同的产品!雨季的菌菇(注:有可能有毒)、夏季的葡萄、秋季的橘子栗子……等待空间主人的探索!”
面板的下方,照例标注了可用积分来拓展的新功能,系统是个擅长根据不同的地形和仓库功能来设计拓展功能的贴心统。
[拓展功能一:快速移动电梯。解放双脚,轻松上山下山!单程耗时五秒。
拓展功能二:美丽的观光缆车。不仅能欣赏到美丽的朝霞夕阳,还能看到远处的风景哦。
拓展功能三:万能壁纸道具。可根据主人需要,换成不同的景色模式,沉浸式享受美景,放松眼睛。]
“啧,这还是捆绑销售呢!”
观光缆车能看到的美景再美,来回几个月也就腻了,出于划算的角度,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确实不会选择购买。
但加上功能三就不一样了,看到的风景还能改变!那每次坐缆车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色,吸引力一下大得多。
周能量值富人表示,买!辛辛苦苦死里逃生赚来的能量值怎么能不用呢!
系统一如既往地快捷,按下购买键的下一秒,森林山就以八百倍速的速度自动开始施工,一条蜿蜒的自动电梯就在茂密的森林间流水般出现。
而在半空中,缆车的支架宛如破土的竹节,蹭蹭蹭生长出来,挂在缆绳上五颜六色的缆车仿佛枝头绽放出的小花,一颗颗生长出来。
周惟静和江述此时想去看看小木屋的心一下攀升到顶端,选择了更快的方式,乘坐自动扶梯,快速到达山顶。
曾经幻想中的小木屋更像网络视频中博主就地取材的木质单间小屋子,但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栋白色的简单双层小楼。
两个几个月没好好洗澡的人,快速地脱掉鞋袜走进屋子里,一进去周惟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系统贴心的设置下,这间白色小楼的内部构造和他们住了很多年的跃层一模一样!
就连水吧台上那台咖啡机边上的杯子都和他们最常用的一模一样。
她触景生情,几分钟没说出话。
他们像是倒退了时光,重新回到了天灾前的原点。
夕阳落日,江述下班打开门就看到盘着丸子头坐在客厅茶几前认真看论文写报告的周惟静,两人斗斗嘴,互相看对方不爽但还是会提前帮对方点好爱吃的外卖。
只要她想,就能随时开车回到家属院的老家,去和乔安唠唠嗑,躺在阁楼的天窗下头碰头地吃烧烤喝啤酒。
江述沉默地搂进她的肩膀,递上一张纸巾。
如果不是真实的再次见到,他们不会发现,原来,他们都这么想念曾经正常的生活。
第147章
在短暂的伤感后,两人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的花脸互相擦眼泪,边擦边笑。
“你好臭啊!哈哈!”
“你当你很香吗”
当房子的陈设和曾经住了许多年的家一模一样,周惟静两人都不需要熟悉的时间,轻车熟路地去了各自曾经常用的浴室各自洗澡。
在刚知道能量值可以换成积分后,周惟静两人就换了一部分积分将水库的衍生功能全都开了,包括那个水库发电站。
电源自动为森林山上的自动扶梯还有缆车供能,也自动连接好了山顶的小楼。
周惟静享受着电源带来的暖气,还有头顶温暖适宜的花洒,清澈柔和的水从头顶滑下,让她有种被净化的感觉。
洗完澡再在柔软又熟悉的大床上躺一会儿,两人肩并肩躺着,看着窗外天空上空的倒计时。
00:03:59。
只能再在空间里呆不到三分钟了。
周惟静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一个指头都不想抬起来,哀叹道:
“什么时候能一直呆在空间里啊!”
