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波澜迭起


    花晚晚的歪理向来都是多如兔毛,雷媚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转头看向这只兔子的临时监护人:


    “苏公子,你不管管她?”


    在怪力兔子兴高采烈地发出低配版元气弹时,苏梦枕紧随其后施展轻功及时现身,将被炸伤后腿脚不便的鹤颜发给救了下来。


    听到了雷媚的遇事不决告家长,苏梦枕抬头看向了巨石上那只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兔子,专注的目光中慢慢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于是他说:


    “她说的对。”


    雷媚:“…………”


    行叭,她早该想到,兔子的事这位苏公子根本毫无立场。


    对面雷损的脸上写满了审视与戒备,他盯着眼前这个据说病重在床无法起身的未来女婿看了又看,倏而沉声道:“你没病重。”


    他这句话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苏梦枕转过身来,颌首道,“是。”


    杨无邪已经彻底收拢了原本隶属于莫北神管辖之下的“无法无天”部队。


    今夜杨无邪代替了他坐镇后方发纵指示,当下“无法无天”部队正与雷震雷的人一道围攻清缴六分半堂里归顺于雷损一方的人手。


    而雷损提前布置雷娇潜藏于京郊附近的人手,则由师无愧带领楼中弟兄们赶来大范围搜缴。


    风雨楼如今正当是即将要崛起之时,也恰是需要用人之际,之所以是搜缴,亦是盘算着其中有些身家清白的人手若是能趁机吸纳的就是搜缴,无法吸纳的便是就地搜剿。


    至于狄飞惊,阿晚似是不怎么愿意与他正面交手,今夜自有能拦住他的人出动前去拦住他。


    雷损要是到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他也就不是雷损了。


    他为了防祸患于未然,特地未雨绸缪安插进金风细雨楼的那颗钉子莫北神,被苏梦枕给拔出来了。


    并且似乎还被他顺带着反过来利用了一遭,回传给了他不少假消息。


    他至今为止所知道的那些,估计全都是苏梦枕想要让他知道的。


    包括什么苏梦枕缠绵病榻卧床不起。


    包括什么花晚晚担心忧虑茶饭无心。


    神他妈茶饭无心,看看这小姑娘的那一身怪力有多离谱就知道了,这肯定顿顿都没少吃。


    雷损今夜原本打的盘算是一石二鸟,却没成想,他反而也同时成了苏梦枕准备打下来的那只鸟,而莫北神,就是他投出来打鸟的那一粒小石子。


    这个年仅弱冠之岁的年轻公子,城府心思深不可测,难以揣摩,就连雷损自己这样老谋深算的老江湖,也都无法真真正正看透他的心思筹算。


    他原先的预感果然不是杞人忧天,这绝对是一个必须趁机及早铲除的巨大隐患威胁。


    此番被利用着摆了一道,这是他的错,他不该因为他重症缠身就过于轻敌。


    若是可以,今夜……


    雷损不着痕迹地将隐隐泄出杀意的目光移了开去,抬头看向了以一副闲适姿态立于巨石之上的花晚晚,就算这是敌对方他也不由得出声赞了一句:


    “好一个怪力!”


    怪力兔子向来很懂礼貌,“多谢夸奖。”


    “真可惜不能为我所用。”雷损喟叹道。


    “我也觉得挺可惜。”


    花晚晚啧了一声,又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听说六分半堂的公司食堂伙食好像很不错,本来我还想去尝尝看来着。”


    说到这里,她蓦然想起了某位六分半堂正牌未来继承人也在现场,于是立即转头看向了她,“雷姑娘,我这场架打完后能去你们六分半堂蹭顿宵夜吗?”


    听那只傻鸟说六分半堂里有个厨子好像还是御厨光荣退休的,羊肉做得那叫一个炒鸡地道,特别是那道盏蒸羊。


    还有那什么羊羔酒酿得也很不错,她还想着哪天去顺个几壶带回去给小凤凰呢。


    唔,这样一想,六(羊)分(肉)半(馆)堂真是个好地方呐!


    雷媚:“…………”


    你可别来了,经不住你吃的。


    不过在心里偷偷腹诽两句就算了,话说是这么说的,但如若今日没有这只兔子在,这场架打完后六分半堂还是不是她的都不一定,于是这位正牌继承人果断点了头盖了章:


    “只要拿下了叛徒,随便你吃。”


    花晚晚眼睛一亮:“成交!”


    而后她再转过头来盯着雷损他们一行人的眼神里,都像极了是在看一沓马上就可实现当场兑换的饭票。


    苏梦枕不自觉微微勾了勾唇。


    她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不单单是因为有架可以打,更是因为关于此前的那摊采生折割之事,为了风雨楼于汴京城中暂时蛰伏等待时机,她很听话的忍住了不轻举妄动,至今已经憋了两个多月了。


    再不让兔子泄泄火,可能就要把她给憋坏了。


    花晚晚雷媚二人几句话一来一回有来有往愉快交流,但被当作交易货物的人听起来心里就不那么舒坦了。


    雷滚一双虎目当即怒得圆睁起来,他此番已是气得不行,牙齿更是咬得咯咯响,一场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交易,就想着要拿下他们几个闻名江湖的高手,做梦!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怪力少女是什么人,他只知道自她几月前踏入汴京后,雷大堂主就对她很是看中,私底下感慨可惜了许久,甚至此前还曾特地将狄飞惊给派遣了出去想以“美人计”将人给勾到麾下。


    这般重视,让雷滚心里愤愤不平了许久,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哪能当得起什么得力干将?更别说这连女人都还算不上,顶多就是个十几岁的奶娃娃,有什么好值得大堂主那番费尽心思各种拉拢的,竟能比起对他的重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委实不服!


    雷滚越想越是七窍生火,于是怒从心中起,他想也不想一把抄起腰间缠挂着的水火双流星锤,脚步一跺当即就纵身弹起攻向巨石上他眼中的那个奶娃娃。


    战况本就一触即发。


    随着雷滚率先一动,整个战场瞬间再次硝烟四起。


    雷恨紧跟而上出手攻向了离他最近的朱小腰。


    随着再次敲响战鼓,关昭弟亦是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攻向前夫雷损,她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此刻当是半分犹豫也无,只想亲自动手取贼狗命!


