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段崇明脚步一顿, 停在这个没人的巷子,内心有些纠结要不要和这家伙坦白自己的身份。


    刚才那座可以列为文物的古宅就快抵得上他一半的拆迁款了,以后要不说会不会不利于感情交流。


    “嗯……其实。”


    顾惊山抬头看了眼上方开着的窗户, 牵着金主的手,宽宏大量道:“先吃饭, 回去说。”


    吃完饭, 被审讯的目光笼罩的段崇明不自在地动了动。


    段崇明不担心顾惊山会因为自己的真实身份做出什么敲诈勒索或者谋夺家财的事,相处了这么久,这人是个什么芯子段崇明心里有数。


    只是, 隐瞒的话过了这么久才说, 或多或少会牵扯出几分不信任。


    “其实我家挺有钱。”


    “我知道。”


    “我家不知有拆迁款, 还有一个公司。”


    顾惊山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换了个方向:“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给别人买一套房,还比我那套贵。”


    段崇明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说,这家伙是吃醋了吗?


    想明白原因, 段崇明说话顿时流畅了不少, 也不卡顿了。


    解释道:“这是我送给我弟媳的生日礼物,我有个发小, 他让我帮他在皖南物色一套房子。我想着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便借着生日的名头把房子买下来当礼物送出去了。”


    知道事情的原委以后,顾惊山并没打算轻易放过金主,又道:“你说出来玩也是幌子, 走了这么远的路要亲自给人选个礼物,给我买房的时候却让我一个人去看。”


    平白受了无妄之灾的段崇明默默谴责起了远在大洋彼岸度蜜月的许南禾。


    转念又想起一句话:爱是常觉亏欠。


    想到这茬,段崇明又能从善如流地应对顾惊山的生气了。


    “没有, 这才是顺便来的,皖南的风光好,我想着让你也看一看才亲自来的。”段崇明诚意满满道:“如果不是因为想带你来这里游山玩水,我肯定是找别人帮我相看。”


    “再说了,我一个学生,又怎么比得上那种专业的购房专家。”


    见顾惊山脸上的神色还没有软,段崇明喉结滚了滚,凑近亲了他一口,哄道:“我下次一定先给你说清楚再行动。”


    顾惊山掀起眼皮,不满道:“我亲你都没有只碰了下就走。”


    “……”段崇明妥协道:“那,我再亲一次?”


    顾惊山这才点了点头,做出任君采撷的动作。


    段崇明学着这人以前的方法,先浅浅在外面舔|弄,把上下唇都舔的晶亮才开始往里深入。


    只是动作又轻又缓,不像是在舌吻,倒像是在吃冰淇淋,伸出小猫样的舌头这里好奇蹭蹭,那里好奇蹭蹭。


    顾惊山放任着他的探索,不催促,不打扰,由着金主把控节奏。


    ……


    顾惊山其实鲜少去人多的地方,从前走过的景多清净,要么被包场,要么是不会有多少人的时间。


    但这次的出行,顾惊山发现他家金主去的都不是什么大热的景点。


    不知从那个旮旯翻出的别有风味的美景被段崇明一点一点展示在顾惊山面前。


    泼墨的云带着黄昏的粉黄,遥遥挂在天边,不过片刻便滑落进山的另一端。


    走着走着,顾惊山总算是明白自家金主为什么会在地理这一块成为一枝独秀了。


    大抵是因为那些地方他都曾走过,那里的人文,那里的地质,他都一清二楚。


    在刁钻的题目也无法改变存在的事实,顺着最根本的道理往上,就是正确答案。


    中途,又因为旁人改变了路线的顾惊山再次得到了金主的哄。


    汗涔涔的脖颈晶亮剔透,泛着诱人的光,顺滑的亮面让顾惊山爱不释手,来者不拒地全部收下。


    弹奏钢琴的手在人皮上四处点火,又用上弹琵琶的轻拢慢捻抹复挑,让那处的紧致一下接着一下。


    “够了,我明天还要开车呢。”段崇明扯了扯顾惊山的头发,求饶道。


    顾惊山顺着力道低头,在脖颈处落下一个个吻,哑声道:“我开。”


    段崇明咬着唇,把细碎的呜咽吞咽下腹,“最后一次。”


    这四个字一出,顾惊山的力道便陡然变了,不再有原先的不急不缓,平静的大海翻涌着巨浪,把搁浅的鱼狠狠拍在岸边。


    ……


    第二天,顾惊山神色餍足地开上了车,开之前问过的开车步骤惹得金主好一阵心慌。


    顾惊山接着余光去看神色自然的金主,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车速,把车停到路边,去后备箱拿了个靠枕和坐垫。


    打开副驾驶:“垫一下。”


    段崇明硬着头皮强撑道:“不需要。”


    顾惊山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道:真的?


    段崇明一激灵,瞬间明白了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立马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


    把东西拿了过来自己放上,镇定道:“行了,走吧。”


    顾惊山浅浅勾了下唇,听话地上了车。


    他家金主惯是个要强的性子,在床上随便他怎么弄都不愿意放出声来,实在受不住了才会扯扯他的头发,再不济就叫一声他的名字。


    总把希望寄托于他的心软。


    耕耘的牛遇到这么结实的田,实在是很难按捺住自己的牛劲。


    顾惊山望着红灯,只希望他家金主一直保持着这顽强的性子。


    到了机场外边,顾惊山对坐立难安的金主道:“下去站着累,去后面躺躺吧。”


    段崇明咬了咬唇,无语道:“你还知道累,怎么不见你昨晚消停些。”


    顾惊山若有所思道:“因为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再说了,昨晚做完我给你按了按,应该不会很酸软。”顾惊山笑了下,意有所指道:“顶多是里面——”


    “你闭嘴把你。”段崇明难掩羞愤地下了车,坐上后座才继续道:“你嘴巴有个把门行不行。”


    这幅场景实在像上级训话,顾惊山新奇地从以前看过的港剧找了句合适的话回:“Yes,Sir.”


    虽然音色低沉性感,撩人又缱绻,但段崇明却没听出什么尊敬,只听出了三个字:噎死人。


    他曲着腿,横着一趟,就在后座安了家。


    在心里回味着方才的那句英文。


    标准的伦敦腔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只觉得这家伙像是英国的伯爵,也像教父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大佬,端着矜贵优雅的架子跟你说着逗唱的话。


    不紧不慢的语调,恰到好处的起伏,字正腔圆的发音……还有,一张美貌的脸。


    段崇明疑惑地想道:这家伙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段崇明循着声源看了过去。下一秒,后座的车门被打开,逼仄的空间又钻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


    段崇明一米□□的身高都不够安放,更别提进来一个一米九的家伙了。


    段崇明缩了下腿,给他腾出一个坐的位置,眉心一跳,问道:“你坐过来干嘛。”


    顾惊山在那为自己特意腾出的位置上坐下,温声道:“想粘着你。”


    口蜜腹剑的顾惊山望着那开始乱转的眼珠,控诉道:“你昨晚只让我做了两次……”


    “……”段崇明已经快对他的口出狂言免疫了,一些小打小闹他已经不会在意了,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


    “要补偿回家再说。”


    顾惊山摇了摇头,下巴一抬,对着贴着防窥膜的车窗道:“外面看不见。”


    段崇明耳根一下子红了,压低声音道:“看不见也是公开场合!”


    顾惊山一副被误会的神情,轻声道:“我不是说的那个。”


    “……”


    段崇明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想岔了,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其他的也不合适。”


    这人亲人惯是个没完没了的,他待会还要见人,少不得被看出端倪。


    在朋友面前,段崇明还不想那么快被看出自己被欺压的身份。


    顾惊山眼里笑意不断,主动为金主除了个好主意:“有一个合适的。”


    段崇明看了他一眼。


    “我钻进去就好了。”


    一句放在哪里都很合适的话放在现下段崇明顿时领悟了他的意思。


    他说呢,昨晚怎么那么收敛,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


    顾惊山眨了眨眼,眼里带着几分期盼。


    段崇明闭上眼躲避了这个美色冲击,在心里左右权衡了一番。


    想到后面的几天吃素的行程,段崇明难得大方一次。


    “行吧,但不许咬!”


    顾惊山应下了这份强调,从容地做了偷香的事。


    当真是很轻地去吸,去舔。


    中途金主打电话的时候顾惊山才不满地用牙尖轻轻磨了一下,换来一声不轻的“嘶”才满意地收回了放肆的齿尖。


    挂了电话段崇明有些着急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下面的那颗脑袋,“喂,我说,你赶紧,嘶——你属狗的吧,今天咬我第二次了!”


    段崇明压着怒气的话终于让脑袋退了出来,属狗的脑袋把他的衣服理好,慢条斯理道:“让我吃的人是你,不让我吃的人还是你。”


    “老板,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段崇明捂住顾惊山这张满口胡话的嘴:“行了,你闭嘴吧,待会儿……待会儿再吃。”


    说完,段崇明沉了沉眼,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只除了心脏跳得厉害。


    他转头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被落在后座的顾惊山有些可惜地轻啧了一声,看着远处那两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顾惊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真够快的。


    下了车,见了人。


    顾惊山从善如流地接过自己男朋友的雅称,和金主换了座,由着先前还喊着不想开车的金主把人送到松山别墅。


    等人下了车,看着依依分别的两人,顾惊山眼神一暗,手悄无声息地从下面伸了进去,卡在腰窝捏了捏。


    被擒住以后才安分下来。


    等金主一油门把车开走,才冷不丁道:“你喜欢过他?”


    第42章


    段崇明被这句话惊地差点撞上了前车, 一个急刹停下,不可置信道:“你在胡说什么?”


    顾惊山蹙眉,有些不太适应这份颠簸, 不动声色地握了下拳,咽下这股不适。


    淡声道:“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顾惊山话这么说着, 眼里却没有多少计较的情绪。


    他没胡说, 他家金主看人的眼神的确不一样。


    真诚热烈,俨然是在看自己有革命友情的好伙伴。


    模棱两可的几句话换来金主的心软,得到一些心满意足的补偿, 对顾惊山来说, 没有什么买卖会比这更划算了。


    换个说法, 这就是利润高达200%的买卖, 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段崇明顺着这句话去反思了下自己的眼神,他从小到大不都这样看许南禾的吗?


    哪有喜欢的情绪在?


    老天奶,要是被程晚听到了还得了。


    段崇明单手把着方向盘,伸出右手立在空中叫停。


    “停,回家再说, 我可不想一车两命。”


    顾惊山不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家里更宽敞, 也更好动作。


    某人无理取闹的吃醋就算了,还讲的头头是道。


    要不是段崇明问心无愧, 怕当真被这家伙绕了进去。


    他最喜欢的嗓音说着他最不能理解的话,别扭的酸甜从心底冒起。


    “嗖——”的一下让段崇明品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而唯一能让这家伙脱离这种奇怪模式的方法很简单——□□。


    段崇明在晚上狠狠宰了个跟头,主动戴上那条奇怪的项链不说,还第一次主导了这场活动。


    盛大的, 彩色的,富有生命力的烟花在爆开之前经历了好些波折。


    “我跟你说了,我对许南禾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以后不许再拿他说事。”


    “好,但——”


    “没有但是,我行的端坐的正,你要是真拿出证据来我任你摆布。”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计较。”


    一番话说得敞亮,除了姿势和地点不对,其他都很好。


    顾惊山无声弯眸,把金主不驯的眼神下浓郁的恣意尽收眼底。


    “……”段崇明沉默道:“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顾惊山眨了下眼,无辜道:“我在想,在下面好像也挺好。”


    风光尽收眼底,堪比野性的呼唤。


    说完,段崇明脸上撩起眼皮,盯着墙面静了会儿,手指不自在地抽了抽。


    神色几番变化,好一会儿才低头去望那双深邃地像黑水潭一样的眼。


    张了张唇,最后什么没说的下了床,径直去衣帽间拿了条燕尾青领带。


    顾惊山见状,很懂眼色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的视觉被剥夺。


    让听觉、嗅觉、触觉、味觉来一场最大的争夺赛,端看谁能得到最美最珍贵的馈赠。


    他坦然地把主动权让了出去,像条美人鱼,美丽诱人地躺在床上。


    段崇明鼓足了勇气,胸膛不停起伏着,带动着红宝石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这主动权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的小小顾在段崇明的手心越发昂扬,还有几分长大的迹象。


    段崇明羞愤道:“丑东西,消停会儿!”


    “丑东西等不及了。”顾惊山轻声笑了下,混不在意自己身上唯一存在的丑陋。


    段崇明:“……”


    衣冠禽兽,白天晚上两个样不说,在他面前真是没羞没臊得紧。


    被黄色腌入味了。


    无足轻重的丑陋和其他各处的貌美比不得,段崇明喉结一滚,试探性地往下一坐。


    自己来的感觉还是太不一样了,段崇明死咬着唇,觉得魂都快被顶飞了。


    这个姿势,“好深……”


    被按住的顾惊山不能帮一点忙,只能口头给些鼓励,“你可以的,再试试。”


    “不行了,就这样吧。”


    “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不行,太长了。”


    “别怕,慢慢来。”


    “对,就是这样。”


    “……”


    顾惊山躺着说话不腰疼,尽捡好话说,又故意把声音放低,哑着声去勾。


    把自己的一把好嗓子利用地淋漓尽致。


    也把金主被哄成了胚胎,双眼迷离地主导一切。


    抽抽的眼皮,扑朔的睫毛,还有是不是紧皱的眉头。


    段崇明成功完成目标以后累的直不起身来。


    主动道:“好累,你来吧。”


    顾惊山宠溺地笑了下,既不摘掉遮挡视线的领带,也不翻身,就着这个姿势沉声道:


    “好。”


    ……


    事实证明,没有耕坏的牛,只有耕坏的田。


    段崇明渴的要死,迷迷糊糊地拿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是温的,还加了点蜂蜜。


    喝了水,段崇明的迷糊也少了些,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房间的黢黑。


    每次事后都是顾惊山帮他按摩帮他洗澡,除了床上累点苦点,其他的服务还都挺到位的。


    也得益于他的身体好,不然早报废了。


    想到这儿,段崇明摸黑找了下手机。


    早上八点,一个非常非常早的时间,早到段崇明根本不会醒过来。


    借着手机的光亮,段崇明望着睡美人,看着这幅立体地图,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难怪人都说要找帅的美的,原来是在生气郁闷的时候不忍心对对方发火,还会因为这份自我纾解调节心情。


    段崇明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走完国内的几个小众景点,段崇明就把人捎去了国外。


    长途飞机让顾惊山有些乏了,床上的体力不曾在白天有过定点作用,经常因为沿途的周转感到疲惫。


    抱着金主睡了一天顾惊山才缓过劲来,这次来法国顾惊山也没有光顾那几家耳熟能详的大餐厅。


    跟着金主去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私人餐厅。


    他们去的餐厅都无一例外地符合装修好、食材新鲜、饭菜可口、私密性极强这几个特点。


    等看到端上来的几盘菜,顾惊山眨了眨眼,确认无误才道:“三文鱼白子,蟹黄蟹膏,雪蛤膏,海胆,乌鱼子……”


    这些,不都是生殖腺吗。


    顾惊山看着一脸不知情的金主,双眸弯了下。


    这是以形补形吗。


    等后面的蓝鳍金枪鱼、鹅颈藤壶、法国蓝龙虾等正常的海鲜上来以后顾惊山才开始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金主跟前的那几碟海鲜,问道:“你很喜欢吃这些?”


