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采访没有比社会性死亡更灾难的后果！……
为了周六能心无旁骛地去看小橘子，贺泠隔天就约了《江城日报》的记者在设计工作室见面。
工作室的门口仍然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贺泠看着已经找人打扫整理过，却依旧留有伤痕的办公区，对那个到处散播谣言的“设计师小叶”就多了一份憎恨。
林舒书已经把律师函和录屏证据发到了对方的合作邮箱里，静待回音。
手机铃声响了两声又挂断了，贺泠抬头，看到一个戴着渔夫帽和黑框眼镜的娇小身影，正隔着玻璃门跟自己挥手。
“你好，我是《江城日报》的记者卢杨，请问是贺女士吗？”女记者身材十分瘦小，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常年在户外工作的人士。
只是那张脸十分幼态，眼神清澈，就连眼镜的形状都是圆润可爱的，和印象中严肃端庄的记者形象有些差距。
“我是贺泠，叫我小贺或者泠泠就好。”贺泠在心中感慨，或许是自己刻板印象了。
卢杨确认了贺泠的身份，眸色也染上惊讶，因为她经常被采访者调侃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不像资深记者，而眼前这个女设计师也漂亮得不像被客户磋磨的乙方形象，更像一位电影明星。
鹅蛋脸、圆润的杏眼、唇形饱满，黑长直扎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穿着打扮也大方得体，贺泠这种美艳却毫无攻击性的长相，是同为女性也只会喜欢不会妒忌的那种。
“我也是江城一中毕业的，不如叫你一声学姐吧。”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采访之初，卢杨就提到了母校。
贺泠果然微笑着点点头。
“学姐，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我昨晚发过去的采访提纲，如果没看，现在可以打开手机快速浏览一遍。另外，采访过程我会全程摄像和录音，后续这些素材会同步制作成一则电视新闻、2-3条新媒体短视频，还有一条报纸的人物专访以及新闻客户端的综合图文稿件。但你放心，我们是正经媒体，正片会提前给到你这边审核，准确无误才会发稿。”卢杨一口气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流程，然后依次打开了摄像机、录音笔和笔记本电脑，然后坐到了贺泠对面的沙发上，准备就绪。
“我看了，你可以直接提问。”贺泠也从短短几句话get到了学妹的专业能力，十分放心地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摄像机镜头。
她今天略施粉黛，穿着一件大翻领的白色长袖衬衫，双手交叠放在圆形的黑色茶几上，笑容落落大方，黑白分明的配色，将她冷白细腻的皮肤被衬托得像是在发光。
“学姐你看着我回答就行，直接看镜头会不自然。”看出贺泠没有被采访的经验，卢杨出声提醒，同时回头瞥了一眼翻转过来的摄像机监控器，惊到吞了吞口水。
摄像机画面明明没加美颜效果，但眼前这位学姐天生丽质，也已经足够惊艳江城市民。
她心潮澎湃，有这样的封面素材，这个月的播放量KPI有保证了！
“不好意思。”贺泠红着脸将视线对上卢杨的眼睛。
卢杨信心满满地将录音笔放在两人中间，随后指尖落在键盘上：“学姐你好，我的第一问题——是什么促使你辞去沪市大公司的高薪工作，选择回到老家江城创业的呢？”
……
一个半小时后，采访提前结束了。
“学姐思路清晰，对答如流，今天的采访提前半小时收工，真是太感谢了！”卢杨确认了一遍摄像机和录音笔里的内容，确定没有遗漏，转身给了贺泠一个大大的拥抱。
“是我感谢你给我的工作室做免费宣传才对。”贺泠面带微笑，虽然传统媒体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但如果要自掏腰包在官方媒体上打广告，还是要费不少钱。
有了卢杨的这篇报道，她相信能扭转前段时间被砸店闹事带来的负面影响，说不定营业额还能逆风翻盘。
“对了，刚刚学姐在采访内容里说自己是单身，不过按照往常稿子播出的效果，我怕会给你带来一些困扰，比如——相亲的人会踏破门槛。”卢杨太清楚江城市民的关注点了，他们对这种优秀又年轻的女创业者依旧戴着有色眼镜，特别是像贺泠学姐这样漂亮的单身女老板，恨不得看完报道就要给她们安排八百个相亲对象，不喝到人家喜酒决不罢休那种。
“那……”贺泠不解，她以为这种采访的回答都要句句属实呢。
“要不这句我到时候在视频里剪辑掉，在文字稿件里，就写你已经有男朋友，而且是马上要结婚的那种，反正他们也无从考证，但这样能避免你的工作室电话被婚介所打爆的麻烦。”卢杨立马有了主意。
“好，让你费心了。”贺泠点头，接受了这个善意的提议。
采访结束，贺泠本想按原计划请卢杨和工作室的前台一起吃顿火锅，后者却一脸遗憾地婉拒：“改天吧，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的新闻要求时效性，我今天下午就得把视频粗剪出来，上今晚的新闻联播，还要修图，写人物稿……” ”
改天，一定，再叫上你的小姐妹。“贺泠也没有坚持，“对了，你认识网信办的人吗？能不能帮我查一个沪市的网红？这人在网上对我又是造谣又是诽谤，我怀疑她是我前同事，但没有证据。”
卢杨所在的单位本来就是和网信办一个系统，爽快答应：“没问题，就是这个网红不属于江城管辖范围，可能要一点时间。”
“专访最迟这周末就会见报，到时候我给你寄一份《江城日报》，留个纪念。”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我送你。”贺泠解决了心头大患，已经十分感激，根本不在乎再多等几天。
一想到自己会出现在电视机里和报纸上，就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留白设计时她也接受过沪市一些自媒体的采访，但和上老家江城的官方媒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毕竟前者的受众顶多是她的客户，更多的是沪市的陌生观众，而后者却可能是她的亲戚朋友，还有曾经的老师同学……
有一种即将被熟人视奸的羞耻感。
没等这股子羞耻感发酵，贺泠突然接到了一个沪市IP的来电，她下意识想到了沈子言，最近她粗暴地挂他电话，该不会他换了小号给她打吧？
没想到接通后，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却并非沈子言。
“小贺啊，我带着我那不成器的表侄女来给你赔礼道歉了，刚落地江城机场，你在微信上给我发个定位呗。”叶姐爽朗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时，贺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叶姐？”贺泠当然还保留着叶姐的联系方式，但这个号码明显是新的，而且她当时判断出主播另有其人时，就没打算打扰已经是前同事的叶姐。
冤有头债有主，却没想到，叶姐不但知道了，还替她揪出了罪魁祸首。
果然是叶姐的设计助理小叶。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了鹤鹤有泠工作室。
小叶整个人丧丧的，没有了当时在茶水间里嚼舌根时的精气神，视线落在地板上，连抬眼看贺泠的勇气都没有。
“叶姐，好久不见。你已经生完宝宝了吗？”贺泠看在叶姐的面子上，没有第一时间去质问小叶为什么要给自己泼脏水的事情，而是先关心已经顺利产子的大姐姐。
“是啊，按理说我还在坐月子，不该出门，但这死丫头……”叶姐轻轻推了一把小叶，“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说说吧。”
小叶踉跄几步，眼看快到贺泠跟前，她眼眶发红，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她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收到那封律师函的每一分钟她都在煎熬，来之前也再三跟表姑保证，一定会态度诚恳地道歉……
但真的来到贺泠面前，想到那些能把自己送进去的证据，她就双腿发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哭了。
“对、对不起，贺总监，不，贺小姐。”小叶知道两人已经没有了同事情分，不敢再攀关系，卑微地低着头道歉，多的话却一句也吐不出来，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又惹到这两个姐姐。
“你就是在某音直播，散布贺泠女士的‘设计师小叶’？”林舒书举着走到小叶面前，强迫她抬头看摄像头取证。
“我、我是，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留白设计开除了，想找个谋生的法子，听说在直播间吐槽职场和讲八卦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再加上有粉丝在评论区打赏和拱火，我就一时昏了头……”小叶被林舒书狠辣的眼神盯着，被迫看着镜头承认“罪行”，越说气场越弱，眼泪叭叭地往下掉。
这话不假，贺泠和叶姐陆续辞职后，小叶就经常被沈子言穿小鞋，已经到了没办法待下去的程度，只好自己提了辞职。
现在这个行情，没了表姑叶姐的引荐，她这个水平的菜鸡哪能找到正经的设计工作？只好另辟蹊径……
有了这段视频证据，法律肯定能制裁小叶，只是这样还不够解气。
“还一时昏了头，我看你直播的时候得意的很！你知不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怎么说？”林舒书转头看向贺泠，征求受害者的意见。
小叶点头如捣蒜，用哀求地眼神看着贺泠，求放过。
贺泠想了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谣言是从你的直播间传出来的，就还是在你的直播间终结吧。开直播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准加脸部特效！”
“好好好……啊？”小叶如获大赦，顺从地猛点头，却在听到最后的条件时瞠目结舌、欲哭无泪。
不加特效开直播道歉，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对于00后来说，没有比社会性死亡更灾难的后果！
林舒书把小叶从前在直播间里发表的言论都打印了出来，贴在工作室的白板上，让后者用戒尺指着一条条谣言有针对性地进行辟谣。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为前段时间的疯狂口嗨，“设计师小叶”的直播间的流量巨大，一开播就炸了。
【今天开播时间这么早，小叶主播又有新料了？】
【小叶主播怎么没带特效面具，是本人吗？我都要出戏了。】
【今天小叶主播眼睛好红啊，是熬夜了还是哭了？让哥哥哄哄。】
小叶哭得眼睛红肿，对着镜头深深鞠躬：“大家好，我是设计师小叶，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今天是来给我的前同事道歉加辟谣的。”
第32章 “我没怀孕。”（修）“要不要带上桔……
“我的前公司的确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我说的那个前同事的确没有违反公司规定，因为她和所谓的‘男朋友’真的只是老乡，或许男方单方面喜欢她吧……总之她不是被开除的，而是她有了更好的发展，自己主动辞职的。”
“我们公司也确实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设计公司，我的前同事只用了三年当上了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完全是因为她的个人才华和实力。而我们老板其实是个GAY，没老婆，我们老板根本不可能跟她有一腿。”
“我这个前同事长得比明星还漂亮，所以有很多追求者，并不是我之前说的那样水性杨花，私生活也并不混乱。”
“这一切都是我编的，是我嫉妒她长得好看还有设计天赋，更是为了博取眼球和关注，对不起大家，我会把之前的打赏和小黄车订单都原路退款，这个账号也不会再直播，大家可以取关我了。”
……
小叶的画风和之前的直播截然不同，这回直播间是真的炸了。
【退钱就完事了？给大爷赔钱！】
【长得这么水灵灵的一小姑娘，怎么心思这么歹毒？编故事娱乐一下也就算了，还让小号把前同事的真名打在了公屏上，这是诽谤啊！】
【编故事这么厉害不去当编剧可惜了，当什么设计师啊——趁早滚出设计圈吧！】
小叶能看到直播间的评论，还有很多疑似不堪入目的话语都被和谐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咬牙走完约定流程。
因为她每每想停下时，都会被站在对面的林舒书举着律师函冷脸警告，她久闻林律不败战绩的大名，根本不敢造次；还有她的亲表姑叶姐，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来之前就说好了，如果道歉不能让贺泠满意，就放任对方送自己进去；更别说当事人贺泠了，她虽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镜头外，眼神却寒意逼人，似乎随时都能刀死自己。