    但她却压根就连雷损的身都近不了,雷动天本就是雷损忠心耿耿的死士,关昭弟所有对准雷损的杀招都被他给一一拦了下来。


    甚至雷动天还能抽出空隙出招对准内劲全盘流失的雷震雷,雷媚只能竭力驾驭剑气尽可能抵挡住他攻势极烈的雷掌。


    关昭弟心知自己亦不可能是雷动天的对手,但她身上背着跟雷损的深仇重怨,情仇家仇二者兼之,她若在此刻心生退意,便是不战而败!


    她绝不能败!


    关昭弟撤身回退滚倒在地后内息翻涌吐出了一口血,却也只能尽力稳住心神,手掌心于地上重重一拍当即再次弹起袭向雷损。


    然后又再次被雷动天及时出手格挡了下来。


    战局混乱,场上之人皆各有所动。


    唯二岿然不动的人,是苏梦枕,以及雷损。


    一人红袖刀,一人不应刀,皆未抽刀。


    二人皆是处于相互防备却又相互制约的状态,在此方战场中竟是保持住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


    雷损不清楚苏梦枕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苏梦枕也不了解雷损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所以有时候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这边战局看似平静却又一触即发,另一边与此同时亦是战况紧张硝烟弥漫。


    若是人的一辈子是一张纸,那属于雷恨的那张纸上肯定密密麻麻的写着恨字。


    雷恨这大半辈子以来恨天恨地,恨人恨物,他必须要凭借着这熊熊燃烧的恨意以此练功,却从来都不敢对雷损有上那么一星半点的恨意。


    早在那个怪力少女横空出世前,朱小腰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疏忽之下便当即中了雷恨一记“震天雷”掌,这是他的独门绝学之一,威力强横,他能确定朱小腰当下绝对是重伤在身。


    朱小腰从头到尾都寸步不离守在颜鹤发身边,只要没了一个她,就相当于雷恨能够一举杀掉迷天七圣盟的两个圣主,却没想到会被那突然出现的怪力少女给搞砸了。


    此番他的恨意更是滔天,他的恨意需要释放,凭借这恨意化为燃料,他即刻翻掌再次使出一记震山雷攻向朱小腰。


    江湖传闻落花舞影朱小腰有“四很”。


    人很美,气很傲,心很狠,还有腰很细。


    朱小腰的腰肢不止细,还很柔软。


    眼见那雷恨抬掌而来,她亦是迅速做出对敌反应,脚下稍退两步随即腰肢往后婀娜一折,立时便躲开了这一记有如炸药般袭来的“震山雷”。


    雷恨一掌落空登时更加恨了,他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恶狠狠地咬着牙再次出掌攻向朱小腰。


    朱小腰此番却也不再只防不攻,遽然腰身一扭如轻歌曼舞那般使出了一记“阴柔绵掌”。


    雷恨后退挪步避开,弹指间便已再次出拳抬掌连出几道震山雷。


    朱小腰确实担得起“四很”中的很美,她的面容很美,身段很美,就连招式都很美。


    她的“阴柔绵掌”已练至可由手腕或指尖发力,手上掌法出招或指或腕,或避或攻,以柔力对上了雷恨刚猛的雷力。


    花晚晚眼角余光瞥见时脸上满满都是欣赏,人类大抵都是视觉性的动物,对美的追求从古至今从南到北比比皆是,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有所例外。


    而与此同时雷滚已断然手持双流星锤迅速跃近而来,正当是想着要趁其不备一锤定音解决掉他眼里的这个奶娃娃。


    雷滚此番打的主意,就算用膝盖想一想都知道绝对不可能成功。


    立于战场之上的夜兔,从来就没有不备之说。


    敌对阵营的几个人,个个全都是顶级高手。


    在主世界安逸太久太久了,终于有几条像样点的抗揍大鱼送上门来了。


    当下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花晚晚,唇角处缓缓勾起的幅度无不在昭显着她此刻心头的愉悦。


    夜兔的归宿果然还得是战场。


    她感觉到了全身血液的沸腾翻涌。


    人生啊,就是由连续不断的选择题组合而成。


    算他倒霉抽了鬼牌选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雷媚:遇事不决告家长……好叭,根本就是这家长给惯的!-


    苏公子:兔兔开心就好,兔兔说的都对-


    雷损:这连宵夜都谈拢了,神他妈茶饭无心-


    兔叔说啦,人生就是连续不断的重要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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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波澜迭起


    每到夜幕降临总是分外热闹喧嚣的茶楼,今夜却是不知因何缘故,一反常态静得出奇。


    狄飞惊走进茶楼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坐在窗边凝目远眺的青年。


    那是一个略显苍白瘦弱的青年,坐在轮椅上亦是不改其清高傲气,眉宇间却又仿佛刻满了孤僻寂寥,冷漠疏离。


    狄飞惊即将迈入的脚步顿了下,随后才缓缓走近前去,但他却也并未就此落座。他的颈骨断折多年,现下以这般站立的姿态更能清楚地观察对方:“不知大捕头如此煞费苦心相邀狄某前来,所为何事?”


    今夜小鹦鹉送来一张邀帖,他此番来到茶楼只为赴约,但见到的却不是帖中所书的晚姑娘,而是这位名号无情处事亦无情的盛大捕头。


    狄飞惊自知他与无情之间最多只能算是相互有所耳闻,未曾见面,更谈不上有任何交情,如此绕着弯子特意邀他出六分半堂前来赴约,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无情闻声回过头来看向他,目光无有波动,语气亦是淡淡:“请坐。”


    茶楼伙计很有眼色,随即动作麻利地上了茶来。


    狄飞惊从顺如流坐了下去。


    他坐了下去,无情却绝口不提邀他前来所为何事,兀自淡定从容端起了茶盏悠然品起茶来,好似此时旁若无人一般。


    狄飞惊心下隐隐觉出有些不对之处,他稍一偏头瞟了眼窗外,这附近四周皆是店铺民宅,无甚风景可看,然而方才无情的眼神那般认真究竟是在看什么?