    “嗯,很好吃啊,你要尝尝吗?”段崇明好意问道。


    顾惊山摇了下头,温声道:“我不吃内脏。”


    段崇明低头看了看,可惜道:“好吧。”


    段崇明没再劝,兀自吃了起来,他也好久没吃这些美味了。


    在问过顾惊山对大热的景点都不感兴趣以后,段崇明驱车去了一个非常小众城市:洛特。


    翠色欲滴的葡萄园,环绕峡谷的河流,透过车窗一点一点进入顾惊山的视线。


    来法国这么多次,顾惊山却从没来过这样偏僻的小城。


    "天空之城"罗卡马杜尔和帕迪拉克洞穴顾惊山倒是听过,却不觉得这两样东西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坐电梯下达地下103米的深坑,地下河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幽。


    顾惊山上了一堂不太正经的地理课,任课老师从地质特点和钟乳石的奇形怪状讲到各种陌生的暗杀谋杀故事。


    故意的诡秘阴森味道没让顾惊山害怕,反倒是吹来的一阵凉风让顾惊山起了鸡皮疙瘩。


    他轻车熟路地去找热源,末了还不忘给输出的金主一个想要的反馈。


    低声道:“你后面有个神官。”


    昏暗的洞穴光线不好,衬得顾惊山的眼神有些阴冷,上扬的嘴角也有些诡异。


    段崇明只觉得自己牵着的那双手冰凉的可怕。


    段崇明扯着的嘴角,一愣:“我刚才骗你的,哪有什么鬼。再说了,国外的鬼都是假鬼,不吓人的。”


    顾惊山不语,只盯着金主身后的那尊疑似神父的钟乳石。


    见金主越说越多,使劲用着外国的鬼是假鬼这句话安慰自己,顾惊山敛下眼里的戏谑。


    “我是说后面的那个石头,很像一个神官。”


    “……我就说嘛,国外是没有鬼的。”


    “那国内就有了?”


    “不知道。”


    段崇明搓了搓胳膊,商量道:“有些冷了,我们出去吧。”


    顾惊山看着洞穴的苍穹顶,温声道:“好。”


    原来怕鬼。


    那网上说的看恐怖片让爱人钻入怀中这件事,的确有一定的可实施性。


    后面几天顾惊山就知道为什么自家金主这些日子这么没心没肺了。


    经常的周转总让他感到疲劳,又不好一口否决金主计划好的行程,便只能停停歇歇,没什么机会吃掉金主这块鲜美的肉。


    在欧洲周转了接近一个星期的顾惊山头疼地扶着额,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背着红色书包光着膀子走在沙滩上的金主。


    几分钟前用巧计留了个齿痕的顾惊山并不在意这些风光的被别人瞧见,有主的东西嫌少会有人再去觊觎。


    因为不想晒太阳被安置在屋下的顾惊山喝了口饮料,乱七八糟的味道一下子在舌尖炸开。


    顾惊山皱了下眉,默默把杯子推远了些。


    “噗呲。”


    不知哪里来的轻笑让顾惊山抬了下眼皮,眉眼间的生动瞬间被淡然覆盖。


    “Alfred,好久不见。”


    顾惊山眼眸一闪,看着比记忆中更为成熟的人。


    苏和昶笑道:“看你好久了,以前你可不会碰这些花里胡哨的饮料,没想到你真会喝一口。”


    苏和昶不见外地在顾惊山对面坐下,问道:“听说你毕业以后常在德国待着,德国那阴郁的天和不苟言笑的人,也就只有你这种严谨庄重的人才能待的下去了。”


    顾惊山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声音沉稳:“你被延毕了?”


    “……”苏和昶嘴角一僵,“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和昶原名费尔菲德·苏,他的导师正是斯普林霍尔·苏,也是他的父亲。


    十七岁拜入斯普林霍尔·苏门下的费尔菲德·苏切身体会到了为什么他一向和蔼的父亲会是外人口中的严师。


    二十二岁了,他还是没能从斯普林霍尔手下毕业,拿到想要的博士证书。


    “好事多磨。”顾惊山道。


    “他的得意门生拍拍屁股走了以后,便每每拿我出气,对着我的论文横挑鼻子竖挑眼。”苏和昶不满道。


    顾惊山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好似苏和昶的话和他无关。


    温声道:“我也没辜负他老人家的教导,只换了个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苏和昶撇了撇嘴,好奇道:“莱夫研究的都是临床以外的东西,器械和药,哪个更赚钱?”


    顾惊山:“都差不多。”


    “我不想下临床了,约到后边越觉得操刀的东西不再是人的一部分,而是一团肉。”


    苏和昶求证式地把目光投向投向顾惊山,语气带上一抹和他长相并不相适的迷茫和不自信:“你有这种感受吗?”


    顾惊山是苏和昶的师兄,是他父亲最钟意的弟子,也是苏和昶一直引以为傲且崇拜的对象。


    当初知道顾惊山硕士毕业就退出团队后苏和昶伤心了很久,等再后面听到顾惊山的消息,便是在五年前。


    他那聪明绝顶的师兄弃医从商了,用了短短两年就拿了商科的硕士学位,还在群雄林立的德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就。


    若有人能解决苏和昶现在困惑,那一定会是顾惊山。


    “说一句吧,”苏和昶托着脸,可怜巴巴道:“要真话,我现在真的很迷茫。”


    顾惊山的呼吸一直平稳匀长,看着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孩,眼神平和非常:“你不想下临床是因为你觉得很简单,所有的疑难杂症都有迹可寻,前期的工作都可以开展,唯一不确定的只是病人的结局。”


    “一眼就望到头的东西只有两个选择,遵循旧制的治疗方式让你觉得无聊了。”


    顾惊山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对吗。”


    苏和昶一改先前的单纯,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有野心:“还是师兄了解我。”


    苏和昶俏皮一笑:“莱夫旗下的制药公司能不能收一个博士延毕的哈佛高材生?”


    “有兴趣?”顾惊山轻扣着膝盖,从容淡然道:“是看到了Ella的那篇论文才生了兴趣?”


    “不算,准确来说是我发现莱夫的研究更有意思。”苏和昶道:“反正不管是药物还是器械都是为临床服务的,地基搭建可以千奇百怪随便试错,我跳跃的思维应该很适合药物研发才对。”


    苏和昶说完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应该说我更喜欢去做研究,我要探索人体的潜能!”


    “出门左转,在路口大喊三声你刚才的话。”顾惊山看着莫名兴奋的苏和昶,不留余力地打击道:“记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疯子。”


    苏和昶:“……”


    情况好一点他会被精神病院抓走,坏一点他会被邪恶势力看上成为邪恶科学家,搞不好还能遗臭万年。


    顾惊山当没看见他的神情,转回方才的话题,道:“恐怕会让你失望了,药物研发是周期很长的工作。冗长复杂,没你想的那么新鲜有趣。”


    “……”


    挂在板上的段崇明冲了两个小浪,心不在焉地回头望着看不清的小点点。


    等下了板,拒绝了不在意他脖颈处的咬痕要搭讪的丰腴美女后,段崇明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把一个大美人就这样放在了岸上。


    一个人。


    一个大美人。


    一个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都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大美人。


    段崇明心下一哽,步子迈得更大了。


    第43章


    段崇明回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位置来了个面白无须的小毛孩, 在顾惊山面前乖的跟个弟弟似的。


    段崇明放慢了步子,不动声色地朝那边挪动着,一边寻找着最佳的窃听位置。


    “师兄, 你看什么呢?”


    苏和昶盯着顾惊山移开的视线,好奇道。


    顾惊山一笑, 轻声道:“打洞的螃蟹。”


    苏和昶挑了下眉, 戳穿道:“是嫂子?”


    他一开始没敢直接跳出来就是因为他这个别样的嫂子在。


    豁,这身材!


    他师兄吃的真好。


    顾惊山眼神一闪,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清晰的金主, 坦然道:“嗯。”


    段崇明想躲, 看来看去发现除了顾惊山在的那家店, 这附近没有任何能躲藏的地方。


    他暗暗蹙眉, 也不躲了,光明正大的走到顾惊山身侧坐下。


    苏和昶自段崇明来了后眼睛就黏着没移开过,其间的羡慕和惊艳都快溢出来了。


    段崇明暗暗警惕,不知他这副样子是为什么。


    顾惊山搁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无声在金主的腰窝画着圈。


    “……”


    过了几秒, 段崇明顶着对面那道奇奇怪怪的眼神把衣服穿上。


    然后一把钳住作乱的手。


    顾惊山无奈眨了下眼, 有恃无恐地沉默着。


    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弟知道的东西也不多,让金主知道了也没关系。


    苏和昶正面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我介绍。


    “师嫂, 你好!”


    段崇明抽了抽嘴,“谁是你十嫂?”


    还第十个嫂子,顾惊山他怎么敢的!


    段崇明瞪了故作无辜的顾惊山一眼。


    苏和昶瞪圆了眼睛,道:“就是师嫂啊, 你是我师兄的嫂子可不就是师嫂。”


    段崇明皱着眉心,怎么会有人师兄师嫂两个念法:“……那字念shī,不是shí。”


    苏和昶好学地忘了正事, 跟着念道:“shí。”


    顾惊山笑而不语,趁金主分心,悄悄在那宽厚的手心写字:蠢。


    “……”段崇明没抽手,往后一靠,好声好气道:“你是外国人?”


    苏和昶一喜,开心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把头发染黑再戴个棕色美瞳,很少有人看得出来我是外国人!”


    段崇明张了张唇,凝噎道:“你,嗯,行。”


    面前之人那不正常的脑回路和豆芽菜一样的身材让段崇明皱着的眉松开来,这样的人顾惊山能瞧得上才怪。


    这又是什么关系的朋友?


    自打段崇明道出他外国人的血统,苏和昶眼里的崇拜再添一分,好奇道:


    “师嫂,你怎么追我师兄的啊,这朵狐狸样的月桂花也就你这种金乌能一口咬下。”


    “啊,师兄以前在书房画了一幅画,还提了字,写了什么来着?”苏和昶想了想,双手一拍,高兴道:“啊,是‘金乌嗅月桂’。”


    段崇明光明正大地套着话,很快就把两人的关系知道了大半。


    只是苏和昶说话不着调,天一句地一句的,段崇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反正,他回头就能问本人。


    没一会儿苏和昶的喉咙开始冒烟,屁颠屁颠地跑去前台要喝的。


    等人一走,顾惊山就把脑袋往金主头上一靠,懒懒道:“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有诈。


    这是段崇明的第一反应。


    顾惊山哑笑:“放心,不诓你也不套路你。”


    段崇明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一件事。


    金主和金丝雀的幌子一盖上,当真是把该有的东西都给埋了。


    这段关系里,这家伙掌控着节奏,开飞机似的把关系猛地快进到了灵肉契合这一步。


    却把一开始的灵魂交流抛之脑后。


    段崇明给自己蒙了一层面纱,顾惊山却给自己造了一场看不清深浅的雾。


    他们两人都不曾详谈,也谈不上谁对谁隐瞒。


    段崇明眼眸一闪,道:“你想讲什么我听什么。”


    送上门来的梯子,他为什么不要,至于自己那份……等顾惊山把瞒他那些事交代了再说。


    苏和昶哼哧哼哧地从老远端了好几杯饮料过来,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讲。


    “师嫂,你要听什么,我来和你说。”


    顾惊山看都不看他一眼,对金主道:“回去说?”


    “行。”


    苏和昶仰头看着起身的两人,很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师兄怎么这么防着他呢。


    那可是他嫂子,难道他还会下手不成?


    段崇明出来玩,住的房子却是顶好的,装修地段都挑不出差错。


    顾惊山对假租暗买的房子心里有数,看着在懒人沙发躺得四仰八叉的人,道:“想从哪儿听起?”