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小叶总算磕磕绊绊地把辟谣流程走完了。
就在这时，直播间突然冒出了一个ID名为“留白设计”的网友，疯狂刷着【除了老板是GAY以外，辟谣情况都属实】的弹幕。
疑似留白老板最后的挽尊，求生欲满满……
林舒书噗嗤一笑，道：来的真是时候。
然后她才喊出“下播”两个字，小叶就双腿一软，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淌了一脸，和平日里精致娇娇女的形象天壤之别。
呜呜呜，虽然她不想吃牢饭，可也不想以后都没脸做人了！
林舒书全程观摩完直播非常兴奋，以至于她点关闭时不小心误触了镜头翻转的按钮，摄像头框一下住了站在对面的贺泠。
直播间的吃瓜群众还意犹未尽地在发骂人的弹幕，只见一个标致的美人就这么水灵灵地闯入了视线，于是问候小叶全家的评论区清一色地改了画风。
【哪来的美女 ？这是我不小心切到别的女明星直播间了吗？】
【这位就是被造谣的那位设计师小姐姐吧，我刚刚看到直播间背景是‘鹤鹤有泠’设计工作室。可恶，果然长得漂亮的女生就是容易被造黄谣！】
【妈耶，我为自己信了主播的一面之词忏悔，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我都想马上去买房找她做设计了！】
“妈呀！”林舒书猛然看到评论区的画风突变，意识到自己搞错了，赶紧下播。
对此一无所知的贺泠缓缓打了个问号。
“贺小姐，你消气了吗？”小叶仰头楚楚可怜地看着贺泠，眼里蓄满了眼泪。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林舒书冷哼一声，觉得还是不够解气，“你还要赔偿我泠宝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有因为你的谣言间接导致的工作室被砸的装修费。”
说完，她随手抄起前台的计算器开始计算赔偿款。
小叶听到一系列的赔偿眼冒金星，但她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干脆放弃挣扎，一声不吭。
“我还需要你分别在《沪市日报》和《江城日报》刊登道歉声明，你的直播间流量虽大，但官方媒体的公信力还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帮你联系《江城日报》，登报的费用你出。”贺泠想了想，补充道。
卢杨无意中跟贺泠提过，她的KIP里还有刊登费这一栏，这也算是一点点回报了。
“这……”小叶还想讨价还价，被自家表姑一个眼刀，赶紧闭嘴。
然后她就被林舒书按着签下了提前准备好的赔偿合同，再也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事情告一段落，贺泠本想请叶姐吃饭，但对方却以孩子在家嗷嗷待哺为由推辞了，她只好和林舒书一道开车送叶姐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贺泠和叶姐也算是摒弃前嫌，解释清楚了当时辞职前的误会。
“我也是后来才从小沈口中得知，你当时是在帮我说话，真是抱歉，我那时候孕反太严重，情绪特别不稳定，几乎是一点就着，我家那位也没少受我的气……”叶姐眼眶红红的，轻轻拍着贺泠的手背，“让你受委屈了，也给你添麻烦了，小贺。”
“其实……当时那个情况，我也有些上头，我应该考虑到你怀孕的激素水平变化，好好跟你沟通的。”贺泠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后来小沈没跟你说我辞职的事情吗？还有，我已经从员工手册里剔除了‘禁止办公室恋情’的条款，你和小沈那么般配，异地真是可惜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留白设计，老板那我都给你疏通了，薪资比以前只高不低，今后，你就是留白设计唯一的首席设计师。”
叶姐能这么说，也算是跟贺泠掏心掏肺了。
贺泠轻轻摇摇头，笑道：“就算是首席设计师，也不过是高级牛马，我现在自己当老板，感觉很好。”
叶姐先是一愣，随即又爽朗一笑，拍拍贺泠的肩膀，不再多劝。
两人握手言和、相谈甚欢，只有小叶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缩在角落。 。
直播间辟谣的事情过去第二天，《江城日报》的记者卢杨就给自己传回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小叶真的联系了她刊登道歉声明，还让她帮忙联系了《沪市日报》的朋友，大概下周就会见报；
二是沪市网信办那边的朋友也真的靠谱，拿着林舒书录屏的造谣证据，很快就把“设计师小叶”的账号给永久封禁了。
而贺泠收到沈子言的语音消息才知道，原来在直播间里刷“老板不是GAY”的账号皮下竟然是他……自然是留白老板授意的，也算是留白设计在这件事情上给贺泠站队了。
而沈子言传来的消息也侧面印证了叶姐的话，现在留白设计真的允许办公室恋情了，公司一下冒出了好几对地下情侣！
更妙的是，因为直播间的惊鸿一瞥，“鹤鹤有泠”设计工作室的名声大噪，重新营业后订单激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眨眼就到了周六，和陆珩约定一起去看望小橘子的日子。
解决了烦心事，贺泠本就心情大好，一想到能看到那只久违的小猫，她前一晚简直兴奋得睡不着。
直到第二天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起床时，贺泠才懊悔不已，连忙拿出了一盒气垫补救：小橘子的印象里她还是十七岁时最青春靓丽的样子，现在这幅班味满满的样子，小猫该不会都要认不出她了吧？
这样想着，贺泠又打开衣柜开始挑选浅色系的衣服，最终选定了一款运动风的白色套装，和江城一中的校服是同一个风格，当年的校服她还保留着，身材也没有走样能套进去，但她实在做不到毕业多年还穿着高中校服装嫩……
如果小橘子再认不出自己，她大概会有些失落。
她刚收拾完推开门，就看到了在门口疑似等了很久的陆珩。
“等很久了吗？”
今天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穿着板正的西装或者白衬衫，而是套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看就是设计师款，乍一看简单，版型设计细节却很加分的那种。
一股子青春男大的感觉扑来，贺泠恍惚间又看到了高中时期的陆珩，心跳有一瞬间的加速。
“要不要开你的车，让小橘子知道你现在过的还不错。”陆珩看到贺泠这幅减龄系穿搭也愣了片刻，随即打趣她。
当年只能骑自行车上学的两人，如今都开上了四轮车，可小猫能懂这些吗？
“……”贺泠被陆珩这个冷幽默成功尬到。
在她看来，小橘子也许更期待她能带来一包美味的高级猫条。
“逗你的。”陆珩笑笑，将手里的纸袋扔给贺泠。
她低头翻看，竟然是几袋进口的猫粮和猫条，一看包装上的全英文就知道价格不菲。
贺泠耳根微红，和她只会在心里设想比起来，陆珩的看望显然走心多了。
下楼前，贺泠听到猫叫声，转过身提议道：“要不要带上桔子，让她去看看外婆？”
说完，贺泠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对于桔子来说，它一出生就被人领养，可能根本没有“外婆”这个概念。
这个提议，显然让陆珩有些意外。
小橘子现在的主人生活在江城近郊的一处带院子的房子，路程大概只有一个小时，不算太远，但他们不可能真的只是去看几分钟就走，主人家肯定会留他们吃饭什么的。
因此陆珩临走前给桔子留足了晚饭，并没有要把它一起带走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麻烦，就算了。”贺泠红着脸找补。
陆珩却看着她的眼睛，格外温柔地回道：“好。”
他说完转身回家开门，把桔子抱了出来，一边揉着它的小脑袋一边说：“其实桔子好像有点晕车，每次坐车都不老实，我怕它不小心伤到你，才没想着带它。”
桔子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能跟着主人出门，它显然是开心的，眯着眼睛享受着主人温柔的抚摸。
“伤到也没关系啊，去打狂犬疫苗就好了。”贺泠似乎也被小猫的快乐所感染，嘴角上扬。
陆珩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眉敛目，将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小腹上：“我妹妹最近在备孕，她都不敢经常来看桔子。”
言下之意，贺泠有了身孕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贺泠猛然反应过来，陆珩原来一直将自己当成孕妇看待。
即便是普通朋友或者甲乙方的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误会！
都怪沈子言！
于是贺泠伸手把桔子抢了过来，抱在怀里，抢先一步进了电梯，气鼓鼓地说道：“我没怀孕。”
第33章 陆珩在追求她？“你离职……不是为了……
直到电梯门合上，陆珩都还维持着愣在原地的姿势。
她没怀孕。
陆珩看着镜面的电梯门上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
角，突然觉得，就算今天桔子会因为晕车疯狂流口水，或者上吐下泻把他的车子弄得到处都是……也是好样的。
那晚“设计师”小叶直播时，他正在公司开董事会，没能亲眼看到伤害她的人落难，只是收到了顾逸发来的幸灾乐祸的直播截图，以及一句让他抓心挠肝的语音消息。
“主播辟谣的时候说贺泠是单身？她跟沈子言真分了呀！”
但后来那个直播间连同账号一起被封了，陆珩想找直播回放确认都难，只怪顾逸那个没良心的，只顾着看戏，连录屏留证都不知道。
陆珩觉得难以启齿的提问，如今贺泠直接给出了答案。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好似生出了一丝光亮。 。
陆珩走出楼梯间，看到的是贺泠蹲在宾利旁边，努力弯腰、伸手去够车底的样子。
桔子不见踪影。
看到陆珩，贺泠赶忙求助：“桔子躲起来了。”
地下车库没空调，大热天的，把她急出一头的汗，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桔子晕车厉害，每次到车库都会躲在车底不肯出来。”陆珩挨着贺泠蹲下，他的手臂比她长出一大截，轻轻松松就将藏在车底的赖皮小猫拎了出来，还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教训它。
“不乖，罚你三天不许吃猫条。”陆珩提着桔子的脖子放在面前，微微眯着眼睛恐吓道。
只是就连吓唬小猫，陆珩的声音都是轻快的。
“喵～”桔子委屈地叫了一声。
“我们桔子已经很乖了。”贺泠笑着把小猫接手过来，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举着小猫微微兴奋地说道，“我们要去看外婆咯。”
瞥见陆珩坐进了驾驶位，贺泠突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工作室出了点状况，耽误了设计进度，风格概念方案我今晚做好发你。”
“不急。”陆珩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前，回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趴在贺泠大腿上的桔子，“如果它流口水太厉害，你就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就靠路边停一会儿透口气。”
“原来你晕车会流口水啊。”贺泠爱怜地看向桔子，想象中它流口水的样子应该挺呆萌的。
“严重的时候还会上吐下泻。”
贺泠：“……”
路程虽然只有一个小时，对不晕车的人来说是小意思，对一只晕车严重的猫咪来说，却可能是酷刑。
贺泠有些怜悯地摸了摸桔子的背，突然有些后悔自作主张带上它了，人类的悲欢都不相通，何况是人和猫之间？
“要不，还是把桔子送回家？”贺泠说着要解开安全带。
她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她干嘛要提议带上桔子去看它素未蒙面的外婆，这不是纯让猫遭罪吗？
“没事，”陆珩叫住她，“路程不长，我开慢点，全程开窗通风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不开空调，我们要受罪了。”
江城正值盛夏，出了这车库的天花板，就会迎来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的炙烤。
“先考虑桔子。”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桔子刚出发没多久就窝在贺泠怀里睡着了，没怎么流口水，更没有上吐下泻。
贺泠一直攥在手里预备着的纸巾都没用上。
路程过半，桔子还在昏睡，贺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下了环城高速，陆珩还是靠边停下休息了一会儿。
