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好事


    “你是怕他们再作妖吧?放心,我找人打听了,说是赵柱子考上了秀才,你赵二伯夫妻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还打算跟县城里的员外老爷结亲家,那个员外你估计也知道,就是之前你三伯的雇主,钱员外。”


    “竟然是钱家?”


    “是啊,前头才将人弟弟赶了出来,这会儿也好意思舔着脸跟你哥哥家结亲,可见这人也是真势利眼,总归他们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赵柱子能中举当官老爷,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死去’的两个女儿。”


    “如此也好,有自己的事忙着,又有中举当官的期望在前面吊着,总比他们胡思乱想好。”


    “可不是。”


    “对了,阿年,有个事险些忘了跟你说了,你家那位富大伯,想托我问问你,你这里还缺不缺人,他像是想把儿子送过来,说是只管当仆人使唤。”


    赵丰年挑眉,“赵有志?”


    之前赵小云就提醒过赵丰年,赵来富想效仿赵来金王三娘把儿子送到他身边来,只不过后面直到走的时候赵丰年也没见富大伯提过只言片语,便只当这事不存在了,没想到,如今来了北地,倒是听着了。


    “我记得富大伯家里人都是想要赵有志继续科举的,富大伯心里未免没有存着这样的期望。”


    柳小尺只笑道:“我听闻赵有志后面不是没有去试过,只是没中,估计是家里也不抱期望了,再说,在你身边做事,还怕没机会干公务么?”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家中堂伯,劳小尺哥替我带句话,人送来可以,但是做什么得听我的。”


    “成。”


    很快,整个北定府便都知道了知府大人又从外头弄来了大量的粮食,短时间内北定府是不缺粮了。


    百姓们欢欣鼓舞,而跟着李家的几家粮商就慌了。


    “倘若是这样,我们手里的粮食就真要压成陈年旧粮了!”


    “李家主怎么说?”


    “李家财大气粗,实在不行还能运出北地,我们可没有商队,贸然去外面,指不定半道上就被劫了,再说这成本也大,成本也大!”


    “不如再等等看,万一府衙没有粮了,我们还是能继续的。”


    就在小粮商们慌张之时,李家主也在气愤不已。


    “不过八百石罢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几个八百石,不就是耗,我李家跟他耗到底,让他看看这北地到底姓赵还是姓李!”


    百姓们可不知道上头怎样的明争暗斗,只知道除了王家,又多了好几家粮铺卖起了低价粮食,一问就说响应知府大人的号召,哪怕是自己不赚钱,也要为北地百姓都有粮吃而努力。


    “知府大人说了,咱们北地百姓经历过那么多次战乱,能有今天的日子不容易,正因为如此,咱们才要更加团结一致把日子过好,咱们虽然是小粮铺,但是也愿意为了北地百姓尽一分心,做良心商家。”


    百姓们顿时感动不已,而那些没有降价的粮铺,纷纷被打上了黑心的标记,连其他的商品,都遭到了抵制,与其相反的,是那些跟王家统一战线的商家,在年底盘账的时候发现,虽然粮铺亏了,但是其他生意不错,一来二去,竟是小赚的。


    这些商家脸上笑着,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跟着王家,跟着府衙做事。


    而年前,赵丰年召开了第一次北地官商大会。


    这场官商大会的商贾是由王家带头参与这次低价粮的六家商户,而官府这边,则是赵丰年跟府衙众人,除此之外,北定府底下五个县城的话事人也都到了场。


    王家主早就听赵丰年提过各县城的县令也会来参加,因此不觉得有什么,而那些不知情的商户,都被这架势弄得胆战心惊。


    赵丰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五树县的县令,本以为这次他也会推脱不来,没想到今日竟是第一个出现的。


    看到人的第一眼,赵丰年就觉得大胖说的不错,冷县令这个名字确实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今日在府衙举行第一届北地官商大会,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本官刚来北地不久,很多事都要仰仗着各位才能做下去,此前有做的不周到的,本官先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众人自然忙说“不敢”。


    赵丰年笑着继续,“今天到场的商户都是心里还存着仁心、良心的,正所谓孤木难支,独木难成舟,看到大家齐心协力,本官对北地的明天也更有信心了,今日会议主题有三,一是回顾过去两月我们府衙县衙做的事,从而归纳总结不足,日后工作中好加以改进;二是对大家关心的粮食问题,年后官府的工作安排;三则是,讨论在北地建立商会的可行性。”


    众人听着一个比一个信息大的议题,议论纷纷。


    赵丰年笑容不变,“那么,接下来,我们请府衙户房典吏赵大人为我们汇报过去两月来的工作,大家欢迎。”


    底下人见是一个妙龄女子站了出来,当即惊讶不已,不过,随着跟府衙的接触多了,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赵青青这位能力出众的女官员,北地民风本就开放,也不将就什么男女大防,毕竟无论男女都是要努力干活吃饭的,真讲究那些东西,饿都要饿死了。


    小河县何县丞就是赵青青的忠实拥趸,当时就是听了赵青青一席话立马冲到五树县、牧县劝两县跟随府衙一起行动,此时见赵青青出场,当即喊了一声“好”。


    另一边牧县县令拓九见了,皱着眉头冲隔壁问了一句,“你说他什么意思?这么一把年纪了,对着人家姑娘家叫唤个什么劲?”


    冷存真只是斜了他一眼,便继续目视前方了。


    “真倒霉,跟冷假面坐一块。”拓九翻了个白眼,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


    杨菱曾说过,赵青青的话语是极易煽动人心的,此时,听完她的汇报,一帮商户看向赵丰年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


    崇拜。


    连赵丰年都在想,是不是府衙里该设立一个宣传部门了,到时候他青姐直接担任部长。


    第二场是由杨菱上场。


    在听到“知府大人宁可自己喝粥也要让北地百姓有粮,哪怕倾家荡产都要保证大家的利益不动摇,坚决跟个别黑心不良商家斗争到底,带领大家一同致富”,赵丰年就知道,杨菱多少受到了“亿点点”赵青青的启发。


    好在口号喊完了,杨菱还是继续把接下来府衙的打算跟大家提了提。


    听说知府大人接下来要让大家堆肥,开荒种地,还会引进大豆种子,甚至要让底下村户每家每户都拥有菜园子,就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商户们听得惊讶不已,心里只想着,这北地的天怕是真要变了。


    等到了第三项,也是众商户最关心的,成立北地商会。


    再经过友好而激烈的讨论后,最终定下王家主为会长,当地另外一家大粮商为副会长,赵青青作为衙门里的接头人,任荣誉会长,这场会议才最终落下帷幕。


    等商户们走后,赵丰年留下来,继续跟各县官员开会。


    而这次的会议,就直接跟北地的建设相关了。


    等从府衙走出来,拓九神情恍惚,眼里却冒着火星,“你说,知府大人这些计划真的都能成吗?”


    没有得到回复的拓九转头一看,竟又是冷存真,当即觉得没意思,临走的时候,却喊住了人,“喂,姓冷的,今天知府大人说的这些事,你不会又要禀告你的两个主子去吧?”


    冷存真脚步顿了顿,却没回他这句话,拓九认定他一定会去打小报告,气愤不已,“姓冷的,你要是真是个好汗,就该明白是不,好歹捡起你读书人的傲气来,别叫小爷瞧不起!”


    五树县的人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师爷王文之这才默默问了一句,“大人是想说‘明辨是非’吧?”


    拓九浑身一僵,想想更气了。


    “这下冷假面更要笑话我了!”


    无论是盛富贵还是李家以及跟随李家的几个商户都没有出席这场官商大会,比起李家主的冷眼旁观,盛富贵就是对赵丰年怀恨在心了,可是没有办法,他就算回到了府衙,赵丰年也只笑着说了一句“盛通判回来了”,然后就忽略他了,府衙的要事不叫他插手,议事的时候也不让他在场,其他人更是隐约孤立他。


    盛通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本想着让赵丰年摆不平求他回去,结果人家直接给他架空了,这让盛通判不禁将李家也恨上了。


    府衙这边可不知道这些,新年在即,赵丰年给衙门里的人都发了红封,又一人送了两斤猪肉,一斗米,这才放他们归家过年节去。


    “今年衙门里难,暂时拿不出更好的年礼,等明年,一定给大家用车拉回去。”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已经很好了。


    可不是,能拿银子回家,不知道是多大的体面,更别提还有一斗米跟两斤肉,那都是能让邻居羡慕一整年的。


    李将军带来的卫兵是回不了家了,赵丰年也没亏待了他们,直接送了一头猪,又拉了一车好酒过去,当然,红封更是只多不少的。


    不光李将军脸上有光,那些卫兵更是笑谈在赵丰年这里的待遇比原先营地还好呢。


    安顿好了其他人,赵家一家也终于关起门来,一家人过个年了。


    巧娘使了浑身解数张罗出一桌菜来。


    “别说,这里虽买不到什么菜叶子,肉的种类倒是多的,你爹前两日还打了一只兔子回来。”


    “没有阿年前头给我做的弩箭好用,但是好歹能过把瘾,还能给家里添一道菜。”赵来贺笑呵呵。


    赵丰年闻言却留了个心眼,想着得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府衙武装起来。


    过完年,府衙的人渐渐都回来了,在此之前,赵丰年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得知朝廷已经对各地干旱采取了措施,年后粮价将维持跟去年持平状态,赵丰年勾起唇角,准备等柳家兄弟来后就去底下县城巡视。


    柳小尺是三月初来的,这次带了一千二百石。


    “才化雪,怕路上不好走,晚了些时候,不过这回好歹是把你要的种子也带来了。”


    “怎么没看见大尺哥?”


    说道这个柳小尺就忍不住笑了,“议亲呢!女方你也熟,就是你堂二伯家。”


    “你是说云姐?”这下赵丰年还真是吃了一惊。


    其他人得知后,也十分吃惊。


    巧娘则是全身心的开心了,“哎呀,小云那孩子,前头还说不愿意成亲呢!两个都是好孩子,小云能干有主见,大尺虽然话少了些,但是为人憨厚老实,肯定能好好待小云!是桩好亲事!”


    “赵小云那丫头性子那么烈,这两个人怎么看上眼的?”大胖惊奇不已,笑着忽略了巧娘不满的眼神。


    “这孩子,小云那是活泼!”


    柳小尺也笑了,“说来还是上次送货的事,眼下纺织厂不是开了好几家分厂么,赵小云任县城那家的厂长,大哥常带人过去接货单,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我原先也不知道这事,还是年前那会儿,娘又催了我们成家的事,大哥就说想娶你们赵二伯家的女儿,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爷直接就说了,人家是纺织厂的厂长,人又能干,哪里是我们能高攀的,爹娘也是这么个意思,结果哪成想,倒是你们赵二伯找了媒婆先上家来提亲了,说是要招大哥当上门女婿,本来爹还有些顾虑,结果爷跟娘都说,我们一年到头也不着家,跟那嫁出去的女儿都没区别了,招婿又怎么了,估摸着娘也是怕我们真的不成亲了。”


    几人听了纷纷都笑了。


    “嫂子也是个实在人,可不是都一样的,他贵二伯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前头就说要招婿的,说是上门女婿,只是两人都在外头干活,这在哪里没什么区别,只要俩孩子能把日子过好,那比什么都强。”


    “娘也是这么说的。”


    “可订下日子了?”


    “就在端午后,纺织厂忙,女方也抽不出空来。”


    巧娘抚掌笑,“好好好,那你这回可要多住几日再走,我得好好给他们准备礼物!”


    青青也笑,“婶娘倒是有空出去挑了,我却脱不开身的,届时要是云姐不喜欢我的礼了,那便是婶娘给衬的了。”


    “那有什么,我给你也挑上一份就是了,有翠翠跟我一起,保管你云姐满意!”


    “嗯,一起。”翠翠点点头。


    赵丰年却笑,“翠翠前些日子处理衙门里的文书处理得不错,本来我还想让她年后正式去吏房,既然娘要人陪着,索性我再给她放几日的假罢了。”


    提起这个巧娘就瞪儿子,“好好的两个女孩儿,都被你当男子使了,要不是她俩愿意,我定是饶不过你的!”


    众人便又都笑了。


    府衙这里一片喜气洋洋,却不知外头因为这一千二百石的粮食惊起了轩然大波。


    “竟然又来了一千二百石?你没看错也没听错?”


    “小的看得真真切切的,只多不少!”


    “这知府是掏空了自己的兜不成?哪有这样的傻子?还是说外面的粮价已经降下来了?”


    李家的那一波人惶恐不安,百姓们却再次了解到了府衙的行动力,对府衙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具体体现在加入了商会的各家粮铺门口,再也不见从街头排到街尾的情形了。


    “谁不知道知府大人心里惦记着我们,说到做到,真的又有粮食进了北地,我家邻居前几日都看见了,那运粮的队伍,啧啧,排成了长龙,一眼都望不到尾呢,听说府衙还要招人建新的粮仓,就是底下县城也都在建新粮仓,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北地不缺粮了!”


    柳小尺在三月底离开了北地,四月初,河流解冻,万物复苏,赵丰年也准备巡视底下各县了。


    得知知府大人要来巡视,各县也是做足了准备,第一站是五树县,五树县县衙众人以为赵丰年只会在县衙


    门看看卷宗等着回话,正带着人等在衙门口,却听人回禀说是有一队人马一早就去了底下的村子。


    冷存真惊讶了一瞬,随即便带着人出了府衙。


    等找到赵丰年一行人,只见赵丰年已经再指点人做堆肥了。


    “农作物的茎秆、杂草、树叶、人畜粪尿、地上的泥巴,都可以投入其中,一层杂草茎秆一层人畜粪尿最好,咱们这边碱性土壤为主,石灰粉就不用了,最上层用泥土,要格外留意的是温度,也就是热不热,一般来说,两到三天就开始能发热了,六七天后是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要留意不能太干,不放心便找跟长度合适的竹竿,插进去,倘若竹竿是湿的,那不打紧,继续放着就是,倘若是竹竿是干的,那我们就要打孔加水了,二十五天左右的时候翻动翻动,然后继续等着,一般来说,一个多月就能成。”


    县衙门的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一个知府能对这些什么“粪”啊“尿”的这么清楚,只是看着周围听得入神的百姓,又觉得他十分厉害。


    “咳咳。”冷存真走了过去。


    “冷县令。”


    “赵大人有礼,大人来了怎么未叫人通知一声?也好叫县衙迎接一番。”


    赵丰年笑着看了他一眼,“不过是来看看百姓们春播准备得真么样了,何必兴师动众。”


    “是,赵大人爱民如子,我等钦佩。”


    赵丰年忽然敛了笑,“我听闻,五树县底下做堆肥的人家屈指可数,不知冷大人对此有何解释?”


    “赵大人,县衙门确实在推行,不过百姓们没接触过,也没见过什么‘堆肥’,加之冬日里泥土冻得坚硬,自然不好动工。”


    大胖看不下去了,“那如今都解冻了,冷大人也该让百姓们开始动工起来了吧,否则耽误了春耕,这不是误事了吗?”


    冷存真看了大胖一眼,依旧对着赵丰年,“赵大人容禀,百姓们农具少,甚至几家合用一把农具都是常见,这样一来,干活效率自然低下,春耕在即,地里还未翻过,自然是来不及的。”


    这个冷大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赵丰年没有跟他继续掰扯,又问了几句农事,这才离开了。


    赵丰年离开后,冷存真身边的人便问了。


    “大人,我看知府大人面色不太好看,怕是记恨上咱们了,当真还不让百姓们做堆肥吗?小的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冷存真只是盯着赵丰年离开的方向不出声。


    第62章 第62章水源


    “冷假面就是那个样子,我们牧县就不一样了,赵典吏一提,我们县立马就安排下去了,年后雪刚化水,就一刻不停地劳作!”


    赵丰年一个个肥池看过来,闻言就问,“拓县令可好好跟百姓们解释过了?”


    “当然是说过的。”


    赵丰年点点头,随即走到了一户人家,笑着问他是否知道这堆肥的好处。


    那人刚开始看着他们一大群人还有些害怕,得知了是府衙来看堆肥的,又一脸小心加茫然,“什、什么好处?”


    赵丰年挑眉,看了眼拓九,继续微笑着问眼前的村民,“县衙门没有跟你们说为什么要堆肥吗?”


    “说了说了,堆肥嘛,府衙教我们盘火炕,知府大人喜欢这些,我们挖就是了。”旁边的村民插了个嘴,说完还邀功似地瞟了眼自家县令大人。


    拓九看得有些莫名心虚。


    “拓县令说的是知府大人喜欢这个,你们就照听了?”


    “那不然咋地?我们县令大人总不会害我们,再说了就挖个坑的事,也不算什么,就是后头放那些屎尿的时候有些埋汰,不知这位府衙来的大人,您能不能替我们问问知府大人,咱们只放其他的,不放屎尿成不?我们家人少,回回想拉了还得跑回家拉,好攒着扔坑里,有时候憋恨了,难免一不留神就拉——”


    “你可闭嘴吧!”


    拓九涨红了一张脸,慌忙看了赵青青一眼,见她表情不变,这才又气得冲那人吼了一句,“这里都是府衙的大人,你说这些干什么!让你做就照做,废那老些话!”


    “拓大人,这可都是府城的大人叫我说的,再说,就是有这个困扰嘛”


    “你还说?!”


    那人无奈闭了嘴。


    “拓县令跟百姓倒是亲如一家。”赵丰年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那是,拓大人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不是亲切嘛!”


    还是那人,只是他刚说完,连忙又看向了拓九,“这个能说不?”