    段崇明望着天花板,无所谓道:“都行。”


    顾惊山:“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


    段崇明:“噢。”


    沉默一阵,顾惊山望着虚无的一点,缓声道:“我读过七年的医,苏和昶是我导师的孩子,也是我的师弟。”


    段崇明拧着的眉松了几分。


    当初听到“医疗器械”这个字眼他便想到了,能从这个销售行业杀出来,少不得有几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


    而这种朋友,从大学顺上去的更为常见。


    只是,好好的医生不做……


    “学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别人需要用一个星期背下的书我一天就能记住,勉强算得上是过目不忘。只是医学涉猎的东西过多,我花了整整七年才以全优的成绩毕业。”


    “硕士的研究日常比读书的时候要有趣,由自己亲手造出来的理论和方法都让我很有满意。”


    和生命、命运的对抗让顾惊山找到了截然不同的快乐。


    他的神色带上了几分回忆:“其实我一开始感兴趣的并不是西医。”


    顾惊山十岁的时候最爱去裴家。


    裴予安的祖父裴柏寒是位名医,若不是不喜欢虚名早就拿了国手的称号。


    那段时间,顾惊山总爱翻他的医书,一来二去还能和他探讨一番。


    中医这门学问顾惊山不曾接触过,看什么都觉着新奇。


    “好爽,就是这里。”


    隔了一个帘子,不知哪位扎针的人嚷出享受的叫声,“欸,对,就是这儿,还是叶老您扎得好。”


    从那天起,顾惊山便歇下了这份心思,他可不想遇到一个口无遮拦的患者。


    说到这儿顾惊山脸上的冷退了几分,眼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


    “后面的故事,”顾惊山扭过头,看着眼神很是好奇的金主,温声道:“你还要听吗。”


    “你想说吗,你想说,我就要听。”


    顾惊山勾了勾唇,“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一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


    因为需要调取病人的数据,顾惊山在医院耽搁了一会儿。


    他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淡笑,朝来往的医护人员颔首致意。


    只是这一天,救护车的声音格外的密集和吵闹。


    电梯下达一楼大厅,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药味被浓浓的血腥味覆盖。


    染血的救护单架床一辆接着一辆在顾惊山面前滑过。


    “连环车祸,有十三个人当场死亡,受伤的人多达四十五个。”


    顾惊山平淡地说着往事,仿若置身事外一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我不是医生。”顾惊山又把这句和段崇明说过的话阐述了一遍,只是这次,不再是借口和掩饰,而是真心实意的陈述。


    “我的理论研究帮不了任何忙,所以我没打算留下来添乱。”


    但一通电话改变了顾惊山的想法。


    当顾惊山带着生人勿近的脸冲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主刀的医生惊讶地张着嘴:“Alfred?里面是你的母亲?”


    “是,拜托了。”


    顾惊山鲜少在外人面前有这种情绪流露,医生郑重地点了下头,转身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红灯,顾惊山在观察窗看着,却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出来。


    然后,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在门口坐着等待。


    不过半个小时,薛怡年便来了。


    祖孙两人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坐在那儿,等着命运的审判。


    从心底蔓延的冰凉让顾惊山心神一凝,手术室打开的时候,灯没有变色。


    顾惊山的人生却从此变了颜色。


    “那是我读博士的第一天。”


    也是他们一家人约好了要一起庆祝的一天。


    明明言语平淡听不出太多的伤心和惘然,段崇明却被那埋藏在深处的钩子划破了心疼的承重墙。


    第一次见面时看到的荒芜,原来,是因为年少的缺憾。


    七年,一个看似很长的时间,却是这个行业微不足道的一段铺垫。


    只言片语下,段崇明找到了一个没有明说的真相:他旁观着,见证了母亲的死亡。


    段崇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等气氛变得沉默,他慢慢靠近一直都很平淡的人。


    顺着他的脊背往下轻抚,把下巴搁在漂亮的发旋,细声道:“我不太会安慰人。”


    “我只觉得,意外造成的车祸,生存率和医术并不能等同挂钩。”


    “即便你做了临床的医生,你也未必有机会为你的母亲操刀,你的履历是其次。你的年纪,才是最大的限制。”


    “有些事,并不是开头就错了。”


    段崇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到了该安慰的时候却说不出话来。


    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干扁,却又觉得什么都不说心里更不是滋味。


    顾惊山闭着眼,安静地听着,神色和缓。


    他有一件事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很久以前他就走出了这道坎。


    只是想起往事总会泛起圈圈涟漪,这些涟漪抵达岸边便会消退。


    但这点小小的波动放在他身上只会被人无限放大。


    避而不谈的曾经经由外人雕刻刀削,又衍生出新的模样。


    那些道理得有一箩筐,顾惊山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但在今天,顾惊山并不讨厌这份安慰。


    因为,抱着他的这个人才是重新再来的起点。


    第44章


    那天聊完以后, 顾惊山过了几天的皇帝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高考的放分让两人收拾着回了家,也让顾惊山的家庭地位降到了即将被废黜的末代皇帝。


    经此一事, 顾惊山再段崇明眼里便又换了个身份。


    一个,有故事的冒牌小黄鸭。


    段崇明高考完, 若有所觉的段四海便撒手不管了, 由着皇太子自己选大学选专业。


    段崇明看了半天,愁道:“顾惊山,你说我怎么填啊?”


    顾惊山正拿着纸笔画画, 听见这话, 头也不抬头:“抓阄, 抓到哪个是哪个。”


    “那也得给我出几个选项啊!”段崇明哀嚎道。


    “江大的地理, 北大的地理,成大的地理……”顾惊山波澜不惊地报了一串大学的地理,说完又附上往年的分数,总结道:“随便选一个。”


    “学地理?”段崇明歪了歪脑袋:“这倒不错。”


    顾惊山附和道:“的确不错,学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还找不到工作, 该是你满意的。”


    “……”段崇明:“照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啪啪几下报完, 段崇明浑身轻松的把报名界面一关,悠悠点开飘红的热搜。


    “这下可好了,许南禾和程晚都打包去了北城大学,以后就不用再当他们的间谍了。”


    顾惊山:“你不挺喜欢当双面间谍吗?”


    “?”段崇明扯了扯嘴角, 他哪是喜欢当间谍了,他是在学习正常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算了,这些都同这家伙说不清楚。


    顾惊山心无旁骛地画着画, 结束最后一笔,便把画本一合,随手插进了书柜。


    段崇明见状,眼一挑:“你那破本子为什么要和人家传世的名著放在一起。”


    “里面藏的有宝贝。”顾惊山笑道。


    “……不要脸。”


    “要脸有什么用。”


    “……那你刮下来给我做鞋垫吧。”


    “脸皮薄,做鞋垫应该不舒服。”


    顾惊山见招拆招,绕道金主身后跟他一起看起了今年各省的状元。


    一边看,一边点评。


    “这个没你帅。”


    “这个没你身材好。”


    段崇明忍无可忍道:“你还点头论足上了,你有什么目的。”


    顾惊山温声道:“馋了。”


    段崇明吸了口气,“说好的上二休五呢?”


    顾惊山默了默:“我当初可没说话。”


    顾惊山把金主换上的电竞椅往后一拉,顺道侧身坐在那结实的大腿上,把狐狸精的样学了个十分之一。


    只美不娇的狐狸摩挲着那不断滚动的喉结,暗道:美人计当真好用,就是不能经常使。


    “喝点水?”


    “我不渴。”


    “不渴。”顾惊山重复了一遍,莞尔道:“不渴,那就是想接吻了。”


    顾惊山用指腹抵住那想说话的嘴,一脸笑意道:“嘘,嘴巴干便少说些。”


    墨色染开的水都在顾惊山眼里了,屋外的光亮又在其中添了点月色。


    顾惊山把金主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用缱倦的眼勾勾搭搭,轻声道:“我给你润润。”


    难得换了个身位,段崇明却觉得在下边抱着人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后脑勺没被手抵住,便被椅子的靠枕抵住,完全抽离不开。


    段崇明不信了,回回都能让顾惊山占了主导权,势要整出个优劣来。


    那躲着躺尸的舌头一动顾惊山便偃旗息鼓了,象征性地纠缠一下,由着金主张牙舞爪。


    忙着在唇舌间争夺一亩三分地的人哪还注意得到自己被卷起的衣服,一门心思都放在被自己舔得晶亮的薄唇上。


    等被吃干抹净,段崇明闭着眼睛挤出一滴泪,撑着桌子怒道:“你个没羞没臊的,读圣贤书的地方你做这种事,真是枉费了你的衣冠楚楚。”


    顾惊山的头发被金主用手腕的皮筋圈着,顺着一缕缀在后背,也不怕金主再扯着自己的头皮叫停。


    听了不想听的话,便只管加几分力道,送得再深些。


    嘴上偏又带着哄,温声道:“还有一个月不到你就要上学去了,到时候跟异地有什么区别。”


    段崇明哑着嗓子,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我不住校就是了,你用得着这几天都用脸诱惑我吗?”


    顾惊山可怜兮兮道:“也就这张脸能让我谋点好处了,都饿肚子了,哪里还能讲礼义廉耻。”


    注意到金主额角的青筋,顾惊山勾了勾唇。


    掰过金主的脸吻了上去,让那些藏着的呜全部卷走,好意解救了死都不愿意出声的金主。


    等顾惊山把能用的计策都用完,金主也快开学了。


    三个周的军训不仅让段崇明又黑了几分,也让顾惊山被迫吃素三个周。


    只能靠着画本度日,想到另一只被金主藏着的钻石箱子不由得喟叹,也不知道它有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顾惊山看着画,指尖轻轻抚过黑色的内衣带子:“可惜了,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现世。”


    等段崇明结束了三个周的军训,家里头的饿狼完全是眼冒金光,眼神随着他动。


    段崇明比了个大大的叉,正色道:“有言在先,军训是不可控因素,住校我也没办法,你可不能用这个来给我设套。”


    顾惊山一默,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段崇明才不想说具体时间呢,但不说更不行,只好道:“下个月。”


    “下个月?”顾惊山淡淡道:“还有整整十天。”


    段崇明耸肩,摊手道:“没办法,军训太累了,我得好好休息。”


    顾惊山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厚积薄发,多锻炼是好的。”


    段崇明没听出他的深意,只为自己蒙混过关一笑:“没错,是这个理。”


    顾惊山招手,“过来坐,怎么剪了个寸头。”


    “不帅吗?我本来都忘了寸头这事儿,但军训天天戴帽子,热的不得了,便找了个空把头发剃了。”


    顾惊山感受着手心的毛扎扎,手指聚拢都不能夹住一根发丝。


    笑道:“帅,帅的惨绝人寰。”


    段崇明坐在地板上,方便顾惊山摸他的脑袋,听见这话当即用赞赏的目光看了顾惊山一眼,道:“有眼光。”


    顾惊山见他一直仰着头看自己,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留一头长发。”


    顾惊山看着他,好笑道:“别胡思乱想,和‘长发及腰我娶你’没有任何关系。”


    被看穿心思,段崇明直接把脑袋往沙发上一摊,追问道:“所以是为什么。”


    顾惊山看了眼垂在胸口的黑发,温声道:“一开始是因为忙,等注意到的时候头发已经长到肩了。”


    “再后来,”顾惊山一停,望着金主明亮的眼,认真道:“真想知道?”


    段崇明用力点头。


    “再后来,便是故意留长了。”


    段崇明:“什么叫故意留长?”


    顾惊山垂眸,牵着浅浅的笑,道:“因为留长以后,我便更美几分。”


    段崇明眼眸一闪,凝眸看着顾惊山,突然道:“我想看你以前的照片,你不爱拍照,但毕业照总是要拍的吧?”


    顾惊山“嗯”了一声,不无不可道:“要看电子版还是打出来的照片?”


    “电子的吧,你发给我。”


    收到照片,段崇明认真看了起来,也没在意那一直在自己脑袋上打转的手。


    边看边问:“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十二岁。”


    段崇明翻完,问道:“你小时候的呢。”


    “小时候也要?”顾惊山点着金主挺立的发根问道。


    “嗯。”


    再收到几张照片,段崇明眼神一暗,这些照片都只有顾惊山一个人的身影。


    不和父母拍全家福就算了,两个人的合影也没有吗?


    段崇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上短发的小男孩儿,心里有个荒谬的猜测。


    顾惊山按着那僵直的肌肉,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怕是又瞒不了多久了。


    他故作不知道:“怎么,被以前的我帅到,感到自行惭秽了?”


    段崇明眼皮子一撩,自信道:“比美你可能更胜一筹,但论起帅,我肯定是第一名。”


    顾惊山把金主的头往后按在沙发边上,正要低头去亲。


    段崇明连忙制止:“等等,先把你头发绑起来。”


    顾惊山不解道:“为什么,我把角度控制的很好,不会弄到你脸上。”


    段崇明看着他,一脸正色道:“可是你这样像女鬼。”


    “……”


    顾惊山不语,只默默从金主手上顺走发绳,熟练地把头发绑起来。


    段崇明看着他脸上的那点无奈,冷不丁道:“顾惊山。”


    “嗯?”


    “你知道这三个星期我手上这根皮筋给我挡了多少桃花吗。”


    段崇明懒懒散散地勾着唇,说起这话神情莫名得意。


    顾惊山扬唇,望着邀功的金主,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多少?”


    段崇明向上看着,默默计算顾惊山的下颌角和脖颈形成的角度。


    “我算算啊,嗯……十来个吧。”


    “这么抢手,你哪天出了轨我怕都不知道那家伙是其中的谁。”


    段崇明咬牙,不知道这楼是怎么歪的,不满地道出真正目的:“你为什么没有。”


    顾惊山头发扎的松散,转了一圈没感到头皮刺痛才低头。


    对没有的东西心下有数,好笑道:“想给我安个什么?”


    段崇明盯着他,从裤兜掏出两个平平无奇的素戒。


    顾惊山捡起一看,把刻着自己名字缩写那个转手戴到金主的右手中指。


    又把自己那个戴到无名指。


    一比一定做的戒指很贴合。


    顾惊山俯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眼,温声道:“这下好了,我被你套牢了。”


    段崇明眼神闪了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里酸酸甜甜的。


    像熟透的水果,酿出了酒的芬香。


    那双手戴上戒指以后,凭空多出几分人夫的轻熟感。


    醇厚,诱人。


    “说得好像我对你骗身又骗心似的。”


    段崇明对顾惊山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心里门儿清,但就是难以抵挡,究其原因,还得怪那张脸还有钩子似的声音。


    顾惊山煞有其事地眨了下眼,沉思道:“确实如此。”


    段崇明懒得理他,把手张开,细细打量着中指的戒指。


    转行的顾惊山应该看得出来这戒指是他爸早些年花大价钱拍下的特殊材料吧?