江城的绿化带很多，出了主城区，近郊的地方更是绿树成荫，盎然的绿意抵挡住了酷暑的夏日。
陆珩的车速不快，带起了一阵阵清凉的风，不开空调也很舒适。
陆珩将宾利停在一棵茂盛的梧桐的树荫下，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的罐装可乐，扔给贺泠。
“咦，明明刚刚还睡得好好的……”贺泠想抓住桔子，却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它从半开的车窗蹿了出去，在树下的草地上快乐地打滚。
“它那是轻度晕车，焉掉了。”他瞥了一眼停车就睁眼挠车门要下车的猫，给出结论。
“原来是这样，真是小可怜……”
“所以，你离职……不是为了沈子言。”陆珩靠着车门，捏紧了易拉罐，垂着眼，眼神晦暗不明。
贺泠没下车，她拉开了可乐的拉环，刚喝了一口就呛到了：“咳咳。”
她抬手擦了擦下巴上沾到的可乐，有些震惊地看着陆珩：“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陆珩毫不犹豫地把兄弟给卖了：“顾逸。”
其实一手的消息来源应该是苏聿，但他不想在贺泠面前提起这位京圈太子爷的名字。
“算是跟沈子言有一点点关系，但我也有自己的职业规划。”贺泠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开个人工作室是贺泠一直以来的想法，只是刚毕业时没有实力和底气，入职设计公司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是国内顶尖的留白设计。
如今她羽翼丰满，自立门户是必然的，即便没有和叶姐的误会，她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做出这样的选择。
陆珩摸摸鼻子，撒了个谎：“我看了直播，你的前同事能在月子期间专程飞过来给你辟谣，也侧面证明了你的专业能力和人格魅力。”
他知道工作室歇业了一段时间，本意是想安慰贺泠不要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但却不知道自己的话露了破绽。
前同事？
月子期间？
专程飞来？
“你怎么知道……”贺泠捕捉到陆珩提及的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很是讶异，她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送叶姐去机场的路上，她忍不住问起了前者是怎么知道直播间的事情的，本以为是沈子言替自己捎的话，但想到叶姐已经辞职在家坐月子，沈子言跟她不熟应该不好打扰她才对。
叶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神秘秘地说是“一个客户”。
见她懵逼，还揶揄道：“这么年轻漂亮，有追求者多正常，就是要仔细些挑，太轻易得手的，别人会不珍惜。”
叶姐的意思是，联系她的人不但是留白的客户，更是贺泠的追求者。
事情发酵时，叶姐刚生完孩子，正为刚出生的宝宝黄疸严重而焦急，根本没工夫上网，更不知道自己家的表侄女在兴风作浪。
然而恰好有一天，一直挂不上号的沪市儿科专家亲自给她打电话，让她赶紧把宝宝送去专家所在的医院，不但插上了队，还特意留了一间VIP单人病房。
眼看宝宝的黄疸症状有所好转，叶姐这才有了关注别的事情的心思，也正是这个时候，有个陌生的男人给她打来了电话，希望她能在照顾宝宝之余，分一些时间在解决网络舆论的事情上。
毕竟提到沪市的叶姓设计师，业内只认叶姐，这不光是贺泠的名誉受损，也是她的。
叶姐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跟自己交换条件，但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再加上她对贺泠的确有所亏欠，就直接带着表侄女一起打了个飞的来到了江城负荆请罪，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叶姐说那个追求者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贺泠当时没有往陆珩身上想，而是以为是苏聿帮的忙。
但现在看来，如果这个人不是陆珩，他又是怎么知道叶姐刚生完孩子就来江城的事情？
出现在直播画面里的只有小叶一个，叶姐从头到尾都只在幕后啊！
就算是顾逸从林舒书口中得知叶姐专程赶来，也不可能故意提到她还在月子期间的细节，这不符合林舒书大大咧咧的风格。
想到这，贺泠耳根发烫：陆珩在追求她？
或者说，在别人眼里，陆珩为自己的事情奔忙，就能被视作追求的举动了吗？
第34章 “你竟然早恋了，小屁孩。”我好喜欢……
怎么样才能叫追求一个人呢？
十七岁的贺泠见惯了爸爸惹妈妈生气后变着花样地讨她开心，目睹过顾逸为了接近林舒书特意买了辆自行车绕远
路送她回家，也体会过“小橘子”为了吃饱肚子乖巧地舔她手心时让人萌化的眼神……
她想，追求，就是无脑地对一个人好。
但贺泠的零花钱不足以无脑地满足陆珩的物质需求，于是她决定从自己擅长的方面入手，比如她曾经在全国素描比赛少儿组拿过银奖，所以她或许可以为他一幅生动的肖像画。
画什么好呢？
贺泠坐在房间的书桌前，咬着铅笔努力思索陆珩那些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瞬间。
比如陆珩穿着肥大的校却挺拔如松地站在国旗下演讲时；
比如陆珩穿着宽大的白衬衫骑单车被风吹起衣摆时；
比如在小橘子生病、她最无助的时候拽拽地送来钱包时；
比如陆珩绷着脸给小橘子强行送温暖、套毛衣时；
……
想着想着，贺泠发现铅笔上的漆都被自己咬掉了一块，她后知后觉，“呸呸”地飞快吐掉，一抬头，就看到了书桌正前方的方镜里自己羞红的一张脸。
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珩外冷内热的形象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里，让她一点点喜欢上了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少年。
贺泠把手掌贴在脸颊上试图降温，但镜子里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女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她开始担心，自己平时见到陆珩的时候，该不会就是这么明显吧？
博览言情小说的林舒书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喜欢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对言情小说完全不感兴趣的贺泠，一开始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但她现在不得不服气。
因为她心里想着陆珩时，就连看向镜子的眼神都好像爱情电影里的演员一样会说话。
明明嘴巴紧闭，什么都没有说，眼睛却替嘴巴开口道：我好喜欢你啊，陆珩。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贺泠去喂小橘子时遇见陆珩，都尽量避开跟他正面对视，也不跟他多说话。
虽然当她意识到自己对陆珩的喜欢可能藏不住了以后，见面时她都会在心里默念“我不喜欢陆珩”来麻痹自己，但她好怕自己的眼睛不争气。
陆珩应该是个非常敏感的人，他似乎很快就察觉到了她这几天的不对劲。
在贺泠第三次看到他出现拔腿就跑时，陆珩用更快地速度揪住了她的衣服后领，像拎“小橘子”那样把她提回自己跟前，然后松开她，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问她：“见鬼了？”
贺泠从小就不爱喝纯牛奶，个头比陆珩要矮上半个头，第一次跟他这么对视，她觉得自己被他锐利的眼神几乎要盯出两个窟窿。
她耳根发烫，支支吾吾道：“大白天，哪来的鬼？我只是赶着去上课。”
“你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就在这个操场上，而且现在距离打铃还有十分钟。”陆珩伸出右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期待她能编出什么新鲜的理由。
贺泠：“……”
见她说不出话，陆珩微微挑了挑眉，那眼神好像在提醒她“说实话”。
“你、你怎么偷看我课表？”贺泠后退半步，觉得自己的脸也开始烫了，只好偏过头开始转移话题。
糟糕，再跟他对视下去，她的喜欢真的要藏不住了。
“我来大姨妈了，要赶着回教室拿姨妈巾。”贺泠当然编不出什么漂亮的理由，她决定胡扯，说完这句，她捂着脸飞快地跑开，仿佛她此刻的脸红只是因为“来大姨妈”，而不是因为看到了陆珩。
陆珩：“……”
他想起自家妹妹经期时虚弱到不能下床吃饭的模样，疑惑：来大姨妈还能跑这么快？身体真好。
贺泠自然不知道陆珩在她背后发散思维，一股脑儿冲回了教室，气喘吁吁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已经画好了线条的稿纸。
上面是她反复斟酌画的场景：陆珩撑着伞蹲在花坛边上，伞下是正在欢快地吃猫粮的“小橘子”，他低头看小猫的眼神温柔如水，还腾出了一只手准备去摸小猫的头。
画里还有一个少女撑着伞的背影，注视着少年和小猫的方向，这个背影是属于她的。
贺泠本来对这幅画的构图和立意十分满意：他看着猫，她看着他。
就连“小橘子”的饭碗里的剩饭都被美化成了他们现在买不起的猫粮，因为她相信，总有一天，或许就在高中毕业后的某一天，他们会一起收养“小橘子”，然后让它吃上昂贵又美味的进口猫粮。
贺泠深吸一口气，她现在脑子里又冒出了新的灵感，她想重画一幅，就是刚刚陆珩在操场上弯下腰和她对视，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的侧脸。
而她也要有侧脸，脸颊红扑扑的、身体本能地往后仰，眼神躲闪着后退半步的模样。
贺泠想到这，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她转头看向窗外的操场，刚刚在操场上的偶遇画面，真的好少女漫啊！
还好陆珩肯定不爱看少女漫画，也不会像林舒书那样喜欢看言情小说，他刚刚肯定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幸好，幸好。
她才不要让他这么早发现她的心事，必须等到……
至少，要等到她为他画的素描完成的那一天。
高二的课程已经非常紧张了，贺泠只能利用课余时间画画，比如没有课的晚自习，或者放学后，她就会悄悄把素描纸拿出来，把课本展开当做屏风竖在前面遮挡。
即便是晚上在家写完作业的时间偷画几笔，她也要避开妈妈的突击检查，生怕古板的母亲会疑心自己早恋……
呃，不过单恋好像算不上早恋。
贺泠没想到，抓包她画陆珩的人不是母亲，而是她的竹马沈子言。
这天傍晚，贺泠没回家吃饭，而是在放学后趁同学们都不在，再一次拿出了那张稿纸做最后的细节加工。
突然，她面前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臂。
“画什么呢？那么认真……”
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即将被人偷窥，贺泠猛地一下趴在素描纸上，然后抬头瞪了一眼来人。
沈子言冷哼一声：“哟，还不让我看？”
“沈子言？”发现这人是沈子言，贺泠松了一口气，移开了身体，大大方方地把画摊开给他看。
沈子言是她父母朋友的儿子，是大她一届的学长，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无性别朋友，两人甚至还是一个小区的邻居。
沈子言已经高三了，而且还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保送了全国最顶尖的美术学院，他的高三可以说打败了99%的高中生，可以用悠闲来形容。
所以今天贺泠打电话说不回家吃晚饭，母亲怕自己吃不惯学校食堂饿肚子，就委托这个悠闲的高三生又一次来给自己送饭了。
沈子言手里果然拎着熟悉的玫红色保温饭盒，露出欠揍的笑容：“给，外卖配送费五块，不用谢。”
贺泠假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钱拍在桌上：“五毛，不用谢。”
沈子言哭笑不得地看着桌面上空荡荡的“隐形钱币”：“你是真的抠，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替阿姨给你送饭。”
贺泠仰起头，笑眯眯地说：“我没问题，但你妈肯定不答应。”
沈子言：“……”
的确，他妈妈和贺泠母亲的关系实在要好，两人在他们小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一直把贺泠当成自家女儿看待，要是他不肯替贺泠母亲跑腿，他亲妈第一个跳出来骂他白眼狼。
沈子言摸摸鼻子，他也确实没少去贺泠家蹭饭，这点跑腿的活他还是愿意干的。
“你画的是哪个小鲜肉，还挺帅。”沈子言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贺泠的素描上，他眉毛微微上挑，“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没有。”贺泠知道陆珩在学校女生里颇有名气，几乎无人不知，但男生就未必了，尤其是像沈子言这种两耳不闻窗外