    这时候赵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拓九绝望摆手。


    赵丰年看够了热闹,才对拓九缓缓说来,“府衙为什么要大家做堆肥,早前已经告诉过各县城,具体的实施方法跟注意事项也都整理成文书下发到了各个县衙门,有时候,我们就要告诉百姓们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不是仗着是官府直接下达命令,这样不仅百姓不理解,反而容易耽误了政令。”


    赵丰年说完又转向了赵青青,“赵典吏,此前牧县一向是由你负责,如今出了这种事本官很是寒心,就罚你一月俸禄,此外,即日起,牧县的一切工作,都交由赵有德处理接头,你可有异议?”


    赵青青垂眸行李,“此事确实是因下官疏忽所致,下官甘愿领罚。”


    赵丰年点点头,“嗯,望你接下来好生反省自身。”


    赵丰年话音刚落,拓九也终于从这场变故中回过神来,“赵大人,这事跟赵典吏无关啊!赵大人怎么能罚赵典呢?”


    赵丰年笑着安抚他,“拓县令心善,不必替她求情,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赵典也是认的。”


    赵青青适时应了一声,拓九更气了,“这是我的错,要不赵大人罚我好了!又不是赵典下发的命令,是我命令每个村子起码要有一大半以上的人做堆肥,也是我不相信这个堆肥才没有跟他们解释!”


    “原来如此,拓县令竟是这样想的,对于你的怀疑,几个月后自见分晓,而你说的也不错,既然你主动要求首罚,那便罚你即刻派人向百姓们解释各种缘由。”


    “没问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就是了,那赵典?”


    赵青青依旧半阖眼皮。


    “赵典有错,自然也是要受罚的,就改罚俸一月为半月吧。”


    “多谢大人。”


    一行人快离开的时候,拓九特意绕到了赵青青这边。


    “抱歉,赵大人,都是因为我自以为是,连累你也受了罚,你放心,你每月俸禄多少?被罚的那半个月俸禄由我出了!”


    赵青青微讶,忽然就笑了,“拓县令有心了,不过无妨,左右我就住在府衙,也寻不到地方花销。”


    “赵、赵典如今住府衙嘛?那回头,回头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府衙门找你吗?”


    “自然可以。”


    拓九还没来急的高兴,只听她又说了一句,“不过接下来牧县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拓大人有什么事也尽可以找赵有德典吏。”


    赵青青离开后,王师爷走到了拓九身边。


    “大人——”


    “闭嘴,我今天没说错词!”


    “大人,我只是想说,赵大人还有赵典吏他们都已经走远了。”


    “王文之,你有时候真不会说话。”


    到底是谁不会说话啊?


    巡视过几个县城后,赵丰年便准备着手大力抓春


    耕了。


    好消息是,一场雨顺利地落在了北地的大地上,春耕开始了。


    “推行大豆?”


    赵丰年在府衙的例会上提出了要全面在北地种植大豆的消息。


    “北地土地辽阔,沙质、半沙质土地多,再适合大豆不过了,大豆能固氮肥,改良土质情况,在这里种大豆,有很大的潜力。”


    前一段时间,赵丰年反复说过肥力,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些话什么意思。


    “北地刚回归大夏版图没几年,加上这里动荡穷困,大豆还没传到这里,种植者寥寥无几,倘若真能形成规模,那赵家村的丰收油,也可以是北地的丰收油了。”赵青青只是一想就点到了其中关键。


    “大人是想建厂?”


    赵丰年笑了,“要想让北地这潭死水活起来,就要让他便成大江大河,流淌出去。”


    赵青青也笑了,“大人所言极是。”


    见杨菱等人面露疑惑,赵青青便跟他们说了丰收油的事,其他人听得也是两眼放光。


    “既是如此,百姓们定是要多种植大豆,只是北地习惯了种植麦稻,怕是百姓一时间无法接受新的粮种。”


    “不如由衙门出面,跟百姓签订契约,待收成后,百姓尽可按市价卖给官府,如此一来,百姓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衙门也可有足够的原料推行制油厂。”


    提出跟百姓定契约的是王文,王家的后辈,留他下来,一时对王家的表示,二是王文却是勤勉能干。


    在通过考验后,上个月王文正式入了府衙例会人员名单。


    赵丰年没想到竟是王文最先提出的这种法子,果然王家不愧是能跟李家抗衡的商户。


    “王文,你的提议非常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回头整理出一份材料出来。”


    王文也很惊喜,他只是能参加了例会,却还没有一桩自己独自办的差事,如今赵丰年竟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当即只觉得受宠若惊,“是,大人!小的一定好好干!”


    赵青青赵大胖看着王文也是一脸喜悦。


    能又多一个人能替阿年分担,他们由衷的开心。


    而赵翠翠看了王文一眼,打量他一番,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很快,各县的百姓便得知了官府推行新粮种的事。


    沙沙县下的村子里,众人也在议论着这件事。


    “大头,你家种不种?”


    沙大头,也就是沙沙县县令沙不多的侄子,闻言挠了挠头,“种吧。”


    “也是,县衙门都发话了,你又是县令的侄子,自然是要种的,不然不是叫县令他老人家难做嘛。”


    “其实,大家也可以试试,这新粮种知府大人让种的,知府大人应该不会害咱们。”


    沙大头家是村子里乃至是沙沙县第一个盘火炕的,起初他以为那火炕就是个骗人玩意,是府城的那帮子人为了找理由收钱,面上强撑着笑,心里却发着苦,等后来,大家都说火坑摸起来是暖的,等三日后,他家的火坑一烧上,他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好东西!当即就对府衙,对知府大人改观了,这个火炕是他们,也是其他沙沙县人度过寒冬的利器。


    因此,后面说知府大人让大家做堆肥,开春后用在地里对庄稼好,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媳妇挖地去了,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家那坑里的东西怎么就能对庄稼好了,又为什么要拌进地里,但是也不妨碍他一听说知府大人让他们种新粮种,立马就打算空出家里的两亩地来。


    而沙大头,家里四口人,总共也就三亩地。


    就在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官府又贴出了告示,说种植大豆的人均可跟府衙签订契约,等五个月后,收获的大豆都可以卖给官府,官府照市价收,有多少收多少。


    这下心动的百姓就更多了,也就是说他们只要种了,五个月后就能赚上一笔,而且据府衙说,这新粮就是前面十文钱一斤的粮里面掺的,饱腹感极强的一种粮食,除了叫人肚子胀气不太舒坦,没什么大毛病。


    “都是粗粮,吃什么不是吃呢,这种的还能饱肚子,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粮!又不要钱,就是后面拿粮抵,第一年一抵五,算下来比麦种可便宜多了。再说,就是自家不吃也不愁卖不出去,。”


    百姓们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只是毕竟还是头一年,一千又没有种过这叫做大豆的东西,怕自己种不好,也不敢要太多的粮种,大多是想着种一亩两亩的试试看。


    自然,也有一点都不种的,官府也不会强求。


    “各县的麦种豆种是都在种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下几场雨了。”王文汇报的时候叹了口气。


    春雨贵如油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北地本就少雨水,这样等老天下雨吃饭实在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赵丰年沉思片刻,“我记得小河村是不缺缺水的。”


    “小河村的河是玉带子河的分支,却是是不缺水的,咱们北地有个说法,那玉带子河的尽头在天上,是仙人的水壶倒下来的,所以一年四季从不干涸,只是玉带子河只有一条分支经过小何村,其余的直接拐了一道弯去了其他地方。”


    赵丰年之前找到了北地的县志,又曾在青州书院看过青州跟岚州的地形图,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无论是青州还是岚州的河,源头都是这里的玉带子河,玉带子在北地边上拐了一道弯,主支流淌下去,去了青州,又到了岚州,只不过那边便不叫这个名字了。


    不过,玉带子河在小河县外还有几条分支,赵丰年想了想,将那几条分支记在了脑海里。


    北地人力不够,百姓光是种地吃饭已经很成问题了,空不出那么多人手来,当务之急是先保证春耕顺利进行。


    赵丰年将自己关在书房,花了半日功夫,画出了一张图纸。


    出门的时候撞上赵来贺,赵来贺将那画好好打量了一番,愣是没瞧出什么名堂来,“要是你外祖父舅舅在就好了,他们铁定连夜给你做出来。”


    赵丰年也有点想柳大他们了。


    不过好在之前盘火炕的时候,府衙就跟几个手艺不错的匠人建立了合作关系,这会儿赵丰年让大胖把图纸交给他们,让他们务必要在五日之内完成。


    那头,匠人们接到图纸,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像是车轴子,但是图纸非常详尽,加之知府大人要得急,他们也顾不上研究探讨,就开始日夜不休赶制,这才赶在三日内将东西做了出来。


    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零件,又是木棍又是木斗,一众匠人都挺疑惑的。


    “陆老大,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七零八碎的?”


    领头的摇摇头,决定亲自送去府衙。


    赵丰年听人说匠人们将东西做了出来,当即过去看了看,拿起零件挨个查看,一边看一边点头,几个木匠知道这是没问题了,便送了一口气,正打算告辞,却听知府大人请他们派几个人跟他一道去趟小河县。


    领头的陆木匠听了连忙点头,他本就对做出的东西好奇不已,余下几人见状,也一起跟了上去。


    府衙其他人没在意,毕竟瞧着这东西,少不得一会儿还要让人家老师傅解释怎么个用处呢。


    殊不知,匠人们也一头雾水。


    “知府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不知知府大人今日,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有何要事?”何县丞一听说赵丰年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何县丞,我这里得了一样好东西,你们县哪个村是在落差比较大的河段附近的?”


    何县丞想了想,“那便是流水县了,他们村河道虽窄,但是水流湍急。”


    “如此,还请何县丞带路,领我们前去。”


    尽管不明所以,何县丞没有多问,交代了一番就带着他们去流水村了。


    流水村的村长此时正在训话。


    “说过多少回了,先来后到,抢什么抢?这河就在这里,还能跑不成?”


    “刘大——”何县丞远远地喊了人。


    流水村村长见何县丞带着一帮人来,立马歇了动静。


    “哎哟,何县丞,您怎么来了?”


    “这是知府大人,来你们村瞧瞧,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有什么难处的,只管现在讲讲。”


    刘大连忙领着村民手忙脚乱地跪倒了一地。


    赵丰年闻言看了眼


    何县丞,叫了起,又笑道:“听闻,流水村村民勤奋质朴,如今正值春耕,怎么大家不在地里,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呢?”


    刘大偷摸摸瞧了眼何县丞,这才解释。


    原来却是因为争水闹的。


    “大家伙们都想要第一个浇灌完土地,家里劳动力少的,免不了多跑几回,争着抢着,一来二去的,便生了摩擦。”


    “原来如此,倒是巧了,本官今天带了一样东西,还要在你们这里实验一番,或许可以让大家轻松一些。”


    说完,赵丰年便让几个匠人一起现场组装了。


    流水村的村民听说知府大人来了,还带了好几车东西,以为是粮食呢,都纷纷赶过来看热闹,这来了一瞧,却见一个庞然大物伫立在河边。


    “这木疙瘩是何物?河里怪物爬上岸来了!”


    便有县来的跟惊恐的后来者解释。


    “可不是什么怪物,就是木疙瘩,我亲眼看着知府大人让那些木匠做起来的,正是神了!”


    “那是有个啥用呢?春天了,也不缺柴火烧了,白瞎这功夫的。”


    大家都明所以,就连组装的木匠也不清楚知府大人要这东西来做什么。


    等全部完工,赵丰年看着面前的水车,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到底效果如何,还要下水试一试的。


    在匠人们组装的时候,赵丰年就让刘村长找几个人来在河边搭好了底座,如今水车也好了,也可以将水车安置上去了。


    “刘村长,麻烦找几个力气大的村民来,将此物安置加固在方才的底座上。”


    “啥?”刘村长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又看了眼何县丞,见他只盯着那个大疙瘩不说话,便又让方才的那几个人一起合力搬动眼前的大家伙。


    李将军大胖也加入了其中。


    待水车终于架在了河边,一动不动,众人还是不明白这是做什么,大胖瞧了眼赵丰年,赵丰年想了想,正想让大胖拉动一下,给水车一个起始的力量,却见水车自己就缓缓地动了起来。


    “诶,动了!”


    “乖乖,自己就动啦?”


    赵丰年笑了。


    “陆师傅,将水槽安置好吧。”


    “诶,好!”陆师傅便是匠人领头了,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他们花了四五日功夫不眠不休做出来的东西是做什么的,陆师傅自己也讲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要流芳百世了!


    等水槽安置好,延伸到了距离河岸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再将挨着水车的那一头固定好位置。


    “是水!有水出来了!”


    有人大喊了一句。


    只见那河里的大块头带上来了水,水再流到了岸边的水槽里,都不需要人动手,那水就直接流到了地上。


    “这个水架子能自己取水!”


    百姓们都震惊了,震惊之余便是狂喜,还有舍不得水白白流走的,连忙回家取了木桶接水。


    府衙的众人看了也是震惊不已。


    陆木匠则是直接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倘若想要更省事一点,可以在水槽这端用竹子连接,竹子都打通,便能一路通到田地里,用不上的时候便用塞子塞住,也能节约用水。”


    陆木匠跟刘大听得两眼放光。


    而何县丞,已经痴迷地看着那架水车走不动道了。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第63章 第63章偷肥


    “大人,不知可否告知我等此物叫什么?”陆木匠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叫水车。”


    “形状像是车轴车轮,又在水里转动,确实应该叫做水车,大人大才!”


    赵丰年只笑了笑,“我也是从旁处学来的,当不得大才,陆师傅,倘若本官想要在整个小河县都架起这样的水车,不知可有难处?”


    陆木匠作为匠人的头领,自然是有两把刷子,闻言并未一口答应下来,先是思索了片刻,这才道来。


    “回大人的话,这就要看河水水势还有地形了,不过草民观察方才大人指点他们搭建水车基座,倘若在不同的河段建立不同的基座,能固定住,加之河水的冲击力足够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这就是专业人才啊,赵丰年十分欣喜,喊来了还沉迷在水车中的何县丞,跟他讲了自己的想法。


    何县丞听完当即双眼放光。


    “大人只管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府衙的大人跟陆师傅!”


    “另有一事,小河县这条河储水量足,如今冬雪化过,马上就要到汛期了,而小河县土地宽阔平坦,难免有再次发生涝灾的危险,如今有了水车,无需百姓费力取水,一来能轻松些,二来,便是也有了余力挖沟渠。”


    何县丞脸色变白,“大人要挖沟渠?”


    赵青青看出了不对劲,“大人是为了便于灌溉,如此也是利于百姓,利于整个北地,却不知为何何大人是这般脸色?”


    便是小河县县衙其他人一听说挖沟渠,都纷纷变了脸色。


    何县丞苦笑,“大人,如今春耕时分,即便真要百姓服劳役,是否也等春耕后呢?”


    原来竟是当作了服劳役,赵丰年苦笑不得又生了一丝苦涩。


    百姓谈及劳役,犹如谈虎色变,可见劳役于百姓而言是多大的重负。


    “何县丞放心,本官不会亏待了百姓的,赵典吏,你回去拟个章程出来,务必不能耽误了春耕。”


    赵青青微笑,“是,大人。”


    既然府衙还没章程,何县丞也就没有跟百姓提这事。


    只不过三天后,当何县丞领命去府衙门参加例会,听到了针对他们小河县的计划,何县丞兴奋得就差直接带头挖沟渠了。


    短短几日,整个北地都知道了小河县在知府大人的带领下,正在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不就是赵典吏亲自带了人去给他们装了那什么水车嘛?”


    王师爷没忍住,“应该是知府大人亲自带的人。”


    拓九白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


    白完王师爷后,拓九便忍不住酸了,“都是邻居,怎么小河县就那么走运?有河有水的,咱们就只分到了几条小溪流?因为这事,赵典吏都不大来我们县了。”


    “大人,赵典吏是因为咱们的缘故被知府大人罚了才不来的。”


    “那只是其中之一!赵典吏那般似水流年一般的女子,肯定是来自那种水很多的地方,比起牧县,自然更喜欢隔壁小河县了!”


    “这里,只用似水就行了。”


    “没有这个词?”


    “有是有,只不过似水流年的意思是说时光一去不复返,而且,大人,恕我直言,像赵典吏那般似水的女子,应当是欣赏那种读书人的。”


    拓九烦躁得直接抓了一把头发。


    “师爷,你教人的本事太差了!”


    拓九这边碎碎念,小河县另一头的犁丘县县令莫东西就更加眼红了。


    他一听说小河县得了好东西,直接就带着人过来了,到了小河县,望着水面上还在不停带水上来的水车,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情人。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怎么就不是我们县的呢?”


    何县丞刚听他说好东西还笑着点头,等听到后面一句,当即起了防备。


    “你又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东西不适合你们犁丘县,得要有像我们这样的河,还要水流得够快!”


    “我们县也是有几条小溪,还有池塘的!”


    何县丞一脸嫌弃,“已经枯了好几年的水沟子就别拿出来说嘴了,我是说真的,我们县这情况不适合你们县,你别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怀里搂,知府大人本事大着呢,如今是规划到了我们像,对你们其他几个县,知府大人肯定也是有其他想法的,你着急什么!”


    “你们真打算服劳役挖沟渠?”莫东西话锋一转。


    “可不是,这就是知府大人对我们县的规划。”


    “百姓们乐意?”


    何县丞乐呵呵,“一家只用出一个人,包两


    顿干饭,每天给十文钱的工钱。”


    莫东西还是头一次听说服劳役给银子还给干饭吃的,“府衙给?”


    “当然了,你都不知道,这消息一出,百姓们都抢着干,左右家里留下一个劳力,干活累就累点了,多余的出去还能另挣一份钱,又能有饭吃,还是干饭,到时候沟渠挖好了,也是大家得了利,那可不高兴着呢!”


    莫东西摸了一把胡须,“你们县耕地多,还是春耕比较重要,这样吧,回头我让我们县各村的人过来帮忙,你们村只管种地,该做什么去就做什么去,别耽误了功夫。”


    何县丞当即黑了脸,“这个你也要抢!好你个莫东西,你干脆改名叫‘摸东西’算了!”