在时间清零的时候,周惟静紧紧抓住了床单试图把自己留在空间里,但——
坐在帐篷里全身都散发这沐浴露香气的年轻女人看着手里的床单沉默了。
周惟静:……
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地震的结束让他们俩接下来的活动变得轻松了起来。
尽管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坐在车上,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上绝大部分的路都被破坏,宣称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如履平地的装甲车也时不时会遇到特殊情况。
有过车轮被卡在泥潭里怎么也出不来,也有过抛锚走不了路,也有在崎岖的地面上突遇不明显的凸起岩石而侧翻。
他们没有确定的行进目标,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但出现在他们眼中的世界,一天比一天要绿。
地震像是把这个天地间的寒气驱散了,迟来的春天彻底降临,草木苏醒的速度像是被按了两倍速。
晚上躺在房车上睡觉的时候,有时都能听到有东西从泥土里冒出头顶着房车底部发出的微小动静。
这疯狂生长的杂草和树苗也给他们的行走带来了困扰。
越来越高的草丛将整个荒原变成了绿色的海洋,车行其中很容易被草叶缠住车轮堵住排气管,同时,长得过分高的草也会将那些大地被撕裂后的痕迹覆盖,让他们开车时根本看不见地缝和高高低低的地面。
但周惟静和江述总是很宽容。
毕竟经历过一次次灾难后的他们,有了最低的预期,包容度被无限拉高,和被冻死和摔死比起来,路上有点麻烦就有点麻烦吧!
他们的生活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春游’。
满目的绿色和空气中花朵的香气让周惟静很长时间都心情很好,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幼儿园时期老师拿着小旗子带他们去校区附近的田埂上看春天时一样。
这种漫无目的的春游在某一天被残酷的真相打断。
他们的车开进了曾经的夏城城区。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发现,曾经高大的楼房在极度的低温下早已变成了脆弱的草纸,那些没有机会躲进避难所的人们就裹着家中仅剩的厚实棉袄躲在冰冷的楼房里,艰难的活下去。
失去了暖气和粮食供应的人们在严寒中很难生活下去,在求生欲的作用下就会想办法自救。
有的人在饥饿到受不了时啃食着泥土和雪,有的人在冻得受不了时,拿着斧子和尖刀走向了附近有发电机的人家。
那些曾经发生过一次次争抢血案的房子残破地碎裂在泥泞的土坑里,在地震中,这些早已在内部被冻出一道道裂痕的房子毫无挣扎地坍塌下来。
这些门框、墙壁上还沾着暗红色血迹的碎块在迟来的春天中长出了杂草,被埋在废墟之下的人们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整个夏城,在经历过断暖断电的寒灾后又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变成了空荡荡的‘死城’。
周惟静二人在偶尔也会碰到幸存下来的幸运儿,蜷缩在废墟中,瘦得夸张,像一个个会动的骨头架。
他们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挖废墟,希冀着能从地下翻到食物,他们等到了春天,在万物复苏,有草根和野果能勉强支撑下来的季节。
他们通常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听到汽车的声音或者人走动的脚步声都会吓一大跳,然后在几秒钟之后,敏捷地在废墟之中消失不见。
周惟静往往来不及将准备好的物资扔过去,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秉持着对天灾中活下来的同胞之间的惺惺相惜,周惟静总会在遇到之后,在原地留下一箱物资。
大部分是天灾前的存货,各种罐头和压缩饼干。
既不会暴露他们身上的不寻常,还可以让同胞们更加便捷的吃到需要的食物。
江述一开始问过她,“那些人把食物吃完之后还是会死的吧。”
周惟静却笑了,她指了指正在疯狂生长的杂草,“你看到没,那堆杂草里有玉米!只要寒冷过去了,那些被冻在土里的种子都会发芽。”
那块地应该曾经被住户种过抗旱玉米,在寒灾到来时植株冻死,那些还未发育完全的玉米棒就被埋进了地里。
在现在草长莺飞的时节,又再次发芽生长。
人从来都是一个强韧的种族,只要环境合适,很快就能扎根下来,耕田犁地,种粮纺纱,再次发展起来。
他们走走停停,也会遇到并不那么友好的同胞。
她给他们留下粮食,但他们却悄悄地盯上了他们的车。
天灾前司空见惯的汽车在一次次天灾中成为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这片土地上已经多久没有机械的痕迹了。
