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冷锋过境, 温度降低,海拔高的地方下了点雪雨,没过几天, 江城又重新变得晴朗。
顾惊山不知道他家金主是怎么给家里说的,他抱着双臂倚在墙边, 旁观金主打开其他屋子, 看见另外两间房当真是书房和衣帽间以后才终于认命。
段崇明眼皮一跳,转过身看着顾惊山,“我们要约法三章。”
顾惊山轻“嗯”了一声, 示意他说。
“第一, 我高考结束前不能上垒。”
“第二, 我高考结束前不能上垒。”
“第三, 我高考结束前不能上垒。”
顾惊山舔了舔牙尖,先前的学习让他对金主口中说的专业术语有了一定的了解。
听金主强调了整整三遍,一时不禁有些失笑,“我看起来不像个人?”
像禽兽……段崇明默默咽下真相,把头转向一侧, “十八岁不叫成年, 高三毕业才叫。”
再说了,他还没学会怎么操作呢。
要是因为床事不合散伙了, 备考和追人他要是两手抓不免太累了。
顾惊山眼神暗了暗,把自己的目光从金主那满脸的字收回来。
一言不发地打开冰箱拿了个橙,递到金主跟前,温声道:“吃个橙。”
段崇明把脐橙推远了些, 不是很明白他的这番跨越意义为何:“不吃,皮又硬又难剥。”
顾惊山还是往前送了送,执意道:“我想吃。”
“……”沉默一阵, 段崇明任劳任怨地接过橙子,走进厨房拿着刀就开始切。
他切的仔细,没留一点皮,干干净净的果肉被放在盘子里,又还给了顾惊山。
见顾惊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段崇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干嘛呢?”
用这种深情款款只把人溺死的神情盯着他,怕不是有所图谋。
顾惊山没揭穿他不动声色的防备,安分地把盘子接了过来。
顾惊山:“其实我不喜欢吃橙子。”
段崇明一副我都懂的神情,顺带着把自己弄出的脏乱收拾了:“我知道啊。”
顾惊山脸上的疑惑才上,就听他继续道:“懒人都不爱吃带皮的东西。”
“……”
今天周四,段崇明看了学校一年一度的社团汇演就溜到了顾惊山这里,等彻底把屋子的布局看了个遍才准备打道回府,他还得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只能明天再搬进来。
顾惊山最近都很安分,静看着金主来,也静看着金主走。
等在小区门口的陈文看着人坐车离开才开着车往里去,带着自己从聚春楼打包的饭敲了敲门。
顾惊山打开门,温声道:“进来一起吃吧。”
陈文跟了顾惊山六年,深知自己这个上司没太大架子,听见这话也没有故作推辞,从容地把菜布好,坐在对面一起吃了起来。
“林殊这个月该回来了,以后的事不算特别重要的便都丢给他。”
顾惊山一副甩手掌柜的作态,若非陈文了解他,恐怕会给他戴好大一个恋爱脑的帽子。
陈文并不觉得一向精明果断的顾惊山会为一点情爱变得昏庸。
把鬼上身的假说排除以后,剩下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那个少年并不简单。
陈文想起这间房子,想起江城一中的助学金,想起前段时间送走的一批人工耳蜗……
千言万语化在心中,最后只得出一声公式化的“嗯。”
饭桌上谈不来和生意有关的事,顾惊山说了这句话以后便没再开口,两人缄默地把饭吃完。
临走前,陈文道:“顾总,这样送饭难免会有被撞破的一天,要不我给您找个人?”
顾惊山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今天事出有因,辛苦你跑一趟,以后我让保镖伪装成外卖送进来就行。”
陈文见他有主意也没再多说。
等人走后顾惊山径直去了书房,给许久不曾见过面的林殊打了通视讯。
视讯一接通,顾惊山看着满屏的蜜色,面无表情道:“要是不喜欢穿衣服我可以帮你把裸照当成宣传单发出去,让每个人看到你的第一眼都能想到它。”
正晒着日光浴的林殊把手机举高了些,让自己的帅脸占据了屏幕,“顾总,我难得有一天假期,你今天都要和我谈工作啊?”
顾惊山淡声道:“别废话,今晚我把重要的事先处理了,你回来以后直接接班。”
林殊:“你勤勤恳恳工作了这么些年,就等着把所有假都堆在一起追媳妇啊?”
顾惊山一听就知道陆依娜跟林殊说了些什么,闻言扬眉道:“和你无关,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害,我就不能共情你这种资本家。”林殊咬着吸管,不着调道:“知道啦,我肯定会在明天准时上班,OK?”
得到自己想要的保证,顾惊山单方面结束了通话,把亟待解决的东西在这天晚上全部处理了。
跨国会议一个接着一个的开,所有的时间里,唯有顾惊山置身黑夜。
当天边微微泛明,顾惊山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精神长时间紧绷,大脑高速运转,堆积的疲惫在结束的瞬间涌了上来。
顾惊山轻阖上眼,在即将睡过去的时候皱了下眉。
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漱,再把自己埋进绵软的床。
遮光性极好的窗帘把外头的日照尽数挡住,让卧室彻底陷入黑暗和静谧,唯一的声响只有那轻弱的呼吸。
全黑的房间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睡着的人就更不能了。
眼睛一睁一闭,只会觉得自己才刚睡下。
“嗡——嗡——”
顾惊山睡前便把工作用的手机关了静音,唯一能发出动静的便是私人手机了。
“喂。”
声线慵懒,裹挟着几分没睡好的忧郁。
段崇明把手机拿开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五分。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没起?”
“嗯。”
顾惊山精神都没有回笼几分,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不管金主说什么都接着一声“嗯”。
段崇明朝门口等着他陈说挥了挥手,挑了个没人的角落,道:“你还睡吗?”
“不了。”
顾惊山闭着眼,缓缓收拾着熬夜的疲软,主动问道:“找我有事吗?”
“……我给你买了套房。”
顾惊山眼皮一抬,重复道:“一套房?你这是又同意了我的想法,给我买了间金屋?”
段崇明没多说,认了这顶帽子:“是,所以你赶紧收拾一下,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顾惊山无声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起床收拾。
熬穿了夜,四个小时出头的睡眠时间基本没什么用。
顾惊山近乎是一路飘忽着下的楼,见到穿着校服的金主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低迷的情绪。
但顾惊山太白了,衬得眼下那两团模糊的乌青分外显眼。
段崇明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人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把书包里买的全麦面包、酸奶拿了出来,等顾惊山接过又把保温杯拿了出来。
“我看网上说,熬夜没什么食欲便嚼点全麦面包会好些,酸奶和糖水你看看要喝哪个。”
“一路颠簸,我下了车再吃吧。”
顾惊山不喜欢坐车,对坐车的要求也十分高,他的容忍只能对上这单纯的金主。
上次去坞里纯属算得上幸运,但这次,就不一定有他想要的安稳了。
车内的皮革味,淡淡的烟味让他的脸上的憔悴又多了几分。
段崇明见他不动,替他把包装打开,解释道:“从北山苑去净水湾只有一条路,这条路车少,路也修得好,我让师傅稳着点开。”
说着,段崇明把身侧的窗户降了些许,让外头的空气流入车内,换来恰到好处的清爽。
前头,师傅早把他们的话听进去了,都不等人再和他说,立马道:“诶,我慢点开。”
顾惊山看着自带吸管的保温瓶,低头尝了一口,甜蜜清润,把那股哽在喉间的不适直往下逼。
到了地方,顾惊山才将将吃下去半张面包。
段崇明见他不吃了,便把东西接了过来,重新塞回包里。
等下了车,段崇明才把迟来一步的解释付诸于口:“我约了这边房源最多的销售,手上拿着的都是顶好的房子。他今天下午就要回老家吃酒了,我只好中午的时候带你来一趟。”
“具体的要求你和他提,钱我打你卡上了。”段崇明顿了一下,问道:“卡你带着吧?”
顾惊山默默摇头。
段崇明见状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妥帖地塞进他的口袋里,拍了拍,嘱咐道:“密码和你家大门的密码一样。”
顾惊山抬眸,盯着他道:“你家?”
“我们家,行了吧。”段崇明无奈地带着消停下来的夜猫子往里走,见到门口等他们的秃头地中海,热情道:“老陈,这儿呢。”
老陈寻着声看过去,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扯,就看见了少年身边的属于另一个图层的精英。
这……到底是谁要买房子,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了。
等他这次的辛苦费先打过来,老陈看着那熟悉的卡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段总知道他家的独苗长歪了吗?
老陈一路维持着客套的笑,找不出分毫差错地带着人连看了好几套房子。
就连段崇明说要回去上课提前走了他也没有露出半分不对,只是再多的耐心也要被那层出不穷的挑剔给消磨了。
老陈是段四海手下的兵,勉强算得上是段崇明的“娘家人”,今儿个见着了自家少爷包养的鸭心里难得有几分忿忿不平。
要他说,他那单纯心善的少爷定是被这看不清深浅的家伙给坑蒙拐骗了。瞧瞧,少爷一走这人身上病恹恹的样子立马就没剩多少了。
想到这茬,老陈对这衣冠楚楚的禽兽不免多了几分不满。
一向不爱嚼舌根的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给自家侄儿吐槽了一番。
“哎,”老陈叹了一口气:“这兜兜转转,只把钱转了一遍,我从中得到点利息,其余的又重新回到了少爷的荷包。”
自家的房子,怎么还要来买,这是哪门子的情趣?
……
顾惊山看着黑色行李箱,等把所有的前因流转一遍才把行李箱拉到衣帽间。
白得一套房和一个自入狼窝的大橘猫,顾惊山心情不错。
把箱子往墙边一搁,随后就礼貌性地敲了敲书房的门。
等了两秒才开门进去,见金主当真在写作业,顾惊山笑了笑,“我去做饭。”
段崇明写了一道物理压轴题才把心里头的躁动降下来,听到这句话大脑一空,看着关紧的门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个小时后,书房的门又被敲响,段崇明对上温柔贤淑版本的顾惊山,一时间竟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段崇明看着满桌的菜,同手同脚地去厨房里拿碗筷盛饭。
先是有些疑惑这电饭煲里的饭怎么就那么丁点。
然后,特别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的包装盒。
段崇明:“……”
顾惊山见他半天不出来,又起身进去找,顺着金主的视线往下,看见自己“不小心”留下的包装挑了下眉。
“不饿?”
“饿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厨房里遗留的破绽,吃着由顾惊山冠名的聚春园饭菜。
顾惊山留意到金主的目光总停留在他的手上,既没遮掩也没解释,坦然地让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成为了金主的窥探目标。
段崇明踌躇着,把饭吃完了也没有开口。
顾惊山好笑地看着他,手托着脸,问道:“怎么了?”
段崇明努了努嘴,敷衍道:“没什么。”
原来冰箱里那些东西都是摆设,亏他还夸这家伙先前活的健康,感情冰箱里那些家伙全是给上门的阿姨准备的。
吃完饭,段崇明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等收拾完出来再看,沙发上的人已经歪头睡着了。
段崇明把厨房的灯关了,轻手轻脚地挪到客厅,用手小心戳了戳顾惊山的脸。
带肉的脸颊顺着力道向内凹出一个浅坑,受到牵连的嘴角也开始变形,破坏了原本的精致冷感,多出几分软糯。
段崇明抿唇轻笑,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嘶,这家伙一点也不轻啊。
顾惊山眉心动了动,闻到熟悉的味道又沉寂了下去。
段崇明只开了一盏小灯,趴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顾惊山的眉眼。
过了一会儿,小声道:“你还没洗漱呢……像你这么爱干净的,得是累成什么样才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仗着人睡得沉,段崇明持续输出着:“虽然你今天的解释我没有完全信,但方才那家伙确实像个穿金戴银装大款的,小舟山那次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还是想借他推了别的约……”
他的呢喃没人听见,睡得不太安稳的人浑身都是凉的。
等人形暖炉钻进被窝,接触到热源以后慢慢把自己的全部都贴到热源身上,直到周身都变得暖洋洋眉头的褶皱才散了个干净。
北山苑的某一室过了饭点就开始睡,不论是新闻联播还是天气预报都没人看。
漆黑一层在整栋楼中有些突兀,却也是和众所周知的欢乐不同的安宁。
顾惊山的意识回笼后没有忙着睁眼,他动了动手指,对自己掌心覆盖之地有了了解。
处于放松状态的胸脯硬中带柔,像个发热的暖水袋,顾惊山的五指往中间收了收,感受着手下迅速变硬的触感。
顾惊山不带一丝慌乱,镇定道:“醒了。”
段崇明没着急把顾惊山这个流氓捉拿归案。
尽量保持着这个姿势,摸起枕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用手指遮了些光,把犯罪现场清楚地展示在两人面前。
“唔。”顾惊山无辜地眨了下眼:“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手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怎么放上去的,放上去又做了些什么,睡着的顾惊山又怎么知道呢?
第32章
跟顾惊山待久了, 段崇明也没有一开始那般容易害羞了。
捉住那只“擅作主张”的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问道:“你睡好了吗?”
顾惊山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随了一声:“嗯。”
段崇明拿着手机捣鼓了一阵, 道:“睡好了就起床吧, 还有两个小时飞机就起飞了。”
顾惊山慢半拍道:“去哪?”
段崇明:“去约会啊。”
顾惊山半坐在床头,眯着眼适应了下刺眼的光线:“你这次做义工的地方这么远?”
段崇明穿鞋的动作一顿,“不是。”
“去滑雪。”段崇明并不想和顾惊山透露太多, 说完后催促道:“行程我都安排好了, 装备已经让人送到那边了, 抓紧收拾吧。”
再次经历打包约会, 顾惊山适应的很好,一路上把挂件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渴了就递一个眼神,张嘴就能喝上温水。
冷了就把手塞进金主兜里,运气好还能来个十指相扣,让热气塞满指缝。
只可惜上了飞机以后得了个宽敞的座, 失去了可逗弄的金主。
下了飞机, 顾惊山再一次坐上了金主的车。
顾惊山支着脑袋,第一次知道出行是这么麻烦的事。
不过, 一路上倒也无需他费心。
顾惊山:“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满十八岁第二天就拿了。”段崇明道。
开车还挺稳当,一点也不冒进,顾惊山勾着唇,又道:“你读书要比别人早一年?”
“啊, ”段崇明打了转向灯,下了高速,“多读了一个大班。”
顾惊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家金主, 缓声道:“学习不好?”
段崇明:“……”
这句话好生伤人,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样说过。
“因为想再读一个!”
顾惊山也不知信没信,平淡地“哦”了一声。
过了几秒又解释道:“我见你没对读书上几分心,时不时偷溜出来玩,还以为你是被学习伤透了心。”
段崇明皱着眉回想了一番自己和这个人相遇的时间,十之八九都是上学的日子,他一阵沉默,道:“我只是觉得……”
顾惊山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见外呢?”