    府衙这边,赵青青也在算着这笔帐。


    “如此,除了劳累一些,百姓们都是乐意的,只是这回花费是少不了了。”


    赵丰年来到北地的时候,这里的府衙账上干干净净,能撑到现在,都是赵丰年自己自掏腰包,饶是知道赵丰年的赚钱本事,赵青青偶尔看到那账册,越来越鲜红的赤字,每每都忍不住眼前一黑。


    赵丰年如何不知道,“钱总能再赚回来,先打好基础。”


    “到底是这里的牛少,不然,用牛耕地翻地,又能省下一部分人力了。”大胖想起了赵家村,比起北地,以前的赵家村都算是富裕了,至少村里也有两三户人家家里是有牛的,更别提开了制油厂后,那更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


    “要是有了牛,百姓们就真能省好多力了。”王文也笑了。


    赵丰年也笑,“总会有的。”


    散会后,大胖拉着王文,“你说大人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人偷偷买了一批牛?”


    王文为难,“有德哥,你说你问这话可不是难为我吗?你整日帮大人做事,近些日子帮大人寄信的不也都是你去的吗?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大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放过了王文,大胖又问赵青青,“你说他三天两头就要往京城寄信,跟小顾大人有这么多话聊嘛?”


    “不是还有傅家?”


    “哦对,还有傅家,不过傅老先生毕竟是他老师,两人交流学问的事,我可不懂。”


    赵青青只笑了笑,“你就别操心京城的事了,总之,先组织牧县跟小河县的人挖沟渠才是最紧要的。”


    “牧县那边明天来府城开会我再跟拓大人详谈,不过你能不能跟翠翠说,别老是盯着我写字了,怪瘆得慌的。”


    说完,大胖瞧了眼正收拾桌面的赵翠翠。


    “她那是做会议记录呢,不光看你一个。”


    离开的时候,赵翠翠瞅了他一眼,径直离开了。


    “你看看,小丫头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可是你哥哥!”


    赵青青全程只笑着。


    第二天的会议上,拓九听他们说让牧县跟着一起准备挖沟渠,当即就跳了起来。


    “把小河县的河挖到我们县吗?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这样,我们钱就不要了,给口饭吃,我们今天就动工!”


    从他跃跃欲试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惦记小河县的水流多久了。


    “我知道,牧县以前有一大片牧场,后面河流断流,牧草不丰,加上牲畜也被戎族要么带走要么就地屠杀,如今,我想让牧县继续养牲畜,成为北地最大的养殖基地。”


    拓九却没那么乐观,“赵大人,虽然你说的让我们挖沟渠引水我很心动,但是没用的,戎族撤离的时候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好好将牲畜养起来,如今的牧县,说是有牧场,却没有牲畜,形成不了你口中的规模基地的,这边的气候就适合戎族那些牛羊马,可是你总不能买到人家的牛羊崽子,我们也没有钱去到外面买羊崽子牛崽子。”


    “此前总听赵典吏说起牧县的工作,我便以为拓九你也是热血鲜衣怒马的少年,怀揣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勇气,都说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呢,空有这样的一片牧场放着不用,你是在牧县长大的,我猜你心里也一定不甘心,既然这样,何不跟我们一起放手一搏?”


    “谁空着不用了,我自然是有一腔热血!算了算了,你要做就做,总归我先把水挖过来再说!”


    赵丰年微笑。


    王师爷无奈。


    他那一点就着,被拿捏的死死的大人啊。


    于是,牧县也跟着小河县风风火火挖起了沟渠。


    与此同时,第一批豆苗麦苗也长成小苗了。


    光是看着那一片绿色,就让人心旷神怡。


    “今年的麦苗倒是出苗早,长得也比去年好的,看来今年年气不错。”


    只是等又过了一个月,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同一家的庄稼,挨着的两亩地,一亩地的麦子长得好,一亩地长得参差不齐的?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沙沙县沙大头心里脸上早就乐开了花。


    “是堆肥!肯定是知府大人让咱们弄的堆肥!我家四亩地都上了堆肥,小麦比往年出苗早了好些天,而且那麦苗刚长出来我爹一看就说长得壮,跟以前都不一样。”


    “你家统共就四亩地,四亩地都上了堆肥?”邻居家不敢置信。


    “那是,官府都说了,先上底肥,庄稼生得壮,我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后面我们还要追肥呢。”


    沙大头村里人都知道他最相信府衙,既然说了这话,肯定是错不了。


    这样一来,大家也都纷纷观察自家或别人家的地,这样不比不知道,一比还当真是上了堆肥的庄稼比没有上堆肥的长势好!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堆肥是真的有用啊!


    顿时,上的地多的人家就喜笑颜开了,同时又悔恨怎么就不听府衙的都用上,而那些完全放着没用的人家就哭天喊地,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庄稼还小,家里也是做了肥的,按着官府的说法,后面追肥跟上来了,还有希望!


    但是,其他县的百姓还多少有些希望,五树县这里,就只是一片愁云惨雾了。


    “老陶家跟黄家虽然是先前没用,但是好歹后面能补上,可是咱们这些人可都是连堆肥都没做的啊!”


    “上川村也有几家做了,只不过没按要求做,他们一听说人家堆肥有用,着急麻慌地就给自家地上了,结果死了一大片庄稼苗。”


    “明明知府大人都帮着咱们盘火炕过冬,又给咱们低价粮了,怎么我就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不相信他呢!”


    后头的人哭天喊地,后悔不已,当天晚上,竟然出现了贼人去有肥的两家偷肥,吓的人家小儿子掉入了肥坑,大晚上的,险些闹出了人命来。


    当即这件事就被闹到了五树县县衙。


    冷存真冷着一张脸听堂下百姓哭诉,周围还围着一众看热闹的。


    “他家不信知府大人,也不信官府才偷懒不做堆肥,我家是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大家都知道堆肥的好了,竟然来我家偷肥,不但偷东西,还将我儿子推入了肥坑,险些闷死,如今还在家里躺着呢,冷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你儿子分明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我什么时候推他了?姓陶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那也是你害得,要不是你偷我家屋后的肥,我儿子不会为了拦你掉进去!冷大人,你可要好好罚他,打他板子!”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唾弃这偷肥的。


    而那被告眼看着要挨板子了,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冷大人,当是也是您跟县衙们没叫我们堆肥的啊!那


    赵胖典吏来我们这里盘火炕的时候也提了,说县衙会带着人教我们的,可是我们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任何人来告诉我们这个事,如今,其他县都能用上肥,就我们县没有,这难道是小人的错吗?!”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安静了片刻,不知谁说了一句。


    “是啊,听说其他县都是县衙一个村一个村教的,怎么咱们县就没动静呢?”


    这句话犹如热锅里的水,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只有我们没有做?是县衙没有人教我们啊。”


    “我们村听都没听过,可见是县衙都没告诉我们。”


    “这明明是好事,我们不知道,那赵胖大人当时可是说了府衙下发了文书给县衙,县衙也该知道是好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有人听牧县的说冷大人是府衙李家的走狗,难不成,冷大人是故意的?”


    “就是那个哄抬粮价的李家?我舅舅的姥爷的外甥家的良田就是被李家抢走的!”


    “可是冷大人平日里待我们不错,也去帮我们问了盘火炕的事。”


    “那又如何解释堆肥的事呢?”


    眼看着事情发展就要超出了控制,一旁的主簿瞧见了,瞅着自家县太爷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喊了退堂。


    见人要走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冷大人,你真的是帮着那李家做事吗?”


    冷存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冰冷。


    第64章 第64章丰渠


    五树县百姓闹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府衙里。


    “那冷存真倒是个有本事的,当即就把话头都压下去了,不过,我们的人倒是没发现他往北定府这边传话。”李将军一得到消息立马告诉了赵丰年。


    “他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百姓们还是淳朴。”赵丰年笑了笑,转向了另一边,“翠翠,给我几个人,要能说会道,又长相不突出的。”


    赵翠翠抬头看了他一眼,“三个够不够?”


    “够了。”


    李将军也琢磨出门道来,“你是想煽动人心?”


    “既然还缺一把火,我们就添一把柴,让五树县这缸水烧得滚起来。”


    五树县这边,好不容易安抚好百姓的县衙还没睡几天安稳觉,就发现又出事了。


    “落桑村跟上川村的,闹着说要堆肥,问衙门为什么还不派人过去教。”


    张主簿大怒,“不是跟他们讲过了等衙门拿个章程出来就出面嘛?怎么这个时候闹?”


    底下衙役苦笑,“不知道那里传来的谣言,都说咱们冷大人被李家收买了,就是为了不让大家种出太多的粮食,好跟李家一起买价高的粮。”


    “这不是睁着眼瞎说嘛?!”


    “可问题是外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别说是各村里的乡民了,就是县城里也有不少百姓跟着说。”


    张主簿知道这事是压不下来了,只得赶紧找到了冷存真。


    “百姓们愚昧才相信这种荒谬的话,只是大人,再不组织人手教百姓们堆肥,怕是真要出事了!回头府衙那边知道了,怕是知府大人得问罪大人啊。”


    “你以为赵丰年就不知道吗?”


    而另一边,赵丰年却找到了拓九。


    “你要我卖肥料给五树县?”拓九脸上写满了不理解。


    “五树县不过几家做了堆肥,要么是从其他县的亲戚那边学的,要么就是听人三言两语提了一嘴自己琢磨着做的,能用的也就一两家,如今正是缺肥的时候。”


    “缺就缺呗,冷假面做的错事,干什么要我来给他擦屁股?我们县自己还要用呢!”


    赵丰年瞥了他一眼,“牧县地少,堆肥率居整个北定府之首,你们能用四成便够了。”


    拓九有点心虚,但是依旧坚持不愿意卖给五树县。


    赵丰年却笑了,“罢了罢了,本来我想着你们牧县能耕作的土地少,粮食也比不上其他几县,便想着趁机让你们多一门生意,赚些银子回头好买牛羊崽子养,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便问问其他县,我记得,还有哪个县堆的肥多些的?”


    赵青青笑道,“回大人的话,沙沙县存量也尚可。”


    “嗯,也好,我记得沙沙县耕地虽多,却多沙质,收成也不好,这桩生意给他们也是极好的。”


    拓九听到赵丰年说是为了让牧县百姓多赚点银子的时候就已经双眼放光了,听到这生意要给沙沙县,当即就跳了出来。


    “大人大人,沙沙县哪里比得上我们牧县,人家地里本来就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别为难人家了,还是我们牧县来做吧!”


    “这会儿不说是帮冷存真了?”


    拓九摆摆手,“哪里的话,小爷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记仇,再说了,都是一个地方的,拿大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什么,兄弟衙门!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百姓吃不饱饭嘛!”


    几人都笑了。


    拓九也反应过来他们吓自己呢,不过毕竟他们县能从中得利,谁还在乎这些。


    “总之,这事我牧县应下了,怎么卖,卖多少,大人你决定就成。”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由府衙出面,回头赵典吏会帮你们跟五树县牵线搭桥,必不叫你们吃了亏。”


    人家这么识大体,自然也要给他点甜头。


    见他一听说赵青青出面,双眼越发精神,赵丰年心里忍不住好笑。


    得知府衙让牧县卖肥料给他们,五树县的百姓惊喜不已,只是担心这回衙门又要不作为,竟然一天三次地去问进程。


    五树县县衙里。


    “大人,赵知府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先联合牧县放出话去,说牧县卖咱们肥料,却迟迟不定下来,才叫百姓们对咱们再三怀疑!明明这次我们也问了几回了!”


    冷存真却笑了。


    “大人?”


    “好好好,好一个怀江府神童,好一个少年状元郎!”


    张主簿怀疑自家大人是不是都被气坏了。


    好在,这次他们终于等到了府衙跟牧县开了口,也好对百姓有个交代了。


    在县衙外等候的百姓们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开了。


    “听说了吗?咱们县真的跟牧县做堆肥生意了!咱们马上就不缺肥用了!”


    “别又是骗我们的罢?”


    “张村的人亲眼看到府衙跟牧县的大人从咱们县衙走出来的,还能有假!”


    “上回也好几次了,怎么知道冷大人是不是答应了?万一又是……”


    “说是府衙几位大人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了笑,跟前面几回不一样!”


    “哎呀,那是真成了!府衙的大人们心都好!”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了,要是太贵了……”


    “贵也得买!对庄稼好的东西,能眼睁睁看着不买?你们是没看见沙沙县,他们县地有多贫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呢,人家的苗生生比咱们高一截!长得还壮!”


    买是肯定要买的,就是要看价格如何,再决定买多少了。


    五树县百姓都以为还要再等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各村的村长就通知了下去,需要买肥的都来登记,隔日就能送到。


    便有人问了价格。


    “眼下出肥不多,九文钱一斤,稀释后,十斤能管一亩地,你们依着家里的地买,要几斤直接来我这里登记,村里组织人手明天就能拉回来。”


    “早些下地早些安心,怕烧了苗的你就少放些!家里没有那么多地的跟邻居合买也一样!”


    “人家都种出来了没道理你用了肥也种不出来,人家好心分给咱们,别回头因为自己照顾不好庄稼用不好肥转头赖到了人家头上。”


    “这几日县衙也会有人来教大家堆肥,等过几个月,咱们自己有了就不需要花钱了。”


    各村村长都在解释,到了五月底,五树县的肥也终于上好了。


    五月刚过,赵丰年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小河县跟牧县第一条沟渠挖通了。


    “明日开始试通水,拓县令说百姓们都希望大人能亲眼瞧一瞧。”


    赵丰年当然不会拒绝。


    当河水流过牧县的第一片牧场之时,百姓们欢呼雀跃。


    王师爷拭了一把眼睛,“知府大人,这是第一条连接两个县的水渠,耗时两县百姓近两月的功夫,才挖通了这么短短一条,虽然如今它还不够长,也不够整个牧县的灌溉,但是对我们而言,意义非凡,这都是拜大人所赐,还请大人为此水渠赐名,好叫我们日后告诉后辈。”


    拓九只觉得王师爷这番


    话说得好听极了,头一回不觉得他啰嗦,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既然这是小河县跟牧县百姓共同的努力,便叫做和睦渠吧。”


    “河牧渠?怎么不是牧河渠?”拓九疑问。


    “和睦相处的和睦,也代表着两县的关系和睦,如何?”


    其他人都觉得好听,只拓九冒出来了一句,“太拗口了,既然是你的主意,还不如叫赵渠,赵丰年渠?赵大人渠?丰渠?丰年渠?”


    拓九说着说着就被自己逗笑了。


    “丰渠好听。”


    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发现确实好听。


    “不如就叫丰渠吧。”王师爷道。


    拓九连忙接上,“那你记得在县志上写上一句,是我拓九想到的这个名字!”


    赵丰年苦笑不得,“这渠是百姓们的功劳,如何能让我领,还是不妥。”


    只不过,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们,都觉得“丰渠”朗朗上口,甚至在两县交界的地方立了一块石碑,纪念这第一条人工渠。


    得知了这件事,犁丘县县令羡慕不已,整日念叨。


    不过,这些赵丰年就不得而知了,此时他正被巧娘盯着喝完一碗鸡汤。


    “娘,你真的看错了,我没有瘦,就是长高了。”赵丰年无声地拒绝。


    巧娘也不是真的非要逼儿子喝鸡汤,毕竟儿子不爱喝这玩意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心疼他这些日子忙进忙出,这几日竟然是病倒了。


    “自打到了这里,你们就没个歇息的当儿,都是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自小身体就弱,好不容易养好了,如今又病了,你叫娘怎么不担心?”巧娘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大夫都说你这是操劳过度,总之我不管,你给我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就是天大的事也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赵丰年知道这回肯定是让巧娘赵来贺担心了,索性她说什么都应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将巧娘哄得破涕为笑。


    底下几个县里,拓九是第一个知道赵丰年生病的。


    自从丰渠顺利通水,其他沟渠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春耕也结束了,他便履行诺言来到了府衙教他们戎族语,当然,真实的目的是什么,赵丰年也懒得戳破他。


    得知赵丰年生了病,拓九亲自猎了只兔子来探望赵丰年,却看到了后院里一群毛茸茸的鸡崽子,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这是什么?”


    赵丰年披着斗篷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挑眉,“你会打猎,不认识鸡?”


    拓九更惊奇了,“原来鸡崽子小时候长这个样子,长得跟那些鸟似得。”


    这些鸡雏是巧娘上个月闲着没事刚孵出来的,自打来了北地,这里没什么消遣,也不认识什么人,因为赵丰年要盘火炕,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可以养些鸡,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还能给大家都补补身子。


    只是北地养鸡的实在是人少,巧娘搜集了一个月才买来了五六十个蛋,还有十来个是云英蛋,孵不出鸡雏来,如今也养了快一个多月,院子里多了几十只鸡,也多了几分过日子的气息。


    见拓九很喜欢的样子,得知他们家原先是养牲畜的,只是都被戎子杀没抢没了,巧娘顿时心生同情,临走的时候愣是送了拓九一篮子小鸡雏。


    “带回去养着,往后养大了宰了喝汤补身体,这孩子,也是瘦的。”


    于是,拓九就这样挎了一篮子鸡雏回到了牧县县衙。


    “大人,你这是哪里弄来的鸡崽子?”


    “哦,知府大人的娘给的。”


    逢人便解释一遍的拓九最后都没想明白,怎么知府大人的娘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能养好鸡崽子呢?