事，一心只想考美院的人来说。
她瞒得住，也必须得瞒住！
想到这，贺泠安心地打开饭盒，把最上层的汤碗拿了出来，抿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老母鸡汤。
“你暗恋的人？”沈子言冷不丁的一句问话，让贺泠差点把汤喷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贺泠艰难地把险些吐出来的鸡汤咽下去，囫囵吞枣，尝不出味道，只觉得食管被撑得变形，十分痛苦。
“本来只是试探，但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了。”沈子言伸手捏了捏贺泠窘迫到通红的脸，她有点婴儿肥，脸颊上的肉肉十分软乎，“你竟然早恋了，小屁孩。”
第35章 “那就是暗恋。”“当年学校论坛那个……
“我没有！”贺泠转头避开沈子言的捏脸攻击，瞪着圆润的杏眼怒视他。
她没有半点心虚，她这是单恋，离早恋还远着呢！
沈子言双手插兜，下巴斜四十五度朝天，笑着呼了一口气，一副“我看透你了”的表情：“那就是暗恋。”
贺泠：“……”
不愧是跟她一起从小玩到大的竹马，这都能猜到！
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沈子言的手往后一撑，坐在贺泠的课桌上，扬了扬下巴：“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从实招来。”
一副要替她把关的样子。
“凭什么告诉你？”贺泠默认了沈子言的猜想，但还是倔强地不肯让他知道更多，万一他说漏嘴告诉她妈妈，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不说我就自己去查，反正我已经保送了，有的是时间，然后把结果和叔叔阿姨共享。”沈子言见贺泠吃软不吃硬，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别——”贺泠见沈子言跳下地板要走，赶紧抓住他的衣摆求饶，眼神委屈巴巴，“那你答应我，别告诉我妈，也不能告诉我爸！”
“一言为定。”沈子言沉声道。
他的视线落在那张黑白的素描纸上，眼神一黯。
贺泠的画功本来就扎实，而每一处落笔勾勒人物的用心，也意味着作画者的心思无处遁逃。
是显而易见的少女怀春。
贺泠的坦白从宽并没有换来沈子言的欣喜，反而让他更加确定，她真的很喜欢画上的那个男生。
他的小青梅喜欢上了别人。
“他叫陆珩，高二（1）班的。”贺泠红着脸回答。
贺泠也不知道沈子言知道陆珩名字以后要做什么，调查他？
只是后来，那幅素描成功送出后，她却再没跟陆珩联络。 。
【书宝】：泠宝，你的画怎么被陆珩发到学校论坛上了？
几天后的晚自习，贺泠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抬头瞄了一眼坐在讲台上值班的老师，偷偷低头查看消息。
画？贺泠第一反应就是她给陆珩画的那幅素描。
因为这半个月来，她也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和时间去画其他的。
只是，林舒书发的消息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读不懂了？
江城一中为了禁止学生带手机来学校偷玩，都会在教室走廊布置信号屏蔽器，网络差得一批。
贺泠眼睁睁地看着论坛刷新了半天都是空白，急得要命。
终于，她点进了表白墙，在一堆热切的表白里发现了一条格格不入的帖子，标题是：痴心妄想。
和林舒书发来的截图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手点进帖子。
这个帖子只有冷冰冰的四字标题，正文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正是她给陆珩画的那张素描。
图片显然是手机拍摄后上传的，而且是毫无技巧的随手拍，有点糊，能看得出来拍摄者的敷衍。
更加反衬出这幅素描的作者的用心，每一笔都精准地勾勒出了少年的玉树临风，他撑着伞半蹲在地上，温柔地注视着一旁的小橘猫。
这幅画的前景是一个撑着透明雨伞的少女，只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后脑勺。
看到这幅画的人，即便不懂美术，也能一眼就能从细腻的笔触里感受到画家对笔下的人物洋溢着的喜欢。
而发帖者的ID是：Luheng。
Luheng，陆珩？
学校为了管理好论坛，规定每个学生只能用学号注册账号，一人一号，所以不太可能会有人用自己的学号注册账号冒充别人。
贺泠刚刚因为网卡急得直冒汗，此刻却后背一凉。
因为这个恶意满满的标题，这个帖子下面的讨论甚至比别的表白帖更加热闹。
【画挺好的啊，怎么标题这么恶毒？】
【这是回复人家女孩子的表白的意思吗？也太不爷们了！】
【画上的人好像是校草陆珩，ID看起来是本人诶！】
【我发现画的右下角有落款：泠，谁呀？这看到不得伤心死。】
【偷偷说，可能是高二（5）班的贺泠同学，她画画很厉害，还拿过全国二等奖。】
贺泠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凉。
在这些或义愤填膺或看热闹的回帖里，她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有人把她的画传到了论坛，任人嘲讽。
帖主绝对是故意的。
而这幅素描是她前一天趁着放学，像做贼似的推开了高一（1）班的教室门，偷偷塞进陆珩的抽屉里的。
难道是她放错了地方，让别人拿走去看了笑话？
贺泠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一心想要去找陆珩证实，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人油锅里煎的小鱼，挣扎着跳不出锅，随时可能被热油烫死，只觉得这节晚自习格外的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抓起书包就往隔壁班跑，却只看到陆珩背着书包独自离去的背影。
而他走出教室时明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熟视无睹地拐弯下了楼梯，根本没理会她！
“陆珩，我想跟你谈谈。”贺泠气喘吁吁地穿过人群，在楼梯转角处追上他，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陆珩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贺泠纤细白皙的手，而他的袖口却有一块洗不掉的脏污，那是他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洗碗时留下的。
“什么事？”陆珩声音很冷淡，他始终垂着眼，没看贺泠。
“那不是陆珩吗？他旁边那个不会就是送他画的女孩吧？”
“胆子真大，跟自爆早恋有什么区别？”
“教导主任待会儿看到帖子不得给他们父母打电话啊？”
“嘘，你小点声，人家校草都没父母了。”
停下脚步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陆珩清贫校草的名头很大，学校认识他的人本来就多，更何况这是下课时间，人来人往。
陆珩不可能听不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贺泠更加听不得这些闲言碎语，胸口堵得厉害，便拽着陆珩挤出人群，往冷清的操场走。
小橘子嗅到熟悉的味道跟过来，蹲在两人脚边乖巧舔着毛。
“我的画呢？”贺泠朝陆珩伸手，她知道那个ID可能就是陆珩的，但她还是不相信帖子是他发的。
虽然外冷，但内热，他不是这样低级趣味的人。
“你画的？还你。”陆珩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那张素描纸，形状依旧是贺泠塞进他抽屉里时卷成的细长条圆柱形的样子，没有半点折痕和损伤。
就连上面系着的粉色丝带也还是蝴蝶结的形状，只是看得出来系得并不熟练，一边“翅膀”大，一边“翅膀”小，能想象出他系丝带时笨手笨脚的样子。
贺泠哭笑不得。
画没丢，没落在别人手里，他既然保护得这么好，为什么要那样践踏她的真心？
陆珩却将画塞回她手里，眼神漠然，像是在往她手心里塞一个随处可弃的垃圾。
有一滴雨水打在贺泠脸上，凉凉的。
“你知道我送你这幅画代表着什么吗？”贺泠低头抿着唇，两只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似乎要哭了。
雨越下越大，小橘子也喵喵叫着躲到了旁边的树下 ，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陆珩，似乎没有感觉到雨势，只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陆珩扯了扯书包带子，好像有些不耐烦地偏过头：“我不想知道，你也最好别说。”
他的声音比雨水更冷，贺泠呼吸一紧。
两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陆珩的态度也算淡漠，但顶多只是话少，却从来不会对她这么不耐烦。
而贺泠来找他之前还在为他找借口，可能是画丢了，没在他手里，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冒充陆珩发的帖子……
但陆珩却默认了，他并不想接受她的心意。
“痴心妄想是吗？”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多，贺泠的眼泪也终于敢落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和微凉的雨水搅合在一起。
这样，他应该就看不出来她在哭了吧？
但通红的眼眶和愈发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两人站在雨中对峙，谁也没有撑伞，气氛一时间凝固。
“小泠，跟我回家。”沈子言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撑着伞跑到贺泠身边，将伞面向少女倾斜。
“你这样会感冒的。”
贺泠充耳不闻，仍然杵在原地盯着陆珩，想要他亲口说出来。
“帖子真的是你发的？你就这么讨厌我？”
陆珩抬眸看向沈子言，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将贺泠手里的画抢过来，粗暴地扯开蝴蝶结系带，撕碎，朝天空一扬，黑白分明的碎纸片散落一地，被雨水浸湿，几乎融进操场的水泥地里。
“这样够了吗？”
贺泠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珩做的这一切，又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淋着雨走掉，她难受地呜咽一声，转头扑进沈子言的怀里。
“呜呜，沈子言，我好像失恋了。”
沈子言望着那个消失在雨幕里决绝的背影，露出嘲讽之色，却低头对怀里颤抖的女孩柔声道：“我们回家。” 。
“其实我……”陆珩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单手撑在车顶，俯身望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情愫，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熟悉的雪松香气将她环绕，贺泠回过神来，手里的可乐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气，可对这张此刻近在咫尺、让她满心欢喜过的脸，她却不再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十七岁那年，在她最喜欢陆珩的时候，却得到了那样冷漠甚至恶劣的回应，她为什么还要继续犯贱？
就因为他现在有疑似追求自己的举动，她就要毫无原则地接受吗？
至少，他应该主动给当年的事情一个解释和交代吧？
如果他不主动，那就她来。
“当年学校论坛那个帖子，真的是你发的吗？”
第36章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修）“我没想……
陆珩的眼神闪烁，撑在车顶的手无力地滑落在身侧，他偏过头，声音艰涩：“是，但……”
“不用解释了。”贺泠觉得自己在浑身发抖。
悬着的心到底是碎了。
贺泠面无表情地推开陆珩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轻声笑了：“我突然想起来工作室还有点事，今天就先不去看小橘子了。”
他哑着嗓子：“那我送你。”
她冷冷回绝：“不必了。”
说着，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网约车，整个过程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眼眶是热的，但今天风和日丽，没有雨水为她遮掩，所以她不能哭。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如果真的有误会，如果他真的如她所想是在追求自己，那么早在他们重逢的第一天，他就该主动解释的。