不知是“一家人”这三个字眼让段崇明丢掉了盔甲还是其他,段崇明踌躇了会儿,道:“我只是觉得,少不更事的年纪去学那些东西就像是在喂猪。”
倒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顾惊山忍俊不禁道:“哪有人骂自己蠢笨如猪的。”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段崇明脸皮子臊红,回嘴道。
顾惊山点了点头,“好,我们都是猪。”
段崇明:“……”
顾惊山修长的手把玩着手心的砂糖橘,闻着车前座的黄瓜清香,轻声道:“你文科很好。”
顾惊山这笃定的语气让段崇明愣了愣,转念一想自己说的话,能推出这个结论也不算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段崇明也没想着遮掩,大方道:“嗯,就是觉得中二的年纪品不来细糠,然后就去学理了。”
在段崇明看来,理科,就只是公式和算法在碰撞,冰冷冷的逻辑是所有的根基。
但,一旦和人文社科扯上关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顾惊山垂眸无声了好一会儿:“既然不喜欢应试教育,怎么没想过出国留学。”
“不喜欢。”段崇明的倒车入库一向完美,这次也不例外地把车严丝合缝地卡进了走后一个位置。
段崇明把手刹一拉,招呼道:“走吧。”
顾惊山疑惑地看了眼这个停车场,再看看周边,问道:“不是说滑雪吗,室内的?”
“开车进山要过一段山路,颠得很,我们坐直升飞机过去。”段崇明把后座的包拿了过来,见顾惊山还不下车疑惑道:“走啊?”
顾惊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低声“嗯”了一声。
雪山连绵,一望无际地白逐渐布满顾惊山的视野。
越接近目的地,属于自然的野性便越少。寂寞了一年的滑雪者早已蜂拥而至,把大部分雪道挤满了,跟下饺子一样。
山顶有些冷,顾惊山即便穿着金主的羽绒外套手脚也很冰凉。
段崇明摸到他的手冰得不像样,便把自己的手套扯了下来,“你就别嫌这个手套丑了。”
顾惊山穿了一身黑,唯独被他嫌弃的手套是橘黄色。
上飞机前,他斟酌了不到五秒就拒绝了这个颜色出现在自己身上。
看着差不多的红色,顾惊山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手,“你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段崇明惊讶地抬头,“?”
顾惊山:“你牵着我不就好了,还需要什么手套。”
这家伙不仅把自己当睡觉的暖水袋了,还是走路也要随身穿着的暖宝宝。
怕?为什么要怕?
段崇明把顾惊山的左手套上手套,把右手牵住塞进自己兜里,沉声道:“为什么要怕,喜欢一定要和性别挂钩吗?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些无足轻重的家伙对我怎么看。”
“你要是喜欢牵着我,你尽管牵就是了。”
顾惊山没说话,任由他安排了自己的双手。
段崇明给顾惊山准备的装备不仅贵还很好看,淡紫色的衣服一穿上,顾惊山身上仅存的一点冷淡便不剩多少了。
一红一紫两道人影站在空无一人的滑道上方,顾惊山缓缓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空中凝结,模糊了他的双目。
“你把这条道包下来了?”顾惊山道。
“嗯,”段崇明把各种垫子给顾惊山戴,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骗人。
顾惊山眼眸弯了一瞬,没戳穿他的小心思。
顾惊山把手臂抬了起来,低声道:“好热。”
出门前他身上不知道被贴上多少暖宝宝,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到这里以后只感觉周身发烫。
“热就对了。”段崇明把膝盖的扣子按上,朗声道:“我没贴几个,你待会儿动起来出出汗也好。”
段崇明站起身来,看着扎着头发的顾惊山愣了一下,还有些不太适应他这个发型。
“你身体太虚了,手脚一直发凉,就应该多多锻炼。”
顾惊山闻言,扫视了一番自己身上安上的乌龟垫子,无声道:里面热成一团火,外面还裹成这个样子,应该也没办法‘好好锻炼’了。
“双脚与肩同宽,保持腿部放松……目视前方……”
来之前顾惊山还在想要怎么伪装成一个滑雪新手,被金主重新打扮一番以后,觉得装新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人的耐心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喜欢挑战的东西。
顾惊山发现自家金主气性大,名为耐心的海却看不见深浅。
那些故意犯下的错和失误都没让人产生半点无语和凝噎,只在雪粒落到发丝上沾湿了睫毛的时候传来一声轻笑。
顾惊山凝眸,“好笑吗?”
“哈哈,不好笑。”段崇明抿着唇一口否认。
顾惊山勾了勾唇,“累了,不想滑了。”
段崇明也没强求,听见这话便带着人回了山顶,把顾惊山安置好,才道:“那你看着我滑?”
说这话的时候段崇明并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闪亮,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在顾惊山面前炫技。
顾惊山点了下头,看着那抹耀眼的红做着一个又一个炫技的动作。
这份肆意和张扬,陌生又熟悉。
等人回来,顾惊山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自己的喜欢和赞美。
“真帅。”
得到这个评价,段崇明强压着嘴角,浑不在意道:“这不算什么,这还是初级道,等明儿我给你展示一下我真正的本事。”
顾惊山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拉了拉金主的手,仰着头道:“赖上你,我占了大便宜了。”
段崇明的脸不知是被风吹红的还是因为顾惊山的这句话,他清了清嗓子,“咳咳,知道就好,你不赶紧给我转正以后有你后悔的。”
“呵,”顾惊山轻笑了下,煞有其事道:“我们现在又和转正以后有什么区别呢?”
两人的相处和所谓的单方面追求扯不上半点关系,倒像是两个懵懂的人在摸索着过日子。
能干的全干了,不能干的也只能等着。
段崇明眯了下眼,不满道:“当然有,我还差个名分。”
他站着,顾惊山坐着,仗着现在自己更高,说话底气十足。
“追人的过程一定要和在一起后不一样吗?如果是那不就是在作秀,追人的时候对你百般谄媚,追到以后就不当回事了,这不是妥妥的渣男行径?”
幼稚单纯的话经由他说,硬是让久染深缸的顾惊山出了神。
看着金主那逐渐得意的小表情,只觉得一颗心一软再软,往前一埋,环住金主的蜂腰,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头一次被人夸可爱的段崇明缩了缩脖子,硬声硬气地拒绝了这个形容词:“诶,不能夸男人可爱的,你只能夸我勇猛或者帅气逼人。”
顾惊山从容地接过金主的偶像包袱,应声道:“好,不可爱,只帅气逼人。”
吃完饭,顾惊山本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不料金主又给他好大一个惊喜。
看着递来的浴袍,顾惊山挑了下眉。
段崇明:“去泡温泉吧,这里的温泉是纯天然的,池子里头的水是流动的,每泡完一个客人都会清洗一遍。”
“若是来得及,我本想带你去血池温泉的,虽然自然风光差了些,但那里的水很有意思……只可惜我出来住以后,我爸总爱到学校给我送些吃食,要是知道我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逃了课,少不得要把我抓回去揍一顿。”
“不过你放心,要是有什么特别的赛事或者难得的景观出现,我就能逃了课出去了。”
段崇明念了一路都没听见身后这人说话,到了地方才回过头不解道:“你——”干嘛呢?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顾惊山那双盛满暗芒的眼给闪退了。
顾惊山见状,眸子一闪,面上露出适当的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段崇明狐疑地收回视线,暗想道:难道是他看错了?
平心而论,段崇明选的这个池子不论是周遭的夜景还是温泉的水质都算得上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太小了些。
虽然没有很小,但确实不大。
顾惊山“遥遥”注视着自己对面的金主,半眯着眼,问道:“你泡温泉也穿这么严实?”
段崇明刚想说我冷,看着温泉上方冒起的腾腾热气一时间哑口无言。
等等,“你不也没脱?”
顾惊山静了两秒,一言不发地把自己身上的这块布扯了,随手放在了岸边。
朝金主抬了抬下巴:脱吧。
顾惊山一向是个衣服架子,脱了衣服却和架子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身形修长优雅,像玉雕刻而成一般泛着莹莹白光。腰身紧实,露出来的半截身子和白斩鸡完全搭不上边。
披散的长发被水打湿,不规则地缀在肩头,胸前。蜿蜒爬行,十分色气。
段崇明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红的地方都不限于脸了。
他三步一停地脱着自己的浴袍,心想:泡个温泉,倒让他明白苏妲己是怎么诱惑商纣王的了。
脱了衣服,段崇明不自在地把自己往下缩了缩,让水面直直顶到了自己的下巴。
顾惊山看着金主这一番操作笑得很是玩味。
其实他没打算做什么,只单纯觉得穿着衣服泡不大舒适。
看见金主这个反应,心下压抑的恶劣因子不免又跑了出来,叫嚣着让他向前。
少年人的身材有着说不出来的结实,不是需要发力才能凸显的自欺欺人,也不是刻意锻炼出来的肌肉团块。
藏在衣服下的鼓囊胸口全部露出来以后,顾惊山脖颈间的隆起滚动了一下,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大。
还有……
眼眸沉浮一阵,不知做了什么交易才把所有的黑压制在眼底。
顾惊山主动打破了沉默,靠在岸边,唠家常般抛出个话题:“准备去哪读书。”
段崇明见他不作妖,也放松了警惕。
跟长辈一辈的问话一出,他先是幻视了一番过年的盘问,而后翻了个小白眼。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问这些不是?
“不知道,考得上哪里去哪里。”
“准备读什么专业。”
“不知道,分数出来再说吧。”
“哦?”顾惊山道:“没对自己的人生有所规划?”
弯着腰的姿势其实不太舒服,段崇明慢慢挺直了背,让水面从喉头慢慢晃悠到胸口。
“想太多会很烦。”段崇明望着天,认真道:“我不想把自己关进笼子,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脚铐。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不想提前知道。”
“其实我高二的时候就去体验了两个月的大学生活,正好是期末的前两个月。没所谓的比赛、气到无语的小组作业、PPT一样的讲课方式、打游戏的、睡觉的、谈恋爱的,到了期末又一窝蜂地钻进图书馆开始自学。”
“后来的秋招我也试了,打杂一般的工作枯燥又无聊,成年人的世界也没我想的那么有趣。”
“每个人都在背着大山负重前行,哄着自己再走一步。”
“读书、工作,我都不喜欢。”
顾惊山捻了下水,感受着这份滑腻,淡声道:“可是每个人都在走这样的路,从生下来,每个人的人生便都规划好了。或许过程不尽相似,但不变的是每个人生节点。”
段崇明没用什么大道理去反驳他,一双眼眸把亘古的长夜尽数收纳于眼底,语气平铺直叙:“可我不喜欢。”
这句不喜欢顾惊山今天听到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截然不同的心悸。
“人的这一生不该由任何人定义,有没有意义我说了才算。”
顾惊山借着蒸腾的水汽仔细打量着他的金主,那眉宇间的执拗和固执毫不遮掩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如初见的那般夺人眼球。
“人的喜欢是最不重要,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过了不知多久,段崇明缓缓道:“我不想做一个困兽。”
“书我读烦了就丢了,就看自己的本事考得上哪里吧。”
他投向夜空的目光过于专注,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水波的袭来,当他感知到的时候,一具精壮的身体已经占满了他的目之所及。
来人的目光是前所未见的深沉,混着意味不明的温柔,比头顶的夜更耐人寻味。
“这份不喜欢很好,也很珍贵,要好好保护他。”
等金主的眼从怔愣变得复杂,顾惊山才低下头,慢慢地吻住避他如蛇蝎半个多钟头的人。
比吻更先让段崇明意乱的是顾惊山身上的香味,清冷干净,又带着几分温柔的醉意。
这个吻很轻柔,很克制,要比蒸腾的云雾更飘渺。
扑朔的睫羽悉悉索索地认了命。
肌肤相贴的触感过于刺激了,段崇明只觉头脑发热也发昏,心跳如雷,生不出半点反抗。
顾惊山放在石头上的手不知何时覆上了腰身,又顺着腰身往上,摸到了背阔肌。
但那双手却还是不知足地想往前探,段崇明的手都搭在顾惊山肩上,却没什么力道。
这份约等于没有的阻力让顾惊山吻得更重了些,羞人的水声啧啧作响,掩盖了手心的滑腻声响。
奇怪,太奇怪了。
段崇明浑浑噩噩地扯着落在顾惊山肩上的头发,在受不住的时候收紧了手心。
头皮的刺痛让顾惊山撤离了几分,安抚般亲了亲被自己吸得红润的唇。
“我轻点,嗯?”
谁要和你打商量了……
涣散的瞳孔没有任何威慑力,顾惊山轻啄着,顺着脖颈留下一道滑湿的吻。
段崇明搂住他的脖子,不自觉地挺着胸膛,进退不得地被按在岸边。
只能轻扯着禽兽的头发,希望他能清醒几分,收点力气。
“疼——”
一阵破皮的疼痛终于让被亲懵了的金主一把把禽兽给推开了,满脸涨红地低着头往下看。
红!
肿!
热!
痛!
“你!”段崇明怒不可揭地瞪了顾惊山一眼,“流氓!”
顾惊山看了眼自己的杰作,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我,牙口太好了些,下次一定会咬破皮。”
“你还想着下次?!”段崇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惊山低着眼,凑上前去抱他,语气端是一副可怜兮兮的作态。
“我整个人都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该补偿我点什么……”
段崇明抗拒的手推到一半没了力道,看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光滑细腻,脖颈红了一片。
顾惊山眼神一暗,若无所觉地重新把人抱了个满怀。
“我下次一定注意。”
第33章
那天晚上顾惊山哄了有一阵, 拿出两张从前台要来的创口贴,好好安置了被自己欺凌的红樱才让金主消了怒气。
只是第二天,本想着炫技收获恋恋之心的人总觉得只要幅度大了, 胸口总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动作的流畅程度大打折扣。
没能帅气地完成自己的表演, 段崇明心里的郁闷再添几分。
遇到会钻空子的, 他说再多不许都没用。何况,他说的上垒也确实是本垒的意思。
看着一脸无辜的人,段崇明默默咽下这口气, 等待以后再还。
哼, 不守男德的家伙, 要不是他品行高尚, 早该把这家伙狠狠收拾一顿了。
换衣服中途,段崇明把创口贴撕开,好生看了看自己面目全非的两点。
喃喃道:“他的不免也太粉了些,以后我要是这样子弄岂不是会把那处弄秃噜皮了……”
顾惊山开门的手一顿,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晦暗。
“咚咚——”
听到敲门声, 段崇明连忙把衣服穿上, 赶在顾惊山进来之前收拾好了一切。
满脸镇定道:“走吧。”
等重新做上车,准备看看根据登机时间安排行程的段崇明才打开手机就失声了。
他昨晚忘记买票了……
顾惊山坐在副驾望了一眼, 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今天的所有航班全部满了。
也就是说,他们回不去了。
“来之前——”你没买返程的票吗。
顾惊山才起了个头,对上那委屈的眸子话语一滞。
看来, 是昨晚发生的事占据了金主的身心,直把买票抛之脑后。
“没事,”顾惊山安慰道:“坐高铁回去吧。”
对于高铁这个交通工具, 段崇明倒是无可指摘,只是那挑剔惯了的人当真能人的下那密闭的铁盒子?