    他这里不想要,却不知道犁丘县那边的莫东西已经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于是,在一次开会结束后,莫县令挨挨蹭蹭到了赵丰年身边,提起了鸡雏的事。


    听他左一句右一句,就是离不开鸡雏,赵丰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承诺也送他几只。


    但是既然给了拓九跟莫县令,总不能忽略其他人,于是,这天离开府城的时候,几个县的县令县丞是一人提着一篮子的鸡雏走的。


    对比犁丘县莫县令的满意欢喜,沙沙县跟小河县的惊喜,五树县这边的冷存真则是本来冷着的脸越发的冻人了。


    自打上回被赵丰年摆了一道,五树县县衙在五树县百姓心中很是复杂,而出人意料的是,赵丰年再次召底下官员开会的时候,冷存真居然不再让县衙的主簿代出席,而是本人亲自到场。


    对此,大胖总觉得这人再憋着什么坏。


    “万一他是为了打入我们内部,然后把我们的消息都告诉李家那边呢?”


    赵丰年也意识到,李家还有盛富贵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便问了李将军。


    李将军摇摇头,“底下的人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动作。”


    “盛富贵这些日子按时点卯上下值,也没有像前些日子一般到处打听,只是,这人终究是一个隐患,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说不准真的在谋算什么,如今证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还是今早处置为好。”


    李将军诧异地看了眼赵青青,没能想到她能随口轻飘飘低说出这番话来。


    赵丰年沉吟片刻,“不急,我总觉得,还能在他身上挖出点什么来,线放长了,咱们钓大鱼。”


    赵丰年病彻底好后,柳小尺带着车队到了北定府。


    这回,柳小尺带来了赵丰年想要的牛羊,最重要的是,带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赵来富的独子赵有志,而另外一个,竟是赵小云。


    “阿年——”


    “云姐?”


    得知赵小云来了,巧娘赵来贺也十分开心。


    “我听说宝儿,哦哦,又忘记改口了,路上小尺就跟我说了,阿年在这里威望很重,不好叫乳名了。”赵小云调侃完继续,“总之,我听说阿年这里缺人手,想着在哪里干不是干,索性就跟我爹娘说了,我要来北地找阿年,他们起先是有些不太放心,还要跟着一起来,不过被我劝回去了,只说等我这里安顿好了,再接他们过来。”


    “你这孩子,不是刚刚成亲吗,怎么好抛下大尺就来了,他就算缺人,也不能叫你夫妻发分隔两地!”


    “婶娘你就别替我们操心啦,还没告诉你呢,大尺跟我已经决定好了,要搬到这里来。”


    巧娘大为惊讶,见柳小尺笑着点了头才又劝。


    “你们要是都能来,我们都是开心的,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日子过得肯定是没有家里那般舒心的。”


    “婶娘尽管放心吧,我们已经想好了,要跟着阿年这个知府大人做事,难道阿年都不能庇佑我们不成?”


    “你这孩子!”


    赵丰年早就跟柳小尺兄弟聊过,让他们选一个人来北地设商队据点,没想到竟然是柳大尺自己过来,不过这样赵丰年也更加放心了。


    几人关心完赵小云,这才问起了赵有志。


    “哟,终于还记得这里还有个人了?呵。”


    赵丰年看了眼赵小云。


    他如今这个性格?


    惯的呗。


    赵丰年笑了,“有志哥,富大伯的信我刚才已经看了,到底是父母爱子为计深远,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牧县挖沟渠,二是去沙沙县种果树,你刚刚来,先休息几日,也正好好想一想。”


    赵有志听了当即脸都绿了。


    “我好歹是个读书人,你让我又是挖沟又是种树的,那我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在临县不照样种地吗!”


    “哦?这么说,你不愿意,那你想做什么?”


    赵有志一时语塞,“你就没有什么文书什么的我做一做的……”


    赵丰年却笑了,“那恐怕不行了,我这府衙里都是机密要事,也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你倘若想做,也可以,可是要经过考验,在我这里,读书人跟非读书人没什么区别。”


    赵有志气结,恨不得立马回家。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无非是大不了回临县,只是,你也说了,好歹是个读书人,就这点肚量?就这点志气?我听闻你妻子刚有身孕,如此这般,富大伯都要送你过来,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做孩子的榜样,让你孩子以后听人提起你是满脸的自豪?”


    赵有志彻底熄了火气。


    这也是赵丰年接受赵来富托付的原因之一,赵有


    志心比天高,但是好歹本性不坏,还能往回拉一把。


    “今天这么热闹?”说话间,大胖跟赵青青一起回来了。


    看到大胖身后那个身影,赵有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人话都说不好了。


    “你,你是赵青青?!你不是死了吗?!”


    第65章 第65章赵有德善良却实在愚蠢……


    赵有志大惊失色。


    赵青青看到他人的那一刻还有些惊讶,见他这个反应,当即便又笑了,升起了几分逗弄之心,“这位兄弟好生无礼,晴天白日的,竟然咒我不成?”


    赵有志茫然了,“你,你不是赵青青吗?可是赵青青不是死了吗?”


    大胖走了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对吧,你也觉得很像吧,有志哥,我刚开始就觉得像极了,哈哈哈哈。”


    “她当真不是赵青青?”赵有志继续寻求其他人的肯定,见其他人都摇头,一瞬间就陷入了自我怀疑。


    赵青青可管不了她,只转头看着赵小云红了眼眶。


    “云姐。”


    “青青——”


    赵小云冲上来抱住她。


    “你个死丫头,走了就一个消息都没有了,连封信都不给我们寄,明明知道我也是学了几个字的!要不是柳家兄弟,我都不知道你如何了!”


    “云姐,我很想你,但是听说你跟纺织厂的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不敢打搅你,省得你还要替我操心。”


    “你反正总是有理的,当时跟厂里做生意的就没人说得过你,不过这回不怕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搬来北地跟你们一起住啦!”


    “真的吗?”赵青青双眼一亮,见赵丰年也点头,这才又笑了,“太好了,我们这里正缺人手,云姐你来了正好呢。”


    两人这里其乐融融,赵有志气冲冲。


    “她就是赵青青!来喜二叔家的女儿,你们还骗我!”


    赵小云转头一笑,“胡说什么呢,她虽然也叫青青,但可不是赵来喜那家的,她是——”


    “我娘远房表妹家的女儿,刚好也叫青青而已,有志哥,你不要太敏感,这种事很正常,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多了去了。”


    大胖点头附和赵丰年,“没错,那可太多了。”


    几人言辞一致,赵有志忍不住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只是当他晚些时候在饭桌上看见了赵翠翠,当即又吓了一跳。


    这下怎么都知道了是他们哄骗他呢。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怕我知道了告诉旁人嘛!”


    很快,赵有志就送决定好了要去沙沙县种树,而他选择去沙沙县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听说赵青青最近常去牧县,想要避开人罢了。


    而赵丰年也通知了牧县来府城看羊群。


    拓九得知消息当场就从石头上跳了起来,骑上马飞奔到府衙了。


    “赵大人,你真是大好人,真的!”


    赵丰年微笑,“头三年每年利润的三成,后面每一年减少一成,你确定都明白了?”


    “当然了,我不是那种不辨是不的人,这些羊都是府衙自掏腰包买的,我们自然也不能白白占便宜,我们也是现在没钱,等往后赚了钱了,就能自己买了,还怕还不上府衙的账嘛?”


    “今天怎么没见到王师爷?”


    拓九愣了愣,“啊?哦,我嫌他太慢了,没等他,怎么了?大人找他有事?”


    “只是没听到王师爷纠正‘不辨是非’有些不习惯罢了,别放在心上。”


    拓九:“……”


    旁边几人都笑了出来。


    得了准话,拓九马不停蹄地冲回了牧县,当天晚上就拉着人开会。


    当然是王师爷主持大局。


    “三成,不算多了。”


    王师爷想不到的是,等到一年后,他会看着那三成的契书想抽一年前说三成不算多的自己一巴掌。


    第二天,得知牧县即将迎来一批羊,牧县的百姓都沸腾了。


    “虽然只有一百多只,但是迟早会有两百只,两千只,两万只!”


    这是所有百姓都坚信的道理。


    做好了决定后,拓九便带着人去府城运羊,众人赶着羊群的时候,拓九又惦记上了那几头牛。


    王文偶然经过牛棚见他在外头打转,犹豫着上了前。


    “拓大人,这牛可没说要一起给您的,您要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沙沙县那边转转,那头正在清点果树苗,挺有意思的。”


    “谁说我惦记这牛了!”


    王文迟疑,“拓大人,小的没说您惦记牛啊……”


    拓九哑火,正巧这时王师爷总算清点完毕,领着人到了,这才缓解了他的尴尬。


    “你总算来了,可真够墨迹的!”


    “大人,这批羊好,个个生龙活虎的,还有几只小羊崽子。”


    拓九志得意满,“可不是,我都亲眼瞧过了,都是好苗子!”


    拓九坐在马背上,领着羊群在牧县招摇过市,随着越靠近牧场,便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身后,等到了丰渠所在的那片草场,众人期待又热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待看到第一只羊低头啃了一口草,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带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只是欢呼过后,又不少人哭了起来。


    “我阿爷养了一辈子羊,走的时候却连根羊毛都没见着……”


    “我家的羊都长大了,说好了卖了下聘,就在前一天全没了,羊没了,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


    “知府大人把羊带回来了,能不能把我们家人也带回来?”


    王师爷看了这一幕也不是滋味,他是王家的分支,不算远的那种,被主脉庇护着长大,从小读书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戎子看见了杀人,跟普通百姓比起来,他已经算是幸运了,却一直活得战战兢兢,而百姓只会更苦。


    他本想看看拓九,却只见他不知何时也红了眼眶。


    “大人?”


    “起先我不明白赵大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们养羊,有了那肥,种地也饿不死,现在我才明白,他养的不是羊,是养的人心,那个词怎么说?别人是亡羊补牢,他是养羊补心,补大家破缺的那颗心。”


    拓九说完忽然又顿了顿,“我这个词是不是又用错了?”


    王师爷笑了。


    “不,大人用得非常好,一点都没错。”


    牧县终于要重开牧场了!


    这是近来牧县百姓们最开心的谈资,想到那草地上白花花的羊群,百姓们便似乎有了无穷的力气,竟是不分昼夜地挖沟渠,问就是想让牧县早日恢复以往牛羊满地的场景。


    “我们不要衙门的钱,我们知道,知府大人是为了给我们建设那什么家园才让我们挖沟渠引水,哪有建自己的家还要旁人掏银子的?”


    “没错,我们都是自愿的!”


    赵青青得知此事,感动之余立马雷厉风行地阻止了这场自发“活动”。


    “大人是想要百姓们生活如意,但是倘若是拿百姓们的健康,乃至性命来填,跟那些为了政绩压迫百姓之人有何不同?”


    王师爷感动不已,拓九也若有所思。


    百姓本来还为衙门阻止自己建设家园而生气,而得知是知府大人心疼他们不易,担心他们损伤身体才不让他们日夜干活,顿时个个都感动得不行,衙门多方劝阻,竟都不如提一句知府大人。


    众人也纷纷是无奈又好笑。


    牧县这里热火朝天,沙沙县也差不多。


    赵丰年去沙沙县考


    察的时候,就觉得沙沙县无论是种大豆还是种果树都挺合适,以前就跟沙不多提了这事。


    沙不多当然是高兴不已,签了契书后,就翘首以盼树苗的到来,终于等来了果树苗,得知赵丰年不仅给他们树苗,还给他人手帮忙,当即又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知府大人真是个好官啊,好人呐~”


    赵有志听了一路,早就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别念了?”


    沙不多抖了抖,讪笑道,“让您见笑了,以前大家都被欺负惯了,没什么见识,您不高兴我便不说了。”


    赵有志有些烦躁。


    沙沙县百姓高兴不已,纷纷盘算着自家能承包多少的地种果树。


    赵丰年让沙不多将赵有志随意安排在一户人家,不用给予优待。


    沙不多只听说两人是同村,又都姓赵,便不敢怠慢了人,起先是想将赵有志安顿在县衙门的,还是临走的时候赵典吏找到他,说知府大人就是为了锻炼此人,倘若他当真给人按排在县衙好生伺候着,赵丰年反而会不满。


    沙不多吓得连忙说不敢。


    是以,当其他人问怎么安排赵有志之时,沙不多想了个好办法,将人安排去了侄子沙大头家。


    就这样,赵有志住进了沙大头家。


    “我们家承包了一亩地种大枣,你们呢?”


    “我们家没那没多银子,只能盘下半亩地,打算种梨。”


    “不是说可以去衙门签契书,回头从收成里抵扣嘛?”


    “是吗?我头一回听说,就跟牧县养羊一样的契书吗?”


    “大差不差,赶紧去吧,这第一批树苗不多,早些定下早些结果!”


    这样的对话频繁出现在沙沙县每一个地方。


    赵有志黑着一张脸,跟喜气洋洋的沙大头一家格格不入。


    只不过沙大头一家都不介意,哪怕是赵有志干活的时候懒散墨迹,也只当他在家里养尊处优吃不惯这样的苦,只叫他累了就休息,然后继续乐呵呵刨坑种树了。


    赵有志也没当回事。


    沙沙县跟牧县几乎同时进行,赵丰年分别去两县考察,看到一切顺利才放下了心。


    等准备回府衙的时候,却在半道上碰到了犁丘县的莫县令。


    “莫县令?”


    莫县令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犁丘县。


    “如今,小河县大兴水利,兼有开垦荒地,牧县养羊,做牧业,沙沙县也都在种果树,您看,都是北定府下面的县,我们总不好拖后腿吧?”


    赵丰年却笑了,“本官还以为,莫县令已经有了好去处,看不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呢。”


    莫东西眼神闪烁,良久才笑道,“赵大人这话说的,我们肯定是跟着府衙走,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去处。”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希望莫县令一直跟着府衙走,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这北定府自然也只需要一个府衙就够了。”


    莫县令没有说话,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也消失了,赵丰年见状只说了一句。


    “何时莫县令想清楚了,再来府衙找本官罢,不过我只给你三日,时不我待,三日后,犁丘县未来是好是坏,就看莫县令的了。”


    继续上路后,大胖才反应过来。


    “莫县令是也李家的人?”


    李将军摇头,“准确来说,应该是盛富贵的人。”


    “真瞧不出来啊,这老东西,每回见着了都笑眯眯的!”大胖十分唾弃,“不过,阿年,他如果不归顺咱们,你还当真就随他去了啊?”


    这回轮到赵丰年惊讶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大胖挠挠头,“这不是你说,犁丘县未来是好是坏要看他嘛?”


    赵丰年扯出一个笑容,“他要真是个不好的,由着他去,他没什么,只是却苦了犁丘百姓,我一个知府,虽然没有罢免他的权利,让一个人消失还不是绰绰有余?”


    大胖面露惊恐,一副“你果然变了”的表情。


    “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把他关起来。”


    “真的?”


    “当然。”


    李将军在一旁看了却皱了眉头。


    三日后,莫县令来到了府衙。


    “赵大人运筹帷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这北地也迟早是赵大人的,下官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自然是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北地的。”


    赵丰年笑,“莫县令是个明辨是非的,只不过有一言莫县令说错了,这北地是大夏的,是陛下的。”


    莫县令怔愣片刻,随即也笑了,“瞧我,乡野惯了,都不会说话了,自然是如此。”


    “犁丘多丘陵,种植庄稼土地利用度不够,也不划算,不如种药材。”


    莫县令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听赵丰年话头翻了过去。


    “药材?”


    “不错,正是药材,诸如北沙参、桔梗、防风、黄芪这些药材,不怎么挑土壤,甚至沙质土长得更好,都适合北地种植,这些也都是伤风风寒常用的药材,如此一来,便也不愁销路。”


    莫东西双眼放光,“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流程自有沙沙县跟牧县的例子在那里,都一样,你回去想跟各村百姓商量商量,待拟定好了后,来府衙签契书,拉种子。”


    莫东西兴奋不已,离开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大人,也许,你可以找冷存真好好聊聊。”


    莫东西走后,赵丰年想着他说的那句话,失笑。


    而另一头,李将军却找到了赵青青。


    “赵典吏。”


    “李将军还是像往常一样称呼我为青姑娘吧,这府衙里如今形赵的典吏可多起来了,李将军这样一喊,怕不是要出来好几个赵典吏了。”


    李将军眼里流过一丝笑意,这才说明来意。


    “你是说赵有德?”


    “正是。”


    赵青青顿了顿,“李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同知府大人是何关系?也应该知道,我应该称呼赵有德一声兄长?”


    “正是如此,我才跟青姑娘提这句话,青姑娘是个利索人,更是个聪明人,我想,比起一个善良却天真的人,姑娘更希望放一个一心只为赵大人的人在大人身边吧?”


    赵青青笑了,“李将军也是聪明人,想来,我二人倒是不谋而合的。”


    “大人仁慈,总想保护所有人的初心,只是他却不知道,只有他好好活着,我们这些人才能安心去追寻所谓的初心,赵有德有一颗稚子之心,善良,却实在天真愚蠢。”


    李将军惊讶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


    她方才还微笑着,端庄得犹如大家闺秀,如今冷下脸却让人不敢靠近。


    “北地平静久了,大家便没了警惕之心,只想躲在大人的羽翼之下,这可是不行的,李将军,我听闻,母鹰会将小鹰推下悬崖以此让小鹰获得翱翔天际的能力?”


    “确实有这种说法。”


    “那便让赵有德也学一学吧。”


    看着又恢复了微笑端庄的少女,李将军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第66章 第66章丰收的季节


    “目前,沙沙县果园计划由王文负责,小河县跟牧县那边是我在跟进,犁丘县是赵有德,杨知事近来也在继续跟五树县县沟通,但是府衙里能做事的人还是太少了,旁的不说,各房典吏也是不全的,总之,还是要继续招人。”


    赵青青最后总结。


    赵丰年想了想,“这事


    之前是杨知事负责,如今杨菱你要去五树县,那招人的事就交给翠翠吧,翠翠?”