    当年闹得轰轰烈烈,还上过报纸呢。


    顺藤摸瓜,应该也不难猜出他的“段”和段四海是什么关系。


    ……


    十天后的晚上,段崇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禁欲的男人不能惹”。


    顾惊山很喜欢听金主哑着嗓子叫自己,便故意把头发尽数捆住,不给金主任何叫停的机会。


    段崇明不想出声,也不想被顾惊山用手指在嘴里搅弄,只能咬着他的肩膀。


    嘴里传来一股汗的咸味儿,鼻尖是淡淡的木质香,但很快就被馥郁的石楠花覆盖。


    “顾惊山,你真是禽兽。”


    “嗯。”


    第45章


    有了优秀的学历做铺垫, 顾惊山开国际会议的时候也不大闭着了。


    很有想法的金主已经自动帮他想好了对应的解释。


    今天没太阳,外边的视线和温度都刚刚好。


    顾惊山抱着电脑坐在阳台,把自己的摄像头关了, 略显懒散地靠在米色藤编躺椅上,用法语不时回着话。


    余光注意到端盘而来的金主, 很是自然地拿着叉子给自己喂了口芒果。


    段崇明就这样靠着阳台门, 自觉地当着人形水果盘。


    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不停张合的上下唇。


    流利的法语从夜色穿过,淌过清晨的雾,带着淡淡的凉意。


    经水果润色的唇很亮, 很嫩, 为其间穿出的冷裹上一份粉色的外衣。


    顾惊山开着会, 却没少分心思给一边的人形水果盘。


    平日里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顾惊山多说了好几句,让下一个汇报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深邃沉稳的眼眸划过一丝笑意,对金主不放下就走的原因一清二楚。


    听不懂的语言有着莫大的魅力,德语西语意大利语法语……


    顾惊山最近算是把自己的语言能力展示了个遍,然后得到几个金主最喜欢听的语种。


    正经的场合说过的话, 换种方式被顾惊山带上了床。


    然后, 在深夜的相拥中猝不及防地在耳边落下一句各种各样的“宝贝”。


    他家金主听不懂,涣散的瞳孔却会在听到的瞬间凝结。


    顾惊山按下关机键, 抬头看向金主,温声道:“今天吃什么?”


    段崇明军训一结束就申请了外宿,没上几天课就开始放国庆假。


    因为周五没课,段崇明获得了十天的长假期。


    但他嫌人多, 宁愿常宅在家里和顾惊山玩游戏追剧也不想出门。


    偶尔下厨做几个简单的甜品,试图救一救顾惊山挑剔的嘴。


    收回神,段崇明冷酷道:“你又不吃。”


    顾惊山轻笑, 抱着笔记本电脑进屋,温声道:“我都看到了,你今天要给我吃煤球。”


    最后煤球被顾惊山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散成了一坨坨煤块。


    段崇明看着丑成渣渣的碎片,无声道:吃个球。


    ……


    段崇明小学开始踢足球,初中高中都是足球队的,到了大学也不例外。


    “崇明!”


    来人刚热情地把手搭在段崇明的肩上就被段崇明挥开了。


    刘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半秒后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面脸笑容道:“崇明,明天比赛完去酒吧玩会儿?”


    段崇明默默离远了些,把棒球帽带上,冷声道:“不去。”


    刘阳半眯着眼睛,把目光移到他的右手,打趣道:“别啊,妻管严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踩在头上。”


    粗鄙的言论从那张嘴里说出来后,段崇明闭了两口气,试图躲过这阵恶臭。


    他怎么也想不到物种多样性会让他在上大学后遇到,明里暗里拒绝那么多次都不见这该死的家伙长出正常人的脑子。


    强忍着恶心,一把把两人之间的虚与委蛇给撕开:“因为我不像你,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蛋。”


    离得最近的两个球员互相对了个眼神,装作没听到这话,换了鞋提上包往外走。


    段崇明冷着脸很是唬人,加上满身的肌肉让刘阳敢怒不敢言。


    脸上复杂的情绪硬是被咬牙吞下,憋的满脸涨红,逞凶道:“你给我等着。”


    刘阳一走,足球队的其他人才靠了过来。


    “崇明,这家伙捧着辅导员的臭脚一直自诩学院的太子爷,你惹了他,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段崇明淡声道:“放心吧,我不评优也不评先,他奈何不了我。”


    红衣服:“我听说刘阳是下面那个啊……”


    黑衣服:“什么意思?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红衣服吞吞吐吐道:“是有女朋友,但是,嗯……他确实是下面那个。”


    此话一出,更衣室仅剩的几个正常人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满脸同情地看着段崇明,劝道:“你要不要让你女朋友明天来一趟,虽然刘阳做的那些小动作对你没什么影响,但蚊子一直嗡嗡嗡的还真挺烦人。”


    段崇明手上动作不停,三五两下把鞋换上,听见这话,反驳道:“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先是噤了声,彼此掂量了下自己的安全范围。


    最后得出结论:段崇明应该看不上他们。


    “不过,你们说的对。”


    让顾惊山来走一趟确实能让一些不死心的家伙彻底死心,但段崇明有些担心顾惊山被某个恶心的家伙看上。


    他转念一想,自己在一边保驾护航应该出不了差错。要是刘阳来阴的,他就给他几分颜色瞧瞧。


    心下一合计,道:“正好明天和体院有个比赛,但,不会输吧?”


    段崇明不清楚自己学院的水平,心里有些怀疑。


    刘阳事小,在顾惊山面前输了那才是大事不好。


    红衣服佯装着不满:“喂,我们可是没事就去爬山的人,全马跑下来也不在话下,这么小瞧我们的体力啊?”


    黑衣服道:“就是,我们学院虽然常年万年老二,但都是被医学院的给打下去的。”


    段崇明挑眉,道:“行。”


    背上包,段崇明又给皇阿玛发了个消息,简明扼要道:明天的比赛您别来了,这里全是皇马球迷,非常排外。


    段四海收到消息,把手上新鲜的亲签球衣转手送给了秘书。


    第二天,被儿子婉拒的段四海转头去了莱夫。


    “段总。”


    顾惊山礼貌地先一步伸出手,半握住段四海的手掌。


    段四海没什么架子地笑了笑,道:“有一阵子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陈文和段四海的助理各自落后一步,保持着沉默。


    只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相同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心下疑惑:这两人怎么这么熟络,不像生意伙伴,倒像是家里的长辈和小辈见面。


    顾惊山把人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温和道:“给您泡壶茶?”


    段四海欣慰道:“好,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嗯,”顾惊山道:“这款茶香气浓郁,滋味醇厚,您应该会喜欢。”


    段四海怀念道:“几年前我也收藏了一罐,还没来得及喝就被我家那熊孩子拿来煮奶茶了。”


    顾惊山的手微不可察一顿,平心静气道:“母树红袍做茶底,煮出来的奶茶应该很不错。”


    顾惊山的不扫兴让段四海眼底的满意更浓了,笑着点了点头:“是,只是他放的茶叶有点多,喝了以后我两天没睡着觉。”


    顾惊山冲泡着茶,闻言笑道:“您倒让我觉得有些意外。”


    “噢?”段四海疑惑地挑了下眉:“哪里意外?”


    “跟我认知里面的家长不大相似。”顾惊山诚实道:“东亚的家长鲜少有您这样半放养状态的,不扫兴不阻止,也没有多少控制欲。养出一个世俗以外的孩子也没有任何失望,反而为他的与众不同感到满意和欣慰。”


    世俗以外。


    段四海心里暗叹,这个词用得可真够美化的,把“熊孩子”这三个让人跳脚的字眼全然换了个味道。


    段四海从胸腔中呼出一口气,感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看待问题的方式就是我们这辈人不一样。”


    顾惊山俨然是所有家长眼中的完美人设,谦逊有礼,博学多才,年少有为。


    段四海很难不对这样的小辈投以满意欣赏的目光,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


    “我的一些生平你应该也知道,崇明打小打就没有母亲,我没养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养,只能借助自己当孩子的经历试探性地挪动脚步,一点一点修正自己的育儿方式。”


    “唯一不变的宗旨就是给他想要的一切。”


    段四海怀念似的笑了笑,“也算幸运,养出一条三观正的咸鱼来。”


    顾惊山眼神一直放在茶具上,泡茶分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听完那些过往脸上维持着淡笑。


    这个养法,难怪能养出他家金主那个性子。


    段四海挑拣着说了一部分,敛眸笑道:“你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却觉得你们的内核有些相似。”


    刨除那张令人轻易卸下防备的脸,这种相似的感觉让段四海自第一次见面就对顾惊山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就好像,这是自己的儿子选择另一条路后的样子。


    顾惊山眉眼含笑,把茶递往对面:“我的荣幸。”


    谈过平常琐事,段四海终于想起正事。


    开门见山道:“莱夫有意为基金会救助的残障人士免费提供相关植入器械?”


    上次送出去的上千个人工耳蜗终于引出了幕后最大的慈善家,顾惊山扬唇轻笑道:“是。”


    段四海眯了眯眼睛:“你们的条件有些苛刻了。”


    顾惊山:“不苛刻就不能让真正有需要的人拿到了。”


    段四海眼里的深意越发浓了,“三道关卡卡了上千人。”


    “他们不是被卡,只是被推迟了得到的时间。”顾惊山轻声道。


    段四海唇角的笑越扬越大,连连赞叹道:“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顾惊山思索了一会儿,诚实道:“五年前。”


    “唔,二十岁。”段四海没太惊讶,喟叹一声:“我家那孩子虽然没你厉害,但却一手促成四海集团的慈善基金会的成立和发展。”


    “我全权放手,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原本以为小孩儿心善,我投资的钱应该会全打水漂给他买个教训。”段四海得意地笑了笑:“没成想,最后真被他弄出个名堂来。”


    从那一年起,希望小学便如雨后春笋,数量众多又势不可挡地出现。


    顾惊山并不反感段四海话里话外提及的人,换句话说,他在有意无意地引导另一个人的出现。


    段四海:“一切肉眼可见的利益都没办法救人,能救的只有他们的思想。”


    段四海把段崇明小时候跟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顾惊山都能想象出自家金主是顶着怎样的神情说出这番话的。


    段四海在顾惊山面前总想分享一些关于段崇明的事,说不清是想得到一些夸赞还是其他。


    “怎么样,这可是我家小子十多岁的告诉我的。”


    顾惊山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不到半秒就习以为常地勾了下唇角:“您说的对,我们应该会很有话聊。”


    早上和老丈人谈完交易,下午顾惊山就去了学校,把一天的时间完美规划给段家人。


    想到金主的要求,特意回家换了套休闲一点的衣服,然后在离学校门口一百米的地方下了车,徒步走到校门口。


    顾惊山把身份证往闸机一放。


    “滴——”


    身后的女大看着闸机显示的身份证,慢半拍地捂住嘴,等人走远了才想起刷脸,顺带着感叹道:“快看,好漂亮。”


    同伴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惊山的背影:“诶,是不是谁的家属啊?今天地信院和体院有足球比赛,因为那几个帅哥,今天足球馆很火爆。”


    “喏,你看,我室友给我发来的照片。”


    女大瞪大了眼,“哇塞,座无虚席啊!”


    同伴勾唇,朝她暧昧的眨了下眼:“我有个主意,能让你在近水楼台站一会儿。”


    女大:“什么什么?你快说啊!”


    同伴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江大这么大,他肯定找不到足球场在哪儿。走,我们去给他指路。”


    顾惊山被叫停的时候,正在考虑要不要丢掉手上这无用的地图转人工。


    见到两个热心的女孩,顾惊山不动声色地把戴戒指的手放在了明显的位置,礼貌道:“有什么事吗?”


    看到戒指,两个女孩对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眼神,异口同声道:“没。”


    女大很快反应过来:“咳咳,是这样的,你是要去看地信院和体院的比赛吗?我们也要去,刚次看你拿着地图转了半天,是不是第一次来江大啊?”


    “嗯,”顾惊山颔首,轻声开口,语调不急不缓:“可以的话,能麻烦你们带我过去吗?”


    女大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风格迥异的三个长头发走在路上不知引来了多少关注,只是气氛诡异地有些沉默。


    到了门口,女大腼腆一笑:“就是这儿了,家属席得从另一个门进去。”


    “你,要不要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女大干巴巴道,在朋友和家人之间选了前者。


    顾惊山莞尔,谢过她的好意:“我刚才给他发了消息,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就传来一道慵懒痞气的声音:“这么快!”


    段崇明不见外地把手往顾惊山肩膀上一搭,把左手提的袋子递给对面两人,微笑道:“谢了,请你们吃糖。”


    同伴见女大还想推辞,一把接过,朗声道:“谢谢,朋友还在等我们呢,我们先走了。”


    段崇明等人走后才就着这个姿势往另一个门去,低声道:“说好了,今天在外面不许胡说八道。”


    顾惊山:“我知道。”


    昨晚顾惊山就被金主耳提面命了许久,也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谋得许多好处,今天也不例外地点头应下了许多条条框框。


    段崇明本身就是学校的红人,脸和身材都是拔尖的存在。


    他一出现在观众席便引得周围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往那儿看。


    待那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人若有所感地回头,吵闹的观众台不由得安静了几息。


    等两人坐下,便轰的一声发出比先前更热闹的讲话。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话彼此覆盖着,谁也听不清稍远处的人在讲什么。


    段崇明先把风扇太阳伞吃的喝的都布置齐全,才默不作声地把顾惊山踹在兜里的手薅了出来,确保手上的戒指会出现在很明显的位置才稍稍放心。


    叮嘱道:“我有个朋友待会儿也要来,你要是累了就把伞拿给他,让他撑。”


    刚到的陈说眼瞅着就要一脚踩上不知谁掉的香蕉丝了,听到这话扶着一边的杆子,踉跄两下才稳住了身子,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听到动静,段崇明回头,道:“正好,他来了。”


    陈说扶了扶眼镜,礼貌点头,一板一眼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段哥请来的撑伞专家。”


    段崇明歪了下头,好笑道:“上了大学怎么这么会贫嘴。”


    陈说笑而不语,催促道:“比赛都快开始了,段哥你还不去热身吗?”