也对，陆珩承认了帖子是他发的，那再多的解释就变成了多余的。
已经到了近郊，网约车接单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比在城里慢，贺泠从一开始的焦灼不安，到了后来，也恢复了平静。
只有桔子在两人之间窜来窜去，着急地喵喵叫着，却得不到任何一方的回应。
贺泠维持着背对陆珩的姿态，想了很多。
她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呢？
因为就在刚刚，在陆珩拉开她手边的车门前一分钟，《江城日报》的记者卢杨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发来了新鲜出炉的报道，是报纸的电子版。
贺泠兴致勃勃地点开了链接，却看到了底下有几条来自江城一中的校友评论，她原本以为是好事，没想到网友讨论的内容却完全偏离了她的预想。
【贺泠？名字好眼熟，真是同届校友啊。】
【我记得她高中的时候画画就很厉害，连给喜欢的人表白都是画了一幅素描，不过却被对方发到了学校论坛冷嘲热讽，“痴心妄想”，我至今都记得这个标题！】
【现在人家成了美女设计师，年入百万，当年拒绝她的混小子应该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啊，拒绝她的是当年的校草，现在人家可是江城著名的科技新贵陆珩，在全国财富排行榜都有姓名的那种，只能说牛逼的人眼界从小就高。】
看啊，她喜欢过陆珩，人尽皆知，她被陆珩拒绝过，至今有人记得。
所有人都默认他给自己带来过莫大的伤害，除了他本人。
他竟然能在七年后，在没有任何解释和道歉的情况下，若无其事的和自己搞暧昧！
而贺泠不知道的是，陆珩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顾逸发来的报道链接。
顾逸：【牛啊，贺女神都上《江城日报》头版头条了！】
顾逸：【不过上次那个主播不是才辟谣她和沈子言不是没谈吗？怎么突然又说要结婚了？】
LH：【？】
顾逸：【采访最后，你自己看。】
有了顾大少爷的剧透和指路，陆珩点开了那个链接，直接划到了最后。
在一堆歪楼求说媒的评论里，卢记者把自己的评论置顶了。
果然。
【记者有话说：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小姐姐怎么会是单身呢？记者已经替各位青年读者们打听过啦，贺泠小姐姐名花有主，而且马上就要和相恋多年的男友结婚啦！让我们恭喜她吧！】
陆珩盯着这行语气轻松活泼的留言，心如死灰。
但他同时也有那么一丝丝地怀疑官方媒体报道的真实性。
整整二十分钟，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保持着沉默，直到一辆轿跑停在了两人中间。
贺泠没等到网约车，却等来了沈子言。
“你怎么……”贺泠看着沈子言撑伞下车，一如七年前那个令人心碎的雨夜，只是这次是个晴天，他撑的是一把遮阳伞。
还是她在沪市时落在他车上的一把粉色五折伞，他竟然一直保留到现在。
“你忘了，”沈子言根本没看陆珩，径自走到贺泠身边，将伞面倾斜在她头顶，代替上方的树荫，为她遮去了烈日，语气莫名有些骄傲，“你的网约车紧急联系人填的是我。”
她只要下单了网约车，出发地和目的地他都能第一时间收到。
贺泠释然，她怎么忘了，在沪市背井离乡的七年，一直都是沈子言在护着她。
应该说，从小到大都是。
沈子言的声音不大，但这儿安静，隔着几步的距离，说话都能听见。
陆珩瞳孔一紧。
“走吧，我们回家。”沈子言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牵贺泠，而她没有躲开，任由他牵着，眼神放空，像一个精致乖巧的娃娃。
沈子言为她开了车门，看着她上车，然后转头瞥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陆珩，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蔑视。 。
“你怎么又回江城了？最近不忙吗？”车子开了一段，贺泠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看到沈子言时惊讶的最大原因，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沪市画图吗？
“我辞职了。”沈子言轻描淡写，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贺泠，仿佛是在说“请假”而不是“辞职”。
“辞、辞职？”贺泠听到他辞职的反应比自己当初辞职还大，“沈子言你疯了？”
沈子言不但是留白设计的首席设计师，更是
留白的合伙人之一啊！
一年之内，留白设计痛失三个顶梁柱，不知道老板会不会抑郁。
“我没疯，”前面是红灯，沈子言踩了刹车，腾出一只手握住贺泠纤细的手腕，转头认真地看着她，“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鹤鹤有泠’设计工作室的首位合伙人？”
贺泠沉默了。
自从上次她说出“绝交”，就真的再也没有搭理过沈子言。
就连他在直播间事件后给自己发了一堆语音消息，她也只是默默听完，没有回复。
她在很认真地跟沈子言决绝，后者却若无其事地继续为她遮风挡雨。
以前是，现在也是。
“抱歉，”贺泠抽回了沈子言扣住自己的手，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没想过要找合伙人。”
沈子言眼里的期待化为泡影。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拿辞职威胁得了贺泠，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轻易被人道德绑架的人。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多一个竞争对手了。”沈子言笑得坦荡，“不让我当合伙人，你总不能让我回江城以后改行吧？”
他只是在赌。
赌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二十几年的友情，他突然失业了，她或许会心软。
“当对手好啊，当合伙人多没意思，”贺泠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粲然一笑，“欢迎沈大设计师一起加入提高江城审美的队伍。”
“对了，”沈子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刚刚和那小子准备去哪？私奔？”
他哪能不嫉妒呢？
只是他必须退回朋友的位置，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去看我们高中的时候一起救的那只流浪猫，”贺泠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沈子言，能掉头吗？” 。
贺泠在陆珩的车载导航里记下了这个地址，便直接让沈子言开车带她来了。
这是一座位于郊区的独栋小院，木栅栏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些菜，甚至还有一颗漂亮的枇杷树。
“请问是孙伯伯家吗？我是跟您约好来看‘小橘子’的……”贺泠并不认识这位孙伯伯，但为了看一眼“小橘子”，她决定厚着脸皮假装是陆珩的朋友。
却不想一进小院，就撞见了坐在藤椅上撸猫的陆珩。
还是两只。
一只是已经步入老年的小橘子，一只是仍处于奶猫阶段的桔子。
两只猫虽然长得像，彼此却并不认识，但它们都不约而同地粘着陆珩，正窝在他怀里撒娇呢。
贺泠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她以为两人闹了不愉快，他也会即刻返程，没想到，两人想一块儿去了，反而再次碰上了。
“真巧啊，陆总也在。”沈子言刚停好车，他走到贺泠身边，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
贺泠果然又像石化一样不躲开了。
沈子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心中苦涩，只有在陆珩面前，她才会这样失常，任由他对她展示亲昵。
但他不介意，他愿意当让她体面的工具人。
“哟，今天我这小院贵客多呀，这位小姑娘就是小陆经常提到的那位吧？请进请进。”孙伯伯穿着改良版的唐装，年过花甲，一头发白，看着却精神得很，他看了一眼贺泠和沈子言，笑呵呵道，“两位要一起坐下来喝点茶吗？”
贺泠这才注意到孙伯伯一只手拎着一个红泥碳炉，另一只手拎着一只提梁壶，而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个九宫格的木质收纳盒，瓜果零食应有尽有，应该是准备在树下煮茶。
“谢谢，您太客气了。”
孙伯伯的独栋小别墅不光有前院，还有一个后院，种着更多的应季蔬菜，他简单招呼完他们喝茶，就自己拎着锄头去后院忙活了。
前院里只剩三人两猫，大眼瞪小眼。
可陆珩才是主人家真正的客人，贺泠总不能赶他走，于是她也当无事发生，拉着沈子言围炉而坐。
“小橘子，你还认识我吗？”贺泠往前探了探身子，试图从陆珩怀里骗走小橘子，但它却窝在某人怀里心满意足地舔着猫条，根本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有些受伤。
当年贺泠出现后，陆珩就彻底对小橘子放手不管了，它可是自己一手喂大的小猫啊，还曾经在它生病时流了那么多眼泪……
这猫是真的养不熟！
陆珩似乎读懂了贺泠的失落，他一边用开水烫着茶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七年我每年都会抽空带着好吃的来看它，它才会记得我。”
言下之意，都七年没见了，猫忘了你也很正常吧！
而小橘子也十分配合地隔着衣服蹭了蹭陆珩的腹肌。
贺泠语塞，她好像被安慰到了，又好像被嘲讽到了。
也对，七年不见的老同学都有对不上名字的呢，何况只是一只萍水相逢的猫咪！
沈子言摸了摸贺泠的发顶：“不像某人，给她做牛做马二十多年，连个工作室合伙人的资格都舍不得给。”
语气看似埋怨实则炫耀。
对面的陆珩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成了碎瓷片。
第37章 “你们可以处分我了。”“寻衅滋事的……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收养一只流浪猫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尤其是对一个正在读高二、即将面临高考，还要拉扯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的孤儿来说。
因此，十七岁的陆珩没有任性妄为到可怜一只流浪猫就选择收养它，而是选择时不时给它投喂一些食物，然后在降温的时候去操场的角落找它，保证它不被饿死或者冻死。
这只流浪猫不仅是陆珩认养的宠物这么简单，更是让他在遭受了失去父母、被迫承担起抚养妹妹的义务等一系列打击后，唯一的精神慰藉。
说好听了，是陆珩跟一只猫产生了共情，说难听了，是他能在这只可怜的流浪猫身上找到安慰——看，还有一只猫过得比他还惨，他应该振作起来。
陆珩显然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同校的女孩来跟他争夺这只橘猫的“抚养权”，还擅作主张地越过他，给他先投喂的小猫取了名字——“小橘子”。
给一只猫取名为一种水果，亏她想得出来。
但陆珩没有驳回。
起初，陆珩在升旗仪式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人群，看着贺泠天真烂漫的笑容，觉得两人的成长遭遇天差地别，不该有过多的交集。
后来，小橘子生病，贺泠因为零花钱不够在宠物医院哭得不能自己，陆珩突然又觉得他虽然没了父母，但有手有脚，好像也没沦落到食物链的底端。
至少，陆珩还能把打工赚的钱，省下一部分来救活这只濒死的猫，让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乖乖女之后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敬。
从那以后，陆珩不再觉得自己可怜，就连被同班同学光顾他打工的小饭馆，也能面带微笑从容地为他们点单。
他不靠任何人，还能有余力拉扯妹妹和帮助别人，他有什么好自卑的？
直到那天，陆珩扛了一箱子批发来的矿泉水去学校篮球场兜售，被一群女孩子一抢而空后，他心满意足地数着钱往教室走，计划着给妹妹买生日礼物的时候，被一只突然飞过来的篮球重重地砸了一下后脑勺。
陆珩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他第一反应是糟了：去医院又要花一大笔钱。
好在，两秒钟之后，他的视力恢复了正常，他揉着脑袋转过身，想看看是哪个同学球技这么差时，看到了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打量自己的沈子言。