这辆庞大、坚硬、舒适的汽车在泥泞的土地上就像是跨越了时空一般,让在暗处偷偷观察的人不由得起了贪心。
周惟静和江述的日常习惯是将车停在一处平坦宽敞且四面畅通的地方,可以一眼就能看清四周的情况。
长期行走在几乎见不到人的地方,他们都习惯了在夜晚安然入睡。
但今天,周惟静半夜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贴着一双双眼睛。
第148章
大概有三个人,都是瘦得像猴子一样的成年男人。
他们是寒灾时的劫掠者,他们成立了一个自认为地下**的组织,靠着心狠手辣和一把电锯切开了一户有发电机的高档住宅。
靠着这个根据地发家,在寒灾中发电机取暖,没有食物了就去砸门威胁,逼迫家中有存粮的人交出食物。
那些被破了门砸烂了窗的人家,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掳走,年纪小的男孩和妇女就养在家中当苦力和储备粮,其他的,就地就宰了。
实在找不到物资,他们饿狼般饥饿的目光就转而投向了那些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活人。
女人孩子的肉煮出来口感最好,等到女人孩子吃完了,年迈的老人用大锅一煮也能凑活着活两天。
天寒时走不远,在他们的魔爪下,整个小区到了后来连活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吃到最后,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狞笑着下了锅。
寒灾结束后,地震接踵而至,这三个男人是这个组织仅剩的未丧失行动能力的人,吃惯了肉的人即便看到了万物复苏草叶生长也绝不会屈就去吃草根树叶。
他们从废墟中挖出同伴的尸体,那堆燃烧的篝火就是他们烹煮同伴后留下的痕迹。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猎物’时,他们看到了路过的两人。
开着和这个废墟一般的世界格格不入的高大汽车,女人长得漂亮又丰腴,那身雪白细嫩的皮子看着就让他们食指大动。
不知道他们是从那个地缝里钻出来的高管贵人的子孙,他们在废墟里茹毛饮血,这两个人竟然还能坐着宽敞舒服的汽车,郊游似的在他们的世界里转来转去?
周惟静二人看到人放下的那箱物资成了激发他们贪念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他们的车上肯定物资都多得堆起来了!!”
“真是单纯的蠢蛋,估计很好杀吧?!娘的,这么两只大肥羊不吃到嘴里对不起祖宗啊兄弟们!”
“老子都多久没睡过这么细皮嫩肉的婆娘了!”
“奸了她再吃掉她!这回该轮到老子吃大腿了!”
他们沿着车轮压倒的草印,在饥饿中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夜半时分,找到了他们临时驻扎的地方。
此时正是一般人深度睡眠的时间。
为首那人试探性地拉了下车把手,没拉动,他朝同伴摇了摇头,在心中怒骂一声:妈的,现在到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你锁什么门!?
他们又试了下四周的车窗,全都被锁得很好,凭借着他们又饿又冻后孱弱的身体,想强行破门破窗是不可能的。
一块肥肉吊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快要把她们逼疯了。
三名男子中的一名,鬼鬼祟祟地指了下车下的发动机和排气口。
只要给这辆车搞点破坏,还怕他们跑路不成?
但另外一个想得更长远点,愤怒地用气音道,“把车搞坏了后面你会修吗?难道我们就不用了?”
真是的,一辆车摆在面前,搞坏了他们的手后怎么用。
最后,他们得出了完美的方案,那就是蹲在车边,用石子砸车,营造出小动物扒拉车的动静,让车上的人开门或者开窗,只要让他们抓到机会,那就可以趁虚而入!
周惟静是被‘砰砰’的声音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听见外面的动静刚想拉开窗帘看一眼,就见窝在她肩头的小吉‘唧唧唧’地叫了两声,小脑袋顶着她的手掌去摸罗盘。
周惟静诧异。
她看了眼罗盘上的光点,顿时眉梢一挑。
这是有人在蹲守她们的车啊!
这种情况在地震后还是第一次见,距离上一次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试图想杀人夺物资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她手都有些生了。
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手指一张一合,手心里就出现了小巧的手枪。
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紧张这种情绪完全没有出现的必要。
那几个蹲在车边的流浪汉正竖着耳朵听着车里的动静,他们听见了人动作时车发出的细微声音,也看见车内亮起了明亮的暖黄色灯光。
心中一喜,手里握着刀和电锯的手都更有劲儿了。
只要她靠近窗户,他们就一起下手!