    对街的酒馆窗边飞快划过几道黑影。


    狄飞惊目光微动——对面有人在监视着这个地方,准确来说,监视的对象,是他。


    “看来大捕头似乎无话要与我说。”他再次站了起来,“若是如此,可否容在下先行告辞。”


    随着他起身站起来的同时,无情的手紧随其后也放在了轮椅的暗器机关上,那无声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狄飞惊一动,他千手不能防的暗器也就不会对他客气,“狄副堂主何须如此着急走,才刚来,竟连坐下来好生品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么?”


    “看来大捕头是非留我在此处不可了?”狄飞惊眉头微蹙了起来,今夜大堂主他们前去京郊十里亭谈判的那一番计划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此时的六分半堂内应当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究竟是谁,如此筹谋万全特地请动了这位前来拖住他?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情的目光淡漠却又隐含杀气。


    无情虽表面看似温文孱弱,实则却秉性正直爱憎分明,以金风细雨楼那位杨总管调查到的情报资料来看,雷损铺下的这摊采生折割之事早已经营日久。


    而这位低首神龙也是近两年才正式跟在雷损身边辅佐匡助,或许他未曾沾手此事,但既知情却放任自流,亦是不算全然无辜。


    他今夜原本不过是受苏梦枕所托,只要将这位狄副堂主暂且留住一个时辰即可。


    但狄飞惊若是此番打定主意非要离去,他也全然不会对其手下留情就是了。


    苏梦枕要的,是金风细雨楼的异军崛起。


    而他要的,是采生折割一事的彻底结案-


    临去秋波那一转,回眸浅笑见天真。


    雷滚手握水火双流星锤借力纵身跃近时,一眼就瞥见了花晚晚唇角处幽幽勾起的那一抹笑。


    她在笑?她竟是在笑?!


    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不理解为何此刻战局如此紧张她还能笑得出来,甚至是笑得那般温煦美好,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初春含苞待放的花蕾,想起了初秋恬静温柔的月光。


    但眼下的情况已来不及让雷滚多想了。


    他甫一近了花晚晚的身便已毫不犹豫抡起流星左锤飞袭而出,锤风呼啸间他亦是跟着放肆大笑了起来——


    他的流星左锤重量可达九十三斤之多,他确信只须这重重一锤击打下去,就能立刻将这纤瘦柔弱的奶娃娃给砸成一堆肉泥!


    更别提这脸上带笑的女娃娃像是吓傻了一般,如此危急时刻竟然动也不动毫无躲避之意,雷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招手,他笑得越发畅快了起来,却又在下一刻这笑倏地僵在了脸上。


    不可能?!


    他的流星锤竟然碎裂了?!


    就凭那普普通通的一把伞?!


    雷滚脑子里的念头还未转完,花晚晚避也不避纵跃而上以扶光伞迎击那来势汹汹的一锤后,立时旋身而过迅速闪到了他后边冲着脑袋狠狠一脚,当即便将雷滚踹得止不住向前俯冲而去撞在巨石之上。


    坚硬无比的巨石登时崩开了好几道裂缝。


    她的一脚踢得雷滚脑袋几乎要嵌进了巨石中,也亏得雷滚作为一代高手内力精深皮糙肉厚,当下虽眼前视物有些发晕但问题还算不大,他反应过来随即借力一蹬再度窜起,手中施力甩起剩下的流星右锤再度向着花晚晚暴攻而去。


    花晚晚微一挑眉,看似悠然闲适漫不经心,却又在下一刻骤然抡起左臂翻手握拳猛地冲着雷滚一把砸了下去!


    只听着一道沉闷的撞击声,雷滚就看见自己手上那重达五十斤的流星右锤也在顷刻间就被击碎,伴随着流星锤一道碎裂开来的,还有他连接一整条右臂所有的筋骨。


    仅凭血生肉长的一手?!


    仅凭简简单单的一拳?!


    他精钢所制的流星锤碎了?!


    他运转内劲护体的右臂也碎了?!


    骨头碎裂产生的剧痛感即刻就被传达到了脑中,雷滚霎时痛得大吼一声,一双怒目死死瞪着花晚晚的脸,那恨毒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的脸皮给活生生扒下来一般。


    他怒而暴起,片刻不停迅速抬腿就是几记刚猛飞踢,率先以“龙门三击浪”抢攻的同时又再度抬臂翻掌而出,强强结合两招齐施一道猛然袭向花晚晚。


    雷滚此番攻势如雷暴闪而来,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级高手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花晚晚的面上却仍是笑眼弯弯,脚尖一旋飞身而起避开雷滚一记横踢,随即凌空倒转又揉腰反身随手一抓,便已轻轻松松将雷滚翻掌而出的左臂拧在手中。


    雷滚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自己的左臂如同被钢板紧紧卡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半分。


    还未待雷滚反应过来施展脱身之法,就见花晚晚又再度抬臂握拳速度极快猛锤而至,只听得咔嚓一下又是骨头碎裂声响,他仅剩的这条完好手臂紧跟着皮开肉绽血肉狼藉,就在一转眼间也即刻步了右臂的后尘。


    雷滚此刻与她之间的距离这般相近,在剧痛感一阵阵侵袭而来之时,亦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仍然勾勒着温柔美好的微笑,同时亦是能清楚感觉到她迅猛挥拳而出带动的飒飒风声。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雷大堂主会那般看重眼前的这个怪力少女。


    明明自她身上溢散而出的是如此凶煞逼人的残酷战意,却偏偏又裹挟着那种乐在其中的极度愉悦感。


    这个少女天生就该活在战场上!


    雷滚心下隐隐觉出不妙感,心知此番若果真被她这等骇人的攻击再多锤中个一两下,那他雷滚的这条性命今日就铁定是要彻底交待在此处了。


    雷滚飞快加速的心跳在胸腔内砰砰直响,他的整个后背上此刻淌满的全是虚汗,他这辈子第一次真正品尝到了惊慌害怕的滋味,对死亡的畏惧像无所不在的阴影一样牢牢笼罩住了他。


    ——未知的事物总是最令人恐惧的。


    恐惧感使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自我解救的本能反应,在花晚晚的下一击袭来之前以一式“玉蟒翻身”抢身而逃,随后脚步慌乱却又不失章法地急急往后撤去,即刻施展起了“鱼跃龙门”从巨石上纵身一跃而下。


    他那两条筋骨碎裂的手臂软趴趴垂坠在身体两侧,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却还在拼命调动全身内劲试图逃窜出这个极度危险的地带。


    这个奶娃娃很不对劲!!