    顾惊山勾着金主的小指:“去吧。”


    等最后排的家属席只剩下顾惊山和陈说二人,陈说强撑着一口气,和顾惊山隔了一个身位坐下。


    顾惊山戴着棒球帽,一张脸被分成了明暗两份,是最为出色的剪影。


    阳光下的下颌角棱角分明,唇角漫不经心的扬着。


    望着下方热身的球队,主动破冰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第46章


    陈说对顾惊山的开门见山有些意外, 有些青涩地应对着社会人的招数。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不应该由他来质问吗?


    陈说动了动舌头:“你接近我段哥是有什么目的。”


    陈说看人很准,甚至可以说是准到发指的地步。


    基本上凭着第一印象就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随后发生的一切也足以证明他的正判定。


    凭着这个“超能力”他十八年来规避了不少小人朋友。


    小舟山上那次偶然的见面,陈说把这人判定成了一个不易看透的陌生人。


    但今天再见面, 陈说却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设想。


    这个家伙, 毫无疑问是个偷心贼!诈骗犯!


    不知道瞒了他段哥多少事!


    他段哥没跟他说这家伙是干什么的,也没说两人怎么认识的。


    陈说就这样得了个天降的嫂子,也是一无所知的嫂子。


    顾惊山弯眸, 声音清浅, 带着几分玩味:“怎么说。”


    陈说暗暗警惕, 不动神色斜了下身子:“你不差钱吧, 衣食住行为什么都要赖上他。”


    陈说还是年轻,只能凭自己只道看见的碎片去猜。


    顾惊山轻扣的手顿住,这昭然若揭的试探都嘣他脸上来了。


    他每个月收的那些钱,可不止衣食住行这四个字这么简单。


    零零总总,足以报销近半年给金主买的各种宝贝。


    狭长的眼眸上挑, 顾惊山对身旁这人掌握的消息心下了然。


    他家金主是什么也没说。


    顾惊山意味深长道:“你不懂, 成年人谈起恋爱没有你们学生斤斤计较。”


    “有手有脚,身体健全, 为什么不自己挣钱。”陈说拧着眉精准吐槽。


    顾惊山故作沉思道:“我的事业厚积薄发,是得有个贤内助在我发家前为我端茶倒水才是。”


    陈说越听拧着的眉便更紧几分:“你个薄情的渣男,竟然想把我段哥养成鸡圈的鸭!”


    长长的哨声覆盖了陈说逐渐激动的话,这才没有引得家属席的其他人侧目。


    顾惊山没点破他的气急败坏, 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的小前锋,问道:“你见不得你段哥幸福?”


    “胡扯。”陈说意识到这不是个可以高声说话的场地,把控着声线的平稳, 道:“是见不得你这块老姜对正值青春的男大下手。”


    老姜?


    顾惊山挑眉,并不太认可这个词。


    套着话道:“可是你段哥就是喜欢我,情侣之间的事,你插什么手。”


    陈说见招拆招道:“你刚才但凡没说那句话,我现在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我段哥是个好人,你是吗?”


    顾惊山不急不忙地给自己拆了根咖啡味儿棒棒糖,含在口里,温声道:“一开始就定了性的东西,我说的话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陈说呼吸一滞,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顾惊山善解人意道:“你和你段哥认识这么久,还不够了解他吗?”


    “要真那么容易被小人偷心,就不会一直单身了。”


    “可是——”


    陈说话才起了个头,就被顾惊山不咸不淡地按下:“好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和他说。”


    温和的命令一下,陈说立马噤了声,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应了声“噢”。


    望着翻腾的球网,陈说呆呆想道:怎么就听了这人的鬼话。


    难道是因为刚才发号施令的瞬间特别像他精明能干的妈吗?


    顾惊山没再理会身侧的动静,若有所思看着背号为6的黄毛。


    这个人三番五次地绕到他家金主身边,硬生生让所谓的防守失了味道。


    起初还藏着,被进了一个球后便彻底不遮掩了。


    在观众席上都不难看出他的力道之大,手段之黑。


    但偏偏借着小组赛没有安装自动跟拍系统和其他的摄影设备,让他一再借着主裁判的盲区下黑手。


    顾惊山神色淡淡,眼里没了温度。


    场上。


    先前在更衣室的红衣服朝草坪吐了口含血的唾沫,怒气十足道:“刘阳这孙子,踢不过我们就和我们玩阴招!”


    趁着段崇明带着球在敌方禁区突围,苏一朝陈阳靠近,关切道:“陈阳,别动气,你嘴没事儿吧?”


    陈阳拿手背擦了擦嘴,道:“没事儿,就舌头破了个口。”


    陈阳越想越来气,一边注意着球的位置,一边往自家球门撤:“苏一,排球队那边今年是不是买了不少监控设备?”


    苏一稍一思忖,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排球场才多大,来十个都不够拍的。”


    陈阳拧着眉,冷哼一声:“难道真要让刘阳这么为非作歹下去?”


    “那边裁也跟瞎了似的!”


    苏一叹了口气:“那都是体院拉过来的,当然向着他们自家人。”


    陈阳:“又不能堂而皇之地给他们一巴掌,我真是越想越气。”


    段崇明沉默地看着自己破皮的膝盖,沉声道:“他们想要身体对撞,那就跟他们来。”


    “可是,那群人玩儿阴的!”


    段崇明勾唇,双眸晶亮:“那就让他们玩不了阴的。”


    中场休息结束,一直当着背景板的大屏幕闪了闪,出现一个夺目的海报。


    “来找茬?”


    “这什么东西?诶……”


    吃着糖的女大眯着眼,努力想要辨清屏幕上的字。


    “让你不戴眼镜,这都看不清楚。”同伴看着大屏幕,念道:“来找茬。为提高观众的参与感,诚邀观众席各位拿起自己的手机、相机等一切摄影设备记录场上的不文明行为……以视频打底照片辅助,依照数量和质量综合排序。”


    “一等奖,价值五万的hash相机一台。”


    “二等奖,价值两万的daj无人机一台。”


    “三等奖,价值一万的手机一部。”


    女大目瞪口呆道:“地信院的家伙这么有钱????”


    “大手笔啊!他们怎么知道我想换手机了!!!”


    同伙皱着眉,看向左下角的一行小字,低声道:“个人赞助。”


    女大:“管他呢,快,大家都在拍呢!我们和琪琪他们分工,一人抓一个,把这一二三等奖全包了!”


    直到六号成为所有人的重点关注对象,顾惊山才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重新开始欣赏金主的英姿。


    沉默了好一阵的陈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忽然道:“我段哥最讨厌别人骗他。”


    顾惊山眸色渐深,恍若未闻般没搭理他。


    比赛结束,被各方关注的体院手脚干净后展示的真正水平让他们得了个五比一的结果。


    顾惊山想起金主的嘱托,捞起脚边的水,缓缓走到下边,单手倚着栏杆,把手里的水瓶抛了下去。


    段崇明仰着头,瞥向顾惊山身后的陈说:“你待会儿要去找苏省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陈说在段崇明面前又恢复了正常,方才在顾惊山面前展示的敌意荡然无存。


    一脸和气道:“我哥说今天请我吃大餐,我先走了!”


    段崇明:“行,回见。”


    顾惊山懒懒地低着头,等陈说转身,才道:“我下来找你?”


    段崇明摇了摇头,“我现在精疲力尽,你跳下来我接不住。”


    顾惊山暗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栏杆,“都坐家属席了,还需要和狂热粉丝一样走捷径吗?”


    段崇明愣了下,失笑道:“我去楼梯接你。”


    “不用,西边的通道直达更衣室吧,我在门口等你。”顾惊山道。


    说完,顾惊山抬眸,朝一直盯着这边的黄毛六号递了个漆黑慑人的眼神。


    刘阳脊背一凉,不知道这个美人怎么会有这么幽深的眼神。


    大批观众开始撤场,等场子彻底变空,穿着便衣的保镖才走到顾惊山身边。


    顾惊山坐着,垂眸望着自己被覆盖的影子。


    低声道:“查清楚了。”


    “是,刘阳是夏利刘家隔了五代的表亲,和刘家除了血缘没有任何关系。女朋友是汪家的二女儿,刚才已经派人把搜集的资料都拿给她了。”


    刘阳这个人很简单,也足够蠢。


    藏不好自己的尾巴,却总干张扬的事,背着汪二找了不知多少小情人。


    还不知所为地把手伸向他家金主,顾惊山冷眸微闪,道:“人呢。”


    汪家的二女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性格泼辣豪爽,也很是自大。


    断不曾想过吃软饭的刘阳能背着她干出那些事来。


    顾惊山都让人把证据送到了,没道理快一个小时了人都还没到。


    “嗡——”


    超跑的轰鸣声出现的很及时,顾惊山挑眉,微笑道:“来得真够慢的。”


    顾惊山挥了挥手,让保镖把位置上的东西收走。


    寻着墙上的地标,慢慢挪到更衣室外面的通道。


    汗水挥洒的喧嚣结束,家庭好戏才开场。


    “刘阳,你真当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吧!老子告诉你,没我,你TM什么都不是!”


    汪二小姐的泼辣可不止嘴皮子那么简单,也不顾其他人在场,笑着两巴掌就甩了上去。


    刘阳在女人面前完全没了平日的张扬,别说还嘴,就连眼睛都不敢瞪大。


    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周围想帮忙的体院众人直接噤声。


    汪二小姐用最温柔的笑说着最伤刘阳自尊的话,把他那层光鲜亮丽的皮踩了个稀烂。


    “硅胶的满足不了你了是吧,上赶着冲人摇屁股。”


    汪二从兜里掏出一行卡,侮辱地拍了拍刘阳惨白的脸蛋,冷声道:“敢用我的钱养小情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张卡不见的钱还回来。要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吃里扒外的下场。”


    顾惊山隔着大半个长廊看着那边的动静,神情淡淡,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才转头。


    体院那边的动静太大了,段崇明还在洗澡就听完了陈阳的同步传声,飞速冲了个战斗澡出来。


    看了眼那边的动静就赶紧捂着顾惊山的耳朵往外走,他可不想顾惊山再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惊山看了眼他潮湿的发根,眯了下眼:“头发都不擦就出来了?”


    “一会儿就晒干了。”段崇明无所谓道:“先去吃饭吧,学校有家需要预定的小店,环境很干净,菜品也不错。”


    顾惊山和金主待在一起的时候便完美继承了那份属于金主的咸鱼本性,对金主的安排不予反驳。


    两人走在一起和学校里面成对的情侣没什么不同,对迎面撞上的老头段崇明没打算多关注。


    老头乐呵呵地在他们面前停下,和蔼道:“小顾,好久不见。”


    段崇明脸上出现一抹愕然,呆呆地望着这越看越熟悉的老头。


    这不是,开学典礼上自己淋着雨也要完成讲话的校长林正宇吗?


    顾惊山眼睛微微眯起,而后迅速张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神色自然地回道:“林老师,好久不见。”


    段崇明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上扬的唇角缓缓落下,牵着顾惊山的力道松了几分。


    他们学校的校长近二十年一直周转在国内的各个大学,学人文的他怎么会认识十几岁就出国读医的顾惊山。


    而且,看样子,两人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第47章


    林正宇扫了眼两人牵着的手, 看着成对的衣服,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不是个寒暄的好时候。


    重逢的喜悦一经褪去,丰富多彩的阅历让林正宇立马看出了顾惊山的不对。


    很显然, 他今天遇到的顾惊山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


    林正宇像什么都没察觉道一般,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温和道:“我还有个会, 得先走了,替我向你外公问好。”


    说完,林正宇冲两人点点头, 转道去了行政大楼。


    段崇明神色不明地看着前方, 声音轻扬:“你和校长认识?”


    顾惊山眼神一暗, 淡定道:“嗯, 林校长以前是我的老师。”


    段崇明勾起的嘴角很生硬,眸色寡淡的像杯看不清深浅的伏特加。


    他对这简单的解释并不满意,他也能从“林老师”这三个字眼里得到这个结论。


    湖边的风大,幸而顾惊山的头发被棒球帽盖着,并没有向以往那样随意侵扰。


    “林老师是我外公的好友, 也是我曾经的国画老师。”


    顾惊山扣着金主的手心, 把他松开的几分力道还了回去。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份禁锢作祟,两人之间残存的生硬经久不散, 树荫之间过度的阳光也无法将其柔化。


    段崇明澄亮清透的眼少有的晦暗,听完这句补充却没尝到什么轻松的滋味。


    他嘴角重新挂起往日的笑,换上往日那副挑眉斜眼的样,随意捏了捏顾惊山的手, 玩味道:“顾惊山,你为什么从不好奇我的过去?”


    段崇明不喜欢摆上两杯酒,放点悠扬的音乐去诉说往事。


    他抱着顺其自然的想法慢慢让顾惊山知道自己的一切, 不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朋友,亦或是他的过去。


    但是他们两人却是出乎意料的默契,不约而同地贯彻着绝不主动开口的原则。


    硬要等到钥匙主动撞上来才会把锁打开,把以前的回忆放出。


    段崇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感觉其实不太好。


    两个人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没心没肺地过着当下,一旦和过去的冰山撞上就会得到一个颠簸的浪。


    顾惊山淡然一笑,若有所指道:“我哪里不好奇?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正在慢慢渗透你的过去。”


    他说得是真话,却也是含糊的真话。


    帽檐遮住了顾惊山的眉眼,也遮住了其间藏匿的宠溺。


    他对金主的步步紧逼一清二楚,却又不得不三缄其口,百般推辞。


    误会堆叠而成的现在被层层蛛网包裹,柔软细腻的蛛丝变得很坚硬,只能一层一层地解开,一点一点消融。


    顾惊山在慢慢把自己隐藏的东西光明正大的放到金主面前,只可惜,自己主动暴露的东西没有得到金主的任何怀疑。


    这漏洞百出的网之所以能维持,还要归因于他家金主的不作为。


    好奇常有,却不见他主动去问,主动去查。


    “保持神秘是新鲜感的最佳来源。”顾惊山拉停金主想要向前的步伐,温声道:“我不想要怠倦期,便只能让你多受点委屈了。”


    段崇明张了下唇,干巴巴道:“包养合同第十九条,乙方应该接受甲方对怠倦期的处理方式。”


    顾惊山轻眨了下眼,碍于在学校,便回收了“回答正确”的吻,眉眼带笑地拉着金主继续往前,温声道:“是了。”


    他们的合同不伦不类,顾惊山稍加修缮以后这份合同便彻底变成了恋爱的情趣条约。


    作为甲方的顾惊山,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变质的供给关系,把两人当初约定的追求又延续到了合同里。


    商人,总会不自觉地为自己谋求利益。


    顾惊山看着脸上带着点气恼神情的金主微微勾唇,方才陈说在看台上说的话在顾惊山的心里留了一道轻痕,很淡,也并不被顾惊山所在意。


    他从始至终确实没有说谎,只是不经意带偏了正确的推断轨道。


    这才是顾惊山一直有恃无恐的底气。


    顾惊山托腮,望着点餐的金主,心想道:略施点美人计应该就能把炸起来的毛给捋顺了。


    那天以后,段崇明偶尔在顾惊山面前提起林正宇,哀嚎道:“为什么上了大学还要了解自己的校长啊?光认识上课的老师和辅导员不就好了吗……”


    顾惊山附和着他,探究地看了眼金主脸上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异常才温声宽慰道:“我可以帮你写这份感悟。”


    段崇明防备道:“你能这么好心?”