回程的高铁剩了不少商务座的票,说来,顾惊山还是第一次坐高铁。
不过,有金主在,他倒什么也不用管,只管跟着就是了。
列车飞驰而过,穿过山峦和平原,从城市的钢林驶入青山,略显新奇的景色穿梭把顾惊山的思绪分走了三分。
等这阵新鲜劲一过,顾惊山看着自己和金主相隔“千里”的座小声叹了口气。
失策了,高铁可要比飞机坐得久得多。
漫漫长路,没了金主在侧,乐子一下子少了许多。
顾惊山无神地看着桌板上播放的动画片,叛忍离村的故事演了两集金主都没醒。
“各位旅客,八号车厢有一旅客突发昏厥,列车正在行驶,距离前方到站还有十分钟,还望一号到九号车厢的医生朋友能够赶往八号车厢实施救援……”
顾惊山的眼眸在广播出来的一瞬间沉了下来,冷意从窗缝钻入,不过片刻就让他身上的暖贴全部失了效。
搁在腿上的手被握住,顾惊山打了个冷颤,神色不明地看着不知何时醒过来的人。
段崇明:“怎么了,我见你脸色很不好?”
顾惊山张了张唇,听着再次响起的广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各位旅客,八号车厢有一旅客突发昏厥……”
段崇明从不知道这人的手心会冰到这种地步,有些着急地把两只手捧在手心搓了搓,“你是不是不舒服?”
顾惊山张了张唇,正想说些什么,开口的瞬间广播再次响起,传来两位医生到场的消息。
“没事,只是觉得这窗户在漏风。”
段崇明眉心皱着,去接了杯热水放进顾惊山手心。
段崇明:“我看看下一站有没有机票。”
命运到底是偏颇两人,下一站唯二的两张商务舱被买了下来不说,高铁的下一站还正在机场下边。
不用中转,后边的行动就方便轻松了许多。
自那天以后,顾惊山便时常和金主出去体验一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时间多在周末,热闹却也闹人。
顾惊山烦不胜烦地拒绝了些人,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那吃着闷醋分外可爱的金主了。
可惜好景不长,金主很快就把他家这个招人的家伙安排到了没人叨扰的位置。
上五休二,迟到早退的班让林殊一顿羡慕,好死赖活地嚷着要见自己未来的老板娘。
顾惊山一个冷眼甩了过去,不紧不慢道:“嫌自己的活太少了?”
林殊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皮肉不笑地出了办公室,蓦地想起什么,又回到办公室,正色道:
“忘了说了,这周五江城有个拍卖会,算得上是江城各大企业家结交攀谈的桥梁,莱夫要在江城立足少不得要和他们接触。”
顾惊山思忖了一会儿,“早年间江应知牵头办的慈善拍卖会?”
“是,他走以后他的妻子杜时歌就把这个担子接了过来。”林殊道。
杜时歌还有个别称叫做铁娘子,早些年可比江应知还要出名,只是后来生了孩子便不太爱抛头露面了。
有传闻说铁娘子收了心,一心想做贤内助。但顾惊山却是知道,江氏集团和四海集团这几年的推动的决策都少不了她的影子。
顾惊山:“把拍卖会的物品清单给我一份,顺便捐一尊清代德化窑白釉坐狮观音像。”
拿到清单,顾惊山神色淡淡,一直翻到最后,看见角落的那摞塔罗牌波澜不惊的双眸才浮上点光亮。
想到最近对西幻颇感兴趣的金主,顾惊山勾勾唇,定下了这次的目标。
看了看时间,也该到回家的点了,再晚些就要编造借口去解释了。
江城一中离北山苑算不上远,地铁坐一站便到了。
段崇明每天上完晚自习便在小区门口买着宵夜上楼吃,对自家那个挑剔地只喝露水的仙女段崇明总算摸索出了一套应对的法则。
一进门就先把东西放下,熟练地打开冰箱开始洗瓜果,不能吃的皮全给他削了。
相处久了,段崇明也发现顾惊山这个人其实也不算是百分百纯血禽兽,上学的日子只浅尝辄止地亲他一亲,绝不干多余的事。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人强行压抑了自己的兽性,才总在周末爆发,对他上下其手……
顾惊山慢条斯理地咬着果肉,望着发呆的金主,轻声道:“明天有个展,我可能得回来晚些。”
这报备的话一出,段崇明立马忘了内心的谴责,找回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不无不可道:“行。”
正好,他回家去看看他那许久不见的老父亲。
顾惊山眼尾一扬,从金主脸上的神情品出一行字:未婚先孕不敢说,可怜老父亲一人在家苦守。
眯了眯眼,顾惊山懒散地窝进沙发,问道:“你父亲还总去瞧你?”
段崇明摇了摇头:“也就头一个星期才这样。”
“那,学校很好玩?”
段崇明看着电视,随口道:“还行吧,不读书的时候都挺好玩的。”
“……”顾惊山歪着头,道:“我看你最近读书要比先前更上心了。”
课也不逃了,每天准时准点地上学放学,让他一直昧着良心做了好久的正人君子。
段崇明后知后觉地领悟了他的意思,握了握手心,故作镇静道:“最近活动多……”
“高三了也还这么多?”顾惊山扬着尾调,摆明了不信。
“……”段崇明沉默了,他说的活动确实跟高三没多大关系,但是,他主动参与了。
顾惊山不咸不淡地吐了句虎狼之词,只把金主捋顺的毛给炸开了花:“所以是活动比我好玩?”
段崇明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脸上的神情就差没说:到底是谁玩谁了。
顾惊山落寞地垂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投射下一把小扇子,酝酿出无限的忧郁。
“厌了倦了,说的话却比谁都好听。”
不可理喻!胡搅蛮缠!恶人先告状!
段崇明沉默了好久好久,突然道:“我突然觉得高三是该好好读书,两个人的学历要是不对等,以后少不得被人欺负。”
顾惊山点了点手心的枕头,半阖着眼道:“你不是不喜欢读书?”
“是不喜欢,但也不是讨厌。”段崇明找到了自己的逻辑链以后说话都理直气壮了几分:“只是高三都读到这儿了,不拿个好点的本科学位我也过意不去。”
“……”
所以先前说的那些不落俗套的话全是说给他听的?
顾惊山似笑非笑地好好打量了一番金主的神情,从细微的变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能让金主突然爱上学习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单纯想绝了他这个“魅魔”的诱惑。
把全部的赌注压在了他的良心上。
“我老段家还没出过大学生呢。”段崇明越说脸上的神色越飞扬:“统共就努力半年的事,不仅能让我家祖坟冒青烟,还能以后不吃亏,这买卖太划算了。”
“明天好要早起呢,我先睡了。”
顾惊山等人进了浴室好一会热才从胸腔中闷出一声低笑,这么胸有成竹。
被打入冷宫的魅魔沉思了会儿,还是决定收收力道,还金主一个正常的高三。
只是有些可惜了,金主这番爱学习的劲头一出,他开了一半的荤又该怎么办是好。
……
周五,江城最大的拍卖所外停的豪车各有千秋。
骚包的,低调的,奢华的,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贵了。
顾惊山穿的衣服和平日没多大差别,只是更考究更矜贵了些。
袖口别着藏蓝色的宝石,外圈镶嵌了一圈细钻,是这身黑西装唯一的亮闪点。
到场的企业家带的多是家眷,只有个别几个带了自己的助理。
潘登吊儿郎当地磕着瓜子,嘴一撅吐出一片瓜子皮,不偏不倚地落进双腿之间的垃圾桶。
看到门口那一出场就吸引了众多视线的人,潘登又抓了把瓜子,疑惑道:“他这是男女老少通杀的长相?”
王一雯坐在一边吃着甜点,听到这话才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往下边看。
见着人,她立马明白自家上司为什么今天这么敏感了。
“目前来看除了‘少’应该都杀了。”
“……呸,这瓜子皮怎么这么黏嘴。”
顾惊山自打进门就处于人群之中,挑拣着和莱夫未来会接触的商人交谈了会儿。
不卑不亢又谈吐文雅,但凭这两样就让不少老东西收了轻视的心。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会一飞冲天他们还是看得出来。
等门口再进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壮汉,零零散散举着的人便又一窝蜂赶了过去。
顾惊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从那陌生的脸上看出几分熟悉的东西。
这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不被围剿,顾惊山乐得清闲,放陈文自己去吃些东西,拿了杯酒在二楼的阳台赏景。
象山种了满山的枫叶,秋落,便红了一片,比之北城的秋也毫不逊色。
阳台的门动了下,进来个顾惊山“熟悉”的人。
门开着的时候是看不见顾惊山的,段四海把烟点着了,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夹在手指中间的烟头冒着白气,不消一会儿就在这狭小但通风的空间蔓延开来。
段四海一顿,“对不住,没想到这儿有人了。”
见人说完就要走,顾惊山阻道:“没事,您抽吧。”
段四海仔细端详了一番,当真没从顾惊山脸上看出几分勉强,这才坐了下来。
颇有些自来熟道:“你就是莱夫的掌舵人吧。”
顾惊山勾着薄唇,没打算上演一出不知对方身份开始表演的戏码,打开天窗说了亮话:“是,上个月还曾和四海集团打过交道。”
段四海闻言低低笑了几声,“以前我遇到的家伙总爱藏着掖着,故作不知我的身份,你倒不一样。”
“四海集团的掌门人虽不爱在外露面,但每年都会出席象山的拍卖会。看大家的反应,不难猜出您的身份。”顾惊山不紧不慢地说着,言语间并没有太多的沾沾自喜。
段四海坐下后便把烟掐了,听到这番话挑了挑眉。
“久闻莱夫的顾总品貌礼数俱佳,年纪小却不可小觑。”段四海脸上的笑早换了味道,真心实意道:“今天亲自见了面,我才知道圈子里传的话并非虚言。”
段家对医疗没有多少涉猎,段四海却是和夏利的刘家有几分交情。
听人说了莱夫在江城引起的风波,当时便好生感慨:“这么干净的手段,也是少见了。”
顾惊山略微颔首,谦虚道:“多是些虚言,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和这位一直走在时代风口、嗅觉灵敏到发指的前浪比,他自愧不如。
顾惊山不骄不躁的态度让段四海很是喜欢,两人从上个世纪的金融危机聊到泡沫经济,又从港市的发展聊到最近发展势头很猛的人工智能。
聊到有人来催了段四海才不依不舍地止了话,“你这个年纪能看出背后的东西属实难得,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顾惊山和他一道走了进去,温声道:“今天和您聊完,我也收获颇多,只觉先前的有些想法还是太过稚嫩了些。”
“哈哈,”段四海爽朗一笑,把这句话背后的夸赞收下了,“有些东西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学会的,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需多在实战上加把力。”
“是。”
陈文找到自己上司的时候就见上司已经勾搭上了江城最有钱的段四海。
他并不意外自家上司的老少通吃,这么一张脸和年画娃娃一样,让人一眼就放松了警惕。
待那谦逊有礼谈吐风趣的风再吹过来,只会让人昏昏沉沉。
只是,偏偏这位也姓段。
看着顾惊山脸上只对着薛怡年才会出现的小辈姿态,陈文顿悟,顾总这是提前在老丈人面前刷脸。
看着被顾惊山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的段四海,陈文悄悄叹了口气。
一家两父子,都被他家顾总给霍霍了。
象山的拍卖会没有固定位置,只是大家都默认二楼是第一梯队该坐的。
潘登把裤腿上的几颗瓜子壳拍了拍,看着段四海身边那只笑眯眯的狐狸,不满道:“这家伙,真讨人厌。”
王一雯本着不说话不得罪人的想法,绝不在潘登cue她之前发言,听见这话什么也没说地翻起了会场提供的册子。
“喂,王小胖啊——”
多年不见的小名一出口,王一雯拿着册子,照着潘登的后脑勺就给了一下。
潘登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气道:“王一雯!行了吧!”
王一雯高冷道:“说。”
“你到底为什么觉得这家伙聪明啊?”潘登满脸不解道:“难道就因为他坑了我们一把,让夏利差点错失了摆脱污名的机会吗?”
王一雯一副知道你还问的表情看着他,活像在看一个蠢蛋:“能游刃有余地人生地不熟的江城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说,他聪不聪明。”
不仅聪明,还很狡诈。
若不是王一雯一直关注着海伦的动向,当真要以为莱夫准备略过夏利自己干了。
潘登“啊”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可是,我们是他打的第一个怪欸,你怎么能说他的好话呢?!”
“我就事论事。”王一雯举了下牌,“闭嘴吧你,待会儿没把刘宇要的东西拍回去,你少不得被他揪辫子。”
潘登哼哼两声,到底是把这次的正事放在了心上。
借了段四海的光,在一楼的顾惊山今天破例在二楼添了座,倒不是因为莱夫是不起眼的企业,只是其根基尚浅。
要是自顾自地在二楼安了座,到底会给自己招来宵小,虽然翻不起多大浪,但到底是麻烦。
拍品上来后,顾惊山没仗着出身好底蕴足就对这些拍卖的藏品指手画脚,附耳听着段四海娓娓道来的趣事。
这些拍品的故事远比顾惊山所知的工艺技巧和价值要有趣得多。
他总算知道他家金主的不同寻常师承何人了。
段四海难得遇见像顾惊山这样合眼缘的后辈了,一时间很是感慨:“我家那孩子要能像你这样坐下来和我聊些商场的事就好了。”
顾惊山眼神一暗,“贵公子应当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才是。”
段四海摆摆手,笑道:“他和你不一样,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条咸鱼,也幸好我赚的钱多,能让他后半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
“不过,我前些年倒也想过他能像你一样活出个精英样。”
顾惊山笑了笑,“每个人的活法总归要不一样才出彩。”
段四海一愣:“啧,你跟我家那小子应该能聊到一块儿去。”
“下一件拍品,黑金塔罗。”
听到名字,顾惊山耳朵动了动,向一边的段四海聊表歉意:“段总,容我先把这个东西拍下。”
“额,好。”
黑金塔罗形如其名,采用古埃及壁画样式的斑驳镀金工艺,黑色的线条让每一张牌面看起来富丽十足。
他的第一任主人是十六世纪被猎巫行动绞杀的六大巫师之一,上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也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陈文的牌子还没来得及举起,就听见和他们隔窗相望的包间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五十万。”
顾惊山眼皮都没抬,按了下桌上的按钮。
只听叮的一声,拍卖师朗声道:“九号包厢出价——一百万。”
潘登掀了掀眼皮,恶劣一笑:“一百零一万。”
顾惊山眼也不眨地按了第二下:“两百万。”
“两百零一万。”
“三百万。”
“……”
看着较劲的两人知情人不免有些唏嘘,“夏利和莱夫才谈拢合作,小潘总来这一招,就不怕那位给他穿小鞋?”
段四海喝着茶,眼神一会儿放在被展示的塔罗牌上,一会儿放在顾惊山身上。
最后,悄悄咪咪地摸出手机,给微信置顶发了个消息。
“滴滴——”
打开门的段崇明看着黑漆漆的大厅,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那么大一个爸呢?