    赵翠翠点点头。


    众人也没有异议,赵翠翠如今担任吏房典吏,自然要分担过去。


    赵翠翠的动作也很快,不出几日,就招到了两个人。


    “小的来自牧县,叫葛达,大家都叫我阿达。”


    “小的叫吴阿飞,家住葫芦巷尾。”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工作中,赵丰年观察过这两人,葛达性格爽朗活泼,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而吴阿飞则沉默寡言,经常是一个人默默做事。


    好在两人干活都是利索的,便都留了下来。


    添了人手,众人总算是有喘气的功夫了,尤其是赵青青,葛达分担了一部分工作后,终于有了空跟赵小云说说话了。


    “我还跟大尺说呢,等搬来了这里,可以天天跟青青一起聊天,结果好嘛,来了半个多月的功夫,见到人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了,你可真是大忙人啊。”


    赵青青连忙赔礼道歉。


    “这个就算了,不过你明天陪我去看宅子,我就原谅你了。”


    这也是赵小云来之前就跟柳大尺商量好的事情,他们毕竟成亲了,也不必跟大家伙都住一块儿,夫妻俩住外头,有自己的小家,反而过得自在。


    再说,赵丰年要在北地设商队据点,柳大尺是要去那边扛事的,住在府衙,商队人员来来往往,也不太方便。


    巧娘知道其中干系,没有多留她,只说让她先买下来可以,只是不着急过去住,只等柳大尺过来了再搬过去也不迟。


    第二天,赵小云果然拉着赵青青一起出门了。


    “我先前已经看中了一家,离府衙不远,只隔两条街,算是在商会跟府衙之间,再远些就是他们商队的铺子,你眼光好,我是想让你陪我去看看,再挑几件像样的家具。”


    赵青青抿唇一笑,“云姐夫家就是做这个的,要是他们都在这里,你倒是省了这个了。”


    赵小云也笑,“可不是,我先前也说呢,其实,他爹娘听说我们打算过来,就说要给我做了家具器物送过来呢,只是我拒绝了,虽说有商队,顺道的事,只是能用银子的事,何必让老人辛苦这一遭的?再说,我知道阿年肯定在这里是待不长的,他日肯定要高升离开,届时我们难不成还要一直在这里,倘若搬家离开,那些自家做的东西是舍不得的,又是一桩麻烦事。”


    “云姐如今这样也越发像个当家的了。”


    “好啊,你笑话我呢?也别说我了,倒是你,整日里外头跑,何时考虑自己的事啊?”


    赵青青垂眸一笑,“我如今只想帮阿年做他想要做的事,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


    因今日是出门陪赵小云逛街,赵青青难得换上了一件粉青色的襦裙,还是过年那会京城里送来的年礼,时下京城时兴的款式,走起路来襟飘带舞,配上简单的随云髻,只在髻边上斜斜地插了一朵绢花,又在脑后系了根发带,却衬得她越发气质出众,这样垂眸一笑,赵小云看的都直了眼,当即叹了口气。


    “从前在赵家村的时候,大家一起玩,你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如今见的世面多了,更是跟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了,有时候看着你这样,我还真是羡慕。”


    赵青青笑了,“云姐说这话可是叫我难堪了,你羡慕我,我倒是也羡慕你,上有父母疼爱,如今又夫妻和顺,只是我们都比旁人幸运,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最紧要的,不是吗?”


    赵小云当即便笑了,“你说的对,我们都很幸运,没必要羡慕来羡慕去的,不过你最近这么忙,不会因为我的事耽误你公事吧?”


    “府衙里有了新人,再说,牧县小河县的大人们都是能干的,我顶多当个监工,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不成?那就叫人生厌了,难得偷闲,云姐就别压着我回去干活了!”


    赵小云这才彻底放了心。


    只是等两人回到府衙,前头就有人来请赵青青,只说牧县县衙有人找。


    赵青青对着赵小云歉意地笑了笑,这才跟着人去了前衙。


    “可说了什么事?”


    传话的正是新来的葛九,闻言笑了笑,“只说有很重要的事着急找青姑娘,却没说到底什么事,不过小人听说好像是关于羊呢。”


    牧县的人会放牧养羊的不少,赵青青记得,有一只羊送过去的时候已经怀了小羊,还是牧县一个百姓发现的,难不成是羊群生了病?


    只是等到了地方,听拓九正跟杨菱议论羊肉怎么做好吃,赵青青就排除了这个原因了。


    “自然是烤全羊,涮什么锅子,没滋没味的!”


    “涮羊肉才能最大程度发挥羊肉之本味,羊肉嫩滑,汤汁鲜美,只一碗便叫人流连忘返,炙羊肉虽肉质紧实,却委实浪费了其鲜嫩。”


    “老子的羊,老子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哦,那你还欠着府衙六百两银子,别忘记了。”


    “你——”


    赵青青发出一声轻笑,两人皆转头看过来。


    杨菱立马就笑了,“赵典吏,你们岚州也是喜食羊肉的,不知那里偏好炙羊还是涮羊?”


    “我幼时家贫,倒是没怎么吃过羊肉,不过听闻夏日里吃的伏羊大多是熬成羊汤,一家人分而食之。”


    “以热制热,补虚健体,大抵如是了。”


    而拓九自赵青青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呆了。


    他见过男装的赵青青,穿着吏服的赵青青,却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打扮的赵青青,明明都是平日里用的那根发带,束起长发的时候只让人觉得英姿飒爽,可今日看着那根平平无奇的发带,他只觉得是飘进了自己的心里。


    “不知拓大人找我何事?拓大人?”


    拓九回过神来,涨红了一张俊脸。


    “羊,羊汤也好的……”


    杨菱是过来人,立马就懂了这少男心事,忽地笑了。


    “既然赵典吏跟拓大人还有要事相商,我就先告辞了。”


    杨菱走后,拓九依旧红着脸。


    “拓大人,各地自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便是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口味,求同存异便是了,我也只是告诉杨知事一个习俗,并非对炙羊肉有何看法,还望拓大人不要见怪。”


    拓九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也觉得羊肉汤挺好的,我也喜欢的!”


    那确实,毕竟北地喜食肉食,羊肉能驱寒,人家做法多也是有的,赵青青不再纠结此事,复又问了他找自己对策缘故。


    拓九这才想起来,“哦,是这样的,那批羊里面不是有一只母羊怀了崽子吗?照料的村民说这两天就要生了,我是来问问赵典吏,你要不要去看看?”


    见赵青青迟疑,拓九连忙又道,“毕竟这事也是赵典吏忙前忙后的,我想着,这可是第一只重新出生在北地的羊羔,那什么,就跟丰渠一样,意义重大,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赵青青恍然大悟,“拓大人心细如发,既然如此,我会去的。”


    拓九立马就开心了,离开府衙的时候都哼着歌。


    赵青青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赵丰年,只说自回到大夏后,牧县的第一只小羊羔要出生了,牧县百姓都希望他们去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赵丰年也很高兴,第二天,几人接到牧县的通知,就赶过去了。


    拓九本来兴高采烈,只是在见到赵丰年跟李将军的时候,顿时笑容都僵住了。


    赵丰年挑眉,“怎么拓县令似乎看到我们不是很高兴。”


    王师爷连忙上前打圆场,“高兴,怎么不高兴,知府大人亲自莅临,我们牧县上下都欢欣鼓舞呢!只是我们大人昨夜守了那母羊一整夜,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原来如此。”赵丰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是只想让他自己想见的人过来呢。


    “大人,那羊今晨便有要生的兆头,已经让经验丰富的牧羊人守着了,适才传话来,说正要生了,不如我们赶紧过去?”


    一行人又向牧场出发。


    拓九幽怨地盯着旁边恢复到英姿煞爽的女子,只觉得心都被辜负了。


    “拓大人?怎么了?”


    “无事”


    只是等到牧场,拓九便什么也想不到了,他们来的巧,那母羊正在牧羊人的帮助下产小羊。


    “老张头是老把式,帮羊生产是小事,经历了不知多少回了,说是这母羊胎位正着呢,寻常需要一两个时辰,今日估计一个时辰就能生下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小羊生了出来,还不等众人高兴,就听老张头又喊了一声——


    “还有一只,是双胎!”


    围观的百姓更开心了。


    王师爷怕他们不理解,忙笑着解释,“羊一般一胎是一到两只,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一只,这双生胎放在羊身上也是少见的,可见正是天佑我北地,佑我牧县啊!这是大大的吉兆,祥瑞啊!”


    这个说法一说出来,瞬间得到了百姓们的赞同,甚至周围已经有


    人把吉兆和祥瑞的说法传出去了。


    赵丰年见状,只觉得有意思。


    花了一个半时辰,母羊生了两只小羊羔,一公一母,若不是还有顾忌,王师爷都想说龙凤胎了。


    下了崽后,那经验丰富的老张头又叫人把一早准备的吃食送到了母羊身边补充体力,见它吃了,这才放下心来,两只站都站不稳的小羊羔已经耸着鼻子去找母乳了。


    “都是健康的小羊崽子!”


    虽然等了一个半时辰,但是众人都十分开心,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让赵丰年取个名字。


    拓九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这两只羊可是在他们牧县出生的第一只羊,代表着他们牧县重新开始,可不是有重要意义?正经取个名字才是真的,便也连忙让赵丰年取名。


    赵丰年哭笑不得,还是依着他想了想,“既然是吉兆祥瑞,不如就叫阿吉阿祥?”


    于是,牧县的牧场上便多了两只叫做“阿吉”跟“阿详”的小羊。


    刚过完中秋节,柳大尺便跟赵来贵吴菊香夫妻来到了北地,赶上了北地农忙收获的季节。


    赵来贵、吴菊香跟巧娘见了面后,得知赵丰年带着一帮人都去各县城盯着小麦收割了,人手不足,连赵来贺都去了,忙就说也要过去帮忙,却被巧娘拦住了。


    “你们刚过来,一路上累的还不够?赶紧歇着吧,大尺你也一样,先别忙着收拾,小云去了商队铺子那边,晌午会回来吃饭的,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赵丰年还不知道柳大尺已经到了,此时他正在小河县。


    小河县是几个县里耕地面积最大的,种植的小麦也最多,因为水车沟渠的缘故,如今整个县城水车到处可见,灌溉加上肥料,小河县的小麦比其他几个县长势都要好,且成熟的也早。


    早在月前,小河县的百姓见到那密密麻麻的麦穗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如今要收获了,每个人都摩肩擦踵。


    何县丞领着赵丰年来到了流水县,就是起初第一个安装水车的村子,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面锣鼓,锣声一响,百姓们开始收割第一亩地。


    赵来贺好久没收麦子了,今天为了过把手瘾,也加入了割麦子的行列,他割得稳当,速度也快,旁边的百姓见了,知道他是官府来帮忙的,却没想到他动作这样熟练,立马夸了一句。


    赵来贺就笑了,“我在老家是常干农活的,后头来了这里倒是没啥机会了,见着这庄稼我就高兴!”


    “您看着就是好庄稼把式!”


    “哈哈哈哈哈。”


    割完小半亩地,赵来贺在沟渠边上洗了把手,麦禾好割,就是麦芒刺人,不马上洗掉,回头得全身刺挠。


    “爹,过瘾了?”


    赵丰年笑着走过来。


    “那可不,不过也真是许久不干活了,这才干了多少,竟然就开始腰酸背痛了。”赵来贺一边说一边摇摇头。


    “那您可仔细些,别回头我娘得唠叨您了。”


    赵来贺嘿嘿笑了几声,抬头望着金黄的麦田,“这麦子好啊,不比咱们老家的差,空麦壳的也少,我估摸着一亩地能有两石。”


    临县堆肥后小麦亩产在两到三石,后面连续几年都是三石,比前面没用堆肥翻了两番,这里就算差一些,能有两石,就已经不错了。


    两人这里聊着,方才跟赵来贺闲话的村民过来洗手,听到了赵丰年管刚才一起割麦子的人叫爹,当即大吃一惊,回去就更其他人说了。


    “你肯定不知道刚才跟我一块收麦子的那人是谁!”


    “谁啊?不就是衙门里的大人吗?我方才身边也有一个,别说,做起事来不比咱们慢。”


    “我这个可不一样,我听知府大人喊他‘爹’!”


    “那不就是知府大人的爹吗?”


    众人大惊,随即便是一阵感动。


    “知府大人关心我们这些人也就罢了,竟然连知府大人的爹都来帮咱们收麦子了,知府大人真是好官呐!”


    麦子成熟后收获期一般会控制在十天左右,提早收割麦子还没长好,时候晚了麦子就自己掉在地里了,不出几日就要生根发芽,那就损失大了。


    因此,一时间,整个北地都在抢收。


    等抢收完,还要撑着天气好的时候晾晒两到三天才能进行脱粒,这是北地第一次用堆肥后的收获,为了计算到最准确的数据,整个府衙的人基本都在各个县里巡视,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赵丰年也一个县一个县地看过去,等到了沙沙县,沙家村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赵有志在地里收麦子。


    许是看到赵丰年的目光停得有些久了,沙不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连忙就慌了。


    “大、大人,这个,我们并非故意让您同乡收麦子的!我现在就去喊人过来!”


    赵丰年阻止了他。


    他只是没想到赵有志一个从小没接触过农活的人也能下地干活了。


    起初,他让赵有志来沙沙县种树,就是为了磨一磨赵有志的傲气,也是想让他知道他能读书识字是因为赵家吃苦的事没让他做,没必要整日里不可一世,看不上这个那个的。


    他以为赵有志肯定会中途吃不了苦,也做好了他会放弃的准备,届时,他还是会好生养着他,不过却只会当作一个普普通通来投奔的亲戚,不过没想到的是,赵有志虽然偶尔回一趟府衙跟大家一起吃饭,却半点不提沙沙县的事,如今竟然跟着一起下地了。


    这时候,沙大头媳妇来给他们送水,赵有志接过去说了一声谢,正要喝的时候,却看见了麦田边站着的赵丰年等人,怔愣片刻后,一口气喝了那碗水,弯腰继续割麦子了。


    沙大头媳妇笑着收拾好东西,走到他们这边,正要行礼,就被拦住了。


    “我们只是来看看,不必多礼,再说,这位嫂子既是有了身孕,更应该小心些。”赵丰年瞟了眼她的肚子,似乎知道了为何赵有志这样了。


    “大人们真是善心人,有志兄弟也是,听说他同知府大人您是同乡,知府大人,有志兄弟本来是分到我家来种果树的,只是如今果树也种完了,还要他帮着我们家收麦子,我们一家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也没啥好东西的,只是不知有志兄弟的俸禄是多少?我们替他补上上个月的俸禄可行?听闻他媳妇也怀孕了,他还要在外劳作,是在是不容易。”


    赵丰年笑了笑,“不必如此,他作为府衙的官吏,俸禄自有府衙出,既然他表现好,府衙自然会多奖励他,你们的银子就留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吧。”


    赵丰年特意在沙家等了等,等到了赵有志忙完。


    赵有志看到他还在,也很惊讶,但是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活干得不错。”


    赵丰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赵有志火大。


    “赵丰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在这里干活了,你还不满意?”


    “直呼上官名讳,可是不敬。”


    赵有志顿了顿,又反映过来,“你才不是我上官!”


    “那你直呼我一知府名讳,也是不敬,亏你整日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可见这礼节修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有志却泄了一口气。


    “我算什么读书人,我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甚至都不如赵柱子那个家伙,更别说你赵丰年了。”


    “我以前贼妒嫉你,你看你,比我晚读书,可是学问比我好,脑子也比我强,在私塾里,顾家两个夫子都夸你,到了赵家村,村里人也夸你,我爹更是天天拿你做比较,你都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顾家私塾里,就没有不讨厌你的,你也真的挺让人讨厌的。”


    “到了后来,我考上童生了,你也考上童生了,我靠秀才落榜了,你呢,读了官学,考上了秀才,不务正业地干什么油厂、纺织厂,结果中举中了个解元,去了府城,又去了京城,会试、殿试,成了状元,当上了官,可我呢,


    兜兜转转回来还是考不上一个秀才公名,我爹整日盼着我能改换门庭,可是我却是个指望不上的。”


    “如果你还想科举,也不是没有机会。”赵丰年说了一句。


    赵有志自嘲,“我就不是那块料子,我爹肯定也这样想,才想着把我送到了你这里,指望你能给我安排一个前程,只是你说的对,衙门里的东西重之又重,我能做什么呢?不过认识几个字而已,我刚来沙沙县的时候,连怎么挖坑种树我都不会。”


    “你可知,在这北地,在整个沙沙县,读书识字的人,一只手都不到?他们不是不想,是没有机会,你我能识字读书,已经是命好了,何必怨天尤人考不上秀才,也不是非要考上了才能做出一番事来,你能做什么,只有尝试去做了才知道,你不是不服气我吗,那我给你这个机会,我有意在北地兴官学,北地特殊,各个县城都没有私塾学堂,便是有志之人,也无法实现梦想,我便把此事交给你去办,倘若能让我满意,我承诺会让你考上秀才。”


    赵有志沉默了。


    “科举舞弊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赵丰年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赵家人的脑回路都这样清奇。


    他微笑,“恐怕我暂时还不想入狱,我说的是辅导你读书。”


    第67章 第67章刺杀


    小河县的小麦产量头一个统计出来,全县平均亩产一石八斗,最高的人家达到了亩产二石,这个数据刚出来的时候,整个小河县,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不敢置信。


    “去年才一亩六七斗啊!就算是因着后面老天爷不下雨的缘故,可前些年也不过**斗,这、这是翻了一番啊!”


    “你家多少?”


    “一石六斗!”