措不及防的突袭非常有效,受到惊吓的人在见到手持凶器且离自己非常近的人时,人的本能往往是躲避,再里面的人害怕想躲的时候,电锯已经将门窗割开了。
到了那时,抓住里面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故事往往不会想他们想的那么顺利,甚至开头就走向了截然相反的路。
周惟静面无表情地降下车窗,在蹲在车边的三个流浪汉还没反应过来站起身的时候,利落地扣下了扳机。
‘砰!’
干脆利落的三声枪响。
鲜血将地上嫩绿的草叶染红,三具头大身小的男尸扭曲地歪倒在草地中,突起的眼球和狰狞恐怖的脸上慢慢都是死不瞑目的错愕。
他们还没想到为什么,就被她轻易地结束了生命。
空旷的原野中响起两声尖锐的鸟鸣,是栖息在黑夜中的鸟儿被枪响声惊醒仓促飞走。
重归寂静的天地间,只剩下电锯在发出沉闷的嗡鸣,压在主人的身上将尸体切割地血肉横飞。
枪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江述,他仓促转过头看见了她手中的枪,又探出脑袋看见了横在草地上的几具尸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周惟静最怕杀人。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愧疚又无措地握住她的手,温热的,“你怎么没叫我?”
周惟静这才回过神,反应慢了半拍,看见他脸上小心的观察顿时明白他想岔了,笑道,“没事,我不是在想那几个该死的东西,我在想别的东西。”
她的手握紧江述的,“你看,我的手一点也不冷,我一点也不害怕,开枪的时候手一点也不抖,真的!”
柔软的掌心确实是温暖的,她的脸色也好状态也好,都证明她此时不是强撑,是真的没有受到杀人这件事哪怕一点点的影响。
“你为什么现在不害怕了?”江述兴味盎然,“你之前每次开完枪都会吐几天,习惯了?”
周惟静笑得轻松,“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习惯了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江述,我不想当医生了。”
也许是天灾的漫长时间,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和自己对话,可以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发现,她想做的事情很多,她想种菜种花,看植物从种子慢慢长大再然后开花结果,也想看书,还想做各种各样的手工……唯独没想过她要继续当医生。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她擅长考试,可以轻松的取得高分,曾经总是憋着一口气,证明自己作为外婆的孙女,天生就是聪明又有出息的孩子,所以一路紧绷着让自己在正确的道路上力争上游。
学医,是因为她的分够高,医生又是个体面又有价值的工作,所以她去做了,还学得很好。
但天灾后,生活和世界一起变成了一团乱麻,那些她曾经想要向她证明和比较的人,现在早已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是死是活都是未知。
在没人认识她,也没人和她有各种牵扯的世界里,她像是脱下了红鼻子和小丑帽的演员,在截然不同的崭新环境里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想开始怎样的故事。
没了心理负担,她对人类的认知彻底撇开了医生这个身份,她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安全。
不用任何负罪感。
周惟静厌倦了各种各样的人,她发现,每次只要遇到其他的人,总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麻烦。
孤独的生活会不会更自由呢?
有整个空间作为后盾的周惟静决定,“我们躲开其他人,自己生活吧!”
第149章
下定决心后,他们选定了一个方向,往东南走。
那里曾经是他们的故乡。
一路上看到的人并不多,地震的裂痕深深地刻在整片大地之上,从前蜿蜒平整的公路如今已经龟裂破碎,被缝隙间长出的杂草覆盖。
埋在积雪下的种子在温暖到来后,迫不及待的生根发芽,以一种超越人类想象的速度飞速生长着。
沿着公路的残骸一路往东开,走着走着甚至还能看到公路界碑的附近是一片新生的茂密森林。
鲜嫩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叶片间偶尔还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花朵,再过半个月,这些枝杈上就会挂上鲜红的果实。
在森林茂密的地方,往往也象征着资源丰富,树的生长离不开水源,森林的附近必定有活水,树根草叶、花朵野果,河里的小虾小鱼,都是活下去的火种。
他们开着房车,就当是一场重新认识世界的长途旅行。
在看到水潭里的蝌蚪时,他们会感慨,这个世界上的青蛙在天灾时都是在哪里躲过一劫的呢?