第34章
四处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皇阿玛的段崇明揉了揉肚子, 自己下了碗面条吃。
正窝在沙发上消食,手机叮的一声响,他离家出走的皇阿玛发来慰问。
老段:你那套牌这么值钱?
段崇明想了会儿, 终于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小明:我从国外的摊子淘来的,顶多值个十来万吧, 怎么, 哪个冤大头花高价买它?
段四海把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侧这位出价到六百万的“冤大头”。
老段:我估计,你那套牌今晚能卖出个大价钱。
小明:多少啊?
段四海刚想说实话, 转念又想起家里那堆破烂, 想让皇太子不再捡破烂的心占了上风。
老段:没多少, 也就五十万。
“五十万?!”段崇明瞪大了眼, 不解道:“什么家庭啊,拿五十万买套牌,虽说这牌是有点来头,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若不是知道拍卖会捐赠的物品是匿名的,段崇明少不得阴谋论一番。
段崇明百无聊赖地抛了抛手机, 无所谓道:“这冤大头倒也是在为自己积德了。”
“一个去了画展, 一个去了拍卖会,就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看家。”
段崇明仰面一躺, 叹了口气,“好无聊啊……”
盘着包浆的动画,段崇明听见门口的动静耳朵一动,先发制人道:“爸, 那个冤大头是谁啊?”
段四海换了鞋,听到这话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没礼貌,有人愿意给钱做慈善怎么能叫冤大头。”
照这个逻辑, 他段家还有江家应该是江城最大的冤大头了。
段崇明打了个哈哈,换了个问法:“所以这位大善人是哪家的啊?”
“你不认识。”段四海挥了挥手,把自己买的那尊观音狮子像放在茶几上,“瞧瞧,这瓷多好啊,这个样式市面上可没有。博物馆收藏的那尊都要比这个小好多,做工也没有这个精细。”
段崇明木着脸欣赏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个好坏来,只好点头附和:“嗯嗯嗯。”
段四海得了爱物,也没空搭理他的好大儿了,摸着狮子头若有所感:“今天我遇到个人,短短半年就在江城站稳了脚跟,就连夏利都在避其锋芒。”
“莱夫的人?”
段崇明不关注圈子里的秘闻,只是前些日子得到了好一批人工耳蜗的捐赠。
他去查了查,这些耳蜗的批次都是最新的,也是市面上最先进的一款,和以前收到的压箱底的存货全然不同。
“嗯,”段四海笑了笑,“我虽看不清他的深浅,但就他这半年做的那些事来看,是一个冰魂雪魄之人。”
江城明年要开始医疗试点的消息段四海也有所耳闻,甚至比旁人多得了些内部消息。
段四海:“这位小顾总干的事,实乃善事,要我说,你们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玩什么?玩商人的尔虞我诈看谁最蠢最缺心眼?
“得了吧,爸,我不被他坑死都算我人品好。”段崇明懒散道。
段四海往段崇明屁股扇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我是说你们的为人理念,又哪里扯到了生意经,一天天的没个正型。”
“人家二十五岁就是坐了高位不说,为人处世也颇有一道,你该多跟他学习才是……”
段崇明头疼地听着,对时隔十多年再次听到的唐僧念经十分无奈。
上次是成绩优异的许南禾,这次是事业有成的小顾总。
真是,这小顾总除了姓,没一个他喜欢的。
段崇明能怎么办,只能一边“嗯嗯嗯”,一边悄悄转移阵地。
等段四海说得口干舌燥想让人给自己倒杯水,才发现一直应承自己的只是个小黑方块。
录音不停,“嗯嗯嗯”不止。
在家待了一个周末的段崇明总算是消了段四海再去学校探查的心。
甚至百分百保证道:“我还是决定好好学习,争取让咱老段家出个大学生。”
段四海先是扯了扯段崇明的脸皮,确定自己的皇太子没被调包才一脸欣慰道:“长大了。”
段崇明脸都被扯变形了,有些不自然地把自己脸皮上的手给扯开,嘟囔道:“我老早就长大了。”
段四海端详了一阵,突然道:“你高三了还要去赶高一高二的场?”
段崇明:“……”
冬季越野,羽毛球、篮球、足球、12·9歌咏比赛、十佳歌手……
一长串的活动噼里啪啦地在段崇明脑海里闪过。
段崇明一副“你说什么呢”的神情,拧着眉看着他爸:“爸,你这是刻板印象。”
“好了,爸,不说了。”段崇明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爸的“恶意揣测”,拿着桌上的包大步向外。
还不忘扔一句:“爸,我心善,就不和你多计较了。”
皇阿玛疑惑地看了好一阵,后知后觉地倒退几步去看自己的酒柜。
好家伙,昨天晚上还是满的,今天就少了十分之一。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
拍卖会后,顾惊山每每看到自家金主身上的读书气,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便不知觉消散了几分。
失效的违禁词在和老丈人见过面后又重新回到了顾惊山的手心,他捧着那几个词看了看,投降般叹了口气。
段崇明说到做到,打定了主意好好学,在学校的时候便不会和顾惊山说一句话。
直到回家以后才会浅浅接个吻,再多的,就不让做了。
顾惊山抱着双臂,视线若能化为刀枪利刃,能把书房的门盯出个洞来。
许是为了弥补,又或许是为接下来长达两个月的异地做铺垫。
在跨年当天,顾惊山心心念念的人主动钻了狼窝。
顾惊山作为金主的家属,得到个不错的观赏位置。
温情的酒吧放着轻音乐,柔柔的情调绕着圈,为接下来的演出铺垫。
顾惊山用吸管搅拌着酒杯,回味着龙舌兰的回甘。
在奶茶里加酒,他家金主真是煞费苦心。
见身侧的人有意无意地打量他,顾惊山平易近人道:“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说吧。”
女孩儿先是红了下脸,因着卡座只有他们二人,鼓起勇气道:“你和段哥,在一起多久了?”
顾惊山假装思考了下,“两个月吧。”
“哦,难怪。”女孩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顾惊山点着杯壁,问道:“怎么了?”
“没,”女孩儿腼腆一笑,“就是最近两个月段哥都很少和小刚他们在这里演出了。”
顾惊山笑了下,好奇道:“他以前经常来这边吗。”
女孩热心肠地为顾惊山科普了不少段崇明以前的光辉战绩,顺带夸赞了一番:
“段哥的乐感特别好,以前鱼乐的艺术总监向他发过邀约,段哥拒绝以后也来这里磨了好久,也就是那时候起段哥才没当主唱了。”
“我只知道他会弹贝斯吉他,倒不知道他还是个主唱。”顾惊山看着被幕布遮挡住的后台,淡淡道。
也不知道他家金主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
女孩儿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介入两人之间不对等的信息,只好道:
“段哥不是个喜欢夸耀自己的性子,但今天你来他还是忍不住想在你面前表现,算算时间,应该是时隔三年后的第一次登台呢。”
“嗯,”顾惊山勾了勾唇,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温声道:“你有以前的演出视频吗。”
“有啊!”
得到好多古早视频的顾惊山津津有味地看着无声电影,深邃的眼一直固定在舞台的中心。
眼眸亮了一瞬又一瞬。
女孩儿借着酒杯的遮掩偷偷笑了,她今晚还是第一次知道一向恣睢的段哥会脸红。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段崇明登台前竟然有些紧张了,想到台下的某一个观众,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因为顾惊山的衣柜除了西装就是西装,故而两人外出的时候顾惊山身上穿着的总是段崇明的衣服。
一来二去,段崇明买衣服的时候总要再多买一件。
“段哥,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情侣装了吗?”敲架子鼓的小王乐呵呵地把陈年旧事翻出来炒。
乐队其他成员也笑了,打趣道:“王佳杰,你懂什么,爱情使人盲目啊~”
“就是就是,再说了情侣装都是一黑一白一红一黑的,哪有长得一摸一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崇明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行了你们,这么八卦做什么!”
王佳杰和其他人对上眼,不约而同地眨了下眼:他音量大,他有理。
当舞台下那个和自己穿着一样的人用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眸望着他时,段崇明只觉得自己被定格在了对视的这一瞬间。
拨动的吉他诉说着思念的音符,摇滚乐取代了先前的怡情小调,彻底燃起来的观众随着律动摆动着身躯。
唯有二楼的卡座的那人长久而深沉地凝视着舞台的红色,那抹红从一开始的舞台边缘出现在舞台的正中心,一点一点挤占着顾惊山视野的全部。
青春,明媚,是床畔之外的另一种绝色。
低哑的声线自带混音,比顾惊山想象中的更为动耳。
勾人的意味太重,足以让顾惊山装作不知其背后的安抚意味。
春节造成的异地得到了金主自甘奉献的美好,不论是青涩的眼波还是羞人的呜咽。
顾惊山单手撑着床单,因为发尾总让身下的身躯颤栗便被随手扎了起来,搁在后背,再不能打扰半分。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脖颈,汗液的晶亮也无法掩盖它的空寂。
顾惊山看了好一会儿才被金主勾着脖子按了下来,主动把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送到顾惊山嘴边。
舌尖轻舔了下温热的皮,右手缓缓上举,把要说话的嘴给封住,顾惊山盯了好一会儿,缓缓张开嘴,让牙齿附上蜜色的肌肤。
然后,很深地咬了一口,让这片空寂被自己的牙印覆盖。
“我艹!”怒不可揭的金主捂住自己的脖子,怒道:“你属狗的吗?”
段崇明从没在这人面前说过脏话,平日里那些舔舔摸摸和牙尖的碾磨都算了,怎么还变本加厉地开始咬了。
感受着指腹的凹凸,段崇明完全能想象自己这儿有多深的牙印。
色气的舔唇带着意满,每一帧都让他心跳如雷。
顾惊山没在第一时间回,只是爬了上去,让两张脸只隔了一张纸的距离,轻声道:“你一个月都不让我碰你,我牙痒痒了。”
可怜的话配着不可怜的语调,吞吃入腹的眼神不躲不避地呈现在段崇明的眼里。
盛着怒气的天平在和五个月后将发生的一切权衡,最后自甘落败。
这吃人的代价,也忒大了些!!!!
他总怕自己控制不住想干坏事,便总是忍着不动人,却没曾想这家伙半点害怕都没有,总来撩拨他!!
段崇明撇开眼,郁闷道:“那你也得轻点……”
“嗯。”顾惊山应了,照顾红宝石的力道确实轻了不少。
段崇明嘶了一声,难捱地咬着唇。
只觉得自上次泡完温泉回来,压在自己身上这家伙就像是被突然打开了奇经八脉。
亲完便算了,还要往下……连吃带拿的。
顾惊山吃石榴必吐籽,用舌尖和牙齿把石榴那丁点红到发紫的果肉全部吃干抹尽才舍得把籽吐出来。
让籽脱了外衣,颤颤巍巍地扎根在土壤,等待发芽。
一双招子含情往上,声线微哑带着不知足的贪婪和意犹未尽:“情难自抑。”
段崇明默默移开眼,暗暗骂道:“自抑你个头,没有一回见你克制住的。”
说完,段崇明连忙把衣服拉了下来,头疼地缩进被窝。
看着多正常的一个人,怎么就是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口癖,原以为接吻的时候是意外。
受害者换成另外一对双胞胎后,经历的“折磨”却更重了。
段崇明想起自己网购的胸贴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他爸要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家的威猛皇太子暗自买这些东西,怕不是要给他呼上一巴掌。
顾惊山看着生气的人,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新的硅胶贴。
他拿出来看了看,花瓣状的。
轻轻推了推金主的肩,打着商量道:“贴着吧,蹭着难免会疼。”
哼,恶人的假好心!
段崇明愤愤地把东西抢了过来,期间不小心蹭了下衣服,连忙弓着腰背过身去,熟练地为自己贴上。
被刻意忽略的顾惊山低头暗笑,看了眼被相同的包装堆满的抽屉,神色又深了几分。
早先他还有些疑惑隔着衣物怎么看不见胸前两点,现在这份疑惑却是荡然无存了。
原先的内陷硬是被他“治好了”。
只是,贴了东西,仍旧看不见。
第35章
把公司扔给不需要过年的陆依娜和林殊, 顾惊山浑身轻松地回了北城。
薛怡年见到顾惊山也没多大意外,只道:“你那小朋友没跟你一道回来?”
听到这番打趣的话,顾惊山半点不意外, 那群保镖也不是每回都被他支开来,一些只言片语在不经意间泄露很正常。
他家这个外公经历的风浪比同年纪的人多得多, 先是亲姊妹去国外和同性结婚了, 再是自家女儿招了赘婿。
对自家外孙找了个男朋友这事也不算意外。
顾惊山淡笑着把大衣挂到一边:“革命尚未成功。”
“哦?”薛怡年故作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做事这般优柔寡断了。”
“涉及情爱,总要多几分考虑。”
薛怡年摇了摇头,若非知道自家外孙算是个好人, 他早就出手把那落入贼网的孩子救走了。
“要高考了, 收敛点。”
“嗯, 我有数。”顾惊山闻了闻茶香, 眉头一挑:“银尖帝王茶,您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薛怡年就等着他喝那一口茶,见状,笑道:“专门为你准备的。”
顾惊山不过分秒就想清楚了茶的来由,他平淡地抿了口茶, 道:“父亲的主意打到您身上来了。”
“嗯, ”薛怡年在他身边坐下,晃着茶杯却不见有要喝的迹象:“在他心里, 我这个做外公的当和他一条心才是。”
顾惊山放下茶杯,淡声道:“慌不择路。”
“人老了,便总想起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还有, ”薛怡年盯着顾惊山缓声道:“你这个做儿子的对他的孝心。”
顾惊山想到顾文生最近半年的小动作,一针见血道:“左不过是想用亲情的锁把我困住,好自己成为下个风口最大的赢家。”
想到那句温柔的命令, 顾惊山眼里划过一道冷意。
见顾惊山想的通透,薛怡年笑着叹了口气:“哎,赖皮蛇追着王冠离开,却不知早已丢了真正的王冠。”
被自家外公拟作“王冠”的王冠本人笑了下,只觉得他外公这辈子最促狭的话都放在顾文生身上了。
不过,单论他的所作所为,也配得上“赖皮蛇”这三个字。
薛怡年:“年后有什么打算?”
“公司的事大都交给了林殊,莱夫现阶段的重心主要放在国内,国外也有陆依娜坐镇,我倒是没什么事。”顾惊山道。
薛怡年听完他这避重就轻的话,眉头一挑:“莱夫要倒闭了?”
“……”顾惊山:“那倒没有。”
知道瞒不过自家外公,顾惊山淡然一笑,诚实道:“欧洲那边倒需要我多跑几趟,研究所已经建好了,但生产线还以待商榷。”
“唔,”薛怡年捻了下指腹,问道:“重要的人生节点你要缺席?”