    “那你家上肥晚了,我家有一石七斗哈哈哈——”


    这样的言语最近经常出现在小河县,整个小河县都弥漫着丰收的喜悦。


    而小河县隔壁的牧县最后收了平均亩产一石六斗,沙沙县也是一石六斗,犁丘县一石七斗,至于五树县,平均亩产一石四斗。


    随着完整的数据被呈上府衙赵丰年的案头,府衙召开了抢收后的第一场会议。


    从府衙出来后,各县官员都十分喜悦,除了五树县。


    “其实一石四斗已经不少了,冷假面,你也别灰心,毕竟知府大人不是说你们去年是一亩地八斗嘛,还是有所增加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五树县地挺肥的嘛,去年那鬼天气都有一亩八斗。”


    拓九照例嘲讽完人上马,王师爷歉意地跟冷存真行了个礼,连忙跟了上去。


    冷存真照样冷着一张脸,不知想些什么。


    每个县都翻了个番,人家小河县去年六斗,今年一石八,何止是翻了一番,三倍都有了,而五树县土壤肥沃程度北地能排第二,要是全程跟着堆肥,怕不是也有一石七八了。


    虽然就是这回,也有不少人家是后面补上来的,只不过还是要比五树县早,这才叫五树县落后了一截。


    各县衙的人回到县衙后,百姓们自然也听说了其他几个县的情况,顿时便对五树县同情不已。


    “要不是他们不听知府大人的,早就跟咱们一样了。”


    “谁叫他们不信任知府大人呢,我们可不一样,早早就堆了肥的。”


    “谁说不是,不过,他们晚了几个月都能有这么多,可见这堆肥有多好了。”


    “我家今年也是一开始没用,明年就打算早早用上了。”


    “我家也是!”


    外头的人都替五树县的百姓不值,身在五树县的百姓知道了如此明显的对比,自然更加悔恨又不满。


    悔恨于自己没有鼓起勇气坚持要学那堆肥,不满的是县衙门的不作为。


    只是不等百姓们哀怨,便又马上来到了大豆收获的时候,各县百姓都要忙着进行了下一轮的抢收,五树县也一样,大豆是府衙发下的新粮种,所有人都是有担心又期待。


    小河县跟沙沙县大豆种得最多,赵丰年特意留意着这两县的情况,甚至抽空的时候,找来了陆木匠,将连枷做了出来。


    陆木匠只听说是一种农具,还不知道用法,见赵丰年带着东西要去小河县,连忙也跟了上去。


    小河县这边,得知这是赵丰年做出来专门碾大豆的,都十分惊奇。


    “还不止呢,这连枷可是我们大人小时候见家里人用大石碾子辛苦做出来的。”大胖乐呵呵地跟众人分享赵丰年“连枷神童”的故事。


    众人也很给面子,直听得惊叹连连。


    大豆都晒过了几日彻底干了,大胖亲自上手示范了一下,大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陆木匠看的也十分满足。


    赵丰年也是临时想到了这一茬,又想着顺道过来瞧一瞧,如今见何县丞安排人去仿制了,这才笑着准备回府城了。


    “知府大人真好呐,还特意给我们送过来。”


    赵丰年骑在马上,听到这话笑了笑,便带着大胖一起走了。


    而陆木匠,何县丞担心小河县的木匠看不明白,特意请他留了下来,等晚些时候再送他回去。


    “阿年,你听到了吗,如今百姓们都当你跟神仙似的,我前面去犁丘县还听百姓们说,你叫做赵丰年,肯定是天上管丰收的神仙下凡来了。”


    赵丰年也笑,“都是他们自己的功劳。”


    “哪有,分明是你,教他们堆肥,又修水利,这才有了丰收。”


    “最主要的是百姓们,是他们不辞辛苦用一双手劳作。”


    两人这里说着,快到府城的时候,忽然冒出了几个黑衣蒙面人。


    赵丰年看着他们手上闪着寒光的刀,面上一紧。


    “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北定府知府赵丰年,不知几位好汉有何指教?”


    “自然是要你的命的,废什么话!”


    大胖完全吓傻了,只见那刀光剑影向他们冲了过来。


    知府大人被人伏击,身受重伤,命在旦夕。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北地。


    拓九第一时间赶往府衙,半道上碰到了何县丞,嫌弃他太慢,便带了他一程,而沙不多跟莫东西因不会骑马,也坐着马车朝府城赶过来。


    到了府衙门口,何县丞立马从马上滑下来,先是吐了一地,拓九看得十分嫌弃,直接丢下人进去了。


    刚进去,就看见了赵大胖垂头丧气地坐在中堂的台阶上。


    “到底怎么回事?!”


    大胖红着眼眶,看见是拓九,猛的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前两日,我跟大人一起去小河县送东西,快回府城的时候,忽然遇到了几个黑衣人,他们都带着刀,为了保护我,大人中了刀,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人到现在还没醒。”


    后面赶上来的何县丞刚听到这句话,就见拓九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是不是你跟那些人勾结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大人从你们小河县回来路上就遭了人刺杀了!”


    何县丞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啊!也许是那些人听说了大人出城埋伏呢?”


    “那怎么去我们牧县就没事,去你们小河县就出了事?”


    何县丞觉得太冤了,“我哪里知道啊,那天大人


    来我们小河县,我都是人通知后我才知道大人来了。”


    拓九这才松了手。


    这时,又见李将军领着几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模样的人匆匆走来,连忙拦住了他。


    “拓大人,大人命在旦夕,我赶着带这几位大夫过去,先不奉陪了,待一会我通知青姑娘接待几位。”


    拓九都顾不上李将军喊“青姑娘”了,听他说赵丰年命在旦夕,立马更着急了。


    只是知府大人遇到了这样的事,如今整个府衙都在戒备森严,每一道门都有专人把守,拓九也不好擅闯。


    没过一会儿,只见赵青青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声素色的衣裙,发间素净,显然是无心装扮,如今眼框微红,显得格外脆弱。


    拓九当即就心疼不已。


    “见过拓大人,见过何县丞,大人出了事,不好见各位,如今府衙家里都正乱着,有怠慢不周到之处,还望谅解。”


    “赵典吏实在是客气了,大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担心,不知道大人如今情况如何?”


    赵青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大人还未度过难关,一直在发热,如今,也只能看看大夫有什么办法没有了。”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


    赵青青惊讶地看着拓九。


    “我知道,大人受伤了,你肯定心里难过,难过就不要笑了,不要勉强自己。”


    难得见到这样认真的拓九,赵青青敛眸,“多谢拓大人。”


    不多时,沙不多跟莫东西也到了,到了地方,见氛围凝重,正要问赵丰年情况,就见拓九站了起来。


    “前几日从小河县回来的路上遭人刺杀了,伤得很重,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还在发热。”


    赵青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怎么回这样呢?知府大人这么好的人,怎么有人这样狠心?”沙不多愁眉苦脸。


    “是啊,我也想问,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呢!”


    拓九又坐了回去,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嗤笑一声,“还不明显吗,看看谁不在场就知道了。”


    莫东西迟疑,“你是说,五树县?”


    “哼,那个冷存真,本来就跟知府大人对着干,又跟李均盛富贵搅合在一起,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我本以为他只是脸黑,心里是装着百姓的,没想到心都是黑的!赵大人待我们怎么样,来到了北地后北地又有了怎么样的变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真想要北地越来越好的,谁会对大人下手,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冷存真不像是哪种人……”


    拓九看了莫东西一眼,“你站他那边?也是,原本你也有些摇摆不定,说不定你也放过消息,谁又说得准呢?”


    眼看拓九就要无差别攻击了,赵青青忙站出来平息纷争。


    “各位,大家都是关心大人,大人知道了心里肯定很感谢大家,只是如今大人性命垂危,而幕后黑手还未找到线索,我们就先乱了,岂不是正合了旁人的意?依我看,几位不如先回去,等大人好些了,或是有了什么消息了,我再通知大家如何?”


    几人相互看了眼,就打算离开了。


    正当这时,王文从外头跑了过来。


    “赵吏,您让我留意的,那盛,盛通判果真不见了!”


    说完,他仿佛才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忙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只是,显然是太晚了。


    “盛富贵?什么叫他不见了?好啊,果然这件事就跟他有关系是不是?”


    赵青青为难。


    何县丞也上前一步,“赵典吏,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等的?我们都是跟知府大人同一阵线的,不如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想想?”


    赵青青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们都听到了……其实,大人还没出事之前,我们就怀疑盛通判勾结李家哄抬粮价,更是得到了消息说他们勾结戎族,大人就派人盯着他,只是还没抓住他勾结戎族的证据,大人就……如今,大人还不省人事,盛富贵却跑了,怕是跟找不到证据了。”


    “这还要什么证据?这明摆着就是他做的!大人没来之前,那盛富贵跟李均就是北地的土皇帝,后面大人来了,又是他的上官,他权利被夺必然心里不满,加之大人在北地声望越来越高,他就越发没了地位,便想着勾结戎族害大人,只是没想到大人先派人盯住了他,他便想先下手为强,趁着大人受伤顾不上他,就逃了,这还不显而易看吗?”


    莫东西还在那里思索,而沙不多跟何县丞已经深信不疑了。


    莫东西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几人都这样说,听着听着,他便也觉得确实是这样的。


    “即便当真是如此,只是如今大人受伤了,也拿他们没办法,还望近来几位大人回去后加强人手巡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盛富贵当真是逃去了戎族,勾结外族,趁我们北地丰收抢粮,那可就糟了。”


    赵青青这么一说,几人顿时明白了严重性,来不及多说,纷纷准备回去了。


    赵青青送至府衙门口。


    拓九上了马,深深看了赵青青一眼。


    “怎么了,拓大人?”


    “你,不要太难过了。”


    赵青青微微一笑,“多谢拓大人,我记着了。”


    送走各县的人,赵青青才回到后院。


    路过赵大胖的时候,见他还是萎靡不振,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走了。


    到了赵丰年门口,李将军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我已经让王文去更远的地方请大夫了,但愿大人能早些醒过来吧,这些日子还要继续劳烦李将军镇守府衙了。”


    李将军点点头,“青姑娘只管放心。”


    赵青青跟李将军商量完,这才到了内堂,见大家都在,巧娘靠着赵来贺抽泣,忍不住叹了口气。


    “婶娘,你放心,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已经派人去京城,让傅家出面,请最好的大夫,阿年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巧娘一把抱住她,“我可怜的宝儿啊——”


    赵来贵吴菊香看着这一幕,百味交集。


    跟赵有志一样,前些日子看到赵青青赵翠翠第一眼的时候他们都大吃了一惊,只是不同于赵有志,他们经历过女儿起初的乌龙,当即就明白了,起初姐妹俩的死,怕是掩人耳目,又想到赵来喜王小红如何对待两个女儿,便是他们也忍不住心生同情。


    如今,他们也只当巧娘真多了两个远房外甥女罢了。


    赵来贵吴菊香本来已经搬出去跟赵小云柳大尺一起住了,只是听说了赵丰年受伤的消息这几日都来陪着,此时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伤心。


    而大胖走过来见了,又是全然的自责。


    “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就应该冲到前面去,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叫宝儿替我挡刀!”


    赵有志难得安慰他,“那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人家有五六个人,你们就两个人,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宝儿曾经说有办法让盛富贵消失的,是我,是我让他改变的注意,要是我当时直接说让他把盛富贵弄死,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赵有志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是我太软弱了,也是我太天真了,看不清这里面的危险,宝儿善良,愿意给别人机会,可旁人又如何肯给他机会,直接下死手了,我不配跟在宝儿身边!我也没保护好他,反而让他来保护我。”


    “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是,如果有下一次,我想,他还是会保护你的。”


    赵有志是真的这么想,他也是真的觉得这会是赵丰年能做出来的事,想到


    这里,他居然有些羡慕。


    而另一边,各县衙的人回到县衙,连夜召集了人手,准备全面戒严。


    到了第二天,各县百姓忽然发现守卫森严了起来,纷纷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不打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知府大人竟然叫人刺杀,危在旦夕了!


    顿时,各县都炸了锅了。


    第68章 第68章抓住了


    “是什么人这么狠心,那么心善的知府大人都要害!”


    “这哪里是要害知府大人,是要害咱们老百姓啊,知府大人来了后,做了不少事,我们的日子才终于好过些,眼瞅着这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了,越来越有盼头了,那帮子人就看不下去了,非要毁了知府大人,毁了我们的好日子!”


    “知府大人是为了给我们送给大豆脱粒的工具才被害的,可见那坏人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只是这人是谁呢,衙门里的大人只说还在排查,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这还用查吗?除了那府城的李家还能有谁,知府大人教咱们堆肥,小麦就大丰收,如今大豆也收了,瞧着产量肯定也少不到哪里去,谁最见不得咱老百姓手里有粮的,不就是那李家!”


    “我听说,府衙门里出了叛徒,有个通判逃了,八成是他出卖了知府大人!”


    “什么叛徒,那盛富贵就是个笑面虎黑心肠的,跟那李家都不是什么好种,我听说他不满知府大人来夺了他的权,勾结了戎族,想要趁着收粮来抢咱们的粮食呢,怕被知府大人知道了,就伙同那李家一起找人刺杀知府大人!”


    “难怪最近县城里村子里都在戒严,都不许我们随意外出,竟然是这样!”


    “天杀的戎子,天杀的盛富贵!天杀的李家!”


    百姓们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吃了李家跟盛富贵。


    这种说法在各个县愈演愈烈,县衙得知此事,却并不派人遏止澄清,这也让百姓们更加确信就是盛富贵伙同李家勾结戎子刺杀赵丰年,还要来抢粮食,一时间,各村各县纷纷组织人员上书请愿,希望府城将盛富贵与李家都抓起来。


    五树县府衙。


    “大人,如今百姓们都在做万民表,是不是要压一压?”


    冷存真看了他一眼,“压什么压?既说是万民表,便是百姓的意愿,如何是我们压得下来的?”


    张主簿闻言有些惊讶,“可是,盛大人跟李家主可说了,让大人随机应变,大人可莫要忘记才是——”


    “我乃大夏天元十五年的进士,上过金銮殿,赴过琼林宴,他盛富贵、李均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做我的主子?”


    张主簿大惊失色,却对上了一双比北地的雪还要冷的眸子。


    府城,赵青青杨菱等人看到各县送来的万名表,以及李家罪证状纸,心下欣慰。


    “倘若大人看到这些,定会十分开心,这就是百姓的志愿,这就是民心啊,有了这个,衙门就能发难李家,押下盛富贵了。”杨菱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


    赵青青将东西收起,“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我将这些东西读给大人听,希望他听到这些消息,能早些醒来。”


    “府衙外头百姓们还在为大人祈福,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王文双手合十。


    赵青青一路穿过前衙,中庭,到了后院,进了赵丰年的院子,跟门口守卫的两个护卫点了点头,两人回礼后,推开了门,待赵青青进去,才重新关上了门。


    “看来一切顺利?”只见赵丰年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对面的赵有志面无表情丢下一颗白棋。


    “既然你们计划要完成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赵青青对着他莞尔一笑,“计划顺利,可还尚未完成,怕是还要有志哥继续‘照顾’阿年一些时日了。”


    赵有志气结,“我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也都保证了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有必要嘛?再说,你怎么跟外头说的,说我在这里照顾他?也太假了吧!谁会信啊!”


    “哦,婶娘他们都相信的,说患难见真情呢,恭喜你,有志哥,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几分呢。”


    赵有志气闷不已,当即也不管他们,走到了隔间自己暂时的‘住所’,直接往榻上一躺,眼不见为净。


    赵青青收回目光,将东西放到了赵丰年面前。


    “可以收网了。”


    赵丰年受了伤不假,却非致命伤。


    那天,赵丰年跟大胖在府城外遇到黑衣蒙面人,赵丰年第一时间想的是拖延时间,毕竟李将军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他赶来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并没有上当,要不是他们是骑着马,还能周璇一二,怕是要当场毙命。


    好在李将军的人及时赶到,他才只伤了一只手臂,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打算将计就计。


    赵丰年的伤口不大,但是流了不少血,也很能唬人,几乎是李将军到的第一时间,两人视线交错,这个计划就启动了。


    至于大胖,许是被赵丰年挡在他前面的样子吓坏了,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带回了府衙,一直以为赵丰年伤得很重,赵青青提出,为了真实可信,索性连他一起瞒着。


    赵丰年看着赵青青,赵青青却头一回没有听他的。


    “阿年,你的未来的路注定要披荆斩棘,跟着你的人,并非有一颗衷心就够了,有些黑暗面,他可以不接触,却不能不知道,大胖哥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你也应该相信他,否则,你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赵丰年沉默了片刻。


    “青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远离这世间所有的黑暗。”


    赵青青勾起唇角,“可是我已经看到过了,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是踏入黑暗的那个人。”


    赵丰年妥协了,他相信赵青青。


    府衙这边,本来只有赵青青跟李将军知道整个计划,但是很不巧,就在几人商量的时候,撞上了来找赵丰年回话的赵有志。


    于是,赵有志就被留下来“照顾”赵丰年了。


    再后面,就是各县衙官员得知了消息来府衙打听情况,在赵青青的授意下,这场知府大人遭刺重伤的消息就被放了出去。


    “盛富贵那边如何了?”


    “如你所料,老狐狸果然没有离开北定府,李将军的人跟着他,看到他在城外三十里一家农户家里跟人碰了头,被我们的人当场抓获,李将军传回消息,说会安排人在那边继续守着,至于盛富贵还有那戎族人,看你的安排什么时候押送回来。”


    “戎族在北山关外,为何能突破北山关深入北地?”


    赵青青也想不通这一点,“李将军说盛富贵坚持只是要求那戎族带他离开北地,不曾有过勾结他们过来抢粮的想法。”


    赵丰年想了想,“看来,我也该‘醒了’,让李将军把人带回来吧,热闹些。”


    “我明白了。”


    赵青青说完便要离开,这时候赵有志又跳了起来。


    “喂,赵青青,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赵青青诧异回眸,“什么放不放的,你不是还要跟着阿年商议如何在北地推行官学嘛?”