    他必须逃!!


    但花晚晚怎么可能让他如此轻易逃脱。


    她当即脚尖轻轻一点借力飞掠而去,只一瞬息间便已轻松追上了雷滚,旋即片刻不停抬手翻掌之下拳风亦是紧衔而至,霍然以迅猛至极的攻势重重砸向了他的腹部。


    “嘭————”


    雷滚煞时被一拳猛砸落地。


    “噗……”


    他兀地吐出了一口血。


    不,不是血!


    这根本就是他的内脏碎片!!


    他感觉到了自己腹下丹田已经支离破碎,也感觉到了自己腹中脏腑已经破裂不堪。


    还未等雷滚多喘上两口气,花晚晚轻盈一纵飞身落地,居高临下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旋即猝然抬起右脚重重往下一踩一碾——雷滚的两条腿上登时血流肉烂,骨头再度伴随着咔嚓声响齐齐崩裂。


    不,或许也不止是两条腿。


    雷滚的两条腿上血肉淋漓筋断骨裂,所使凶器是花晚晚轻轻抬起重重放下的右脚。


    而他的第三条腿亦是不落其后同一时间碎了裂了,所用凶器是她不知何时捡起拿在手中的尖利石块——她可不想让垃圾弄脏了小扶光,更加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脚。


    花晚晚此刻已是笑得眯起了眼。


    明明是那般笑靥如花的一张脸,雷滚在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汩汩之时,却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从中看到了一只被压制封印的恶鬼,又仿佛看到了一头被锁链桎梏的凶兽。


    ——这个少女,真的很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的少女此时仍是愉悦笑着,然后幽幽开口安慰了他: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你不会死的。”


    只对幼.女有感觉是吗?难以启齿心理变态是吗?


    她多么好的心肠啊。


    她就出手帮一帮他的忙。


    瞧瞧,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同时也顺便让他尝上一尝,那些被采生折割失了手脚的可怜人有多痛苦煎熬。


    雷滚啊,可别死得太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是笑眯眯锤人的兔兔~-


    我方打野苏小刀明日出场~-


    谨记一条定律,眯眯眼都是怪物哦-


    兔兔是真不对劲,只是被暂时抑制住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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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波澜迭起


    这厢基本报废的雷滚已经绝望到痛昏了过去,那厢的雷恨却是顺风顺水旗开得胜。


    朱小腰毕竟早已中了他一记震天雷,内息凝滞身受内伤,就算有再多精湛的武艺也使不出来。


    雷恨这一生只会恨人只能恨人,他以这源源不断的恨意用来杀人练功,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作恻隐之心怜香惜玉,此刻见朱小腰已经倒在地上再无对战之力,他当即抬手翻掌便是一记“五雷轰顶”猛袭而去。


    这是雷恨最得意的成名绝学,他心下越发激昂起来,因为他知道只需一招,就这一招,那劳什子迷天盟便要再一次更换新的二圣主。


    但仅是这一转念之间。


    就在朱小腰近乎绝望之时,她的眼前却有如暗室逢灯般,倏地疾掠过了一道令人心折的凄冷身影。


    雷恨这一招终究是没能使出来。


    这一招也成了他临终前的最后一招。


    他人生中的倒数第二眼,看见的是一抹冷艳绝伦的红光。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五肢俱碎血淋淋的雷滚。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无神,他想,或许有时候痛快死了,比活着好。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意识。


    雷恨再也恨不了任何人了。


    雷恨死了。


    此时的场中众人,雷震雷中药之后内息紊乱内劲已经全盘流失,当下已被雷媚坚守护送着退至远离战圈中心之处。


    但雷媚此番为了护住父亲并不轻松,也付出了不小的努力与代价,不止是内力耗损过大所剩无几,身上亦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迷天盟中除了重度烧伤的大圣主鹤颜发,关昭弟和朱小腰同样亦是深受重伤,眼下已然无有再战之力。


    花晚晚甫一废掉了变态萝莉控雷滚,随即想也不想便旋踵翻身再次掠起转而攻向雷损。


    雷滚只是个饭前开胃小甜点,她今夜特地动身前来京郊这边蹲树上吹冷风,主要为的还是那道头等主菜,雷损。


    然后她又再次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方才花晚晚不经意间瞥到朱小腰出招对战雷恨,本以为那已经算得上是很美了。


    但苏梦枕的刀,更美。


    仍旧是在她飞身掠近之时。


    仍旧是那道诡谲凄艳红光。


    红光划破黑夜,刀影婉约缠绵。


    刀风掠起如柔桡轻曼。


    刀身袅袅如妩媚纤腰。


    一枝红艳露凝香,疾风骤雨枉断肠。


    她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了美人倩影,似是听见了美人轻吟,又似是闻到了美人幽香。


    云袖浮动,暗香掠影。


    明明是那样凄冷寒傲的一个人,却又能挥出这样秾艳风情的一记刀。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兔:又是想抠苏公子墙脚的一天呢。


    苏梦枕这惊艳绝绝的一刀。


    一刀刀中了雷损的左肩。


    苏梦枕于片刻前为救危在旦夕的颜鹤发与朱小腰,先行一步打破了与雷损双方之间的对立平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袖中刀疾掠而去袭向雷恨。


    他手中猝不及防间挥出的红袖刀实在太快太凌厉,快到让雷损和雷动天二人完全没有半分能及时救下雷恨的机会。


    但雷损在这电光火石间立马紧跟着意识到了,这同时也是个能就此拿下苏梦枕的好时机。


    敌不动我不动,敌既动了,趁其不备后发制人,此为上策。


    于是他也跟着动了。


    然而令他没料想到的是,苏梦枕挥出那迅疾一刀截取了雷恨的命后却是不曾收刀入袖。


    他的步法瞬息千里,他的刀法瞬息万变。


    于是雷损反而被苏梦枕给先发制了人,他被倏忽间调转回袭疾掠而来的红袖刀,刀中了一肩。


    好机会!


    花晚晚眼睛一亮脚尖一点,此间若是想要趁机见缝插针亦该当是分秒必争,她立时加快速度急掠而至抬手便要攻向雷损。


    趁他病要他命!!