顾惊山眼眸闪了一瞬,没有把两人之间的包养底细托盘而出,轻声道:“他读书,我赚钱养家。”
薛怡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嗤笑一声,“江城首富的儿子,还轮得到你来养?”
顾惊山但笑不语,只道:“终究是不一样的。”
“总往外跑,小心把纸戳破洞。”薛怡年道。
顾惊山故作思考道:“我现在的身份当是个设计师。”
“不是画家吗?”薛怡年还记得他从这里顺走的几幅字画。
“画家,有些无趣了。”
顾惊山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任谁看都看不出任何纰漏和破绽。
但薛怡年到底当了二十多年的外公,硬是从这温柔谦逊的假面得到了点截然不同的感受。
算了,小情侣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年味的浅淡和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薛家向来不自己过年,最近几年都是和裴、秦两家一起。
顾惊山立在一边笑看着秦岩被秦墨数落,温声谢过秦母递来的热茶。
秦母挽了下耳边的头发,温婉的五官生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来,不紧不慢地再为秦岩添了几桩罪。
“哼,你不在家,这小子不过是被他爸打一顿就敢偷偷摸摸从狗洞爬出去,自己解了禁足的令。还跑到人惊山家里去鸠占鹊巢,害得惊山好一阵都没回家住。”
秦岩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温婉的母亲,失声道:“妈!你别添油加醋了!!!”
感到周边的温度骤降,秦岩连忙道:“哥!哥!哥!我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信她的话??”
秦母粲然一笑,柔声道:“我还是他亲妈呢。”
叶非白听完,若有所思道:“放到古代,没有路引无故外出是犯罪。”
顾惊山轻笑一声:“古代的法,管了现代的人?”
还不等秦岩对顾惊山投以感激的目光,只听叶非白继续道:
“《大明律》规定:凡有人员离欲离家百里以上的,必须向当地官府申请路引,如若没有路引私自过城,则处罚。”
话音刚落,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云霄,惹得大厅下棋的几位侧目不已。
“啊!妈,救我!!!”
秦母心疼的拧着秀眉,柔声道:“救不了,他是你亲哥,难道还会打死你不成?”
顾忌还有客人在场,秦墨把秦岩的嘴堵住才开始自己的下一鞋垫。
“唔唔唔——”
顾惊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和叶非白挪到了外边坐下,不敢再看这出众叛亲离的戏码。
“你也是这么对裴予安的?”顾惊山好奇道。
叶非白摇了摇头,耳根一下子红了,若让顾惊山瞧见,少不得打趣一番。
“把他带回去那晚,我喝醉了,后面的事,记不大清了。”
顾惊山嘴角一挑,若有所指道:“我记得,你千杯不醉啊。”
“是吗,”叶非白一本正经道:“可能年纪大了酒量也不好了。”
“下了药的酒确实能醉倒你。”
顾惊山看着哑口无言的红温人种,温声道:“我瞎猜的。”
叶非白张了张唇,欲盖弥彰道:“几颗安眠药而已。”
顾惊山:“叶律师要是在法庭上都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怕是会被对方律师牵着走。”
“……”叶非白沉默一阵,低声道:“你的瞒天过海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顾惊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嗯——但时效总归比春药来得长。”
叶非白:“……”
顾惊山像是没感受到身边骤然转冷的温度,问道:“裴予安收藏了好几套Fantasy Bra?”
“……”
顾惊山失笑,“行了,是正事。”
叶非白木着脸,道:“嗯,放在展柜里。”
说完,叶非白又道:“一次都没穿过。”
“璀璨香槟之夜梦幻内衣。”顾惊山没多在意叶非白的补充,把拗口复杂的几个字念完,终于把自己的目的缓缓道出:“我这有一单大生意给裴予安做。”
叶非白眉心一跳,“你要这件衣服?”
“不,我要他帮我做一件一样的。”顾惊山缓缓道:“做一件,璀璨黑珍珠之夜梦幻内衣。”
顾惊山说完,思考了会儿,自顾自道:“应该是这个名。”
“……”叶非白道:“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顾惊山坦然道:“我怕他觉得我变态。”
叶非白:“?”
他说就不变态了吗?
顾惊山:“由你转述,我就不会直面他难以言喻的表情了。”
让叶非白替自己扛了第一波,手机上再聊会更有效率。
叶非白认命般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是莱夫的法律顾问,也想到自己和顾惊山多年的交情。
百般感慨后略显惆怅道:“裴予安说得对,你是一只闷骚的老狐狸。”
走到门口的裴予安顿住,等两人聊到下一句才神色自然地走了进去,插口道:“说什么呢?秦伯母喊你们吃饭了。”
叶非白和顾惊山对了下眼,异口同声道:“没说什么,就来。”
裴予安:双胞胎吗这俩……
饭后,是独属于麻将的时间。
长辈一桌,小辈一桌。
秦岩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坐在秦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牌,恨不得以身代之。
只是嘴巴紧闭着,一句话不敢说,睁着bulingbuling的大眼睛,以谋求他哥的心软。
顾惊山把牌一推,把裴予安打出的那颗牌捡了过来,淡声道:“胡了。”
裴予安难以置信道:“清一色,四个黑八筒……翻鸡,金八筒!!!你叠buff呢?!”
顾惊山:“运气好。”
顾惊山打牌向来只做大牌,运气好能碰到不会算牌的,回回都能接个炮。
要是运气不好,就当个散财童子。
顾惊山收了钱,道:“这样的好牌一年打一把就够了,我就不打了。”
“秦岩,你来。”
被点到的秦岩下意识看了看他哥,得到允许的眼神才乐呵呵地坐了上去。
“咳咳,这个位置有财神,小心你们的钱包。”
秦有海见顾惊山下了桌,笑道:“赢了就跑?”
“太贪了不是好事。”顾惊山道。
“哈哈,”秦有海笑了笑,赞道:“可惜了,秦岩这小子惯是个不知足的。”
顾惊山笑了笑,道:“秦叔,秦婶叫你呢。”
等人走了,顾惊山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看金主给自己发来的宏辉战绩。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开局一把烂牌,结束了也还是一把烂牌。
高不成低不就,都没来得及下轿就结束了游戏。
最后,喜提参与奖。
小明:太可恶了,怎么会有人几局就摸清了麻将的套路,我还回回给他放炮……程晚这家伙学习好就算了,竟然背牌,把每个人的牌都摸清楚了。
小明:真是太可恶了,明明看穿了每个人的牌,偏偏就胡我的!!!!
小明:【转账50,000】
小明:封心锁爱,不打了。
……
顾惊山勾着嘴角,只觉得金主的气急败坏分外有趣。
他把钱收了,安慰道:没事,我替你赢了。
收到消息,段崇明一愣,这是什么说法,还能隔空替自己赢?
望着紧随其后的照片,段崇明陷入一阵沉默,为什么这家伙打麻将能赢几万块的现金。
A:打了一晚上赢的。
小明:别打了,注意身体。
段崇明按掉手机,揣着礼貌的笑看起了无聊的春晚。
薛、裴、秦三家都没亲戚走,过了除夕扫完墓,便直接开始了出国游。
只是当晚被迫接了一单生意的裴予安显然没睡好,顶着两个乌黑的鸡蛋在眼下,神叨叨地看着脚尖:
“Champagne Nights Fantasy Bra,手工镶嵌近6000颗珍贵宝石,耗时685小时,28.541667天……”
“我是谁?”裴予安自问自答道:“我是一个没有工作室和公司的个人艺术家,研究的领域包括但不局限于珠宝、建筑、服装。”
“没事的,没事的,裴予安,这可是大生意。虽然这件作品只是要你来加工一下。但是,你有巨额的工资拿啊。”
看着自己说服自己的裴予安,叶非白道:“你要是不想,回绝他便是了。”
“不!”裴予安攒紧拳头,脸上出现和刚才决然不同的兴奋:“有这笔钱,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设计我的参赛作品了。”
“可是你——”
“虽然这件内衣的设计图和我没关系,但看在他是顾惊山的份上,我就勉强送他一次体验券吧。”
裴予安浑不在意道:“有些坚守是对外人的,你不懂,艺术家都要给自己立一个人设的。”
叶·非·多此一举·白:“……”
裴予安:“不过,看不出来顾惊山有这个设计天赋啊,虽然说着要设计成一样的,但他给的设计图却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嘛。”
“钻石要换成黑钻,黄色蓝宝石也要换成黑珍珠,蓝色托帕石也要换成鸽血红宝石。”裴予安看着蔚蓝的大海,思索道:“就连大小、形状还有款式都变了。嗯……也就风格相似。”
“竟然拿着具体的尺寸来找我,你说,他是不是有人了?”
叶非白沉默地看着裴予安,对他迟钝但又聪颖的脑袋感到些许欣慰。
终于有个人知道内情了。
裴予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上次秦岩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发酒疯,没想到是真的啊。”
叶非白没忍住,问道:“他怎么说的?”
“他就说顾惊山在外面有人了,被秦岩单方面提出单身圈,后面的几次小聚就都没叫他。”
真是……不能奢望太多。
叶非白微不可查叹了口气,道:“要是困就上楼睡会儿吧。”
“你陪我。”
“嗯。”
顾惊山看着被接收的文件,眼里落下一层浓郁的黑。
他亲自设计的这件“衣裳”,只有穿在金主身上才能体现出真正的美。
但,还不够。
第36章
“段哥, ‘AAA鸭子批发厂家直供’是谁啊?”
段崇明写字的手一顿,镇定道:“你哪看的。”
陈说把两人的聊天截图翻了出来,“喏, 你截图的置顶之一啊。”
两人最近一次聊天都是上个星期的事了,陈说看着“动画表情”四个字眼神亮了一下, 他段哥从不发表情包。
这个人……不会是他嫂子吧?
“噢, ”段崇明随口道:“网友。”
“噢~”
“噢什么噢,卷子写完了吗你?”段崇明冷冷道。
陈说默默抿唇,翻出自己的卷子开始写。
他可不像他家段哥, 可以想学就学, 考到哪里算哪里。
他妈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 考不到她计划的那几个学校和专业就要让他复读。
不过……
“段哥, 虽然你脑子聪明,但我们学校的人都特别聪明。”
“虽然你这段时间有点认真了,但是大家比你更认真。”
“虽然你每天跟上班一样写完作业就开始摸鱼,但是——”
段崇明眉头越皱越紧,硬是被陈说的絮絮叨叨给弄无语了。
“你闭嘴吧, 能进一中难道还够不到一本线?”
段崇明回想了一番自己的成绩, 又道:“我们学校难道不是打着保底211的口号出圈的?”
“是哦。”陈说尴尬一笑,“我忘了。”
段崇明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虽说江城高考的竞争很激烈,但他没有不学不是。
顶多是,边玩边学。
见陈说没再注意自己,段崇明掏出手机点了点。
过完年以后他和顾惊山就见了一次面, 等他的高三下正式开始,从画家转职到艺术家的某人就时常去国外进修。
修身养性以后,还挺好养的嘛, 不吵也不闹。
段崇明满意地拿起笔,把题干的给的信息圈了起来。
这才是纯洁的恋爱。
……
“弗里西红钻特殊的方形琢型切割方式使得它的亮度较普通红钻更高,虽然大小比不上它的前辈,但却是这三十年来最纯正的一颗。”
世界最大的珠宝公司JEWEL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位大客户,设计总监把弗西里红钻的前世今生都讲了个清楚,细致到每一块边角料的去处。
只是大客户的目光总是淡淡,像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设计总监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问道:“您是想用这颗红钻做戒指、项链还是耳环呢?”
听到这话,顾惊山总算来了点兴趣,朝身侧伸了下手。
保镖很有眼力见地递上iPad。
顾惊山指尖轻点几下,调出自己的设计稿。
线条简单,乱中有序,黑白色的线条之间涂抹的色块极为大胆,红与黑交会,张扬又性感。
但配色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点。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别开生面的项链。
黑色的项圈画着复古的花纹,银质的链条蔓延到模特的双肩,又从中汇聚,流到最中心的水滴状宝石。
画稿的主人对设计总监眼底的吃惊视若无睹,淡声道:“我要水滴形的红钻,边角料你们自行处理。这颗红钻要可拆卸,照着我的设计图把这条项链做出来。所有的材料要用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若要用最好的材料,这条项链的加工周期便很长了。
设计总监眼神动了动,这幅草图还有待完善,要把成品完美地呈现出来,必须在这基础上加工修缮不说,还不能破坏它原本的美感。
这是一个并不轻松的活,却也是收益很大的活。
就算这条项链永远也不会面世,他们从中汲取的利润却也是十分可观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线一前一后出现,宣告为期三月的加工期开始。
在修身养性的这半年,顾惊山时常飞去国外,全了老丈人照顾自家金主的心。
到了高三下,段崇明当真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恣睢,老老实实地上学,陈胜良再也不曾从他口中听到段四海病重的消息了。
段四海穿着一身故意做旧的衣服,带着下晚自习的段崇明往外走。
看着有些疲软的人儿,心疼道:“学累了吧?”
段崇明慢半拍地抬了下头,感受着皮肤表面的汗液发散,“有点儿。”
刚打了半个小时的羽毛球,今天遇到的还是个高手,吊着他前后场到处跑,确实有点累了。
全然不知自家皇太子在说什么累的段四海只把他的疲惫归因于学习,于心不忍道:
“要是累了就去放松一下,不用太紧绷。爸不求你考什么C9,就考个普通的985就成。”
段崇明在后座吹着凉风,任由这阵凉爽洗去他浮于表面的躁动。
皇太子没好意思和他家皇阿玛说,其实他每天就按部就班地写一下老师布置的作业,其余时间都在强身健体,要不就把自习当做闲暇时间看着地理杂志。
总之,把学习和娱乐调节地十分好。
“放心吧,爸,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还有一个星期就高考了,段四海最近对“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深有感触。
嘴上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心里却是一阵心焦。
这可是他段家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啊!
两人走了好远才坐上车。
上车后段四海又陆陆续续说了好多,但都没再得到回应,他焦虑地往身侧看了眼。
一看,自家皇太子正在发呆。
哎,还说没累着,这明显是学傻了啊!
不行,回去得好好给他补补身子,让他的大脑充分摄取能量。
段崇明浑然不知自己这幅心不在焉的状态引发了什么误会,只是单纯地觉得心空。
自年后,他列表里的“AAA鸭子批发厂家直供”便时常过着和他昼夜颠倒的生活。
发过去的消息隔着时差,像是传进了信号不好的乡野,一次接着一次的时间间隔让那鲜活的话变得十分暗淡。
他的暗示只禁止了过界的行为,却没说要这样不咸不淡地过活。
但,那人的理由却又给的十分正确。
深造。
让人追求理想是他一开始说出的话,也是他想要促成的结果。
到了现在,当人真爱上深造以后段崇明却后知后觉地有些吃味了。
他可是一个即将高考的考生!
难道就只值一个月见几次面吗!
他的帅气勇猛还有少年气难道比不过那些冰冷死板的设计吗!