    顾惊山一副备受冤枉的神情:“好心到底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最后段崇明还是用一个无伤大雅的条件免了这八百字的思政课作业。


    顾惊山盘着腿,稳稳地坐在段崇明背上,轻声道:“一,二……”


    顾惊山觉得他家金主最近有些疏于锻炼了,摸起来的手感都差了些,找着机会就要让金主做几组锻炼。


    末了还有些惋惜道:“我看好些男大都会去健身房健身,你上了大学怎么就懒了下来。”


    段崇明趴在瑜伽垫上,累得直喘气,不满道:“你喜欢那些流水线的肌肉你自己找去啊。”


    顾惊山轻笑,有些嫌弃地从满是汗水的瑜伽垫上站了起来,哄道:“我还是喜欢你这身纯天然的肌肉。”


    段崇明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谈恋爱绊住了他的脚步,他一身肌肉哪里会退步。


    还不都得怪这个肩部能抗手不能提腿不能走的家伙,不会攀岩不会冲浪不会飙车不爱动……


    要出汗出力的东西一概不喜欢,一身力气全使他身上了。


    段崇明调整着呼吸,催促道:“作业今晚六点就截止了,你赶紧写。”


    顾惊山默默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五点半,低声道:“写完正好吃饭。”


    等顾惊山进了书房,段崇明才得意地挑眉,冷笑道:“呵,怠倦期,真是鬼话连篇,看我怎么把你的秘密全部掏出来。”


    至于自己的那份,段崇明早就把证据送了出去。


    两人这半年的大额开销,段崇明每月不断打进顾惊山卡里的钱,不经意间提到的线索,作为关键证据的两个戒指。


    早就够顾惊山把段崇明开户了。


    一墙之隔的书房,顾惊山从胸腔中闷出一声笑来。


    哪门思政课会让学生对着校长的经历写思想感悟,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顾惊山莞尔,敲击着键盘,不到十五分钟就写完了金主要的东西。


    甚至稍加修饰了一番,提到了仅被少数人所熟知的曾经。


    拿到作业,段崇明扯着一个大大的笑,把厨房的清汤面端了出来。


    清汤面,顾名思义,就是看不到一点油水的青菜煮面。


    顾惊山迟疑地盯着桌面,轻声道:“晚上吃这个?”


    段崇明点点头,好似不知道他为什么意外,自顾自道:“我还是第一次下厨呢,这是我第一次煮面,你尝尝怎么样?”


    说完,段崇明咂舌,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不行,这好像有点太素了。”


    “这样吧,我去给你卧个荷包蛋。”


    段崇明说干就干,利落地又进了厨房。


    吸油烟机一开,油一倒,也不等油热就把蛋打了进去。


    顾惊山无声看着自己的面,微微蹙眉,试探性地挑了一根来尝。


    面条偏软,没什么味道,盐是一点没放。


    段崇明咬了下嘴里的软肉,克制住想上扬的唇角,把双面焦黄的荷包蛋放在锅铲上就端了出去。


    荷包蛋一入碗,清汤面总算多了几分荤腥的油水。


    段崇明满脸期待道:“尝尝。”


    顾惊山眼神闪了闪,一言不发地夹起卖相还算不错的荷包蛋咬了一小口。


    味道还算不错,就是……


    顾惊山动了动嘴皮,把吃到的壳吐在金主好心递来的纸上。


    段崇明失望道:“是不是不好吃啊,哎,我还打算在我爹生日那天给他煮一碗长寿面呢。”


    “煎蛋已经算是简单的了,我可不会做什么哨子。”


    段崇明忧愁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惊山,满腹牢骚却又都对着顾惊山发。


    顾惊山眼神一软,对这碗面的来由心里有数,昧着良心道:“其实还不错。”


    段崇明大喜望外道:“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顾惊山从容地吃了口只有油味的面条,道:“嗯。”


    段崇明眼眸一眯,笑道:“那就好,你要喜欢我以后常给你做。”


    顾惊山手一顿,夹起的一根面条光溜溜地滑进了碗里。


    ……


    金主的故意刁难只在那天存在了一小会儿,也让顾惊山很快就把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面抛之脑后。


    “北京时间10月21日12时26分39秒,江城西南部距福安东南方向约105公里处的正里发生6.7级地震,震源深度约18公里……以江城为中心的地震预警系统已启动,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阴云密布的天仿佛都在为这则坏消息做铺垫,江城和正里隔得很远,远到余震无法波及。


    段崇明一个人坐在客厅,双眼无神地望着电视。


    握在手心的手机亮着,搜索框上有三个字:顾惊山。


    没有段崇明想象的百度百科,也没有重名的人。三个字被打散,混入许多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被段崇明检索的人在半个小时前出了差。


    段崇明单手耷拉在膝盖上,抛着手机,喃喃道:“秦岩,北城秦家的二少,拈花惹草的娱乐新闻频繁上热搜,报道里出现的衣角和化名和你又有几分关系。”


    发小。


    段崇明认可这两个字的正确性,但却不再相信自己先前的推测。


    什么一贫一富的朋友,都是狗屎。


    段崇明烦躁地再把相册里那张截图拉出来鞭策。


    这是十九年前的报道了,“六岁可以是起点,也可以是大多数人的终点”。


    六岁的国画天才获得青少年比赛的一等奖,斩杀一众学了十几年的人。少年天才的故事段崇明不惊讶,只将目光放在左下角的那幅画。


    指导老师:林正宇


    作者:顾闻也


    这个消息藏在顾惊山给他写的那篇思政论文里,藏得很隐蔽,段崇明看了好几遍才看明白。


    段崇明搜不到顾惊山,关于顾闻也得报道却是一搜一箩筐。


    写的字,画的画,弹的琴,骑的马……杂七杂八的比赛和特长把这个人包装成了六边形战士。


    这么多报道却没有任何照片流出,不难看出其身后的背景强大。


    也不知道这位强大的六边形战士,某家的贵公子为什么会想不开要去参加平民的游戏,拿着顶好的资源去碾压其他人。


    但这些报道多止于十二岁,十二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任何消息传出来了。


    “十二岁,呵。”段崇明冷哼一声。


    顾惊山那一笔带过的七年又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莫不是也是十二岁?


    段崇明的搜索框里只有三个名字。


    那份迟来的不对劲,正在慢慢淹没他的刻意回避。


    从秦岩到苏和昶再到林正宇,名为真相的巨网正在段崇明面前缓缓展开。


    只要段崇明想,他有很多渠道可以知道顾惊山的身份。


    就算路上有障碍物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段崇明却固执地一直守在原地,就连秦岩的那些东西也是从江城的表白墙吃瓜得来的。


    天天开着不同款式的车在校门口炸街的秦岩被看不过眼的人挂上了表白墙,附上他的诸多情史,以告诫单纯的女孩。


    昭然若揭的不对劲糊到了段崇明脸上,顺带着牵引出了更多的怀疑。


    “什么家道中落……”段崇明闷闷道:“顾惊山,我这次一定要把你这个谜题给解开。”


    第48章


    顾惊山浑然不知自己的马脚漏的这么快, 也漏的这么多。


    半个小时前,顾惊山扔下一句“出差”就匆忙地出了门。


    直升飞机从北山苑专用的停机坪起飞,载着顾惊山和陈文等人径直飞向正里。


    螺旋桨的噪音很大, 却是希望敲钟的声音。


    扎着高马尾的男人踩着皮靴,穿着一身干练的作战服, 在众人的拥簇下向待命的众人走来。


    “医疗队把已经到了的手术车开到军方清出的空地, 配置的各项设备已经开放了权限……栾临,你负责和肖科长交接。”


    顾惊山指尖轻点,放出塔利的部分权限。


    “梁郜, 塔利的部分权限已经向你打开, 军方那边会派人来和你们一起利用机械犬进行搜救。”


    “……”


    有林殊在公司坐镇, 顾惊山在来的路上就布置好了一切, 把夏利仓库里已经通过审批的手术车都调了出来。


    有条不紊地说完,顾惊山郑重道:“注意安全。”


    “是。”


    着装一致的人员训练有素地依照顾惊山的命令开始各自的行动。


    更远处,肖箬秀眉轻拧,担忧地望着脚下疮痍的大地。


    “肖科长,莱夫的人到了。”


    肖箬眼神一亮, 赶忙道:“救出来的伤者已经安排上手术了吗?”


    “是, 莱夫那边的手术车已经填补了80%的救助线,大大缓解了正里医院设备和人手不足的问题。”


    “只是……”


    男人的吞吞吐吐让肖箬有些疑惑, “只是什么?”


    男人看着肖箬的眼睛,难掩担心:“莱夫派了一位很特别的医生来。”


    “……”肖箬的眼神闪了闪,沉声道:“塔利。”


    “塔利在国内没有救治病人的权利,自动化手术不能在这里进行。”男人咬了下唇, “肖科长,我们不能开这个先例。”


    “不,”肖箬抬手叫停, 道:“莱夫不会做自损根基的事,走,去看看。”


    到了全白的医疗营地,比血腥气和尘埃味更先来的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


    肖箬走到镇守的军人身边,小声问道:“上级同意了塔利的投入?”


    男人半睁着浑浊的眼,道:“不,莱夫只提供了设备,医生全是我们从周边调来的。塔利仅开放了精准定位和快速部署的权限,决定权还是在医生手上。”


    肖箬松了口气,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


    看着一个个闪烁红灯的手术车,难掩低落。


    正里的医院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得到革新,老旧的设施和不足的人手让地震初期的救治陷入了瓶颈。


    重伤患者根本无法远距离移动,必须就近治疗。


    一时间,正里被两面夹击,救援质量大大下降。


    男人锐利的眼神一直没变,沉声道:“基础设施太差了。”


    “嗯,等这次过后,这次的医疗改革应该会顺利很多。”肖箬道:“还好,夏利和莱夫都没让我们失望。”


    伤者的治疗问题得到解决,顾惊山便带着自己的人开始对接物资。


    他带着陈文和几个保镖向卡车的方向走去,字正腔圆又沉着冷静的陈述让顾惊山眉心一跳。


    看着远处的话筒和摄像机,顾惊山淡声道:“央视新闻的记者?”


    “是。”保镖道:“您还是把脸遮一下吧,直播的画面不受我们控制,无法第一时间遏止传播。”


    “嗯。”


    顾惊山接过敷面和头盔,把自己包装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绕道去了外面。


    冷漠的眼睛,被敷面遮住了唯一可以作假的嘴角。


    在记者的镜头里出现了短短的一瞬,等镜头从远处的废墟转回来,就已经看不到方才的身影了。


    “呵,出差。”段崇明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没有任何咬牙切齿的味道。


    尘埃扬起,还没有落定。


    段崇明收起平日的懒散,拨通了一个电话:“王叔,清点一下仓库的东西,看看哪些是正里需要的,派人给他们送过去。”


    王叔对此早有准备:“正里这次地震拒绝了所有非官方的组织和机构入场,要送物资需要先联系他们。”


    段崇明咬了咬牙,深深地看着暂停的屏幕一角,冷冷道:“你先备着,我去和他们说。”


    这次的沟通比段崇明想象的要难得多,光是出示的证明都有五六个。


    通过层层关卡才出了一份力的段崇明不满地用眼神去刀屏幕上的敷面小人:“姓顾的,等你回来我再找你算账。”


    逐渐漆黑的光把屋子浸透,段崇明越待越烦,索性回了家。


    一进门,正里的各种实时报道充斥在他们家大厅。


    得益于各方的救助及时,正里地震的造成的人员伤亡比所有人想象得低得多。


    段崇明往沙发一摊,跟条咸鱼似的,问道:“爸,你今天怎么没做饭。”


    段四海忧心忡忡地盯着新闻,听见这话,眼也不眨道:“我吃过了。”


    段崇明:“……”


    沉默一阵,段崇明自己去下了碗面,色香味俱全。


    他吃了一碗,满足身体的基本需求后就没什么胃口了。


    等正里的报道结束,段四海才转过头关心道:“物资送了吗?”


    “送了,这次的审核好严。”段崇明道。


    段四海点了点头,告诉他背后的原因:“有位顾总送了不合适的东西,耽误了救人的进度。”


    “顾总?”段崇明眼神一暗,神色带着几分好奇,追问道:“哪个顾总?”


    段四海何时见过段崇明关心商场的事,随便塞了句:“你不认识。”


    “哦~”段崇明拉长了调子,继续问道:“几岁啊?”