    这种绝佳的时机决不能放……


    ————砰!!


    乌云遮天,匝地烟尘。


    「阿晚!」


    苏梦枕方才挥出惊艳一刀后迅速撤步而归,喘息未定间却倏地看到了让他怛然失色的一幕。


    尘土飞扬,遮蔽了视线,目之所及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沙味道,压抑得让人完全无法透过气来。


    “没人能越过我雷动天杀大堂主!”


    雷动天危然站立于雷损身侧不远处,他手上那道烈火轰雷一般的掌势还未完全收回。


    是五雷天心掌!


    江湖传言,在雷动天的成名绝学五雷天心掌之下,有如焦雷殛杀般阵阵撕裂皮肉,只要中掌后果便是即刻被震死,时至今日尚且无人能够生还。


    苏梦枕心下霎时大乱!


    他从来不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里当下却是一片混沌,他心慌意乱,下意识抬步只想往那方烟尘滚滚之处迈去,但却更怕看到的是她全身被鲜血染红的模样。


    身未动,心已远。


    雷动天是何等敏锐之人,他只一眼立时就觉察出了苏梦枕的异样之处。


    此时的苏梦枕表面上虽仍竭力保持着镇定,但周身气息已然产生微小的波动,呼吸也变得比方才显得更为急促紊乱了几分。


    既如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决不会放过眼下这个好机会。


    只要杀了苏梦枕,此番战局转瞬间便能立马再次翻转,而后再另行解决掉其它人,他们此役过后便能获取全盘通吃两方势力的胜利。


    他手下暗暗凝聚内劲翻动掌势,旋即脚步一蹬纵身暴起抬掌攻向苏梦枕。


    如此难得的大好时机,但雷动天却没能偷袭成功。


    他中了力量猛烈的一脚。


    如同千钧重鼎般的一击,他被重重踹飞砸落在地。


    紧接着地面塌陷,方與崩裂,他的身下随之被猛然震出一个深坑。


    他霎时呕出了一大口血。


    “喂,别搞错了。”


    花晚晚从茫茫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一袭红衣犹如鲜血漂染而成,“你的敌人,是我。”


    雷动天用力捂着胸口,脚步踉跄艰难地爬了起来。


    仅是挨了一脚,他的内伤竟然如此之重。


    他几乎快要无法支撑着站起身来。


    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他及时反应当机立断用上了“大雷神功”护体,估计他此刻已经变成一具仅剩断肢残骸的尸体了。


    这个诡异的少女,这身离奇的怪力。


    ——实在太强了!


    花晚晚的眼睛逐渐浸染上了血色。


    她体内汩汩流动的夜兔之血在翻涌。


    夜兔的血脉之力正在疯狂叫嚣着。


    野兽想要冲破锁链的束缚限制。


    她的杀意在阵阵暴涨。


    她走的很慢,很慢。


    一步,一步。


    兔子的眼睛已经发了红。


    她的状态,异常兴奋。


    此时此刻,不止是方才当面对战已成废人的雷滚发现了,眼下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样都觉察到了。


    ——这个少女,她很不对劲。


    今夜一直藏在附近树上待命伺机收取能量的小胖鸟,见着这一幕几乎要吓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在主世界的那十几年里,整个江南地界甚少有什么江湖中人会不给花家面子,花家人亦是向来都将兔子保护得密不透风,兔子基本就没有什么能够与人交手的机会。


    再加上不论怎么说,主世界的江湖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平静安定的,就算是要收取能量也无须对上那些实力强悍的顶尖高手。


    但自从为了尽早获取更多能量而离开了安逸稳定的主世界,来到此方世界后的这段日子以来,遇到的那些坏事几乎都踩在了兔子的雷点之上,遇到的这些人又大多都是实力强劲的顶尖高手……


    就这么不知不觉中,慢慢刺激到了她身上被压制多年的夜兔血脉之力。


    兔子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容易暴躁,也越来越无法及时控制好自己的理智了。


    再照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完蛋了啊啊啊!!


    小胖鸟的忧心焦虑无人知晓,正主兔子的眼睛此时也只直直紧盯着雷动天一人。


    她面上好似一派天真单纯模样,“刚才那是传闻中的五雷天心掌?”


    雷动天身形摇晃,满脸不可置信,“你没事?!”


    花晚晚歪了下头,目光茫茫然。


    她问:“我该有事?”


    “你没中掌?!”雷动天吃惊问道,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对,不可能,他方才出掌明明感觉到确实打中了她。


    “不,我中掌了。”花晚晚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实在亮极了,兴奋得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你的五雷天心掌,的确很厉害!”


    雷动天更是惊愕不已,“这不可能?!”


    雷动天的身材其实很瘦,是干枯瘦小的那种瘦,但他磨砺多年练就的武功却半点都不枯瘦。


    曾经那些中了他五雷天心掌的人,不一不是全身焦裂,无一不是死相惨烈。


    绝不可能有人能在中了他使出全力攻击的五雷天心掌后,还能像个毫发无损的没事人一般站着。


    从来就没有一个例外!


    今夜这个浑身上下透着诡异感的少女,她除了身怀那一身离奇怪力之外,肯定还有什么其它不同寻常的地方,否则此刻不可能还仍旧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花晚晚想了想,恍然大悟。


    她说:“因为我是坦……”克呀。


    她一句话还未说话,猝不及防就被打断了。


    她被用力揽入了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她的夜兔之血瞬间平息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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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波澜迭起


    兔子的眼睛顷刻间褪去了血色。


    仅余锁链桎梏中野兽不甘的低低呜咽。


    苏梦枕的怀抱其实带着缕缕寒气,并不能算得上是有多么温暖。


    但对于一只血脉沸腾的兔子来说刚刚好。


    花晚晚有点懵的眨了眨眼。


    苏小刀他怎么了??