段崇明只有动起来才能不想这茬,不管是脑子动还是身体动都行,但是出了校门以后,那些有趣的东西却又都失了乐趣。
从同居变成独居,再从独居变成家居的段崇明彻底染上了世界上最大的瘾。
简称:两点一线的生活。
家→学校→家→学校……
似莫比乌斯蛇,往复循环。
高考前一天,本该护送段崇明回家的段四海却因为一个不能推掉的会缺席了。
段崇明恹恹地上了车,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他家什么都多,但房子最为多。
学校边上这栋别墅买了不知多久才在段崇明高考前的这段时间重新启动,好在早就装修好了,不然屋子的甲醛就得让段崇明变成病弱版范进。
段家两父子都不习惯也不喜欢别人的服侍,多是请四海集团旗下的保洁公司定时上门清扫或者做饭。
所以,晚上十点的敲门声让段崇明意外非常。
他家的大门是电子锁啊,他爹是喝醉了记不清密码还是十根手指头都不能用了?
段崇明狐疑地看了下监控,看清门外的人后,半阖的眼眸缓缓睁开。
第一次敲门声换来的悄无声息让顾惊山礼貌地再敲了敲,灯火通明的别墅和门口的昏暗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顾惊山微微仰头,看着上方的监控扬了扬唇角。
“咔——”
从门缝倾泻而来的光比机械转动的声音更先到来,待门缓缓打开,顾惊山温声道:“好久不见。”
“不是上个月才见过。”段崇明淡淡道。
见金主转身就往里走,顾惊山半点不见外地换上地上那双全新的拖鞋,不动声色地把卡在鞋柜缝隙的包装袋往里塞了塞。
不等金主先问,顾惊山率先开口道:“二月和家里的长辈待了一个月,我外公年事已高,我平日总忙,逢年过节便总要多匀出一些时间去陪他。”
“三月到五月,各样的展览便多了起来,我这种进修的,多走不开。”
顾惊山眼也不眨地把自己在实验室的那段时间用“进修”二字代替,他说的展览也确有其事。
只不过是研究成果展,而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艺术品。
他把每个月的空缺解释完,就见不高兴的金主一点点软了坚硬的壳,露出内里的柔软。
唬人的雄狮化作闷着声张扬五爪的橘猫,不自在地抿着唇,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转变自己的心情。
像这种只差临门一脚的功夫,顾惊山是断不可能让话就这样被扔到地上的。
“这几个月,我算的上学有所成,亲自设计了两份礼物。”顾惊山诚意满满道。
段崇明瞥了他一眼,看到那双招人的眼后又立马移开了视线,故作镇定道:“别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一笔带过你冷冷淡淡的回复。”
顾惊山:“那边,信号不好。”
段崇明皱眉:“我不就晚了五秒回你,你五秒都等不得?”
顾惊山眼神一闪,不能把地下的实验室托盘交出,只好道:“手机泡了水,性能差了些。”
“泡了水?”段崇明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买一部新的。”
这养尊处优的性子,也能忍受一部泡水机?
“我的钱,全都投资在礼物上了。”顾惊山对上金主满是疑惑和不信的脸,温声道:“这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第37章
段崇明努了努嘴, “你不用把钱都花我身上,我给了你,便是让你自己用的。”
顾惊山:“给了我的, 便是我的钱,我自然有权利决定把它用在哪里。”
……也行吧。
段崇明看了看天花板, 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干吗。”
他先前便把带定位的图片发给这人过, 当时还想着这家伙要是回来了别找不到路。
却不料过了整整一个月这家伙才找上门来。
想到这儿,段崇明先是生气,再想到他的理由, 那口气瞬间不上不下地卡在了支气管。
“明天不是要高考了吗, 我来给你加油。”顾惊山装作没看到金主脸上的憋屈和别扭, 温声道:“这样重要的人生节点, 不在你身边,我怕我会后悔。”
这种特殊的节点先不论有什么意义,在往后的人生中总会见缝插针地出现在回忆里。
顾惊山在没有昼夜的实验室忙到忘记吃饭,也没有忘记六月七号是什么日子。
段崇明小声“哼”了一声,强压着心里冒头的那丁点喜悦, 冷冷道:“说得好像你在就能给我多大的加持一样。”
顾惊山进屋后一直和金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现在才开始不急不缓地往金主那边移动。
“我不担心你的实力,只想让你不带任何负面情绪迎接明天的一场小考试。”
两人之间的空旷足以让段崇明将这人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放任僵硬的身躯留在了原地。
“小考试?你刚才不还说是人生节点吗?”段崇明心里不舒坦,故意找茬道。
“是人生节点,也是小考试。”顾惊山笑道:“它是人生节点的原因是所有人都向往且恐惧着它, 它是小考试的原因是它的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
顾惊山没打算在今晚和金主掰扯什么人生哲理,也不想去灌什么鸡汤。他想说的东西,他那身怀琉璃心的金主当知道的一清二楚。
“诡辩。”段崇明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低下眼小声道。
“不是诡辩,是想你。”
顾惊山云淡风轻地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扯到一起,双手撑在金主身后的红木桌上,用温柔缱眷的目光扫过下边这张久违的脸。
数过的睫毛总爱在他面前扑朔,无声透露出许多的慌乱,出卖了宿主从头到脚所有的镇静伪装。
“见不着你的日子,我总爱找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每每想到给你设计的两个礼物便觉得心痒难耐,总想着让你快点跨过高考这道坎,迎来‘真正’的成年。”
顾惊山低着声,循循善诱道:“做我唯一的模特。”
“……要想打出名气,你应该去找那些有名气的模特。”
“我不需要名气,我设计的东西,向来只给我认定的人。”
见金主在左右摇摆,顾惊山又推了一把,道:“都是些常见的东西。”
真的?
段崇明狐疑地抬了下眼皮,就差把“不信”两个字安在脸上了。
“一个是项链,一个是衣服。”顾惊山眼也不眨道:“上次你登台表演,有人给我看了你以前的演出视频。”
项链泛着银质的光,设计大胆又张扬,挂在少年的脖子上是说不出的性感和勾人。
从大腿破到小腿的牛仔裤裸露了太多属于他的风光,若不是上衣只露了脖颈和手臂,顾惊山都不能笑着看完那些视频。
往日的风光无法当做不存在,便只能用更美的风景取而代之。
段崇明思考了会儿,在这家伙亲上来之前率先缴械投降。
他可不想在被亲晕以后签下霸王条约。
熟悉的车轱辘声宛若游丝般进入段崇明的耳蜗,童年时期特有的辨音知爸功能在此刻上了线。
段崇明一把推开吻他的顾惊山,当下也顾不得两人之间前车的银丝,用手背随便擦了擦。
慌忙道:“我爸回来了!”
“走后门,快快快!”
滑落在下巴的银丝在路灯下泛着和周围的皮肤截然不同的光,顾惊山插着兜回望,倏地笑了出来。
还是头一次被人“赶”出家门。
算了,今天本就是知道老丈人不在家才特意寻上门来的。
早在后门等着的保镖替他拉开后门,等人坐稳后才关了车门。
后座的顾惊山翻了翻被静音的手机,没计较林殊发来的几份已过时效性的秘报。
只可惜,明天不能去考场外接一接。
车内顶星星点点的闪亮在后座两个精美镶钻的皮箱衬托下显得十分廉价,失去了其本身的昂贵。
……
通体的冷白把实验室内的一切都包裹的十分严谨,身形颀长气质优雅的男人站在透明的玻璃外观察着实验室的一举一动。
冷白的灯光冷白的墙,冷白的皮肤让他宛如一个由实验室出品的仿真机器人,泛着和这个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的精致。
身着白大褂的教授指着墙上不断变动的曲线道:“结合百分比不高,按照理论最终的产量应该高达……”
曲线跟着他的话一点点偏离计划的原线,缓缓落下成了一个凹的弧形,“材料的颗粒尺寸……”
漫长的工作汇报掺杂着专业的学术探讨,顾惊山只听不发表意见。
林殊跟在顾惊山后头,等待这位上司验收自己辛苦半年多的成果。
走出实验室,林殊才道:“西克莱和厚璞最后还是拿下了港市周边的部署权,好在夏利是有点真学实才在身上的。他们的那位小潘总也不想传言那般吊儿郎当,虽说外界多把功劳归功于他手下的那位女下属,但就这几次交锋来看,这人俨然是藏着掖着,故意摆出一副纨绔样。”
顾惊山不是很关心潘登的真学实才,也不在意夏利真正的聪明人是谁,把林殊讲的东西当故事一笑而过。
回忆起陈文发来的几份报表,问道:“江城全市的医院设备已经更新换代,淘汰的老旧大型设备不算太差的也挪给县医院用了。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江城的地图还没全部点亮。”
江城周边的省市许多都泛起了莹莹白光。
说到这件事,林殊正色道:“先前陈文应当和您说过,正里是块难啃的骨头,肖科长他们派了不下五拨人,每一拨都铩羽而归。”
“怀柔政策不行,难道就搁置不管。”顾惊山把白大褂脱下,仔细地冲洗着双手。
顾惊山的语气淡淡,林殊却听出了其中的不满意,无奈地耸肩:“没办法,信仰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攻克的东西。”
顾惊山:“移动式手术室有在生产吗。”
林殊摇了摇头,“总部有,移动式临床、检验、影像设备这边还没有跟上。”
顾惊山眉心跳了下,沉声道:“急救相关的设备先布置下去,不需要大批量生产,够救援就行。”
“你是怕……”林殊拧着眉道。
“嗯,”顾惊山道:“正里地势危险,若是碰上难得一见的大暴雨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不说其他,单就地理位置来说,它也处于板块边界。”
“这些自然危害我无法预测,只能做好完全的准备。”顾惊山擦净手上的水,吩咐道:“和夏利一起做,对外就说是莱夫要投入市场的最新研究。”
“是。”
把事情交给林殊,顾惊山很放心,窝在办公室的皮椅,有一搭每一搭地下拉着聊天界面。
他刚高考完的金主现在不知在和谁应酬,考试结束了四个小时都不曾发来一条消息。
正当顾惊山准备把手机按掉时,他期待已久的消息终于落入框中。
小明:谢师宴结束了,我来找你。
顾惊山勾唇一笑,单手捞过外套,搭在小臂就出了门。
谢师宴结束,他的宴席却才刚刚开始。
顾惊山得到消息后便马上往北山苑赶,坐地铁也要一个小时的路换了汽车也快不到哪里去。
全然比不上就在学校附近结束了谢师宴的段崇明。
段崇明打开门,看着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家心里有了数。
难得这家伙还记得请阿姨来打扫。
趁着家里没人,段崇明鬼鬼祟祟地掏出耳机带上,先试探性地放了首英文歌,确保声音没有外放才点开珍藏已久的视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情却比什么时候都认真。
一帧不拉地看完进入和呻吟声骤变的片段后立马退出了动物世界。
冷面无情的脸反倒在退出以后缓缓变红,黑眸开始褪色,生出一点浅淡的灰。
“咔——”
顾惊山拉开门,迟疑地没有进去,有些疑惑地看着昏暗的客厅还有弹射起跳的金主。
他这是,打扰了什么?
顾惊山眯了下眼,打开被尽数关掉的大灯,问道:“怎么了?”
“没。”段崇明干巴巴道:“你吃了吗”
顾惊山抬眸看了眼时间,时针正正好指到十点,温声道:“吃了。”
望着那双躲闪的眼,顾惊山主动道:“你的礼物在卧室,打开看看?”
段崇明强压下自己不争气的红,揭过了顾惊山抛来的橄榄枝,“好啊。”
半分钟后,段崇明就后悔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好。
他望着箱子里的项链和衣服一时间竟有些傻眼:这TM算哪门子的艺术。
不知是不是这藏在心里的粗口被顾惊山听了去,顾惊山温声道:“这件衣服是参照Victorias Secret往年的Fantasy Bra设计的。”
段崇明现在没有半分心思听他解释这个作品的设计理念,一把把箱子盖上,大声道:“你也知道这是件Bra!”
“知道。”
“知道你还——”
“Bra确实是正常的衣服。”顾惊山无辜道。
段崇明冷声道:“是女性的正常衣服。”
顾惊山敛下眼,低声道:“你这是性别歧视。”
“呵,那给你你穿不穿啊?”段崇明冷嘲道。
顾惊山眼神闪了下,抬起眼皮,定定地望着他。
忽然一笑,不无不可道:“我可以穿。”
段崇明:“……”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顾惊山不紧不慢道:“但我有条件。”
“?”段崇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穿就穿了,和我讲什么条件。”
顾惊山在床边坐下,温声道:“你前几天还答应了我,要做我唯一的模特,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这样,要我以后怎么相信你。”
对上顾惊山直勾勾的眼神,段崇明只觉够呛,马上就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一个没有名分的·可怜的·任重道远的追求者。
甚至今晚还要跨过比高考还难的大关。
过了半晌,段崇明妥协道:“说吧,什么条件。”
闻言,顾惊山舔了舔牙尖,缓缓道:“你今晚先带上那条项链,这衣服我下次穿。”
谈及今晚,无端的暧昧先一步生了出来,远比先前所有的胶着都要焦灼。
段崇明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心跳的声音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动静。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说了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把那条别出心裁的项链带上。
脱了上衣,这条项链和他的上半身彻底交融在一起。
这项链都这么色清了,那件衣服若是穿在顾惊山身上又会是怎样的春色。
门外,顾惊山不敲门也不催促,无声地靠在墙边,等着猎物的自动入口。
许是十分钟,又许是半个小时,漫长的时间缓缓流淌。
顾惊山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异域王子。
当藏在纸张仅他一人见过的人戴着同样的项链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顾惊山的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痒。
繁琐复杂的饰品在年轻完美的□□上得到最完美的诠释,美得惊心动魄。
“你,背过身去。”段崇明做不出捂胸口的动作,握了握拳,命令顾惊山转过身去。
等顾惊山听话地转身,先一步走进卧室,段崇明才紧随其后关了卧室的大灯,留了一盏见证了过多暧昧纠缠的床头灯。
段崇明跟着人走到床边,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方才看过的教学视频一下子全忘了,混沌的大脑再想不起最开始的动作。
顾惊山背对着金主,眼里落下一层又一层的黑,只把眼底蔚蓝的冰川盖住,让极夜覆盖了所有。
“我来主导,好吗?”
字里行间全是企图和目的。
两人的从前种种还有此刻正在关机重启以谋求挽救的大脑让段崇明接受了这个提议。
当他再次被按到床上时,只觉得这一幕陌生又熟悉。
顾惊山没有像从前那样急迫,双腿跪坐在金主的身侧,深邃的眉眼尽是居高临下的味道。
单手抚摸着双肩上的银质链锁,指尖轻柔的力道让其下的皮肤一缩再缩,微微颤抖,冠上弱不禁风的名头。
顾惊山穿着整套西装,相比于赤裸半身的金主,不知多了多少的正经。
深邃的眼投射出钩子般的视线,一圈一圈,缓缓缠住因为呼吸轻微起伏的脖颈胸膛。
被推倒的瞬间,段崇明下意识抬眸去看一切的“罪魁祸首”。
正紧的黑色西装只露出领口的一抹白,正中的领带在此刻被一只葱白的手扯开,让这人的矜贵和不可侵犯一退再退。
当领口的几颗袖子被解开,段崇明恍若隔世般看到了那晚在酒吧门口落单的“肉”。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顾惊山双眼没有现在这般深邃暗沉。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温柔的女声传来冰冷的消息,高考完为自己皇太子送上一束向日葵的段四海此刻沉默地看着拨了七八通电话的手机。
什么谢师宴要办四五个小时?