在越过草原忽然瞧见一只灰色的野兔从车前弹跳逃走时,江述兴致勃勃,问她想不想去打猎?
他们不常碰到人,和这些在寒灾中蛰伏了一年的动物相比,人类显得脆弱的多,大片大片的死去,人类腐烂的尸首留下的骨头随处可见,难得有运气好侥幸活下来的,也像惊弓之鸟一般,和为数不多的同类报团取暖,只在小范围内活动。
偶尔也会有看见房车而试图想要投奔他们的人,但他们俩现在对麻烦唯恐避之不及,踩住油门加速离开。
生命的力量以一种触底反弹的力气喷薄而出。
这种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恐怖。
一天夜里,周惟静在睡梦中再次听到了‘噗’的一声,紧接着车明显地晃了一下,她还以为又来了什么试图抢劫的人,睁开眼就去摸罗盘。
“咦,这不是没人……”
她默念,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糊涂了,耳边紧接着又是一声‘噗’。
这声动静惊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江述,他们俩一起打着手电筒下车去瞧。
没有人,也没有小动物,是植物。
他们在选择这块地方驻扎时,会用除草机将停车区域清理一遍,但让他们感到诡异的是,这些被切断了的草和小树苗,竟然在几个小时后之后就长出来了!
嫩到泛黄的枝叶将沉重的房车的轮胎顶开,强横地探出了自己的脑袋,而在它的周围,像它一样,忽然长出的树苗杂草很多,被切断的断口都已经看不见了。
周惟静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荒诞的推测——
这些草再这么长下去,以后不会迅速长成几层楼那么高的大树和大草吧?
那人类岂不是就变成了从前的蚂蚁。
“不会的,”江述听完她的猜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对她被自己的猜测弄得起鸡皮疙瘩的行为感到好笑,“你瞧!那边的树还没两米呢!”
周惟静呼了一口气,“要是连草都不放过我们,那真是世界末日了……”
漫长的行程,当初从a市到夏城的路他们走了三天,这次他们往回走的路却走了三个多月。
首先是找方向,曾经熟悉的地标,地图上的公路都已消失不见,原本是大路的地方如今变成了悬崖,车开到一半被泥泞的路卡住更是家常便饭。
他们只能从曾经的地图,靠距离和大体的方向来判断自己走得对不对。
这一路上,他们也没有为难自己。
看到漂亮的湖泊和茂盛的野花田就停下来玩一玩,搭个帐篷放上野餐椅,在湖光山色下吃一顿面向美景的海鲜烧烤。
撒上秘制烧烤料,配上一杯冒着绵密气泡的草莓啤酒,爽呆!
天气回归正常,除了有热烈的晴天,也有绵绵的雨天。
下雨的时候,道路格外泥泞,草叶和泥巴混在一起,很容易就卡住车轮,沾了水的湿泥还很容易打滑。
总之,下雨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一个宽敞的平坦地方坐在房车里看电视听音乐,一边聊天一边听雨声。
当然,行程中也不止有美好,独自生活也有许多挫折。
比如夜晚的孤独,生命的复苏不止是植物,还有那些在寒灾来袭时冬眠的猛兽们,饥肠辘辘的在春光大好中醒来。
雨夜,被几十匹眼冒绿光的饿狼围攻,周惟静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连人带车一起进了空间。
尽管她反应及时,但心有余悸的她下车查看车的情况时,看到了房车的车壁上深深的创痕。
“嘶——这狼的爪子也太凶猛了!”
尖锐的爪子猛力围攻下,竟然几下就把坚硬的钢铁像撕橘子皮一样,划开了。
对此,江述感慨道,“幸好我们有空间。”
对待野兽和对待人类不一样,它们有限的大脑不会泄露秘密,更不会给他们制造其他的麻烦。
但对待人类,有更简单的办法,只需要一支枪,就可以轻松地让他们闭嘴。
他们按着地图上的方向,到达了目的地附近,却傻了眼。
a市是华国的首都,繁华程度不必多提,到处都是高楼建筑,即便在旱灾来临之前经历了海水倒灌,整个城市都被海水淹没。
但她想,旱灾到来之后,全球的水域都会经历水汽蒸发,海洋也不例外,a市本该在逐渐下降的海平线中裸露出来。
浓度升高的海水有腐蚀性,长期浸泡在海水中的高楼也好,地面也好,都会遭到破坏。
但什么样的海水能将一整片城市建筑群腐蚀地一干二净?