    “?”段四海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比你爹还大个几岁。”


    段崇明脑子里出现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瞬间没了想知道的欲望。


    北城姓顾的名门不多,段崇明找出来的那几个早些年便拖家带口去了国外。


    段崇明这几天总觉得“顾惊山”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见他身上的好奇劲一散,段四海又道:“不喜欢老的?我这里还有个小的。”


    “商科毕业的高材生,人才毕业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段氏劝学又开始了,段崇明对这位小顾总烦不胜烦。


    这么优秀,他爹干脆把这家伙认成干儿子吧。一天天就爱在他面前念。


    段四海拉开段崇明堵住耳朵的手,贴脸输出道:“我见你最近也没有以前的咸鱼劲了,要不再努力努力,争取早日把你爸的位置给替了?”


    段四海脸上的期待不似作假,是真希望自己能和皇太子互换身份,也体验一把潇洒的好日子。


    段崇明才不要和他爹打商量,他才不要坐那无趣的铁王座,连忙制止道:“我才不要当皇帝,我当皇太子就行了。”


    段四海:“你搁这儿给我玩政治呢?”


    段崇明:“虎毒不食子。”


    认真打量了番皇太子的神情,浓浓的不愿意让段四海摇了摇头:“人小顾总就比你大几岁,来江城不过一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新贵。你也快成家了,就没想过——”


    段崇明目瞪口呆地听着他爸的虎狼之词,拿起桌上的苹果一把塞进段四海嘴里,让那离谱的话戛然而止。


    “爸,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要成家了?”


    段四海不语,只尴尬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段崇明把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留在沙发上,没让它去摸左锁骨的齿痕。


    “嗯……”段四海缄默一阵,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小子,开荤这件事不丢人。”


    我都懂的神情让段崇明抽了抽嘴角。


    “爸,你不是以前还和我耳提面命不让我干出格的事吗?”


    段四海坦然道:“那是以前,你才十二三岁,我不得给你好好灌输性教育吗?”


    “你这么大了,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段四海伸出一根手指,立在两人中间,强调道:“只一点,你大学毕业前别给我弄个孩子出来。”


    段崇明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被他皇阿玛几句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说他找了个男媳妇还是该说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生孩子的机会?


    段崇明语重心长道:“爸,你儿子是个带把的,男的。”


    他特意强调了一遍,希望自己这位老当益壮智商在线的老父亲能听懂他的意思。


    段四海一副闯鬼的神情,皱着眉道:“我不瞎,你小时候的尿布都是你爹亲自给你换洗的。”


    段崇明眨眨眼,“你知道就好。”


    “好什么?”段四海追问道。


    好在以后不要问你儿子为什么没给你生个孙子。


    因为你儿子是男的,生不出来。


    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转头就被段崇明咽下。


    “没什么。”


    段崇明殷勤地把苹果重新塞回段四海的嘴里,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微笑道:“爸,不早了,早点睡吧。”


    说完,段崇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把段四海没来得及说的话甩在了身后。


    段四海头疼地把嘴里的红苹果拿出来,嫌弃地看着上面的口水。


    后知后觉嘴里有些涩。


    “这苹果……怎么沾灰又带毛。”


    这几天,段崇明面无表情给顾惊山分享有趣的帖子,让一切的一切都维持着从前的样子。


    等正里的事差不多到了收尾的阶段,借口出差的人才回来。


    段崇明摸着顾惊山眼下的乌青,神色复杂。


    顾惊山回来以后很缺觉,常和段崇明聊着聊着就靠着金主睡了过去。


    这种状态让他失去了最佳的观测时机,也失去了最佳的应对方式。


    隔天,顾惊山一出门,段崇明就拿出了自己的望远镜。


    静静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车牌。


    一次两次是意外,连着好几次都能是意外吗?


    段崇明去车库看过了,这套房子所属的车位常年没车。


    等黑车彻底消失在视线,段崇明呢喃道:“专车接送,我看你一点也不差钱呢。”


    想到这儿,段崇明去书房,把自己藏着的另一个钻石柜子打开来。


    抿着嘴,心情有些恶劣地开始拍照识图。


    “Champagne Nights Fantasy Bra?”


    段崇明看了眼自己眼前的黑黢黢再看眼手机里的金灿灿,无语道:“顾惊山什么审美啊,仿制品弄得黑黢黢的。”


    说完,段崇明一滞。


    “冒牌艺术家是这样的,没有欣赏水平的家伙。”


    段崇明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衣服上的珠宝和钻石,连带着那条被他打入冷宫的项链一起。


    最后得出结论,这些东西应该不便宜。


    起码,没有他当初想的那么便宜。


    段崇明双手后撑,看着两件品味俗气的东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第49章


    “顾总, 手术车已完成回收,正在车间等待清理。”


    等陈文向顾惊山汇报完,林殊才一副马上要死的表情哀怨道:“顾惊山, 顾总,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莱夫的老大?什么都丢给我, 这算什么事!”


    顾惊山和段崇明过咸鱼生活的时候, 林殊累死累活地替顾惊山工作。


    得益于高额的工资,林殊成为了996的战斗机,牛马中的顶级牛马。


    这种生活, 林殊以前想都不敢想。


    钱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但饶是如此, 他也不是钢做的, 苦苦煎熬这么久, 他要撑不住了!


    顾惊山眼底升起笑意,端详着林殊日渐憔悴的脸,温声道:“我相信你。”


    “不,”林殊耷拉着眼皮,婉拒了顾惊山的赞赏:“我不相信我自己。”


    顾惊山一笑, 把签完字的文件递给陈文:“再撑半年, 半年后给你放长假。”


    “放一个月!”林殊得寸进尺道:“带薪休假!”


    顾惊山颔首:“可以。”


    半年的时间,他和金主的误会也差不多该解开了, 也又足够的时间物色一个能力足以和林殊媲美的职业经理人分担林殊的部分压力。


    得到自己想要的补偿,林殊也没了寻死觅活的劲,等陈文关上门,唠家常似的好奇道:“谈恋爱的魔力这么大?”


    顾惊山目光飞速扫视着文件, 大脑同时处理着两份工作:“怎么说。”


    “你以前不最爱上班了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实验室和公司泡着,怎么谈了恋爱以后就开始顾家了。”


    林殊没说的是,他觉得顾惊山这段时间变得很松弛, 主动把背后的发动机停了,慢悠悠地踏着清晨的薄雾朝前走。


    让他可耻地羡慕了。


    顾惊山眉心一动,若有所思道:“因为生活太淡了。”


    “?”林殊:“所以呢?”


    “所以得来点咸的。”顾惊山头也不抬道。


    林殊礼貌性地笑了笑,默道:好冷,咸鱼干在冷库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冷吗?


    林殊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郁闷道:“这梁郜怎么还不来,他再不来他最爱的上司就要昏死在这间老钱做派浓郁的办公室了。”


    藏在字里行间的吐槽被顾惊山尽数拒之门外,专注处理起剩下的工作来。


    被林殊念叨的梁郜才刚刚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轻车熟路的点了几杯手冲咖啡,坐着等待的时候梁郜下意识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来。


    算是为高压的工作找点乐趣,以至于他不会被压死。


    香甜焦香的咖啡味充斥在鼻尖,把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梁郜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到窗边的一个背对他的少年身上。


    相较于周围围坐的各种精英白领,梁郜对这位少年更感兴趣。


    无他,只是这件衣服实在有些眼熟。


    但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到自己身边会有谁穿这种张扬的款式。


    公司的同事?


    得了吧,一个二个的除了西装就是西装。


    难道是他哪个侄子外甥?


    “427号,您的咖啡好了。”


    店员轻柔的嗓音打断了梁郜的胡思乱想,他挂起一抹笑,道:“谢谢。”


    等把咖啡成功送到,梁郜关门时扫了眼办公桌前处理工作的顾惊山,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件外套如此眼熟了。


    这不就是顾总“微服私访”那晚穿的衣服吗?


    所以,他刚才是遇到了未知时态的老板娘?


    “梁秘书,这是方才顾总打回来的文件。”


    厚厚的一叠文件让梁郜晃了晃脑袋,把杂乱的东西全部从大脑清除,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应该是他认错了。


    楼下,段崇明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向对面的五星级酒店,把那天晚上的回忆拉出来重过了一遍。


    和少爷小姐班子搭乘一部电梯,电梯直达总统套房。


    大晚上的,有家不回,跑这里来住什么酒店。


    要么是在附近应酬,要么就是在附近上班,太晚了懒得回家。


    上班?


    真新鲜。


    段崇明看着地图的星星点点,胸口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


    这么多公司,他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算了,费劲。


    段崇明向来不委屈自己,早晚露馅的事,他下次在这里提前蹲点不就好了。


    段崇明手刚摸到桌面的手机,对面就坐了个人。


    西装革履,是和顾惊山不同的儒雅,脸上的笑也是和顾惊山截然不同的虚伪。


    就像阴湿的山洞里难掩腐烂气味的花,长在白骨上,从内到外都让人很是不适。


    段崇明眉心一皱,很讨厌男人的眼神。


    不像是在看人,倒是像在看什么物件,自带一杆秤,无形中对着人称斤算两、估摸价格。


    男人的声音温和悦耳,意图用自己那副和蔼的神情让对面的少年放下防备。


    “初次见面,你好。”


    段崇明向后一靠,直觉地相信自己心底涌上来的那点不舒适,冷声道:“你哪位。”


    顾文生眼尾的皱纹微弯,并不在意少年的无礼:“顾文生。”


    段崇明皱眉,又是个姓顾的,他和姓顾的有仇是不是?


    没看见意料中的神情变化,顾文生补充道:“顾惊山是我的儿子。”


    呵,他还没找顾惊山麻烦,麻烦他爹反倒找上门来了。


    段崇明握了握拳,冷眸微眯:“所以呢,你找我干什么。”


    顾文生用以一种近似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斥责他抗拒的态度,也像是在可怜。


    “顾惊山骗了你这么久,你就不想给他点教训?”


    “哦?”段崇明不紧不慢道:“什么意思。”


    顾文生眸光一闪,道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有两个方案,可以让顾惊山付出应有的代价。”


    “呵,”段崇明冷笑一声:“自己的亲儿子都能算计,你让我与虎谋皮?”


    顾文生由着他犀利的话从自己耳边刮过,自顾自道:“顾惊山在莱夫身居要职,你和他长期住在一起,可以很容易拿到书房的机密文件。”


    莱夫……段崇明眼神一暗,很快就想起了这家公司。


    那些听不懂的言语飞速略过,背光的屏幕看不清的脸,原来顾惊山那低沉中带着懒散的话真是在开会。


    和他想的艺术交流会没有分毫关系。


    段崇明下巴微收,低声道:“还有一个方案呢。”


    “很简单。”


    顾文生嘴角的笑扩得越发大了,自觉已经拿捏了少年最为在意的事:“离开他,不,换句话说——抛弃他。”


    这句话脱口的瞬间,言语间裹挟的恶意让段崇明脸色一沉。


    顾文生保持着微笑,对脸色暗沉的段崇明关切道:“吓到了?”


    段崇明审视的目光赤裸地放到男人脸上,好奇道:“你是他的后爸?”


    这个问题包含了太多的意思,都无一例外地戳着顾文生的脊梁骨。


    顾文生嘴角的笑一僵,伪善的眼神终于破冰露出几分很容易被段崇明捕捉的厌恶和轻蔑。


    想到少年的身份,顾文生硬生生把眼里的情绪变化逼回,从容不迫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段崇明敲着杯壁,滴滴答答的声音让顾文生听着很烦。


    顾惊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没家教的人,段家,真不愧是暴发户起家的。


    段崇明把顾文生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斜勾着唇,玩味道:“亲爸啊,那就是你离婚再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段崇明这随口说的话正中顾文生的眉心。


    港市谁人不知,从内地来的顾文生是黄家的上门女婿。


    人送外号,顾赘婿。


    连当了两家的赘婿,一辈子也只能做个赘婿。


    段崇明挑眉,在心里为自己的正中眉心鼓了个掌。


    他垂眸看着中指的戒指,对顾文生后面的自言自语不做回应。


    几句话下来,段崇明算是发现了。对面这个男人比自己想的要蠢得多,偏偏一副自高自大的样子,好似自己掌控了全局。


    一张嘴吧拉着,好像这件事就如他所说那般按部就班地发生了。


    是得了癔症还是陷在中二地你就觉得自己言出法随?


    内圈刻的字有些发烫地黏在指根,段崇明厌烦了这个人高高在上的作态,也不想再当一个垃圾桶,听他说那些半真半假的话。


    他想知道的东西可以自己去查,更可以自己去问。


    从这个人口中知道的一切他都不信。


    段崇明转着戒指,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好啊。”


    顾文生的话戛然而止,眼底迸发出光亮。


    “不过,怎么做,什么时候做,我说了算。”


    少年缓缓抬眸,目光如炬,宛如蛰伏的雄狮,一字一句道:


    “你不许插手,也不许和顾惊山透露只言片语。”


    等满意的顾文生揣着笑走远,段崇明才摸了摸肩膀,抖掉一身的恶寒。


    “什么奇葩,脑子秀逗了吧。要怎么反击是我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敢情那个大腹便便的老顾总就是你啊。”


    “和顾惊山有几分像都这么让人恶心,白瞎了那得天独厚的脸型。”


    段崇明强忍着恶心,硬是到了家才开始使用自己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刘叔,顾文生是不是准备在江城租个楼?”


    “他要买?”


    “不卖,段家的所有楼盘都不出售给他。”


    “郊区不是有写字楼出售吗,让他去那儿。”


    “……”


    段崇明望着天花板,努了努嘴,道:“刘叔,莱夫的公司是不是也是咱家的楼?”


    “噢,租的?租期多久?”


    “嗯,好。没事,我就是看看以后靠收租能不能过活。”


    挂了电话,段崇明无聊地抛着手机,眼神闪烁着光芒,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顾惊山的保镖原先是分布在公司四周的,和金主搭上关系后,保镖的数量便骤减。


    除了近身的几个,其他全都撤了。


    不设防的围栏让顾文生钻了空子,也让不该见面的两人见上了面。


    顾惊山的眼皮跳了跳,把苦涩的咖啡推远了些,今天的咖啡放的糖有些少了。


    林殊今天暂时得了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搁在顾惊山办公室无所事事地玩游戏。


    晃眼看到顾惊山的动作,惊奇道:“诶,那不是你最爱的苦咖啡吗?你竟然嫌它苦?”