    苏梦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他人生至此恰好整整二十年,虽不算长,但也不短。


    他这一生好像总是在克制。


    咳是微颤几分的克制,痛是微蹙眉头的克制,笑是微勾唇角的克制。


    如今就连情意也须得不露痕迹的克制。


    他一直都很清醒的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他克制了就真的能假装不存在。


    就好比咳嗽仍旧是在日复一日逐渐频繁,病痛仍旧是在年复一年逐渐加重。


    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仍旧总是不自觉就溢出了笑意。


    笑出来的时候,心里仍旧总是忍不住更深一分情意。


    就算如此,他也不得不学会克制。


    他的克制悄然无声,她不会知道。


    只要她不知道,他就能继续做她眼中的苏公子。


    但他却浑然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作情难自抑。


    明明早就已经做下决定,在她面前要隐忍克制住这份感情。


    但是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毫无理智可言。


    所以才会只想着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不管不顾他往后的路还剩下多远。


    不闻不问他是不是还能陪她很久。


    只要她也愿意。


    他的感情已经逐渐失了控。


    他无从制止。


    他也不想制止。


    花晚晚又眨了眨眼,她一脸茫然。


    她问:“苏公子,你怎么啦?”


    尽管花晚晚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只有小半年时间,但她一直以来所看到的苏小刀都是冷静从容的。


    可能是因为自小就常年体弱多病的缘由,明明也不过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人,平日里在风雨楼中却总是一副老成持重沉着淡定的模样,仿佛一切事态都尽在他掌控之中,不论做什么又都喜欢跟她掰开了讲道理,就好像怕她一个冲动就乱搞事一般。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不再冷静从容,不再沉着淡定的样子。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在不住地微微颤栗。


    原本还以为是他的咳疾再度猝然发作。


    但又好像并没有听见他咳嗽的声音。


    她觉得有点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她被他的手牢牢摁在怀里。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抱的有点紧。


    花晚晚第一次发现,原来苏小刀看起来总是那样病弱弱的,可他的手实际上却又是这样有力的。


    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难以挣脱呢。


    苏梦枕听到耳边传来她略带不安的声音,他顿了顿,竭力稳住了自己此时更为不安的心神,而后才慢慢松开了禁锢住她身体的手。


    但他的手随即又握住了她的肩。


    他眉头紧锁,脸色较之以往也显得更苍白了些,但他攥着她肩头的手却仍是很用力,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亦是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一身红裳已然划破了数十道口子,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看似伤口曾出过血的痕迹。


    苏梦枕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她衣上的血迹仍然还是处于濡湿未干的新鲜状态,这更能证明她在中了雷动天的五雷天心掌之后,身上切切实实也同时受到了并不算轻的伤势。


    但却仅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她身上被五雷天心掌震裂开的一道道伤口,又全部都以极快速度愈合了,并且可以说是平复如故,完全没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半点伤痕。


    苏梦枕此时也明白了。


    原来她从来都不曾告诉他的是,夜兔一族,其实不止身怀天生怪力,并且还同时身怀极强的治愈复原能力。


    雷损看着不远处他那位未来好女婿心疼紧张的模样,眼底闪过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精光。


    苏梦枕为人孤冷高傲,汴京城内这几月以来虽说有那么一些纷纷扬扬的流言,意指他与花晚晚二人其实关系匪浅。


    但苏梦枕向来都将心思藏得极深,再加上花晚晚本身就具备不小的利用价值,所以雷损虽对于那些风言风语隐约有所耳闻,但也并没有将那些话真的当成一回事,甚至他还以为那是苏梦枕故意放出来迷惑旁人的烟雾弹。


    却未曾想,原来苏梦枕也有克制不住自己心思的时候。


    难怪此前那一番为苏梦枕量身打造精心安排的会面,他的养女雷纯却没能够就此将他拿下。


    原来他一颗心早就系在了眼前这个怪力少女的身上。


    雷损当下只能尽可能让自己稳住心沉住气。


    雷动天此刻又兀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地上那滩血沫中混杂的全是脏腑碎片。


    雷娇出事,雷滚已废,雷恨殒命,雷动天也难以再有对战之力。


    还有六分半堂内若是出事,狄飞惊应当立即便能猜到京郊这边的计划出了意外,但直到此时他都还没能及时赶过来,他那边究竟会是被什么事给拦住了……


    但眼下已经没有能让雷损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了。


    雷损当然知道己方此时已是落了下风。


    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此刻场上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仅剩下了那一对正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小鸳鸯。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注1]


    雷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苏梦枕已然心神不定,而在一场战役中,人的心绪一旦慌了乱了,周身便会出现无可防备的间隙漏洞,趁此时机插足进攻,从而扼制住敌方阵营主要的这个关键战力,此番战局必定很快就能够再度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于是他拢在袖中的左手再次伸出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他惯常预备攻击的信号。


    雷损枯瘦的左手上不再只有拇指与中指。


    他的左手此刻已然多出了三根手指。


    那仅仅只是木制的手指。


    但整个江湖上没有人敢小瞧这三根木手指。


    只因这三根木手指比起有血有肉的手指还要来得更协调,更灵活。


    同时也要更加厉害。


    他那融合念力、真气、技法三元合一的“密宗快慢九字诀法”厉害无比,顷刻间双手指头甫一动作便可倒转乾坤杀人夺命,施行之下慢时极快快时却慢,犹如天罗地网一般牢牢将敌手缠困其中,势不可挡。


    雷损的身形即刻随之动了。


    灰影瞬息之间暴闪而至,快得让人完全没有能够及时反应的时间。


    但夜兔根本不是普通人。


    甚至夜兔都不能算是正常人。


    只要空气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杀意波动,就算隐藏得再好再深,都逃不过夜兔天生的战斗直觉。


    花晚晚猝然抬起了拿着扶光的手。


    “砰!砰!”


    两记伞弹像极了两颗流星,一刹就从伞尖膛口朝着对面疾射而出。


    那道灰色身影紧跟着戛然而止。


    雷损目光倏地一震,这竟是火器?!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一下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好好好!原来如此!