沈子言成功保送沪市美院的消息在学校荣誉栏张贴过一段时间，他父母是大学教授，长得也帅，在学校也算个风云人物。
陆珩知道他是高三
的艺术生，也是贺泠的朋友，因此发现砸到自己的人是他时，陆珩只是摆摆手：“下次小心点。”
说着，陆珩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钱准备走，沈子言却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该小心的是你，学弟，再纠缠我们家小泠，下次就不是篮球砸到这么简单了。”
“你说什么？”陆珩抬头，对上沈子言不善的目光。
“我们家小泠”？指的是贺泠吗？
难怪刚刚这人出现时他就觉得来者不善，陆珩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有人帮沈子言捡回了篮球，他放在指尖炫技般地转着：“小泠最近精神萎靡，成绩也下滑很厉害，我才发现她把休息的时间都挤出来给你画素描，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的心意。”
说最后一句时，沈子言有些咬牙切齿。
贺泠的成绩其实并没有下滑，一直维持着中上游的水平。
在江城一中这样的省级重点高中，她的成绩只要稳定发挥，即便没有保送的可能，正常参考高考也是随便能上重点大学的成绩。
但她精神萎靡是真的，因为画画牺牲了整整半个月的午休时间，沈子言满眼都是心疼。
而且沈子言最近经常听她提起想改报京市的美术院校，和当初两人说好的一起读沪市美院的计划偏离了轨道。
虽然贺泠不敢明说是因为陆珩的大学志愿可能在京市，但她那副少女怀春的姿态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沈子言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事可能和陆珩有关，他不能容忍有人抢走他呵护了十多年的小青梅。
陆珩听完先是心头一暖，然后被沈子言的怪声怪气激怒，知道对方可能在给自己下套，便沉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珩说完转身就走，被沈子言又一次扔球砸了一下后背，而后者的愤怒值似乎随着他的漠视到达了顶点。
“如果你再出现在贺泠面前，我就写信去教务处，实名举报你拿着助学金早恋。”
“贺泠跟我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是什么性格我最了解，她现在对你好，只不过就像对待那只流浪猫一样，更多的是怜悯，不是你以为的男女之情。”
“你还有个妹妹要养吧？你忍心为了一个毕业就会分道扬镳的女孩，让你的亲妹妹跟着你吃苦吗？”
陆珩单薄的背又一次震荡，他捏紧了拳头，青筋和血管暴起，然后转身冲过去，突然将沈子言一拳打翻在地。
他可以为了不耽误贺泠的学业主动疏远她，但绝不是因为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威胁。
陆珩骑在沈子言身上，拳头上还沾着他嘴角的血迹，他眼神充满了寒意，似乎随时还会落下一拳，让沈子言彻底闭嘴。
沈子言懒散的仰面看着陆珩，眼神里没有半点害怕，反而继续挑衅道：“怎么？还想多背一条寻衅滋事的处分？”
他就是要激怒陆珩，让他犯错，让他被处分，最好是能直接开除，以绝后患。
“寻衅滋事的人，是你。”陆珩冷笑，然后从沈子言身上爬起来。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当天下午，陆珩就被请到了教务处，而且他发现除了教导主任和他的班主任，办公室里还有三个人。
沈子言，以及一对中年男女，看长相，应该是他的父母。
此时的沈子言早就没有了中午两人见面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同样是穿着校服，现在的沈子言规规矩矩地站在父母身后，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爸妈，老师，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沈子言戳了戳自己嘴角的淤青，血迹早擦掉了，但陆珩的拳头很硬，那里现在又肿又青。
陆珩站在这五个人对面，像是天然的被划分了阵营，他紧紧抿着唇。
学校操场没有监控，沈子言又是刚被保送的优等生……
最重要的是，他有父母撑腰。
陆珩身后空无一人，他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任何好处。
“主任啊，你怎么没把这孩子的家长也叫来，显得我们几个大人欺负他一个孩子似的。”沈子言的母亲一直从事教育行业，她一看陆珩那双眼睛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的确，沈家父母虽然是大学教授，看似和江城一中没什么关联，但同在一个教育系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有几分交情。
沈母知道高中的男孩子血气方刚容易起冲突，倒是也没有完全偏袒自己家孩子，也想叫上双方父母好好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商议道歉和赔偿的事情。
谁知，陆珩的班主任却看了一眼陆珩，突然为难地开口：“真是抱歉，这个孩子父母去世了，是个孤儿……”
“这……”沈母顿时没法接话了，她瞪了一眼旁边的教导主任，小声嘀咕道，“这情况你倒是提前跟我通个气呀。”
教导主任也有些尴尬，他刚调到江城一中任职，对学生的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他也只好瞪了一眼陆珩的班主任，用眼神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样吧，让两个孩子各自把情况说明一下，谁对谁错，我们一起来评判，而且当时操场上不是还有别的同学可以作证吗？”教导主任打了个圆场。
沈子言抢先开口：“我今天跟几个同学在篮球场打球，一个手滑，球不小心飞出去，正好砸到这位同学，我过去捡球顺便想道歉来着，他就突然暴起，把我按在地上打……”
他越说越委屈，嘴角的伤口也因为情绪激动牵扯到，又开了口子，再次流血。
沈母心疼地从包包里拿出碘伏棉棒，拉着沈子言坐下给他重新上药：“你这孩子，说就说，激动什么？还疼不疼啊？”
“疼。”沈子言一脸委屈，余光悄悄观察对面的陆珩。
从头到尾，陆珩站在他们面前没吭声，只是无声地冷笑。
他可以十分肯定，沈子言这一出就是故意来扎他的心的，显摆他有父母疼爱，刺激他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然后在老师们面前再次失态？
况且，陆珩也不能说出沈子言找自己挑衅的实情，一是不想牵扯到贺泠，二是可能会掉进沈子言的圈套，按照对方威胁自己实名举报早恋的思路，他这样做无疑是在给凶手递刀子。
但他的罪名如果只是一时冲动打了沈子言，就这么点小伤，他写个检讨也就差不多了，不至于会被退学。
这么一想，比被指控早恋退回助学金划算多了。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她自然没有沈母那么会察言观色，她只知道陆珩是个寡言少语的好学生，每天除了学习就是争分夺秒地在学校附近打工。
这样一个优秀还不让人操心的好学生，换成哪个老师看着都心疼，并不相信他会像沈子言说的无缘无故地对同学施暴。
但陆珩却一言不发，仿佛默认了沈子言单方面的指控。
班主任着急了，扯了扯陆珩的衣袖，低声催促道：“陆珩，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珩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就是学长说的那样，你们可以处分我了。”
第38章 痴心妄想（修）“怎么远离，给个标准……
陆珩摆出任人鱼肉的姿态，班主任看在眼里干着急。
教导主任觑着沈家父母，暗松一口气，觉得总算是有了交代。
沈家父母对视一眼，似乎并不认可这个结果。
“那怎么行！”反倒是沈子言第一个坐不住了。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地望着他。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这位学弟，只是想要一个说法而已。”沈子言尴尬一笑，起身往外走，“你跟我单独出来谈谈。”
陆珩仿佛猜到了沈子言要跟自己谈判的筹码是什么，他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终还是选择去听一听他的条件。
沈子言一言不发地将陆珩带到了楼梯间，转身时也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在乎处分，也不在乎你的助学金？我听说你的成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除了助学金还能拿一大笔奖学金，但前提是，身上不能有任何处分。”
今天是个大晴天，但这栋行政楼的楼梯间窗户极窄，阳光挤进来，只能堪堪照亮一半，所有的光都落在沈子言一个人身上。
而陆珩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微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两人其实只相差一岁，而且是沈子言长陆珩一岁，但当两人同框时，不管怎么看，沈子言身上无忧无虑的少年气都胜过陆珩，他站在父母身边时，比陆珩更像个孩子。
尤其是此刻，被动地任人宰割的陆珩，眉宇间都是远超同龄人的淡淡的成熟感。
陆珩想起那首脍炙人口的儿歌“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父母尚在时，他也是能将这首歌朗朗上口的孩子，但成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顶梁柱的今天，他却再也无法直视这几句看似平常的歌词。
就像他无法平静地看着沈子言当着自己的面和母亲撒娇喊痛一般。
那个画面会让陆珩想起许多稀松平常的过往，当时只道是寻常。
陆珩的父母不是什么大学教授，家里也算不上什么书香世家，但他的父亲是国企的中层干部，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工资也比江城的其他普通中年男人高出一大截，足以保障他们家的日常生活在小康以上；
而陆珩母亲则是一名公立小学的老师，虽然也拿过全国优秀教师的荣誉，但比起大学教授的社会地位还是差了一些。
但这些并不妨碍陆珩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里。
他从小不愁吃穿，也不跟同龄人攀比穿名牌，可他成绩优异，长相身材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也跟沈子言一样是被父母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父母之所以会发生车祸，就是因为那天陆珩突然发高烧，持续到了大半夜，把母亲急得守着他床边根本不敢入睡，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用湿毛巾降温，用凉水浸泡毛巾、然后拧干敷在他额头上，不知疲倦。
而加班到深夜的父亲赶回家里，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开车带着高热不退的陆珩去江城最好的医院，母亲不放心陆珩，更不放心才十三岁的妹妹独自一人在家，因此决定一家四口齐上阵。
谁知这一趟再寻常不过的出门，竟然成了夺去他双亲性命的导火索。
那一天，距离陆珩收到江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也才过去一周，他还是一个对高中生活充满了憧憬的、十六岁的准高中生。
直到今天，陆珩也不过才十七岁，失去父母后一年，他不但成了孤苦无依的浮萍，甚至还要打起精神照顾妹妹，就连最痛苦、最想一死了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担子，根本没资格去死。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而沈子言也从陆珩那双散发着淡淡的死感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一点，看似运筹帷幄的沈学长也不过是个没出象牙塔的高三生。
现在，轮到他慌了，就连威胁都没了底气：“这、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就是让你远离贺泠。”
陆珩垂下眸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远离，给个标准答案？再者说，本来就是她非要缠着我，她自己有腿，她来找我，难道我要打断她的双腿威胁她别靠近我不成？”
沈子言：“……”
靠！还真被这小子说对了。