不信邪的段四海转头拨通了陈胜良的电话。
“诶,陈老师,辛苦了,高三这一年多亏了你们这些负责的老师,我家崇明才安下心来了……”
段四海把一些感谢地话说完,才不紧不慢地道明自己的来意:“嗯,是这样的,孩子说高考完他们有个谢师宴,我想问问你们这谢师宴什么时候结束啊,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喝酒,我有些不放心,想着等结束了去接他。”
“啊,早就结束了!”
段四海的惊异才表达了一半,咬了下牙,先一步开口安慰开始着急的陈胜良:“哦哦,没事没事,我这还没回家呢,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嗯嗯嗯,没事,就是电话一开始没打通。”段四海惊呼一声:“诶,陈老师,我不跟你说了哈,孩子给我回电话了。”
“嗯嗯嗯,好,陈老师再见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刚才还一脸笑意的段四海立马冷了脸。
“不孝子,竟然不和你爸一起过今天这个重要日子。”
越想越气,段四海先是问过一众边上的别墅有没有人,得到没人的消息后又找到个可疑的住处。
换了衣服就往外走,对司机道:“走,去南大街。”
半个小时后,到了地方的段四海轻车熟路地坐上了电梯。
有家家不回,非要跑出来自己住平层。往日便就算了,今天这种重要的日子也要让他这个老父亲独守空房不成?
段四海出了电梯,看着唯一的这一户,先掏出手机又给皇太子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段四海皮肉不笑地确认了一遍门牌号,在敲门砸门之间选择了按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的如此不合时宜,让顾惊山的下压在半空中凝滞,落下的黑发遮了他半边的脸。
神色不明的晦暗让心快跳出胸膛的段崇明得到片刻的喘息。
第38章
“叮咚——叮咚——”
按了半天都没人开门的段四海默了默, 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刘,我在崇明小区,你把十九号楼601的钥匙给我一下。”
和崇明小区相隔一个街道的北山苑, 被门铃声解救的段崇明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那衣冠楚楚只脱了领带的禽兽走出卧室,替自己开了门。
门外, 外卖小哥一脸真诚道:“您好, 您的外卖。”
见门内的人没反应,外卖小哥迟疑地收回手,看了看门牌号, 求证道:“您是‘平平无奇的藏蓝色乌金小明’吗?”
“尾号是5841?”
“嗯, 是。”
顾惊山眉宇间的郁气在看到人的瞬间散了一半, 礼貌地道完谢关上门后仔细看完外卖单郁气便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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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惊山站在门口, 垂眸仔细盯量着产品的成分,生产日期,以及使用方法。
等顾惊山单手提着东西走进卧室,床上的金主早悄悄把自己藏进了被窝。
只露了个黢黑的后脑勺给顾惊山。
顾惊山扯了扯被角,没扯动也不见着急, 只是把袋子随手放在了柜子上, 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异曲同工的家伙。
和外卖袋里的东西一样,只是换了个牌子, 也换了个型号。
顾惊山细心地把包装打开,小包装一个一个码在柜子上。
等准备好一切,顾惊山才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
窸窸窣窣的动静混着脱衣的声音,段崇明紧闭的双眸不到一分钟就被覆上的阴影打开了。
顾惊山弯眸, 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
顾惊山笑了笑,轻啄了下金主的双唇,哑声道:“买小了。”
段崇明愣愣地看着他, 心道:是吗……这家伙怎么知道他的尺码。
被柔软堵住的段崇明只能尽力张开嘴,让自己不至于被唾沫淹死,但饶是如此他的唇边也还是会滑落些许晶亮粘稠的银丝。
伸出的舌头撞上了难以阻挡的滔天巨浪,白色的浪花悄无声息地被淹没,被压制。
顾惊山没像往常一般收着劲,吻得又深又重,狠狠用舌尖碾着敏感的上颚。
硬要从那紧闭的喉腔得到些细碎的呜咽。
左手把着金主的脸,不让他逃脱分毫。
右手绕着项链,先是轻轻按了下脖颈间的隆起,得到一声不看的咕哝才消停。
拉扯着银链轻扫这一片他曾踏足的土地。
顾惊山以前最讨厌吃石榴,吐籽麻烦,不吐籽则更烦。
鲜榨的石榴汁红的发紫发黑,却没有直接吃石榴来的有感觉。
但不可否认,在二十五岁这年,石榴成为了顾惊山最爱的水果。
石榴花是红色的,泛着点橘,手将其笼罩,拢了一把紧实的花瓣。
用轻柔的力道醒花或许比水来的有用,等花瓣彻底展开,藏在中间的花蕊带着蜜,芬芳馥郁。
段崇明拉住心口的那只手,用力把嘴里的异物抵了出去,粗喘着气道:“我,我也学会了。”
见顾惊山不语,段崇明以为这人不信,伸出双手去解那不剩几颗的扣子。
等那见过几面的胸膛露出,段崇明还是抿了抿唇。
白、嫩、粉。
这三个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词在顾惊山身上出现以后怎么看怎么娇弱。
段崇明的手刚刚摸到顾惊山白皙的脖子,就被顾惊山按住。
顾惊山:“我怕痒。”
段崇明愣了,不做充分的准备怎么行。
顾惊山眼神一暗,又道:“我准备的很充分。”
段崇明错愕地看着他,“你,事先……”
“嗯。”顾惊山应了声,把自己胸前的那只手缓缓举过金主的头顶,趁人还没回神又把另一只也拉了上去。
深深地看了性感而不自知的人一眼,缓缓低下头,吻住了还想再说的人。
放任了发梢的摩挲,任由黑丝作乱。
吻了一会儿,顾惊山才退开。
一只手霸道地把金主的两只手擒住,另一只手把咬唇的牙齿分开,解救将要破口的唇。
“sjixhebdjsjsiix……”
合不上嘴,乱七八糟的输出不知道是哪国的话,期间伴随着几声奇怪的动静。
这些声音和顾惊山在电脑上听到的都不一样,低哑又性感。
“唔等等——”
段崇明话都说不全,双唇张得更开顾惊山就更放肆。
好像,有点不对……段崇明迷迷糊糊地想着,只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有待宰杀的鱼。
吃完餐前水果,顾惊山才抽出放在金主口中的手指,用自己的唇封住了想说话的人。
湿漉漉的手指无视了方才顾惊山踏足过的领地,成为解开了禁秘之地唯一的钥匙。
段崇明一下被醒了。
瞪着眼,惊恐地看着他印象中的身不娇体不软的美人。
顾惊山意犹未尽地吸了下他的下唇,撤离几分后,终于把两人之间存在的误会赤裸裸地展示在金主面前。
被松开双手,段崇明下意识想去把人推开,却不料一用力才发现自己浑身疲软,使不出一点力气。
顾惊山凝神看着他家金主,再不故作无辜,让眼底的欲念和不可忽略的掠夺倾泻而出。
“这次要给我多少钱。”
掺杂情欲的声线褪去了平日的清润,让段崇明再一次知道他要养的这只鸭不仅仅是个小黄鸭,还是想把他吃干抹净的小黄鸭。
想到从前被压倒的每一次,段崇明忍不住低声暗骂:“妈的……你……你怎么是上面的?”
他话里甚至有几分难以启齿,不敢相信自己被这家伙骗了这么久。
顾惊山勾了勾唇,白色衬衣敞开后,披散在胸前的黑丝随着他向后撑的动作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胸膛。
下方的几块腹肌虽不及段崇明的明显却也不可小觑。
“毕竟收了钱的得出力啊。”
他话说得想当然,仿若不知自己先前的种种隐瞒。
却又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换了副面孔,脸上的笑意和戏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双黑得发沉的眼眸。
顾惊山握住自己肩上的手,沉声道:“这半年,我给你画了许多画,现在出去摆个素描摊子应该也能赚不少钱。”
“每一张都是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看过的,摸过的,我都百分百还原了。”顾惊山顿了会儿,道:“没看过的,便……”
“你变态吗你!”段崇明抽了抽手:“谁家好人学素描画的是别人的春宫图!!”
“不是春宫图。”顾惊山否认了他的话,淡声道:“是你一个人的画像集。”
他说的煞有其事,既不让金主逃,也不让金主避开自己的眼神。
步步紧逼:“我以前鲜少有欲望,一看见你便觉得被压抑的东西一下子涌了上来,把我仅剩的定点清明吃干抹净。”
“成了个道貌岸然的君子。”
顾惊山不停贬低着自己,把金主想说的话都替他说了。
末了,很轻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能骗你这么久。”
段崇明:“?”
“都怪你。”
段崇明锭子都捏好了,结果这人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锭子成了散钱。
“都怪你太可爱,太招人喜欢。”
“……都说了,不要说我可爱。”
“都怪你太帅,太招人喜欢。”
顾惊山从善如流地换了词,没有半点坚持的执拗。
段崇明揪着手心的白绸,一路的心理路程像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的。
到了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谁伤谁下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呸,他的意思是,体位和谁是一家之主没有关系。
再看到熟悉的动摇,顾惊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成一滩春水,不如全给金主的石榴花灌上,让那抹红再艳丽些。
无形的时钟滴滴答答,满身晶亮的金主沉思了好久,才终于用轻到不能再轻的音量说道:“你会吗。”
没有起伏的尾调宣布了最终的博弈结果。
顾惊山郑重地在金主的手背落下一吻,是今晚所有的纠缠里最轻、最柔、情谊最重的一吻。
“虽然是第一次,但我学了很久。”
顾惊山放在柜子里的东西终于有了用场,也把润滑舒缓按摩这几个字体现地淋漓尽致。
开凿,灌溉,是美神僭越行驶的权利。
那双顾惊山最爱的眼少见地变得湿漉漉,从眼角滑落的泪不到半秒就被顾惊山用舌尖卷走,然后把这份咸湿带来的加持变本加厉地还给金主,以谋求更多的雨露。
段崇明搭在顾惊山肩上的双手总会因为惯性和没有力气下滑,一旦他的手脱离头便会再往床头送上几分,脱离的双手也被重新放回他们原来的位置。
到了最后,段崇明既说不出服软的话,也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便只好死死圈住顾惊山的脖颈,紧紧贴着,不敢再松开。
因为汗水黏在一起的发丝一缕一缕地在地面爬行扭动,化作一条又一条蜿蜒的黑蛇。
和脖颈的项圈融为一体。
顾惊山安抚地吻着他,让所有的紧张和不适全部消失。
但又很坏地在脸颊上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等牙印消失了就再次覆上。
用轻柔的力道在脸上打下烙印。
贪婪、贪图、贪念,在这个晚上得到最完美的释放。
“顾惊山……”
颤颤的尾音,欲拒还迎的手,让顾惊山近似呢喃地在金主的耳边道了句:“在呢。”
得了句没用的废话,段崇明只好自己动手。
被扯弄的发根是唯一的减速器,无足轻重的疼让良知从情欲的海里浮起。
第39章
段崇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除了某处有些许的不适其他地方都不见酸软。
他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在暗无天日的卧室里开启贤者模式。
昨晚的腿疼,腰疼, 屁股疼到了现在就只剩几分软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贤者段才把枕头下的手机掏出来, 打开一看。
7:30
完了, 迟到了。
看着那括号里的阿拉伯数字,段崇明呼出一口气。
完了个蛋,他爸不会以为自己玩心四起又去外边兴风作浪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不难看出他爸对他高考的重视度, 糙汉子变得温柔小意起来, 谁受得住?
段崇明无奈扶额, 缓了五分钟才爬起来。
整个屋子都黑黢黢的, 窗帘全被拉上了。
该在的某个人吃了就走,没有一点美德。
段崇明皱着眉,一脸不耐地看着电梯门口跳动的数字。
叮——
电梯门打开,顾惊山拿着食盒和金主面面相觑。
顾惊山:“去哪?”
段崇明有气无力道:“……上学啊。”
顾惊山默了一瞬,忽然道:“你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
什么日子……不就是他被吃干抹净的日子吗。
段崇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贼, 当下一把挥开这人想搭扶的手。
闷声道:“回来再跟你说, 起开,我要迟到了。”
顾惊山无奈地笑了笑, 拉住金主的手,温声道:“看来真是累着了,连时间都能看错。”
“现在不是早上七点,是晚上七点。”
“还有, 昨天就毕业了。”
混混沌沌的大脑终于清醒,段崇明不信邪地又看了眼手机。
7:40
顾惊山松开手,把自己二十四小时制的时间拿给金主看。
19:41
段崇明:“……”
从耷拉地眼皮看出几分无语和恼羞地顾惊山没敢笑, 强压着嘴角,轻声哄道:“回家吧,我给你买了粥,还有些清淡的菜。”
有了台阶,金主缓了两秒就跟着走了。
喝着熟悉的粥,吃着清淡的小菜,段崇明只觉得无味的很。
寡淡的嘴十分想念红火的辣。
顾惊山从食盒里拿出一碟话梅,温声道:“嘴巴没味吃点这个,油辣子最近是不能吃了。”
追根溯源到背后的原因,段崇明强忍着气先喝了一口汤,低声道:“你属禽兽的吗。”
顾惊山微微一笑,不要脸道:“尽力忍了,忍不住。”
自昨晚把遮网布掀开,顾惊山在金主面前便不装了,把那禽兽的一面堂而皇之地扯出来给金主看。
段崇明拿了颗话梅糖含在嘴里,把话梅糖抵到腮边,开始慢慢和顾惊山算账。
“说吧,你预谋多久了。”
顾惊山盯着他脖颈处的红梅,温声道:“昨晚不跟你说了吗,就这半年的事。”
段崇明不信他昨晚那套说辞,直言道:“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想了,还是在坞里诓我那次。”
夏日凉风习习,从打开的窗户向内飘。
餐桌的两人坐在对立的位置,谈起旧事却没有争锋相对的味道,只有翻旧账的缠绵。
顾惊山勾了勾唇,没再藏着七分真去蒙骗智商上线的金主,缓缓道:“每一次。”
对上那双诧异的眼,顾惊山重复道:“我们的每一次见面我都这样想。”
“亲你、抱你和你一起睡觉的主动权。”顾惊山把之前说过的话再拿出来说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解释了这话的深意:“所谓主动,便是掌控。”
让所有的情欲都因他而起。
吃了单纯的亏,段崇明忍了。
转头翻起了其他旧账:“燕山那次也是,你故意装的体力不好吧。”
昨晚耕耘了近一晚上,念在金主是头一次,顾惊山没有过多放肆。
但到底是暴露了自己体力很好的事实,还有身上那些精壮的肌肉也并不是摆设。
有的是力气。
顾惊山坦然承认了:“嗯。”
段崇明狠咬了下话梅,大佬似的把胳膊往椅背上一搭,开始了自己的审讯:“说吧,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惊山舌尖动了动,刚想张口就见自家金主又换了个问法。
“噢,不对。”段崇明头一歪,淡声道:“应该说你还在哪些话里说了蒙太奇的谎。”
那张脸出现了和昨晚截然不同的硬朗,眼神也很硬,除了眼底还有些没藏好的软,其余的一切都是审讯的姿态。
但是,太色情了。
不论是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红梅还是发红发肿的唇,都硬生生破坏了这份正经,只让顾惊山从心底漫上一层噬骨的瘙麻。
牙尖也有些作痒,想把这种不同的风情狠狠咬碎。
顾惊山捎了捎眼皮:“你以为的做鸭是假的。”
他就知d——
等等……
“我从来没有吐露过这两个字眼。”
顾惊山轻点着膝盖,一点一点敲碎那强装的狠厉凶猛。
两张浅色的唇一张一闭,让段崇明搭建好的威严碎了满地。
旁人的话出现地过于巧合,在酒吧,在酒店。
和酒沾上关系的一切都偏离了航道。
谴责的话说不出口,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家伙顺水推舟地接了过去,添上些自己的东西,随便搅和搅和便让段崇明失了心。
所谓的拯救失足少年,不过是这个人顺水推舟编织的谎话。
顾惊山向前逼近了几分,等胸口刚好抵到餐桌才停住,缓缓道:“少爷班是子虚乌有的,难养活是真的,看上你也是真的。”
“不图你的财,只图你这个人。”
深情款款的神情出现在那张脸上,便是最好的呈堂证供。
无法推翻,无法作假。
段崇明垂下眼,用勺子翻搅着粥,话梅糖去了表面的酸,透出里面的些许甜。
开头错误,过程错误,结果正确。
“谎话连篇的家伙,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你不成?”段崇明硬着头皮道。
顾惊山缓缓一笑,低声道:“其实酒吧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听到这话,段崇明怔愣地抬起头,“怎么可能不是?”