    赵有志愣了愣,直到赵青青离开了,他这才反


    应过来,赵青青是帮他呢,当即便有些不是滋味。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心想,赵青青还是那个赵家村的赵青青。


    得知府衙的人抓到了盛富贵,还有跟他一起勾结的戎子,不日就要押送回府城了,百姓们气愤之余又自发准备了石子,至于臭鸡蛋烂叶子,那是没有的,毕竟人都不够吃,哪里能叫坏掉,不过这石子也不能太大了,免得真将人打死了,知府大人都不好报仇了。


    倘若赵丰年知道了百姓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地夸赞百姓贴心了。


    于是,等盛富贵跟那戎子被押送回来这天,通往府衙的路上站满了愤怒的百姓,甚至有百姓特意从其他县城赶过来,就为了冲卖国贼扔一把石子。


    待两人押到府衙,已经是不成人样了。


    王文看到人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狼狈不堪的人就是是以前那个富态又姿态高高在上的盛富贵。


    介于知府大人还“重伤未醒”,两人走完流程就被押到了大牢。


    而到了大牢,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那里了。


    “盛大人,好久不见呐。”


    赵丰年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盛富贵一抬头看到是赵丰年,瞬间瞳孔放大,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赵丰年,你不是?你怎么会?不对,你根本没有受伤!也没有昏迷不醒!你是装的!”


    赵丰年连忙坐在了为他准备的圈椅上,又抬起了还包扎着的右手,朝他挥了挥手,“怎么会呢?本府可是被你派人刺杀,重伤难愈,奄奄一息,这会儿刚苏醒过来,你瞧,这不是还包扎着呢嘛。”


    盛富贵知道他在羞辱自己,当即又是气愤不已。


    赵丰年笑了,“说说吧,盛通判,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赵大人,我已经跟李将军交代了,我确实认识戎族,可这北地,谁不认识几个戎族人?就是两年前,我们这些人也都是戎人,赵大人来了后便排挤我,我做不下去这个通判,自然是想着离开,什么刺杀不刺杀的,我可不知道,就算赵大人不待见我,也不该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赖到我头上,更别提叫李将军直接拿人了,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赵丰年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妄想狡辩,“规矩?那就要问问盛大人,遵的是哪边的规矩了?你口口声声说只是认识戎人,说两年前大家都是戎人,可这里的百姓却以为自己还是中原人,我倒是不知道,盛大人的姓氏原来出自戎族,想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盛富贵怒极,却料定赵丰年没有证据,“赵大人,多说无益,倘若你拿不出证据来,就别想将勾结戎族的罪落到我头上,你如今在北地只手遮天,却不知我朝廷里也是有人的!回头陛下知道了你这样冤枉残害同僚,定不会饶了你!”


    赵丰年挑眉,“看来你还有同伙?”


    盛富贵气得直接闭了嘴。


    赵丰年笑了笑,“听闻这个戎人不会说中原话,我们沟通不了?不过你放心,李将军的人不会说戎族语没关系,自然是有人会说,届时自然分明,至于你盛富贵,就算治不了你通敌的罪,这不还有个刺杀知府的罪么,总能叫你死一死的。”


    说完,赵丰年不紧不慢,“带上来。”


    盛富贵提高警惕,却见到了一个同样蓬头垢发的人。


    “盛、盛大人——”


    “盛大人可认识此人?此人名叫葛达,据他所说,盛大人特意找到的他,然后安排进了府衙,目的就是盯着本府的行踪,然后告诉你们,好让你们展开刺杀知府行动。”


    盛富贵矢口否认,“什么葛达的,我可不认识他,再说,招人的事你们什么时候让我经手了,你就算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也未免太急于求成了吧。”


    葛达绝望地苦笑,想必是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个下场,转而跪在了赵丰年面前,“赵大人,您想要的证据就在我家,火炕左数第二块泥砖缝里,盛大人,你不认我没关系,我记着就行了,从答应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打算能活着了。”


    盛富贵着急,正要说什么,却被人拉住堵住了嘴。


    王文在一旁听了葛达的话,当即义愤填膺,“大人带来的火炕你也用上了,最后竟是将东西藏在火炕的砖缝里,藏的时候你想到大人给你带来的好处,就不觉得羞愧吗?!”


    葛达再次苦笑,“我是真的想成为府衙的人,为知府大人做事,得知我选上了小吏,我是多么的希望这就是真的啊,可是,可是我妹妹是戎人,在村子里遭尽了白眼,人也病了,盛富贵说,他可以帮我妹妹找到自己的家人,我也是没有办法。”


    “这种人说的话你也相信?那你妹妹还不如没有你这个哥哥!”


    来人正是拓九。


    “大人!你喊我来,就是收拾他?他出自我牧县,却吃里爬外,跟外人勾结暗害大人,确实该死!你等等,我这就亲自了解他的性命!”


    赵丰年忙示意王文将人拦了下来,无奈摇头,“你精通戎语,里面是个纯戎人,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他,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拓九顺着看过去,“他确实是戎族人,而且身份不低。”


    “这个都能看出来?”


    拓九点点头,“戎人崇尚武士,等级森严,只有王廷相关的人才能佩戴两个兽牙。”


    “那就交给你了。”


    “那人起先还不肯承认,被我点破后才说真话,他说他是戎人头领的叔叔,担任财政官,他们一直跟盛富贵往来,低价购买北地的粮食,其实说是低价买,就是直接拿,他们则帮盛富贵除掉朝廷来的官员,这回盛富贵以为也成了,为了教训府衙其他人,也为了他更好接手府衙,正好秋收了,便想着直接让他们的人过来抢掠,他好出面演一场戏。”


    “好一个卖国贼。”赵丰年都气笑了,“不过,你看到我似乎并不惊讶?”


    拓九挠挠头,“我总觉得赵大人你脑子这么聪明,肯定不会真的出事,不过起先也吓了一跳,只是等听那王文假装在赵典吏面前说漏嘴,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假的,赵典吏也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她是一个走一步都要想三步的人,当着其他人说漏嘴的事,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下属里面呢。”


    赵丰年就笑了,“那你反应倒是快,赵典吏跟我说了,你配合得很好。”


    拓九一瞬间就红了脸,“赵、赵典吏真的是这么夸我的吗?”


    倒也不算夸赞,就是说好在拓县令头脑简单直接咬定了盛富贵跟李家勾结戎族的事。


    不过这就没必要提了。


    拓九走后,赵丰年喊来了赵翠翠,问她葛达的事。


    “葛达,九岁没了娘,爹娶戎人后娘带女儿进门,两年前离开北地,留下妹妹阿采被排挤,夫家悔婚,葛达想妹妹找亲娘。”


    “原来如此,翠翠如今说话越来越连贯了,真不错。”


    赵翠翠点点头,“弟弟越来越会夸人了,也真不错。”


    赵丰年苦笑不得,“你个狭促的,你就说吧,把葛达招进来是不是你姐姐叮嘱的?”


    “弟弟说,放长线钓大鱼。”


    “行行行,是我的意思,只不过,特意挑了这么一个人,也难为你们了。”


    “不客气,弟弟。”


    赵丰年是知道葛达有问题的,毕竟主动放个缺口,也是赵丰年的意思,赵青青一早跟他报备过,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葛达背负着这样的身世。


    “到底是戎人,即便是在戎人血脉最多的牧县,也免不了被欺辱,我们找人打听过了,阿采原先的未婚夫家也有半个戎人血脉,之所以跟葛家订亲,就是看中了阿采戎人的身份,如今北地回到了大夏,这戎人身份自然不会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就嫌弃起这桩婚约,为了退婚他们到处说阿采的坏话,阿采受到打击跳河自尽,被人救回来后,就变得有些痴傻了,估计葛达也是想着,把阿采送回她娘那边,阿采身为戎人,就不会被欺负,病也能好起来了。”


    杨菱叹了口气,于心不忍,“起初那些人走的匆忙,阿采的娘怕是忘记带上阿采了,葛达父亲也是那时候过的世,也难为葛达这般关心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了。”


    赵丰年也叹了口气,“葛达虽然犯错,只是他妹妹无辜,如今他要送去挖河道服役,他妹妹那边,跟拓九说说,留意顾念着些吧。”


    “是,大人。”


    第69章 第69章……


    盛富贵勾结戎族的事,牵涉太多,光是戎族怎么突破的北门关都够镇守边关的一众将领官员喝一壶了,从他家搜到的那些书信往来也证明了戎族肯定是通过某个隘口进入了边关来到了北地,赵丰年肯定是要上折子去京城的。


    折子还没写完,他这边矛头就指向了李家。


    只是没等他这里行动,李家那边却先是服了软。


    自从知道了赵丰年重伤命垂一线,李家主激动坏了,就指望着哪一天府衙外头忽然挂了素。


    可谁成想  ,过了一阵子,府衙那边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病危也是下了一次又一次,非但没听到赵丰年死的消息,反倒是盛富贵跟一个戎人被府衙的人押了回来,当即李家主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联系戎族,可是给戎族送粮行方便可一个不少,更何况他们跟盛富贵来往甚深,盛富贵落网了,他李家还能保得住吗?下一个岂不是要轮到他李家了。


    因此,一听说知府大人醒了,李家主连忙让人替他备上了厚礼准备前去探望。


    赵丰年抽空见了李家主一面。


    “哎呦,赵大人,见着您没事我这心里头可就放心了,原先听说您遭了刺杀,我这心里可真是担心极了,有心想来衙门里瞧瞧您吧,又怕扰了您静养,只能日日在家为您祝祷,期盼您能早日恢复!如今看到您这样,我悬着的心也算是能放下来了。”


    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意人。


    赵丰年扯出一个笑,“李家主来得正好,我正想找李家主呢。”


    李家主脸上笑容微收,“不知赵大人找草民何事?”


    “自然是盛通判,哦,如今要叫卖国贼了,那盛贼上刑的时候,可是供出了不少李家的腌臢事啊,本府也着实是没想到,李家在北地肆意兼并百姓土地,恶意竞争打击商户,放任族中子弟欺男霸女,这些种种也就罢了,竟然还为那些戎贼行方便,帮戎贼送粮运物资。”


    赵丰年每说一条,李家主的头就低了一分,待赵丰年说完,李家主已经跪在地上了。


    “大人冤枉啊!那盛贼定然是胡乱攀咬!我李家家大业大,有人眼红盯着也就罢了,只是做什么要帮助那戎贼!我们图啥呀?”


    “那就要问问李家主了,你们李家生意做得这么大,在北地可不容易啊。”


    赵丰年似笑非笑,李家主还要继续狡辩,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李均,本府也不瞒你,盛家有你李家主私章的书信,账本也有,单凭这个,我就能直接带人抄家,既然你自个儿先找上来了,我便索性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戎族进关的路线,本府承诺可饶恕你族中旁枝男丁性命,否则,休怪本府无情了。”


    李家主浑身颤动,“大、大人,他们走得哪条路,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也只是个小喽啰,听人家做事的——”


    “李均!我听闻你家在五十多年前,也曾是抵抗戎族的先锋,如今在戎人面前跪久了,竟都忘了祖辈的大志不成?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太阳落山之前得不到消息,那么北地也不用再有李家了。”


    李家主浑浑噩噩回到家中。


    只见几个族人焦急着都围了过来。


    “家主,如何了?”


    “爹,知府大人怎么说?”


    李均面如死灰,将赵丰年的话跟李家众人说了。


    顿时,一家人都白了脸。


    李均儿子怒火中烧,“我们李家盘踞北地百年,他一个知府小儿,凭什么判我们的罪!”


    “啪——”


    李家主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凭什么,凭他是北定府知府!”


    李家主一口气泄下。


    “王家是对的,家族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么用?民不与官斗,没有把柄也就罢了,如今人家捏着证据,一句话的事,李家又算得了什么?还是要族里后继有人,我听说,赵知府已经准备官学事宜了,北地迟早会有学堂,到时候,你们家中有合适的后辈,尽量都送过去吧。”


    “可是,咱们犯的事,诛九族也不为过,还能剩下什么人?”


    众人一片凄凄惨惨。


    李家主叹了口气,“只看明日知府大人瞧不瞧得上我们百年的积累了。”


    十月金秋时分,李家因通敌卖国被抄家,除了老弱妇孺,均被关押了起来。


    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死罪,要禀报到京城,就是赵丰年也没办法徇私,但是赵丰年还是保下了李家的几个旁支后代。


    李家一倒,依附李家的一众商户纷纷去商会拜访了王家主,只求他能在知府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百姓们还没从得知知府大人脱离生命危险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就发现李家没了。


    “自作孽不可活,李家可是低价收了我们的粮送给戎子啊!我们那时候饿得只能啃树皮草根了,他们视而不见,还要榨干我们最后一点存粮!你们听到了吗,他们家搜出来几千万两银子啊!”


    没有人觉得李家无辜,甚至有不少人哭着烧纸钱告诉因李家而亡的家人这个好消息。


    得知这事,赵丰年叹息着,让赵青青尽快统计出李家的地产。


    “兼并的土地,找到苦主,应还的尽量都还给百姓。”


    赵青青应了声,当天就带着王文还有几个人去度量土地了。


    那些被霸占田地的百姓知道后,激动不已,纷纷去求见府衙的官吏。


    赵丰年总觉得自己还有一件事忘了,只是眼下也顾不上了,因有了李家缴上来的银子,他终于可以启动挖河道的计划了,他还给这个计划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玉带子河引流计划?”


    看着自家知府大人一脸自得,杨菱实在不忍心说这个名字其实真的平平无奇。


    “此名确实通俗易懂,是极好的……”


    罢了,也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而等赵丰年解释完整个计划,杨菱顿时坐不住了,去他的“玉带子河引流计划”!这么普普通通的名字怎么配得上他家大人这么伟大的政策呢!


    “大人,咱们要做的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既然是从玉带子河挖条运河过来,北地百姓都认为玉带子河是天上来的,不如叫做‘天河计划’如何?”


    “天河计划”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赵丰年有些受挫,不过还是采纳了杨菱的意见。


    事后,杨菱问赵青青,“赵典吏,大人是不是不高兴了?其实用大人取的名字也好,毕竟百姓们一听就懂了,大人重伤初愈,我实在不该驳了他的想法。”


    赵青青只笑了笑,“杨知事此言差矣,从前头“和睦渠”,到“阿吉”、“阿详”,我以为杨知事也应该知道了,大人实则是不擅长取名的,既如此,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当为大人分忧,再者,杨知事不妨想想,倘若是将来史书记载,说大人携我等定下‘玉带子河引流计划’……”


    杨知事浑身一抖,正了色。


    “赵典吏所言极是,我等还是要多为大人分忧才是!”


    赵青青微笑。


    而赵有志围观了这一幕,直接瞪大了双眼。


    “你当真是,是——”


    “善解人意?多谢夸奖。”赵青青斜了他一眼,轻移莲步,离开了。


    只留下赵有志风中凌乱。


    第二天,北定府各县就接到了通知,前往府城参会。


    这可是赵丰年“受重伤”后第一次举行的全员会议,会议主题只有两点。


    一是,各县以县衙为据点,按市价回收百姓大豆,二是启动天河计划。


    起初鼓励百姓们种大豆的时候就让各县跟百姓们签了契约,无论种出来多少,官府都会回收。


    上个月不出所料,大豆收获不错,


    要不是碰到了赵丰年被刺杀这事,百姓们肯定更加开心。


    如今事情解决了,大豆的事自然也是要提上日程的。


    赵丰年前两天跟赵来贵柳大尺聊了聊,让赵来贵把制油厂开起来,依旧担任厂长。


    赵来贵起先在赵家村已经做到了厂长,先前下定了主意要陪着女儿女婿一起来北地生活,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赵丰年出事之前,赵有贵还在跟媳妇琢磨能做点什么生意,如今一听赵丰年让他开制油厂,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制油厂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有女婿柳大尺帮忙,又有府衙的支持,这他还能做不好,也不用做其他事,干脆收拾东西回临县得了。


    这回收的大豆都会卖给制油厂作为原料。


    第一年担心百姓们不放心,由官府出面收大豆,如今百姓们知道了大豆的好,等看到制油厂收大豆,明年就不用官府再出面也会主动种大豆了。


    制油厂势必能带动北地经济发展,赵丰年无比肯定,众人自然也都没有意见,只是对于制油厂选址,却起了些争执。


    何县丞认为他们小河县种植面积大,大豆也种得多,制油厂理应放在他们县,而拓九坚决不同意。


    “你都说了,你们县地多,那肯定是种不过来了,既然这么辛苦,哪里有那闲功夫去制油,厂?对,制油厂干活,我们县就不一样了,地不多,羊群也好管理,都不用多少人手,多余的人正好去制油厂上贡!”


    赵丰年笑着纠正,“是‘上工’。”


    何止是小河县跟牧县,就是其他人也眼热,谁叫赵丰年请来了赵来贵跟众人介绍了一遍赵家村制油厂呢,大家就是起初不明白什么厂不厂的,听完就知道了。


    一个能赚钱的好作坊!


    赵丰年是更倾向制油厂安排在小河县的,毕竟也要考虑原材料运输成本。


    “大人你偏心,这有什么远的,如今有了丰渠,从小河县到我们牧县,走水路不到半天功夫就到了!”


    沙沙县跟犁丘县也很心动,只是沙不多胆小,不敢跟小河县、牧县争,不过令他惊奇的是,一向什么好东西都要往自家抢的莫县令竟然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不禁感到好奇。


    莫东西瞟了他一眼,“这个虽然也是好东西,但是我们县也会有更好的东西,我又不是什么都抢的。”


    沙不多十分羡慕莫县令的豁达,却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是大人?”


    “沙县令不必惊慌,本官是想问问你,你们沙沙县可有什么想法?”


    沙县令茫然无措,“赵大人,我们县大豆种的没有小河县多啊……”


    赵丰年点点头,“你们县当前种的是不多,但是沙沙县土壤确是十分适合种植大豆,原料上是不缺的,本官的意思是,回头等制油厂做起来了,你挑几个人,去制油厂学习,说不定明年也能再开一家属于沙沙县的制油厂。”


    沙不多当即双眼放光,“好,好的大人,我,不,下官回去就告诉大家伙这个好消息!”