    枉他雷损自以为是步步为营,举棋汴京的博弈者。


    却原来在背后搅弄汴京城满城风雨的,是风雨楼。


    却原来这真正执棋纵盘棋高一着之人,是苏梦枕。


    雷损心下逐渐发沉,神色同时也变得越发凝重。


    这小姑娘手中的那把伞着实不简单,伞弹疾射过来的速度比普通的火器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也难怪迷天盟那两位圣主全都齐齐栽在了这把伞下。


    再加之那伞弹疾射而出的弹道轨迹委实快得难以捉摸,他方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躲开第一发伞弹,却还是没能避开那紧随而至的第二发。


    他的左肩本就挨了苏梦枕一刀,此次又再度中了花晚晚一弹,伤上加伤,眼下这般情况若是再拖下去战局只会对他更加不利——他必须得尽快速战速决了。


    此番想要速战速决的,并不单单只有雷损一人而已。


    苏梦枕回过身来,在看向雷损时,原本沉静的目光中寒火当即愈盛。


    虽是火,却又隐隐透着刺骨的阴冷。


    苏梦枕知道,就算雷损眼下已经受了伤,但他仍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当年的诸葛神侯使出全力都无法彻底将他的命留下,仅仅也只是就此断了他左手三指而已。


    但这已能算是雷损几十年来受过最严重的伤。


    而今夜既已成了这般局面,他与雷损二人之中最后必定只能留下一个。


    “阿晚。”


    在当下这般硝烟弥漫之时,苏梦枕却倏然开口唤了她。


    “嗯?”花晚晚下意识应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他时,明亮的目光中透出来的全是迷惑茫然,苏小刀这好像是在叫她??


    苏梦枕转过头来垂眸看着她,眼底极快地浮掠过一缕柔软情意,“此事一过,我有话想与你说。”


    花晚晚顿时更加懵了。


    她觉得苏小刀真的很不对劲。


    他今天一整个晚上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他的眼神看得她一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于是她没忍住问道:“要说什么?”


    但苏梦枕已不再开口与她多说了。


    他缓缓抽出了袖中的红袖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只钢铁直兔hhh


    注一:出自《三十六计·并战计·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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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波澜迭起


    苏梦枕已抽出了他的红袖刀。


    雷损自知眼下若是再托大仅以“密宗快慢九字诀”为攻,他此番绝对无法在这场与苏梦枕的对战中取胜。


    不应刀,在江湖上也被称之为不应魔刀。


    这么多年来,雷损虽手上持有这把不应魔刀,但却从来都很少用刀。


    每每出刀,不是他在挥动刀,而是刀在驾驭他——他不是刀的主人,出刀的他往往只是刀的附属品。


    但他今日在来此之前虽以防万一而随身带上了不应刀,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被两个黄口小儿给逼到了不得不出刀的地步。


    这场对战,胜即是生,败即是死。


    而他今夜必定是要趁此时机就地格杀苏梦枕,不止是为了杜绝将来可能会成长为巨大隐患的威胁,更是因为眼下只要没了苏梦枕,在场其他人对他来说就都算不上是什么威胁,此局过后他便能立马将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和迷天盟三方势力通通笑纳收入囊中。


    所以雷损也拔出了他的不应刀。


    刀光烁烁,刀影重重。


    左肩受了伤的雷损在不应魔刀的加持下,挥刀而出的动作却是根本没有丝毫减慢,他每出一刀便大喝一声,这个枯瘦的老者俨然带着一股万夫莫敌的气势,手中的刀亦是随着他再次猛攻而上。


    苏梦枕神色冷静挥刀应对急袭而去,他的身法诡谲飘忽似风,快到肉眼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残影,依稀可见凄艳红光疾掠而过,好似带着万般柔情,却又不失狠辣凌厉。


    红光划破暮色,薄刀簌簌轻吟。


    随之便是雷损的急步后撤。


    此番战局他二人以刀对刀,花晚晚没有出手。


    她知道以苏梦枕的骄傲,不会希望她在此时插手这场公平决战。


    苏小刀总是有一些莫名的坚持。


    若是真要她来说,单挑单挑,一群人单挑一个人那也能叫作单挑。


    她站在雷媚身边,认真目测观察着雷损的不应刀每次出刀挥砍而出的每道路径,心中大概也有了估量。


    ——赢的人会是苏梦枕。


    雷媚看着她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彼时的州桥夜市上,苏梦枕那个没能来得及收敛的眼神,温柔又克制,好似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情意。


    雷媚身上的内伤着实不轻,当下也只能大剌剌坐在地上自我调息勉强疗了会伤,但如此状态下她仍是身残志坚的捂着胸口八卦道:“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花晚晚怔了怔,然后低下头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雷媚,一脸不解地问她,“我担心什么?”


    既然这场对战苏小刀肯定会赢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雷损可不容易对付,你家苏公子若是想要赢他估计很难,保不齐还得受点伤。”雷媚转头看向场中的重重刀影说道。


    “他会赢的。”花晚晚很确信。


    雷媚抬头看向她,又觉得这姿势实在太费脖子,于是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蹲下身来说话,然后才开口说道,“我指的并不是赢不赢的问题。”


    花晚晚从顺如流蹲下来,问她,“除了这个,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你家苏公子可能会受伤啊,你不担心?”


    雷媚一脸奇怪,这几个月来花晚晚见天的在汴京城内到处晃悠,听说可几乎每次都能看到那位苏公子赶去接人,难道传言说这两人关系不浅的事是假的?不对啊,夜市那天她看得清清楚楚,苏梦枕那个眼神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意思。


    但花晚晚脸上的表情比她还奇怪,“打架不受伤那还能叫打架么?”


    看着她那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雷媚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这只兔子到现在都还没开那个窍呢。


    原来那位苏楼主一直以来都还是单相思啊。


    “啊,说到这里。”


    花晚晚蹲着身子挪了两步凑近雷媚,担心怕被某位打架中的正主给听到,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悄咪咪问道,“刚刚苏公子说这事过后有话要跟我说,我觉得他今天晚上好像有点怪怪的,雷姑娘,你知道他这是咋回事儿吗?”


    苏小刀今天是真的很不对劲,刚才那个眼神她看着就好像碰上了盯着兔子的狼似的,芒刺在背,全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莫名有一种遇见了天敌的感觉。


    而且不仅如此,还有……


    花晚晚不自觉抬手捂了捂胸口,刚才苏小刀盯着她时,这颗兔子心忽然就不受控制了,又是心悸心慌,又是心跳加速砰砰直跳的。


    她心想,晚点回去风雨楼得问问胖鸟,是不是龙脉能量又快要见底了,她感觉她好像是得心脏病了,咋办哦?