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湛蓝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摇晃。
但除了水面,只有水边的澄黄色沙子和夹在沙子中的杂草,看不到一点现代文明的影子。
“不对,这里不是a市!”
周惟静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从江述手中拿过指南针,红色的细针笔直地指向前方。
这是他们一路过来判断方向的依据。
“周惟静……”
江述刚想说什么,就见她忽然从空间里摸出一张试纸,放进了面前的海里。
他的目光停在试纸的颜色上,几秒之后,他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手臂上,脖颈后,浮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根本不是海。
第150章
周惟静在看清试纸上的数值后也愣了很久。
6.8。
弱碱性,不是海水应该有的数值,更像是淡水湖的酸碱度。
有了这个强大的结果,周惟静再看这片‘海’只觉得哪哪都是不对劲。
海滩边虽然是沙滩,但海边的沙子往往柔软细腻,质地疏松,颜色呈浅色,可这里的沙子却粗糙颜色又深,在靠近水的部分甚至都凝结成块。
在沙团的缝隙里,还长出了细小的绿叶,在阳光和微风中颤颤巍巍。
“……这里好像是沙漠。”
周惟静思维放空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确实感觉上坡比下坡更多,地貌和景色和记忆力截然不同。
只是之前她以为都是地震的原因,让地貌和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成想,他们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他们以为是在网东南,其实是在往西北。
江述张了张嘴,很想说这怎么可能,但他心里隐隐一直存在的疑惑在她说出‘这里是沙漠’的时候被戳破,一切不对之处都找到了源头。
她说的是对的。
但——
“……指南针会因为磁场的变化而发生错乱,但,但太阳升起落下的方向呢?”江述声音干涩。
在他们一路走来的几个月里,太阳东升西落,一切都和他们过往认知中的一样。
周惟静握紧他的手,生怕此时这诡异的太阳会再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太阳运行的方向改变了,又或者是地球转动的方向改变了。”
月亮潮汐的改变导致了海水倒灌,包括a市在内的大片沿海地区都被淹没,这次太阳升落方向的改变带来的影响,一开始就出现了。
生物的异常生长,植物们长得飞快,连弱小的绿草都能有将汽车轮胎顶起来的力气,每一天,都能看到周遭的环境和植物长高一截。
在发现面前的‘海洋’其实是地震和潮汐改变,地下水涌上来将沙漠盆地淹没形成的后,周惟静和江述歇了再往回走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且沙漠海属于死水,只会一天比一天盐分浓度更高,在沙漠海周围,植物的生长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抑制,且盐分高的水域不适合生物在其中生存,也不用担心辽阔的水体里某天钻出一只大蟒蛇或者长了四只脚的鲨鱼。
暂时也找不出比这里更适合暂时驻扎的地址了。
在决定在这里住下的第一周,周惟静和江述找了块平坦的土地精心地撒上了除草剂,以自己为轴心划了好大一块地当做停机坪。
他们俩开着直升机在附近低空盘旋了几天。
不止白天看,晚上也看,带着夜视眼镜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新住址巡逻了几遍。
他们主要是在找附近有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华国人的求生能力从来不可低估,某个早晨,周惟静时时刻刻拿在手上的罗盘中出现了一个散落的光点,怕被发现,他们只是远远的跟着罗盘上的光点,随后发现了一团光点聚集的小村落。
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这里和沙漠海隔了两个山头,在一个高大山脉的半山腰,大约十几个人聚集在山洞中,白天出去采集野果野菜,晚上闭门不出,过着历史课本上原始人的生活。
除此之外,方圆百里之内,看不到其他人生存的影子。
确定了自己选定的地址不会和这些人的活动轨迹重叠,周惟静二人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动物身上。
动物们比人类更顽强,一场场灾难下来,几乎将人类文明打击得片甲不留,仅剩的一小撮人类也被迫重归原始。
动物们在春暖花开的时节,纷纷开始活动,觅食繁衍,族群眼看着越来越大,周惟静白天在附近散步的时候,就总能瞧见草丛里窜过不少身后带着一堆尾巴的野兔。
那些杀伤力强又数量稀少的种类,例如豹子、鹰隼、黑熊等猛兽却难觅踪影,周惟静猜,猛兽和人类一样,在天灾中越是目标大的越是容易受伤死去。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天地掰手腕。
沙漠海作为森林荒原中少有的咸水,未来必定会成为所有小动物们日常打卡的地点,这点周惟静也不怕,她打算在新家的四周都布置好严密的陷阱,这样即便不能将来犯的动物打退,也能给自家拖延时间,有空间在,只需要一秒,他们就能轻松脱身。
“这里我打算做成一个厨房!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起做饭,我想要有一扇大大的窗户,可以一边做饭一边看湖!当然了,窗外的院子里我们做几个菜池,空间里的菜长得实在太快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对于她兴致勃勃的建议,江述当然是说微笑着说好,但他难掩本性,拧着眉头嫌弃道,“说得这么美好,到时候你干活吗?”