这张脸,他但凡看过就不会忘记。
顾惊山:“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乌山,六月一号,星期一。”
他说的很详细,足以让段崇明回忆起那一天。
“我的头盔戴得很严实,全程走的都是没人的通道。”段崇明拧着眉,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
是很严实,但却掉了很重要的身份证明。
“你的学生证当天掉在了车位。”顾惊山道。
顾惊山避重就轻地说着真话,把所有透露的东西掌控在一个度,把三分真再添几分,确保金主满意又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地彻底。
金主喜欢的这场包养play,他还是想好好完成。
抽屉里的合同在黑暗里待久了,也是时候出来透个气了。
段崇明微斜的头不知不觉失去了大佬的威风,只剩下点比目鱼的呆滞。
好家伙,原来偶遇之后延伸出的一切都是这家伙的早有预谋。
“那,那个吊儿郎当……”
听着含糊的指代,顾惊山心领神会道:“是发小。”
段崇明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的确不能要求发小就都得是有钱人,也得允许穷人和有钱人交朋友才是。
但是,总感觉哪点有些不对劲。
段崇明眯了眯眼,心事重重道:“你把我每个月打进你卡里的钱全都买了那红宝石和黑钻?”
他虽没有认真钻研过这些珠宝,但还是能看出它周身散发着“我很贵”的气息。
顾惊山眼神犹豫了一瞬,在说谎和说实话之间选择了第三者。
“不算。”
这什么意思?
段崇明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用自己赚的钱?”
在刑侦办案中,对顽固不灵拒不招供的嫌疑人,刑警会借助心测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只是,面对心理素质优秀的犯罪嫌疑人,没有水平的编题是不能让他们缴械投降的。
对这满是空子的询问顾惊山扬了下唇角:“嗯。”
他家金主的钱正在股市里侵占别人的家产,烧杀抢掠般为自己挣来了好大群兵马。
金钱的总额一番再番,就快赶上他设计的这两件礼物了。
段崇明默了一瞬,道:“你有钱,不买车不买房,也不出去消遣,说学艺术也没见你往家里增添些什么稀世珍品。”
有时候段崇明都不知道他家这位到底是不是从寒月宫跳下来的仙女了,感觉除了欲没有任何贪图的东西。
不对,照这么说,应该是大色魔转世。
顾惊山无奈地勾了下唇,替金主把浮于表面的胡思乱想吹开,“坦白从宽,你要不要再宽恕我几分?”
他还不够宽恕吗?
自从这家伙开始解释误会以后,他就没再想过那被欺骗了不知多久的体位差了。
亏他还因为这个胆战心惊了几次,生怕因为自己技术不好惨遭劝退。
“我技术很好。”顾惊山淡笑着,读着金主的神情,没有放过五官所有的动作,不紧不慢道:“昨晚你很舒——”
“行了!”段崇明加大了声量,一口把大色魔的口不择言打断。
段崇明顶着通红的耳根,无所谓道:“也就那样吧,没见过有人这么自卖自夸的。”
“那,”顾惊山摆出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征求道:“我今晚再努力一下。”
“……”
段崇明很有礼貌的劝道:“我觉得还是不要了,没找对方向的努力只是浪费时间,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
顾惊山敛下眼,缓缓道:“可是,我就你这一个实验对象。”
字里行间的寂寥都快把段崇明淹没了。
男人开了荤是不能禁欲的。
这句话段崇明不知在哪里听到的,身位男性这个群体的一员,段崇明并不想认可这句话。
“那也,不能天天干这种事。”段崇明小声道。
顾惊山勾着唇,打着商量:“上五休二?”
“上一休六。”段崇明不赞同道。
“上四休三?”
“……上二休五。”
顾惊山没出声,只是有些落寞地垂下眼。
段崇明牙一酸,为了捍卫自己的屁股,追问道:“你觉得呢?”
“我想天天。”
第40章
顾惊山平淡地吐出金主最不想听到的字眼, 说完以后又若无其事道:“我听你的。”
段崇明:“……”
真要听他的就不会多此一举地说个“天天”了。
饭后,段崇明终于想起给自己的老父亲回电话。
才拨通,铺天盖地的沉默倾泻而来。
段崇明清了清嗓子, “爸,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没在崇明小区住?”
顾惊山听到金主的沙哑, 懂事地倒了杯蜂蜜水。
段崇明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道:“没啊,我房子这么多,当然是经常换着住, 后宫的佳丽三千必须得在我有生之年宠个遍。”
“……”段四海无以言对道:“你昨晚竟然都没想着回家看看你孤苦的爸。”
“啊?”段崇明疑惑道:“你没有和杜外婆他们吃饭吗?”
“?”段四海道:“什么时候的事?”
没把消息传递到位的段崇明默默咽下了真相, “没, 应该是今晚的事, 你自己和杜外婆说吧。”
“行,你声音怎么回事,熬穿了?”
段崇明沉默了喝了口水,“熬穿了,才睡醒。”
段四海沉默了许久:“……挂了。”
顾惊山安生地待在一边, 就算听到点只言片语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等金主挂了电话, 才道:“身上还有哪点不舒服吗?我给你按按。”
段崇明婉拒了这披着羊皮的狼,微笑道:“不用了, 我感觉挺好的。”
顾惊山有些可惜地收回了手,翻出一部古早的动画片。
“今天看这个?”
“都行。”
段崇明看着血腥的巨人吃人场面,忽然道:“你最近有事吗?”
顾惊山稍一思忖,“没事。”
“那, 我打算去旅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端详着目不转睛看电视的金主,顾惊山笑道:“特种兵式的纯旅游吗?”
段崇明眼也不眨道:“也可以是随心游。”
“那, ”顾惊山故意顿了顿,问道:“旅游途中能吃肉吗。”
段崇明沉默了,从这人口中听到的肉绝不可能是简单的牲畜肉,只能是他的肉。
“可以。”
还不等顾惊山挑眉,就听金主又道:“那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要名分还不简单,顾惊山眼尾微弯,轻声道:“是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也可以是男朋友的关系。”
“但我个人更喜欢前者,很刺激,也很符合我们的交易。”
段崇明皮肉不笑地看着电视,对着言之有理的话都生不出气来。
可不是有不单纯的交易吗,他不仅出了钱,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换了一个又出力又收钱的男朋友。
“随你。”
顾惊山眼波流转一瞬,开始构想自己的下一场戏,浑然不知他家金主眼里多了几分胸有成竹。
指定了所谓的频率,签了没有法律效益的合同。
过家家式的关系让段崇明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翻身做主,怎料大色魔比自己想的更会钻空子。
事发的第二天晚上,段崇明白天睡了个饱,晚上也不太困,拿着手机无聊地滑动着。
身后倏而覆上的沁凉让段崇明浑身一僵。
那双冰凉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在腹部画着圈,试探地向上摸。
顾惊山把下巴搭在金主的颈窝,问道:“我摸一摸,不算犯规吧。”
段崇明:“……”
得到无声的诺许,顾惊山靠近那发红的耳垂,把那小块软肉弄得晶亮。
“怎么不打耳洞。”顾惊山一边轻声问着,双手并不老实安分,一点点突破防线,没得到拒绝就继续往上。
段崇明缩了缩脖子,把眼神黏在手机上:“不想打个洞。”
顾惊山吐开泛红的耳垂,温声道:“以后也别打,就这样,圆润饱满,很好看。”
好看个球……段崇明感受着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的□□,很没底气道:“你,不怕爆体而亡吗。”
段崇明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家伙自己动手的样子。
顾惊山笑了下,低声道:“怕。”
“怕你还,艹——”
石榴被揪住,命运的咽喉就被掐住了,无形的手掌在段崇明的脖颈引起一片红。
“疼了吗,我给你吹吹。”
发丝的密密麻麻让段崇明浑身都不安逸,两个人穿着一件衣服,只把中间的空间挤弄的狭小无比。
无法推开,无法发声。
段崇明破罐子破摔地想,就当给他点甜头了。
过了好久顾惊山才钻出来,顺滑的头发有些凌乱,胡乱飘了几根在他的脸上。
双目含春,唇色殷红,色气非常。
顾惊山看着愣神的人,眼神全是笑意。
他家金主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勾人。
敏感的石榴花受到外部狂风骤雨的击打后石榴籽会红得发黑。
那张脸也会出现红晕,连带着清澈的眼都氤氲出水汽。
“你能不能把头发扎起来。”段崇明喘着气道。
顾惊山喉结一滚,无声地拿过床头的黑色发圈,随便绕了两圈,把自己的长发尽数拢聚。
轻车熟路地去吻半截身子陷入情海的人。
“我帮你。”
帮什么……段崇明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被挟持了。
顾惊山睁着眼,没让金主出声,不容拒绝地给金主帮忙。
……
尽是贤者时间的段崇明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难得有些愧疚道:“你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待会儿就消下去了。”顾惊山温声拒绝道。
“忍者神龟吗你……”段崇明道:“行,你就自己忍着吧。”
又过了三分钟,段崇明很不经意地看了眼那突出的一块,咽了咽口水,“你知道葵花宝典修炼的前提吗?”
顾惊山闭着眼,轻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段崇明话一点一点地往外吐,“其实,我真可以帮你。”
“用手?”顾惊山问道。
段崇明:“?”不然呢。
顾惊山笑了笑,“没事,再过一会儿就行。”
段崇明闭着眼叹了口气,骗鬼呢,以前都不见会有反应,开了荤以后出现的欲念难道有这么好消。
挑剔的家伙还嫌弃用手弄,他都没嫌弃。
“不用手不用那儿还能用哪儿?”段崇明疑惑道。
顾惊山睁开眼,黑目发沉,缓缓道:“用腿。”
段崇明睁开眼,不可置信地偏过头去看身边这个家伙,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顾惊山不慌不忙道:“尝过顶好的滋味,又哪里愿意再将就。”
他半点不紧张地偏过头,和金主来了个对视,眼里全是浓浓的企图。
这夸人的话听起来带着黄色便总有些不对劲,段崇明沉默良久,竟然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提议来。
平心而论,他其实不排斥在下面,顶多是觉得有些奇怪。
被压制,被掌控,被打开。
清醒以后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一切都很陌生。
但,要是用其他地方,好像也还行?
重新抱上人的顾惊山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这张脸惯会让人一退再退,还是因为自家金主实在善良,才会这样一次次地配合他。
刚才还嫌弃手的顾惊山缓缓伸出手。
让两位小朋友换个方式打招呼。
……
顾惊山拿着药膏,任劳任怨地给金主上药,冰凉凉的药膏在红肿的地方覆上。
段崇明龇牙咧嘴道:“你个禽兽,以后我再也不会同意你这个提议了。”
顾惊山目不转睛地上着药,听见这话,问道:“用那里更能让你接受?也更舒服?”
“……”
无声胜有声的局面让顾惊山小幅度地勾勒下唇角,朝涂满药膏的地方吹了口气,哄道:“头一次没什么经验,我下次注意。”
“呵,”段崇明面无表情地把裤子提上,“没有下次。”
看着走姿别扭的金主,顾惊山笑了下,很懂事地上前搀扶。
“要看电视吗,我给你开。”
“不用,我有智能管家。”
“那我给你洗点水果。”
“……要葡萄和橘子。”
“好。”
……
跟着金主出行顾惊山完全不需要操一点心,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住的金主全部包揽了。
只是去皖南的路有好大一节埋藏在山间的公路,弯绕曲折,光是看见地图顾惊山就能想象路上会经历怎样的颠簸了。
最后,坐上敞篷车的顾惊山木了好一会儿,等风把自己的一头长发全吹到脸上糊了满脸的时候才闭上眼道:“风好大。”
段崇明转头,看清自己身边这个长发女鬼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你怎么不把头发扎起来。”
顾惊山平日便很少扎头发,最近在床上扎头发的次数过多,一来二去便把发绳全放在了床头的抽屉。
“没带发绳。”
说话间,又有几缕头发顺着张合的唇钻入内里。
顾惊山皱着眉,抬手把头发扯出来,看着湿润的发尾,一时间很是嫌弃。
段崇明忍着笑,拿出一张湿巾,替他把嫌弃的头发擦了擦。
好笑道:“没见过有人这么嫌弃自己的口水的。”
顾惊山盯着他上扬的嘴角,温声道:“你的我就不嫌弃。”
“……”段崇明被说的哑口无言。
把自己头上的帽子给顾惊山戴上,顺带着捋了捋乱飞的发丝,用自己的抽绳打了个疏松的结。
段崇明:“朗朗乾坤,你能不能少说点这种话。”
顾惊山应下了,转口道:“那我在床上多说。”
段崇明:“……”
沉默是我的口头禅。
到了地方,段崇明领着顾惊山看了好些正待出售的明清古宅,在饭点前终于敲定了目前最满意的一座。
等走出房子,顾惊山不咸不淡道:“你给别人买房子?”
“还买的比我的贵。”【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