    北地第一家制油厂最终落户小河县。


    而赵丰年也提到了第二个议题。


    “……玉带子河上游水量丰富,挖出一条运河连通北地,并不影响下游水量,还是跟挖沟渠一样,每家最好出一个壮丁,条件也跟挖沟渠一样,管两顿干饭,根据最低工作量按日结算酬劳,这是一项长期计划,府衙经过反复推敲,定为五年完成,取名‘天河计划’。”


    赵丰年刚说完,底下一片安静。


    “好,赵大人,我也去挖!”拓九第一个打破了安静。


    众人听完只觉得心情澎湃,似乎已经看到了一条大河波光粼粼地横亘在北地的大地上。


    会议结束后,冷存真留了下来。


    “冷县令找本官还有事?”


    冷存真直接给赵丰年行了一个大礼。


    “冷县令这是做什么?倒是叫本官不甚明白了。”


    “大人大义,此前是我行事不懂变通,多有得罪,大人要如何处罚下官,下官都认。”


    赵丰年没回他这句话,“听闻,冷大人是天元十五年的士?”


    “正是。”


    “冷县令,世人寒窗苦读数十载,所求无非是高官厚禄,知己红颜,抑或是为民请命,报效朝廷,不知冷县令是哪一种?”


    冷存真俯首再拜,“为民请命,报效朝廷,乃吾之夙愿。”


    冷存真走后,赵丰年翻着一本帐本,赵青青走了过来。


    “看来,冷大人也算是身不由己了。”


    赵丰年笑,“能在五个县里为百姓保住最多的粮食,自然是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冷存真此人,有自己的傲气,他能跟盛富贵等人虚与委蛇,却做不来惟命是从,否则也不会记下这本帐本了,这帐本也跟着信一起送去京城吧。”


    赵青青点点头。


    “话说,最近怎么没瞧见胖哥?”


    “他还愧疚着,说是要去牧县帮忙挖河渠,以此惩罚自己,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赵丰年便明白了,赵大胖这是跟当初赵来富一样,钻了牛角尖了,不过,就跟那时候赵来贺说的那样,人迟早能想明白,然后走出来,心情更加开阔。


    各县官员回去后,立马发了公告,解释说明了“天河计划”。


    得知知府大人要召集人手挖人工河引水,牧县跟小河县百姓见怪不怪,反而觉得又能赚钱了,其他县百姓便有些不安了。


    老实说,这要不是赵丰年提出来的,百姓们早就惊恐一片了,正是因为这是赵丰年提出来的,百姓们才愿意听县衙派到各村解释政令的小吏说话,待弄明白是为了引水进北地,百姓们一听就觉得不可能,依旧陷入了对劳役的恐慌中。


    “这不还是服劳役嘛?我家可就一个男丁干活,要是去了,留下我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我家两个儿子,这去谁都舍不得,怎么就要服徭役了呢?”


    那小吏连忙解释,“你们误会了,虽是说让一家出一个壮丁去挖河道,但是官府是给钱的!不叫白做,不光给钱,还包两顿干饭呢!”


    “啥?给钱?这位差大人别是哄我们吧?哪有服劳役还给钱的。”


    “那也要看是谁下的令啊,这个计划可是咱们知府赵大人提出来的!赵大人说好东西,你们还不信嘛?知府大人什么时候亏待过百姓们了?”


    这时候就有人提出了小河县跟牧县前头挖沟渠的事。


    “我那亲戚就是小河县的,他确实说他们挖引水渠能有钱拿,干得多的,一天能挣十几文呢,更别提包两顿干饭了。”


    “听说牧县也是这样,那不就是出去干活赚钱嘛?”


    当换了一种思路后,百姓们顿时上了心了,七嘴八舌地就问了起来。


    小吏也连忙回答着百姓们各种问题。


    “工钱怎么发的?一天发一次嘛?”


    “要挖多少才给钱啊?我挖不完不会扣我的铜钱吧?”


    “只能男人去吗?我家女人多,力气也大,能不能也去赚钱?”


    “是一家只能去一个?能不能多去两个?”


    就在村各县组织人手挖河道的时候,小河县这边,何县城直接批了一块地给制油厂。


    “这屋主原先也是做生意的,倒腾布料,所以弄了一个大院子,只不过后面生意不好,就离开了,托了人卖这屋子,算起来都空了有大半年了,正好给你们了。”


    当然不是白给,就是何县丞愿意,赵来贵也不敢收,只跟小河县衙签了契书,以一个十分不错的低价拿下了这块地,当然,小河县也不是没得到好处的,后续制油厂的商税要交给小河县衙不说,就是招人,也要承诺小河县百姓为主。


    而这个时候,小河县的百姓才发现县城外多了一家奇怪的名字的作坊。


    第70章 第70章发展中


    地方有了,前些日子柳大尺也把榨油工具做了出来。


    说起做木匠活,光靠他一个人自然不行,找的是府城的木匠,还是老熟人,陆木匠。


    赵丰年觉得陆木匠技艺娴熟,也颇有匠人的钻研精神,日前已经请他成为了工房的典吏,得知赵丰年又有新的东西要做,陆木匠也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陆木匠还有个侄子,不出几日,就带着侄子跟柳大尺做出了三套榨油工具。


    小河县的百姓只看到那间带大院子的屋子终于卖出去了,人来人往,又运了不少大家伙进去,瞧着是要有大动作了,谁成想,没过几日,就看到了他们小河县的何县丞跟另外几个大人出现在了那边,那几位大家也都眼熟,仔细一瞧,不是知府大人又是谁!


    这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是府衙跟县城扶持的一个叫做什么制油厂的地方。


    百姓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制油厂,但是他们知道油啊,立马就知道这是家卖油生意的铺子作坊。


    “只是卖油的不就是卖肉的嘛?怎么没看见养猪,倒是弄了一大堆木头疙瘩进去了?”


    “木头疙瘩也是好东西,没看我们小河县如今到处立着的水车嘛?先前知府大人带着人运过来的时候,也说是木头疙瘩呢!”


    “那我可要经常去那边转转,看看到底啥好东西。”


    过了几日,百姓们再经过那边的时候,却发现那叫做制油厂的作坊招人了。


    “要招人呢,要十二个力气大的壮汉,还要两个厨子,会识字的优先!一个月给二钱银子呢!还包三顿饭,不过不包住。”


    “包吃就不错了,老天爷,这一个月能拿二百个大钱呢!”


    “做个饭还要会认字呢?这要求也太难了。”


    “一月二百文?真有这样的好事?!”


    “我家的倒是力气大,可是不识字啊。”


    “不识字的优先,也许不强求呢!”


    “孙家阿嫂做饭是一把好手,倒是可以试试去做厨子!”


    制油厂的招人消息瞬间引起小河县的关注。


    小河县流水县孙家,孙阿嫂正在院子里翻着一把大豆,听到篱笆墙外有人喊自己,忙回过头去瞧,却见同村的一个妇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你在家就太好了,走走走,赶紧的,那新开的制油厂作坊招人呢,你赶紧去试试!一个月给二百文大钱呢!”


    孙阿嫂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二百文钱先是吃了一惊。


    “她二婶,什么二百文钱?”


    那妇人一拍大腿,“嗨,瞧我,都忘记给你解释了,就是那县城外头新搬来的那屋子主人,人家是做什么油的,弄了个作坊,名字奇奇怪怪的,但是知府大人跟咱何大人都去瞧了,今日贴出告示来,说要招人干活呢,说是要力气大的!”


    孙阿嫂的女儿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听见这番话就笑了,“金二婶,您这是找错人了吧,我娘哪里能干得了卖力气的活?”


    “哎哎,是我没讲清楚,说是也要招两个厨子,给那帮卖力气的做饭呢!我一听他们说就想到你了,你做饭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肯定能挣得上!”


    孙阿嫂一听,还真有可能,当即就让那妇人带自己去瞧瞧。


    这样的事还发生在其他人家。


    “那制油厂招人,要力气大的,咱家老大刚好可以去试试!”


    “一个月能给一百五十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肯定要去瞧瞧!”


    在一个月给二百文工钱的刺激下,制油厂很快就招满了人,孙阿嫂赫然在列。


    赵来贵跟柳大尺是考虑过这个工钱的,虽说临县那边,制油厂都给到了六钱银子,那管事组长更是一两银子,年底还有分红,只是北地刚起步,工钱本来就比旁出低,一上来就给太高,反而不好,二钱银子已经足够刺激百姓,同时,往后还有上涨的空间,也好让制油厂的人都动起来。


    只是他们实在是高估了北地的人力成本,百姓就是一月给一百文都要激动的,更何况是整整二百两呢,来到了制油厂后,也是十分积极干活,生怕丢了这一个月能赚二百文工钱的活。


    就这样,很快,制油厂就开始运作起来了,而去了制油厂的人也才知道,原来制油厂不养猪不买肉,那黄澄澄的油,竟然是拿大豆做的。


    “这剩下的豆渣也是好东西,不仅能做豆肥,还能做饲料,不如你们问问牧县那边用不用得上,也省得浪费了。”


    赵丰年有一回来制油厂视察的时候,看着堆满的豆渣忽然想到。


    以前在赵家村,制油厂的豆渣都低价半卖半送给村里人养牲畜,也有没养牲畜的直接做成豆肥,都是好的。


    赵小云眼前一亮,“你说的太有道理了!那我下午就去趟牧县!”


    柳大尺因为还要顾着商队的事,因此,赵小云索性接过了担子,跟赵来贵一起管起了制油厂


    眼见制油厂跟挖河道那边都走上了正轨,赵丰年也在这时候,把赵有志找了过来。


    “关于在北地办学堂的事,你可以多去五树县走走,跟冷存真聊一聊。”


    赵有志迟疑,“他不是那什么,跟那些人一伙儿的嘛?”


    “不算是,他是天元十五年的进士,有真才实学,你前些日子不是在看卷宗?可有发现他来了北地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赵有志恍然大悟,“是推行私塾,不过后面被当地毫绅给压了下来,再后面就没有记载了。”


    “后面他就去了五树县,偏安一隅,明哲保身,但我相信,他心里有成算,因此,你若是想做好这件事,尽可寻冷存真,杨知事前些日子跟那边打得火热,可为你从中说和。”


    赵有志得了准话,马上就找到了杨菱,而杨菱得知此事,也十分激动。


    “是极是极,北地是该有自己的官学了。”


    将这件事交给赵有志后,赵丰年开始画起了图纸。


    等赵青青找到人的时候,是在工房。


    “原来如此,原先的犁耕地时,常常需要回头转弯,总归是不大灵活方便,而将直辕改为曲辕,犁头的犁盘又可以自由转动,这样一眼,再转弯时就灵活省力多了,大人真是心思灵巧!”


    “这也并非是我想出来的,是某地的百姓们的巧思,我不过借鉴一二,总之,陆师傅,还要麻烦你跟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些,做出两架来。”


    “不敢,大人几时候要用?”


    “三日后吧,三日后运一架去小河村示范,等各县统计数量,这些都要提前做出来,才不耽误了明年的春耕。”


    “那小人明白了,大人放心。”


    赵青青等他们说完方才笑着走了过去。


    “大人,这是方才柳掌柜交过来的参会商户名册。”


    陆木匠见他们有事商量,便带着侄子忙去了。


    赵丰年翻完名册,满意不已。


    李家跟盛富贵倒了后,这北地的不安定因素就没了大部分,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没错。


    过去一年里,百姓经历了太多,赵丰年私以为,无论是百姓们,还是官员们,都迫切需要一场仪式来庆祝,告别过去,迎接未来。


    当赵丰年在晚饭桌上提出这事,赵来贺还在帮忙想主意,巧娘却见怪不怪,“什么最开心?那肯定是赶集了,尤其是过年那会儿,一想到能去赶集,往家里搬那些东西,单单想着就叫人开心又满足了。”


    赵丰年当即双眼一亮,“娘,你说的对,那咱们就办一场大集,至于日子,就定在腊八吧。”


    于是赵丰年便让柳大统计好愿意参加腊八大集的商家,参会的商家要在这一日推出各种各样调动气氛的活动,而衙门会结合各方面对这天表现最高的商户发下嘉奖,更是免除这一日的税收。


    有这句话在前面吊着,商户们自然都踊跃报名了。


    不过,赵丰年提出对商户进行嘉奖,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李家倒台后,北地的商户隐约以王家为首,这却并不是赵丰年想看到的,是以,这次也是为了再提拔几家商户出来。


    赵丰年这里召开会议,跟众人商定细节,而王家,王家主也在叮嘱下面的族人。


    “不可拔得头筹?这是为何?”


    “对啊,想我们王家一直被李家压一头,如今李家没了,我们自然是要担起责任来,也好叫大家都知道,谁才是北地的大商。”


    王家主却摇摇头,“那我们王家只怕要步李家后尘了。”


    见族人不懂,王家主解释,


    “我问你们,要是你们是知府大人,你们能愿意辖地出现一家独大嘛?我们王家并非一丝污点都没有,只不过站对了地方,知府大人知道我们王家是个识趣又能关键时候替衙门分忧,这才是我们逃过一劫的缘由,倘若我们一家独大,所谓树大招风,那就该到了知府大人收拾我们的时候了。”


    众人被这番话吓住了,王家主却又笑了,“也不用太担心,只不过退一步,让其他商户也有个出头的机会罢了,我们王家也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倘若是赵丰年知道王家主这般识趣,定会放心不已。


    三日后,曲辕犁也做好了,正当赵丰年兴冲冲准备带着人去小河县试新农具之时,却被赵青青拦了下来。


    “大人大病初愈,还是虚弱的时候,大人关心百姓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我们自是拦不住的,只是骑马去就是不将百姓们的担忧放在心里了。”


    赵丰年了然,“行,听你的,来人,备轿——”


    近来赵又志跟杨菱一直待在五树县,前两天得知赵丰年今日要去小河县试验新农具,昨日连忙赶了回来,好一起去瞧个热闹,此时看见了赵青青这番话,当即嘴角抽搐。


    “你真像那话本里的一肚子坏水的大贪官。”


    赵青青转头朝着他微微一笑,“难怪你考不上秀才,原来尽看话本去了。”


    赵有志:“”


    杨菱路过,拍了拍他肩膀。


    “你说你,说又说不过赵典吏,何必呢?”


    赵又志:谢谢,更气了。


    小河县的百姓听说知府大人又带来了好玩意,立马冲到流水村围观去了。


    没错,这一站还是流水县,谁叫都是老熟人了呢。


    等百姓们瞧见赵丰年从轿子里走出来,一脸苍白虚弱模样,心里骂了盛富贵跟李家一遍又一遍,随即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感动了。


    知府大人伤还没好全就急着操心我们种地了。


    这是所有前来瞧热闹的百姓心里的感叹声。


    而等看到知府大人点了一个干瘦的汉子出来,让他将东西套到了牛身上,开始耕地,众人起先还不明白是做什么,随着那速度越来越快,土地轻轻松松难过被掀起,毕竟都是庄稼把式,大家就看明白了。


    “这东西好灵巧,陈小牛瘦瘦小小的,却轻轻松松推着就翻好了!”


    “还不止呢,你们瞧那翻出的土,还是潮的,可见翻得也深!”


    “有了这个,明年地里哪怕是还没完全解冻,都不怕翻地了!”


    百姓们眼红心热地瞧着曲辕犁,恨不得自己跳下去犁一个来回。


    而聪明人已经在留意着知府大人跟何县丞的谈话了。


    “图纸在陆木匠那边,稍后本官会通知各县,你们各自派人去府城工房学习制作,最好是由官府出面,毕竟一架曲辕犁的造价在一两银二钱,普通百姓怕是负担不起,不如由官府做出一批,然后各村统计土地及人数,前往县衙租赁,耕牛也一样,说起来,也是前面忙糊涂了,又碰上了不少事,这耕牛是本官派人在北地外头买来的,不多,已经送了一部分去牧县培育,剩下的三十只,只能各县分一分。”


    昨日就通知了各县衙今日派人来看新农具,也好一起吩咐下去,如今,何县丞听得两眼泪汪汪,其他县官员也是眼热。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我们县也能用啊?知府大人实在是大好人啊。”


    “你们只管用吧,我们县已经有五只母牛怀上了,等到明年,说不准我们县就不缺牛用了。”


    “民之利器。”


    百姓们可不管这么多,只想着明年就能用上了!除此之外——


    “都怪那盛贼李贼,要不是他们,知府大人早就把耕牛给咱们用了!”


    北地的冬季种不了粮食,赵丰年就想起了原先让百姓开垦的菜园子。


    在第二天的关于腊八节集市会议上,赵丰年提出了要调动百姓种植菜园子的积极性,众人纷纷提出想法,最后是王文的主意被采纳了。


    “咱们可以举办一个比赛,参加的百姓带来家中种得最好最壮的菘菜,比出头名,予以嘉奖。”


    赵丰年感到很欣慰。


    “不过也不能只有给头名嘉奖,毕竟百姓们来一趟不容易,就设前三名,另加十名鼓励奖,其余来参与的,都给安慰奖。”


    杨菱笑了,“倒是个好法子,百姓们也都能凑个热闹,只是不知这奖项大人准备如何设立?”


    “头三名能获得明年春耕优先租赁牛、犁的权利,第一名免租金,第二名免一半,第三名再免一半,至于鼓励奖跟安慰奖,你们也都一起再想想。”


    各县城得了信也是立马将这场活动告诉了下面的百姓们,百姓们早已知道腊八节府城有大集,也早就准备好当天一个村里一起去,如今听到说还有这么个比赛,瞧着还剩下小半个月,顿时,各县的百姓都将目光瞄准了自家菜园子里的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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