周惟静自从想通之后,现在整个天下早已没有任何秩序可言了,什么医生的职业道德,从前自己读的二十年圣贤书统统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放下一切束缚,着眼于当下,怎么舒服怎么过。
她决心在这里驻扎下来后,在吃晚餐——也就是一只末世前五星级大厨精心烤制出来的脆皮小乳猪时,试探性得征求江述的意见,“我们自己来试试造一栋房子怎么样?”
反正时间多得是,他们可以慢慢浪费。
江述嘴上说着既然是你的想法,那你一定要多干活,实际上,打地基的第一天,看见周惟静隔着手套还是把手磨破了,当下挥挥手分配她去干轻松的活计。
他嘴上说不行,身体却很诚实地按照周惟静图纸来开工,他们俩都是从来没做过建筑工的读书人,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摸索。
所幸万能的互联网只有不不想找的,没有你找不到的,周惟静从某个视频博主那就找到了一系列从零开始建一栋小木屋的教程。
视频系列包罗万象,从教你怎么找一块合适的地基到教你怎么建造地暖的排烟管,甚至还有教你怎么寻找陶泥来自制一个泥窑烧瓷。
江述不舍得周惟静受伤,周惟静看他干货也难受,于是,他们达成一致,反正周边也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将万能的家务机器人放出来做工。
小吉就扑棱着翅膀站在机器人的肩头一本正经的指挥。
它像是永远都长不大,距离他从空间系统中分离出来也有两年多了,那些跟在它屁股后头当小弟的其他小鸡们已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更迭,它依然是小小的模样。
时间在充实又悠闲的建造中缓缓流淌,眨眼就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时间,他们精益求精,经历了一次次返工再来,终于小屋有了能住人的样子了!
他们最先动工的就是地基和围住的院子,他们有空间里的大批物资,当然不会选择费力又不坚固的木头建房子,而是用空间里的砖头水泥。
砌出围墙,再在围墙前后都建好陷阱,在这期间,吝啬的周惟静终于用了一个积攒已久的惊喜盲盒,抽出了一个电源转换接口。
这个接口可以和小屋子里的电源系统连接上,无视自然界规则地将水库中发的电连接到现实世界。
有了这个电源,周惟静和江述又在全屋的水电管道上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连好了门口的电网,还拉好了监控。
一开始她野心勃勃的一套各项功能齐全的大房子也在现实中改成了一个七八十平的小房子。
唯一没变的就是她一开始说的大厨房,还有那扇可以看到沙漠海的大窗户。
在辛苦后猛睡了几天后,就在周惟静打算开始捣鼓门口的菜池准备种点菜的时候,天空忽然飘下了几滴雨滴。
刷拉拉的雨声持续了两天,雨越下空气就越冷。
等到第三天时,细密的雨就成了指肚大小的冰雹,将周惟静小房子的窗户都险些砸碎。
从窗户往外望去,那些几个月时间就长成参天大树的植株们逐渐被冰雹和寒冷击打得歪倒下来,残败地在变成了一地的残枝。
再过了一晚上,窗户外面一片雪白。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