陆珩抬眼看向沈子言，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有戏谑：“还是说，你也清楚是她主动的，所以才只能从我身上下手。”
沈子言不满地偏过头：“你别太得意了，贺泠现在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小女孩对长得好看的人见色起意是很正常的，但等你们上了大学以后呢？”
“以你的现在的家庭状况，上了大学并不是解脱，你不但要应付更繁重的学业压力，还要继续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吧？”
“退一步来说，即便你的成绩一直保持优秀，能年年拿奖学金，那大学的生活费总要自己赚吧？江城的大学跟你不适配，你大概率是要去京市的顶级学府，那交通和生活费这两项就不低，可能还要再分一部分给你妹妹。那你拿什么时间精力、财力去跟贺泠谈恋爱？还是说，你打算让她一直跟着你骑破自行车，每天只能吃苍蝇馆子十块钱一份的炒饭，然后跟你一起苦哈哈地攒首付、贷款买房子？”
沈子言咄咄逼人，噼里啪啦地自说自话了一大堆，他以为陆珩会破防，没想到后者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听完这些，陆珩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沈子言，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贺泠谈恋爱，无论是早恋，还是晚恋，你信吗？我能发毒誓，我连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你真的——找错假想敌了。”
“你有疼爱你的父母，还保送了心仪的大学，只有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子，才会每天琢磨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不过，你说的那些现实问题倒是很一针见血，因为我每天一睁眼，只想着一件事——赚钱，赚更多的钱，让我妹妹不用像我一样为了生活发愁。”
陆珂前几天刚在学校晕倒了一回，校医给陆珩打电话时他才知道，妹妹为了省钱每天只吃两顿饭，而且光吃素不吃肉，就是为了让他能减少打工赚钱的时间，好心无旁骛地迎接高考。
她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但她却因为心疼他这个哥哥这般懂事……
陆珩一想起周末妹妹回家时清瘦的身形就心如刀绞，他哪有心思像眼前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一样惦记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呢？
现在不会，上了大学也不会，除非等到他实现财富自由的那一天。
这回沈子言真的哑口无言，他能听出来陆珩说的是真心话，尽管后者说着话时是笑着的，但他泛红的眼尾却不能作假。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后悔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逼陆珩。
陆珩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揪住沈子言的衣领，眼睛发红：“你到底想怎么样？爽快一点，像个男人一样直接说出来。”
这样的陆珩像头徒然暴起的狮子，沈子言莫名觉得胸口堵得慌，他明明被揪住的是领口，却感觉整个心脏被他捏紧了一样难受，但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真的对眼前的少年产生同情，否则他将前功尽弃：“贺泠送你的画，拿给我；还有你的论坛账号，借我一用。”
“你想做什么？”陆珩松开了沈子言的衣服，被他用力攥过的地方皱巴巴的，完全变了形。
“这你就别管了，我信你对贺泠没有非分之想，但我了解她，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子言抿唇，“我会去跟我父母还有教导主任说我们私下和解了，让他们取消对你的处分，但你也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远离贺泠，哪怕是她主动缠着你，也要想尽办法让她死心。”
沈子言果真信守承诺，让本来板上钉钉的处分成了泡影，甚至还当着父母和老师们的面跟陆珩道歉，说是自己打球先砸了人，虽然陆珩还手了，但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不会再追究。
这两极反转让沈家父母在同行面前丢了些许面子，但看到儿子如此明事理，俨然一副成长了的样子，他们还是默许了儿子的决定。
而陆珩的班主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想着私下去求教导主任对这个优等生网开一面。
唯一尴尬的人是教导主任，两个都是优等生，但出于私人关系，他本来一开始就想偏袒沈子言，但现在这人反而主动提出了和解，他还得去找几个目击证人谈话，让他们别到处乱说，省得传出去在学校打架被叫家长后居然没有下文了，对学校的管理造成负面影响。
陆珩明明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却因为没有话语权，始终游离在外，他眼看着沈家父母看向自家那个会变脸的儿子时赞许的眼神，心如刀绞。
只是当天晚上，陆珩从小饭馆结束打工回到家，在看到学校论坛上那个名为“痴心妄想”的帖子时，才总算理解了沈子言只是短暂地借了那张素描又还给自己的逻辑：既能让贺泠死心 ，又能洗清两人早恋的嫌疑。
毕竟单恋算不上早恋。
但陆珩还是觉得有些可笑，沈子言的行为在他眼里过于婆婆妈妈，只是想让那个跟屁虫死心，犯得着借他的账号吗？
他大可以比沈子言预想中做得更决绝，比如——
陆珩很快中断了想象，他从小就鲜少涉猎关于情情爱爱的读物和影视作品，父母也十分恩爱，他的确有些想象不出来如何让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女生死心。
但他突然想起来，他唯一一次惹哭他妹，是不小心弄坏了她亲手给他制作的生日贺卡。
这方法，好像是挺欠的。 。
陆珩弯腰，徒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其中一小块锋利的瓷片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手指，一时间流血如注。
刚给菜地松完土的孙伯伯拎着一小篮子豆苗回到前院，惊叫一声：“快别动了！我去给你拿医药箱。”
贺泠也惊了，她第一时间站起来想做些什么，却反应过来这是在别人家，对面还是刚刚跟自己吵完架的甲方，她既不知道药箱的位置，也不可能亲手给他包扎。
沈子言按住了她，低声道：“一点小伤，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陆珩始终垂着眼，盯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手指，扯了扯嘴角。
时隔多年，他才后知后觉，沈子言当年给帖子取名为“痴心妄想”，说的从来都不是贺泠对他，而是——恰恰相反。
第39章 校庆邀约好一个妇唱夫随。
“对了，‘金桔’快生了，你们要不要都挑一只养？”给陆珩包扎完手指，孙伯伯突然想起什么，满眼期待地扫视着在场的三个人。
“金桔”是“小橘子”的女儿，也养在他家，小橘子现在也算是三代同堂了。
孙伯伯觉得眼前的三个年轻人都有爱心，经济条件也好，小猫崽能被他们领走真是天大的福气。
贺泠眼睛先是一亮，转瞬又暗了下来：“我家房子太小了，也没有开放式的阳台，怕会委屈了小猫。”
场地其实是其次，因为陆珩在她家对面那套房子就是一样的户型，他在客厅做了一整面的猫爬架，足够猫猫活动。
但贺泠这个不能按点上下班的工作忙起来真是要命，又经常出差，完全没时间照顾猫。
母亲不喜欢猫，林舒书猫毛过敏，她也没有可以委托临时照顾的人，更付不起宠物店高昂的托管费。
“想养就养，我最近在看月明湖那边的房子，你要是嫌现在的房子不够宽敞，就把小猫丢过来。”沈子言看向贺泠，眼神宠溺。
月明湖，一个只做独栋别墅的高端楼盘。
贺泠咋舌，江城房价虽然比不得沪市，但也真的不低，看来留白设计这几年赚得是真的多，他跟老板拆伙的时候应该也分了一大笔。
不像她，傻子一样主动辞职，连N＋1都拿不到。
她怎么忘了，今天沈子言来接她时开的车一看就很贵，虽然她不认识车标，但豪车的设计就是让你一眼能看出它的价格有几个零。
“恭喜。”贺泠最后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养在沈子言家就成了他的猫了啊！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陆珩听到“月明湖”也眉峰一挑，在他看来，沈子言这句话无异于在说：他正在看和贺泠的婚房，为了让她能有院子养猫。
这两年楼市低迷，他正打算抛售一些闲置已久的房产，其中几处就在月明湖。
他想起助理的确跟他汇报过有位姓沈的先生来看房，正在谈价，他都没往沈子言身上想。
“我正好有月明湖的房产要出手，沈总有兴趣可以联系我的助理。”陆珩抿了一口茶，淡淡地了一眼沈子言。
沈子言不甘示弱：“小泠不肯让我直接入伙，我只好自己另起炉灶，她擅长设计，我擅长施工，我的工作室不会跟她有竞争关系，反而是互补的。陆总的设计图定稿后，不妨找我报个价，以我和小泠的默契程度，一定能将她的设计图完美落地。”
沈子言都这么说了，贺泠自然只能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我正愁在江城找不到合适的施工队，你的工作室抓紧营业，陆总的设计图这个月就出来了。”
好一个妇唱夫随。
“好。”陆珩有些气结，看来他得把价格抬高，不是为了宰这位情敌一笔，而是要让后者晚些得偿所愿。 。
回去时贺泠上了沈子言的车。
陆珩抱着桔子去敲车窗，一脸抱歉地说道：“还是要麻烦你捎桔子回去，不然我开车没法照顾它。”
贺泠想起来的路上小猫昏昏沉沉的可怜样，只好答应了。
沈子言有些不悦地捏紧了方向盘，却也不好说什么：一只猫而已，又不是让陆珩本人上他的车。
谁知，来时一路昏睡的小猫回去时却疯狂流口水，到了半路更是上吐下泻，把沈子言的新车搞得一塌糊涂。
沈子言全程黑脸，却不能真的对一只猫发火，更不能冲贺泠撒气。
贺泠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一边面露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把你车弄脏了，它来的时候真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的猫，更不是她的车，好像怎么看都是她比较亏，两面不是人！
沈子言怒视小猫，发现它被自己一瞪就委屈地缩回贺泠怀里，他彻底泄气，仿佛幻视了小猫的主人——真是随了它的主人，一样的讨厌！ 。
“真是抱歉，这是赔给沈总的车费和洗车费，还有精神损失费。”陆珩在接收了病恹恹的小猫后才知道这事，立马给贺泠转了一笔钱。
贺泠觉得有点割裂，这人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怎么看怎么像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不用了，我要给他转过去，他也不会收的。”其实她在下车时就已经提出要赔钱了，沈子言坚决不收，觉得“见外”。
“你的钱他不收，我的可不一定。”陆珩低头温柔地抚摸着桔子的猫头，决定今晚奖励它额外的猫条。
当晚，陆珩还收到了贺泠发来的风格示意图，基本是参照她家的风格来的。
鹤鹤有泠：【陆总晚上好，这是法式复古风，请问还需要多做几种风格参考吗？如果没有问题，我就进入正式的效果图设计了。】
风格示意图只是用设计师过往的装修案例拼凑的，仅用于确定风格，避免效果图大改。
LH：【不需要了，就按这个风格来。】
鹤鹤有泠：【收到，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进入正式的效果图的设计了，大概会在下周完成。】
法式复古风是贺泠最擅长的设计风格，也是陆珂一眼相中的，既然是送给妹妹的婚前礼物，陆珩不打算多加干涉。
况且为了更加了解贺泠目前的工作状态，陆珩最近对室内设计这行也有所研究，大多数设计师都会惨遭甲方的改稿折磨，具体的改稿意见还好，最可怕的就是抽象的意见——
他本来就是想靠这个关系接近她，又怎么忍心折磨她？
果然，陆珂很快就打来了电话反馈：“哥，这个风格示意图怎么那么符合我的胃口？你快把设计师的联系方式交出来，效果图阶段我要亲自对接！”
陆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门。”
“哥，你老实交代，”陆珂一改往日的撒娇攻略，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这是不是住你对面那个设计师小姐姐的作品？跟她的风格简直一毛一样！”
“是，”被猜中了，陆珩就不想再隐瞒，况且陆珂有贺泠的微信，他必须有言在先，“但你不能跟她私下对接，不然我还是那句话，装修费你自己掏。”
陆珂：“……”
她和苏聿都是工薪阶层，这动辄百万的装修费她哪里掏得起！