    顾惊山浑不在意他的无聊打趣,让陈文派人重新去买。


    和金主在一起久了,都忘记苦咖啡是什么味道了。


    想起这茬,顾惊山顿了片刻,又让陈文去订了个四寸的蛋糕。


    “清爽不腻味,按正常规格做,芒果多放些。”顾惊山轻声把金主的喜好阐述一遍,末了,补充道:“不要奶油。”


    林殊满脸不理解地双手托腮,沉默道:啧,爱情啊,使人盲目。


    回到家,顾惊山总觉得哪里不对。


    和金主分食了小块甜点后,盘坐在地摊上。


    眼里的试探藏匿在深处,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为金主待写的那篇论文。


    “思政课的老师有给你满分吗。”


    段崇明正给顾惊山扎辫子,听见这话连忙道:“嘘——别打搅我,忙着呢。”


    段崇明拧着眉,重新看向那三股头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这头发太滑了,明明按照教程来的,怎么最后都得了个散架的下场。”


    段崇明望着自己手心的散发,恶趣味地撒开手,扎起了最简单的双马尾。


    顾惊山也没打算得到什么反馈,只需要金主的反应。


    闪躲,恼羞,迟疑……这些预料之中的情绪并没有出现……


    顾惊山顺从地重新低下脑袋,眼里出现一缕疑惑,难道藏的太隐晦了?


    段崇明敛眸,继续编着头发。


    等中间的东非大裂谷成型,段崇明叹了口气,道:“这头发有问题。”


    顾惊山寻着声向上看,借着电视的反光看清了自己现在的造型。


    沉默一阵,发自内心道:“可能是人的问题。”


    段崇明附和道:“确实,这个人啊,有大问题。”


    第50章


    等把缺失的睡眠补回来, 顾惊山便惦记上了最近作息十分规律的金主。


    老实的金主早出早归,晚上不和乐队玩,周末也不说走就走。


    上完课就回家, 准时准点,把上学上出了班味。


    回来以后要么拉着顾惊山玩游戏, 享受一把血虐新人;要么懒懒地抱着吉他唱歌, 每一次扫弦都扫到了顾惊山的心尖。


    眼眸的深潭被夏日的暖阳一照,生出众多的金斑,闪烁着, 注视着耀眼勾人的太阳。


    顾惊山最近忙着收尾, 佛系的生活对他来说着实是一种享受。


    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 闲暇之余还有美人相伴。相较于林殊,幸福指数呈指数式增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从金主觉醒了对厨房的兴趣,顾惊山就没再点过聚春园的饭菜,每天都享受着来自于金主的爱。


    那些饭菜的营养成分都很健康,只是味道和卖相都是一顶一的差。


    吃了几次黑暗料理以后, 顾惊山终于决定接手。


    聪明的脑子和灵活的手学什么都快, 照着菜谱做出的饭菜很公式,除了没有感情, 色香味俱全。


    顾惊山开了瓶酒,黑红色的红酒慢慢盖过杯底。


    在蜡烛的映衬下,暧昧和情调都被拉满。


    和上次在曼托瓦的明亮不同,这次没有气泡破碎的声音, 没有冰块的沁凉,更看不见清澈蔚蓝的天然泳池。


    躁动的欲望张扬向上,明目张胆地为酣睡的雄狮铺下一张大网。


    段崇明有些上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瓶的度数比以往都高。


    麦色的肌肤透露不出的红通过迷离的眼往外溢。


    段崇明忽然一笑,歪头看着顾惊山:“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你都还没有出名?”


    顾惊山神色一顿,想起了自己艺术家的身份,从容不迫道:“厚积薄发。”


    段崇明脸上的笑扯得更大,打趣道:“顾惊山,我不会嘲笑你的。虽然你的品味也就那样,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会追梦成功。”


    他笑看着人,不急不缓地为这个梦加了个前缀:白日梦。


    说完,段崇明把杯底的酒一口闷了,一点也不晃悠地走到顾惊山跟前。


    捧着顾惊山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醇香的酒液从嘴角流下,蜿蜒曲折,隐入衣领,在锁骨汇聚成一个小洼。


    顾惊山为金主的主动惊讶了两秒,而后顺从地把倾轧过来的力道全盘接住让两人不至于从凳子上摔下去。


    顾惊山的力气和技巧从不在房事上有遮掩,把金主的双腿架在手臂上往卧室走。


    段崇明咬了下他的舌尖,掀起眼皮,沉声道:“去浴室。”


    低哑的嗓音绝无仅有的勾人,藏着欲望的眼比任何麻药都要有效,立刻麻痹了顾惊山为数不多的清醒。


    无暇顾及为什么一向羞涩的金主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这句话给顾惊山带来的好处足以盖过所有的不对劲。


    浴室的灯光考究,装修也毫不逊色。


    墙上的一大块镜子让两人的上本身暴露无遗,掀起的衣角,裸露的皮肤。


    巧克力在顾惊山手中软成了泥,滑腻香甜。


    段崇明少有地睁眼和顾惊山对视,迷离的眼藏匿着不少清醒,半瓶酒还不足以让他醉倒。


    段崇明将计就计,借着酒意主动脱下了自己捏着的名为羞耻的大衣。


    果然,男人就是要有自己的主动权。


    段崇明垂眸盯着自己满是痕迹的胸口,报复性地在顾惊山的肩膀狠狠一咬,留了个发青发紫的牙印。


    顾惊山闷哼一声,转头去吻金主发烫的唇,舔了口藏在里面的罪魁祸首。


    压着声道:“好疼。”


    段崇明扬着笑,双眸晶亮,挑衅道:“只准你咬我?”


    那股张扬的劲第一次出现在这种情况,包裹着不知所以的心动和贪念。


    以前的单纯和青涩固然有一番风味,现在的明亮却更加吸引人。


    下腹一紧,顾惊山微歪着头,把脆弱的脖颈送到金主嘴边,低着声道:“准,随便咬。”


    段崇明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再盖了个章。


    这天晚上,禁欲许久的顾惊山和特别主动的金主在浴室大战了三百回合。


    没用过的姿势全部用上,让石楠花的味道覆盖浴室的每一个角落。


    镜子先是被雾气覆盖,只出现两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等浴缸里的水全部洒出,镜子的雾气才缓缓消退,露出战损版的顾惊山和段崇明。


    酣畅淋漓的战斗让顾惊山的神色很是餍足。


    心情不错地做着事后的处理工作。


    等段崇明跟个大爷似的睡过去,顾惊山才轻轻按了下自己脖子的两道牙印。


    “嘶——真够用力的。”


    幸好有林殊在,顾惊山这才不至于顶着惨烈的伤上台。


    也让江城的媒体从源头失去了顾惊山第一个桃色新闻。


    戒指藏在指间,却没人敢去问,这代表什么。


    顾惊山和陆依娜的一年之约依照计划进行着,离最后的收尾只差一个无足轻重的会议。


    这个无足轻重的评价若是让其他人知晓,少不得更为顾惊山扣一个狂妄的帽子。


    峰会虽小,却意义不凡,参加的无一不是被筛选过后的企业。


    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陆依娜第一次来中国,刚到这边的时候觉得什么都稀奇,央着顾惊山好久才得到个和薛怡年见面的机会。


    薛怡年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意味不明地落下眼眸笑了笑。


    陆依娜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拍着胸脯道:“离婚带俩娃,薛外公,你好。”


    其实陆依娜更想称呼面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为爱德伦,但想到今天的场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粉丝身份。


    薛怡年被这句话呛着了,低低咳了两声,用一种陆依娜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和蔼道:“依娜,不用这么拘束。”


    顾惊山笑而不语,静静看着陆依娜出糗,接收到薛怡年警告的视线才不慌不忙道:“陆依娜,离婚带俩娃只能用在特定的场合。”


    陆依娜在偶像面前很是乖巧,闻言虚心请教道:“特定的场合指什么?”


    顾惊山思索道:“比如说你要拒绝别人塞给你的相亲对象。”


    他话音刚落,陆依娜立刻不赞同地抿了下唇:“用这种话拒绝my sweetheart实在是太伤人了。”


    这种话只会垄断自己以后的市场,她还想找更多的男朋友。


    顾惊山长腿交叠,西装在弯折出产生的褶皱为他添了几分慵懒。


    对其他的解释信手拈来:“所以为了你阶段性的爱情1v1,你还可以把这句话说给想勾搭你但你看不上的人。”


    薛怡年脸上镇定,实则心都快沉到马里亚纳海沟底部了。


    难怪顾惊山这些年和这位合伙人没有任何进展,这种相处模式,哪里处得出正常的情侣。


    薛怡年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不出异常地吹了吹冒热气的茶。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远在江城的那位孙媳妇。


    陆依娜很快就和自己崇拜的偶像打成了一片,立马把引荐人顾惊山抛之脑后。


    等到了时间才依依不舍地从薛宅离开。


    “哎,爱德伦要是我外公就好了。”陆依娜想起自己的文学梦,念道:“在他的熏陶下,我一定会成为二十一世纪有名的文学巨匠。”


    顾惊山完全不搭理她,淡定地把书页再翻一篇。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说真话更难,而且再也没有比说奉承话更容易的了。只要真话的调子有百分之一虚假,那就立刻发生不谐调,紧跟着就惹出一场麻烦来。奉承话即使从头至尾全是假的,却仍然悦耳……】


    顾惊山目无波澜地翻看着别人的故事,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这段话上。


    只觉得这些字无端的碍眼,浅浅灼烧着心房,让他没由来的想到了其他事。


    陆依娜习惯了顾惊山的沉默,无聊地望着车窗外的金黄。


    她闲不下来,也不管顾惊山回不回话,自顾自道:“你为什么还是把Shally送回来了,要不想养,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


    顾惊山驻足的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字段离开,追着故事的钩子缓缓下移:“这是一份遗产。”


    未得应允,他没有送Shally离开的权利。


    “可是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插手他的命运。”陆依娜道。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顾惊山并不想和陆依娜过多谈论Shally的事情,只道:“他习惯了德国的风土人情,冒然带回国不是件好事,到了这里只会感到孤独。”


    顾惊山不喜欢一切动物,敏锐的嗅觉让他厌恶它们身上的味道。


    Shally是薛蕴青养的狗,只可惜它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他只认两个人,一个是薛蕴青,再一个就是顾惊山。


    长久的磨合和相处让顾惊山短暂忍下Shally身上的味道,但依旧做不到毫无阻隔地抚摸灰蓝的毛发。


    也幸好,陆依娜深受Shally的喜欢,让顾惊山毫无负担地把Shally长久地留在了德国。


    “跟着你,它会更开心。”顾惊山淡声道。


    陆依娜才不管顾惊山脸上的那丁点冷漠,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很高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冷冰冰的修士。”


    感受到车速放缓,顾惊山把书页的一角折起。


    淡声道:“到了。”


    ……


    潘登今天难得穿得正式,整个人像模像样的,和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扯不上一点关系。


    他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嚷道:“到底什么人才会喜欢一天到晚穿个西装,不累得慌吗?”


    潘登不仅穿了西装,还穿的是纽扣吊裤带的复古款式。


    王一雯眼也不眨道:“优雅、传统、庄重,更能推平你不着调的气质。”


    段崇明穿着休闲,半点体会不到潘登的郁闷,没心没肺地笑道:“这不挺好看的嘛,男人的内衣哈哈哈哈哈。”


    王一雯抿着唇,强忍着笑意,让潘登把火力全部集中在了段崇明身上。


    他斜着眼,威胁道:“还笑,待会儿你就钻狗洞进去吧。”


    被拿捏的段崇明收敛道:“我再也不说你的纽扣吊裤带是男士内衣了。”


    王一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潘登恼羞道:“姐!连你也笑我!”


    王一雯连连摆手,欲盖弥彰道:“我,我就是想到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什么笑话,说出来让我听听。”


    “……从前有辆车,车里有几个小人……”


    段崇明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笑看着两人打闹,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新经济,新发展,新医疗……时代发展日新月异,医疗的发展也刻不容缓,人工智能的时代已经降临,AI应当和医学联动,成为最完美、最便捷的辅佐工具……”


    此次峰会众星云集,潘登把段崇明带进来以后转头就找不到人了。


    “滑不溜秋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潘登头疼地听着上面的长篇大论,喃喃道。


    顾惊山和潘登隔得近,把他的满腹牢骚听了个遍,也算是为这枯燥的会议找乐子了。


    这次的峰会充其量就算是个面子工程,让各地的企业家见个面,把该签署的文件都签上,全国性推广在江城的试点改革。


    莱夫占了大头,这次的会不仅得来,还得顾惊山本人来。


    来之前顾惊山便和主办方打好了招呼,到场的记者都提前打过招呼,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照片流出去。


    只是,到底是哪个记者,一直这样长时间的打量着他。


    赤裸的视线仿若要穿过他的皮囊,冒昧地想要抵达内里。


    顾惊山暗暗蹙眉,手指轻叩着桌面,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一楼大佬云集,二楼则是为了之后的会谈准备的各种休息室。


    段崇明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位置,正大光明地盯着下面的某个人看。


    从小到大段崇明就只道,打蛇要打七寸。


    要想一招致命,下手就要够快够准。


    段崇明自己当了个把星期的侦探,成功在名为“顾惊山”的这门课上拿到了优秀的成绩。


    虽然还差几分满分,但也足够毕业了。


    顾闻也,Alfred,顾惊山。


    这三条线终于汇聚成了一点。


    等了好一会儿,段崇明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抬眸。


    那人轻轻抬眼,熟悉的面孔出现段崇明不熟悉的神情,睥睨众生的冷漠感在一瞬间包裹了段崇明。


    平展的双肩,略显慵懒挺拔的坐姿,交叠的双腿,轻扣桌面的手都在顾惊山看到金主的瞬间陷入了僵硬的气泡。


    段崇明品着顾惊山脸上的惊讶,心情不错地勾唇,不慌不忙地向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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