但知兄莫若妹，陆珂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珩态度坚决的猫腻：“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人家设计师小姐姐，才想到要送我房子的？”
好啊，原来把她感动得
一塌糊涂的婚前礼物只不过是某人追妻PLAY的一环！
“那不送了。”陆珩说着挂了电话。
陆珂又眼巴巴地打了过来：“我错了哥，我这么说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看啊，你从一开始就是按我说的婚房标准和风格来帮我装修的房子，你说，但你做这个事情又是为了追求人家——这个设计师小姐姐会不会真的误会这个婚房是你的、是你要结婚？”
陆珩半天才回过神。
他一开始不想让陆珂掺和，除了真的想给她惊喜，不想让她操心装修，的确就是为了能跟贺泠单线联系，多多接触。
他好像真的忘了多解释一句，婚房是妹妹的！
陆珩想了想，给贺泠编辑了一条信息。
但他又想起白天沈子言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他的情敌不但为了贺泠放弃了沪市的大好前途，甚至连事业都是在给她打辅助，从一个男人搞事业的角度来看，牺牲是真的大，但也能说是他们在事业上恰好互补，天生一对……
陆珩迟疑了，事到如今，还有必要解释吗？
但他发出去的消息已经超过了两分钟，无法撤回了。 。
贺泠坐在电脑面前长舒一口气：就喜欢事少钱多的甲方，这也太顺利了！
今晚令人愉快的事情还不止一件。
贺泠在工作群里看到消息，复工后订单量又大幅度上涨，而且主动上门的客户还都提到了同一个关键词——《江城日报》。
看来跟自己预想的一样，官方媒体的正面宣传是真的有用！
她先是在工作群里发了一个拼手气红包庆祝，又给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卢记者单独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小小心意，应该算不上贿赂吧？
没想到卢记者秒回，还把红包退了回来，并且告诉了她另一个犹如重磅炸弹的消息。
《江城日报》记者卢杨：谢谢学姐，但我们报社有规定，不能收红包。你的报道出来以后，江城一中的校友会找到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是要给你发百年校庆的优秀校友邀请函，你看方便吗？
江城一中百年校庆？
贺泠一时怔忡，她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就碰上过母校九十周年校庆，那会看着在礼堂分享成功经验的优秀的学长学姐们，年幼的她真的深受鼓舞，也曾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回母校分享走上人生巅峰的经历……
如今，她竟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优秀毕业生了？
但她的喜悦刚刚蔓延到嘴角，就又有了新的顾虑：优秀毕业生的名单里大概率会有陆珩，她如果也一同参加，两人一旦同框就势必会有人提起她当年表白被拒的黑历史……
有了报道发出后那些评论的前车之鉴，贺泠迟疑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到了陆珩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LH：【忘了说，我妹妹说她很喜欢你的设计风格。只是她现在人在国外，不方便跟你直接对接，只好把婚房装修的事宜全权委托给我了。】
第40章 说媒（小修）陆珩那时候的表情该不会……
妹妹？
贺泠之前只是猜测，现在陆珩这么一说，她就完全对上号了。
那天她搬家过来时遇到的那个跟陆珩长得很像、年轻姣好的女生，原来真的是陆珩的妹妹，而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未婚妻”。
贺泠老脸一红，也不能怪她脑补错误，实在是林舒书一开始给的方向就不对——什么装修婚房，婚房的确是婚房，只是结婚的人并不是陆珩。
人在国外？
贺泠这个时候恰好看到朋友圈有更新的红点，她点开一看，是被她备注成“陆珩未婚妻”的女生发的，是一组在海边拍摄的婚纱照，她穿着鱼尾婚纱笑颜如花，脚下的沙滩上用爱心圈着的名字是“陆珂&苏鸣”，而她身边的男人……
竟然就是她和林舒书在地下车库遇到的那个“奸夫”。
这条朋友圈的定位是马尔代夫。
陆珩，陆珂。
长得像。
妹妹。
很喜欢贺泠的设计风格。
人在国外。
……
几乎完全对上了。
除了最后一句——“只好把婚房装修的事宜全权委托给我了”，贺泠皱眉，她明明记得第一次和陆珂见面聊新房装修时，对方一脸沮丧的说自己没有装修的话语权。
贺泠哑然失笑：陆珩以为的“惊喜”，看来他妹妹并不是百分百领情呀。
而远在千里外的马尔代夫，陆珂其实前两天就收到摄影师发来的精修图，但她原本想把正片留到婚礼当天的大屏幕上播放，给家人朋友们一些惊喜，因此只发了一些拍摄花絮。
但她实在太了解她哥，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闷骚男人，必须要她这个妹妹亲自下场助攻才行。
她之前对贺泠设置“仅聊天”就是怕没找人家设计，到时候晒新房装修进度会尴尬。
没想到歪打正着，她的婚房设计师就是她中意的这位小姐姐，于是她火速改了两人的朋友圈动态权限设置，还特意提前发布了她和苏鸣的婚纱照来替哥哥证明清白。
苏鸣洗完澡，上床，从身后拥住她：“宝贝，跟谁聊天呢？”
“我未来嫂子。”
“？”
陆珂扔下手机回应未婚夫的亲热，心里却还惦记着她哥的终身大事：哥哥呀，妹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全然不知妹妹心里的小九九的陆珩给陆珂最新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他惊奇地发现，第一个点赞的头像有点眼熟，他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贺泠。
很快，贺泠就在这条朋友圈下面评论。
鹤鹤有泠：【婚纱照好美，恭喜呀！】
但贺泠却并未回复他的消息。
陆珩屏住呼吸，从朋友圈界面切回了聊天界面。
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
忽然，聊天对话框上面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陆珩凝神聚气，最终收到了一条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回复。
鹤鹤有泠：【我有你妹妹的微信，她人在国外也没关系，反正我这边经常和外地的客户开企鹅会议沟通设计细节，既然房子是送给她的，以后我直接跟她对接就好了。】
贺泠回复完陆珩，又把陆珩给的“赔偿金”给沈子言转了过去，然后就进了浴室。
她在浴缸里整整泡了二十分钟，让温热的水流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她最近实在是有些太累了，回江城创业说顺利也顺利，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尤其现在沈子言也回来了……
她有些头疼。
因为和沈子言父母是邻居，她妈妈肯定是第一批知道他辞职回江城的，等周末回家吃饭，她一定又要开始絮叨“人家子言是为了你才放弃了大好前途，千万要珍惜”，然后又开始疯狂制造各种机会撮合他俩。
比如像之前那样，让沈子言给她送饭。
可现在不一样了。
之前贺泠能毫无芥蒂地跟沈子言在父母面前扮演情侣，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压根不知道他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还以为两人是心照不宣的抗击催婚的搭子呢！
结果她的催婚搭子却成了她的追求者，彻底叛变。
她完全沉在浴缸里，回想起今天白天在孙伯伯家时，沈子言当着陆珩的面说什么要买别墅，还提议让自己领养一只猫丢到他的新家……
贺泠一根筋，当时只觉得沈子言在炫耀自己的财富值，现在她回过味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等，她跟陆珩解释了她没怀孕的事情，但好像还没提过她和沈子言不是真情侣这茬。
陆珩那时候的表情该不会在吃醋吧？
贺泠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出浴缸的时候甚至还哼起了小曲。等她做完皮肤保养、穿好睡衣重新躺在床上时，才看到陆珩和陆珂几乎同时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LH：【我妹这人喜欢”
坐享其成“，装修设计这块以后你还是跟我直接对接就行。】
珂珂：【设计师小姐姐！看到你给我的点赞和祝福了，啵啵啵～太喜欢你的设计风格噜，以后你给我哥发设计图的时候，能不能第一时间给我同步一下，想第一时间看到捏，心痒痒！】
珂珂：【但是你千万不要让我哥知道！就还是正常跟他沟通就好，他也会问我意见，但就是不准我直接跟你联系。偷偷说，他这人霸道专横，他就想掌控我新家的话语权，奈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只好乖乖听他的！求你～】
珂珂：【上一条消息诋毁了我哥，有点愧疚，其实我哥这人挺好的，父母过世时我才十三岁，真的是我哥把我拉扯大的，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他还是母胎单身哦，听说你们是老同学，我觉得超有缘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考虑跟他接触一下，不然我这个做妹妹的真的好担心他这个工作狂孤独终老～】
两人截然不同的画风让贺泠哑然失笑。
显然陆珂并不是陆珩口中“坐享其成”的形象，反而十分可爱，怎么夸她夸到一半突然开始给她和陆珩做媒了？
贺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再去看下一条未读消息。
是沈子言的。
果然如陆珩所料，沈子言得知不是贺泠转的钱，并没有退回，而是爽快收下了。
沈子言：【姓陆的还算是个人。】
沈子言：【我下周末约了陆珩的助理去看房，独栋别墅，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要出手的房子各方面都很符合我的需求，你要是有空，也去帮我参谋参谋？】
贺泠没有马上答应，不是她还在和沈子言怄气或者避嫌，而是她最近真的快忙疯了！
陆珩的装修效果图马上要赶制出来，然后就是苏聿的房子平面图，其他的一些设计订单倒是没那么着急，但也不好一直拖着，都需要按照客户交定金的时间一个个交付设计图。
现在不比在留白设计，有助理和实习生，她现在的规模顾不起那么多员工，也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反而耽误工作进度，只好先一个人硬扛。
贺泠突然有些后悔没答应让沈子言入伙的事情，毕竟他将会是一只很任劳任怨的牛马。
咦，不当合伙人难道就不能资源互换了？
于是，她突然有了个馊主意。
鹤鹤有泠：【我订单太多了，你帮我分担一点，我就陪你去看房。】
沈子言：【黑心老板，不给合伙人名分却想白嫖我的劳动！为了不孤零零的去看房，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与此同时，贺泠还成功加上了负责组织江城一中校庆的老师的微信，对方先是客套了一番，大意是称赞她毕业后有了很好的发展，这才上了这次优秀校友的名单，希望她务必在百忙之中参加活动。
贺泠想起自己在沪市打拼多年，也好久没回过母校看看，更没再见过当年的班主任——那是一位待她很好的年轻女老师。
她看着负责活动的孟老师发来的往年校友会活动照片里熟悉的一幕幕场景，教学楼走廊上朝气蓬勃的学生们，学校操场上红旗飞扬的升旗仪式……她突然有些想念阔别已久的高中生活。
除去她那无疾而终的暗恋，好像也没有拒绝成为优秀校友的理由。
好在，校庆时间是在一个月后，老师让她不着急答复，贺泠有了考虑的时间。
但她还想最后确认一个事情。
鹤鹤有泠：【谢谢老师的邀请，我有个不情之请，想知道今年的校友会名单里有没有一位叫陆珩的同学？】
孟老师只过了三分钟就肯定地回复了她“有”，为了说动贺泠参加活动，还额外附赠了一大堆信息。
孟老师：【我对这位陆珩同学印象深刻，他每年都会参加我们的校友会活动，但都是独来独往，打听这位陆同学的女生可真不少。其实每年校友会都会允许带伴侣来参加的，很多事业有成的男同学都会带上女伴来彰显自己的成功，但这位陆同学好像真的是特例，你要是对他有意思，来参加，老师想办法帮你们座位安排在一块儿。】
贺泠的手指恰好划到去年校友会活动的大合影，陆珩赫然站在C位，和校长并肩而立，在一众或是发福或是油腻感溢出照片的中年男人堆里，他本就出挑的颜值一下就鹤立鸡群。
她的手指点在陆珩的眉眼处，那人清朗的目光仿佛透过照片正在盯着她一般，她一抖，将孟老师的未读消息点了出来。
无独有偶，这一晚上，怎么一下冒出来两个人都要给她和陆珩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