    雷媚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花晚晚不乐意的拧眉瞅她,她难得一次态度认真问出来的问题,有那么好笑么?


    “咳,没什么。”雷媚摇了摇头,偷偷在心里对这只兔子感情方面的迟钝感慨不已,她忽然有那么一点同情起了苏梦枕,可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啧,碰到这种兔子,苏公子的情路有些坎坷啊。


    “别叫我雷姑娘了。”


    雷媚又笑了下,“叫我阿蚊吧。”


    她们这边氛围甚好的开起了没有茶的茶话会,但身处战圈中心的雷损却是没有那么轻松了。


    苏梦枕的人是体弱多病没错,但他的刀却是半分都不弱于人。


    看似极阴至柔,实则狠绝果断。


    这一点只有与他对战的雷损感触最为深刻。


    当初花晚晚之所以能以灵犀一指及时制住他的红袖刀,只不过是因为他挥出那一刀仅是用以试探她的深浅,根本未曾显露半分杀机。


    但眼下自他手中挥洒而出的每一刀,刀刀决然,刀刀凌厉,刀刀带着斩断云霄挥斥苍穹的凛冽之气。


    雷损竭力抵挡着眼前这杀机毕露的红袖刀,随着时间流逝,一刀比一刀更让他心惊,一刀比一刀更让他胆寒。


    他畏了,也惧了。


    人的心其实很敏感,有时给予一点期待就能让人充满勇气,有时受到一点伤害就能让人落入黑暗。


    雷损的心中已经有了畏惧,随之而来的是,他手中挥出的刀更加不受控制了。


    他的刀逐渐开始乱了。


    他的刀乱了,又转而回馈给了他心中更深层次的绝望。


    雷损的额角倏地划落了几滴冷汗。


    他知道,他此番已然必败无疑。


    今夜,败即是死。


    雷损的刀乱了,与他对战的苏梦枕自然不可能觉察不到,他目光一凛,手中的红袖刀猝然挥得更加迅疾,刀气猎猎,飒飒四散。


    挥刀!穿刺!横劈!纵斩!


    刀光越发凄寒,刀影越发冷艳。


    雷损几乎被压迫得快要没有喘息之机。


    他的攻势逐渐弱了下去。


    苏梦枕知道,雷损当下已成颓势。


    最多不过只能再抵住他二十刀。


    战局已定,胜败已分。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众人以为再无对战之力的雷动天却动了,他霍然纵身弹起抬手翻掌间,攻击目标对准的正是苏梦枕。


    雷损随之迅速后撤,然后也紧跟着再次动了。


    雷损手中的不应刀,本就是魔刀。


    今夜败局已定,雷损当下挥出的刀势已然无限接近疯狂。


    此刻已分不清究竟是人疯了,还是刀狂了。


    但他此时这把似疯若狂的不应刀,挥砍而出的目标却不是苏梦枕,而是花晚晚。


    他今日既已杀不了苏梦枕,那就杀了他最为看重的那个人。


    花晚晚危险的眯了眯眼,天堂有路你不走,兔窝无门你偏要来,这可就怪不了她了。


    “阿蚊,借剑一用!”


    雷媚还没反应过来,她那把小木剑就已即刻脱离了她的手。


    雷损那把疯狂的刀转瞬间更近了。


    花晚晚脚尖借力一点,立时轻巧展腰纵身而起避过了他狂乱挥来的一刀,而后当即凌空揉腰转了个弯,再次疾掠回袭猛然攻向雷损。


    苏梦枕手起刀落一刀斩断雷动天的右臂,随即迅速旋踵翻身刚要纵掠而起,却又在倏然之间停了下来。


    她此刻手中所持的不是伞,是剑。


    那是雷媚心爱的小剑。


    亦是她从不离身的小剑。


    而眼下这把小剑竟是到了她的手中。


    有如流星追月般,她迅疾刺出了一剑!


    一道凌冽剑光在苏梦枕眼前猝然划过。


    一刹正中雷损心口之处!


    这是苏梦枕从未见过的一剑。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


    江湖传闻,天下间没有人见过西门吹雪的剑法,因为所有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花晚晚除外。


    为战斗而生的夜兔,在武学之道上的领悟力亦是极强。


    他的剑法,作为半个师父的西门吹雪只是教了她一遍,她就学会了。


    而她今夜,亦是以这剑出无悔的杀人剑法,以这雷媚心爱的小木剑,一剑刺穿了雷损的心脏。


    没有花哨招式,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任何多余累赘的动作。


    那是直白简单的一剑,也是无可避开的一剑。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剑?


    十年磨剑试霜刃,尽诛宵小不平事。


    一尺寒光,一剑凝霜。


    一剑破万法!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姑娘:这是心动吧这是心动吧?!-


    某只兔子:我感觉我好像是得心脏病了,咋办哦?-


    雷媚:没忍住发出了看好戏的嘲笑声-


    原著中雷损也是死于雷媚的小木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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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波澜迭起


    花晚晚那一剑果断刺入了雷损的心脏。


    见此,苏梦枕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红袖刀随之入了袖。


    他想,至少这件事情到此已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风雨楼在汴京城的强势登台。


    还有……


    苏梦枕看向了那个一手持伞一手握剑的姑娘,她的脸上溅了几滴血,似乎是觉得有些痒,手中又都占着东西,于是抬起手背随意拭了下,却抹花了一张脸,像只小脏兔子,有点狼狈的模样,但他却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可爱到让他忍不住从心里溢出了笑来。


    于是他忍不住迈开了靠近她的脚步。


    一式杀人的剑法,剑出必伤人命。


    雷损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他的眼神中带着悔恨,带着不甘。


    为自己曾经的轻敌而悔恨,为自己如今的殒命而不甘。


    他也算一代枭雄,原本计划用来一举诛杀雷震雷与迷天盟等人的地方,今日却反倒成为了他葬身于此的埋骨之地。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眼,却是艰难地转头望向了失却右臂的雷动天。


    花晚晚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不,不对。


    雷损死前最后的那一眼有些不太对,像是带着说不出的悔恨不甘,但又好像还另外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究竟会是什么呢……


    雷损此人老谋深算,向来步步为营计出万全,方才半疯半狂的雷损明明可以径直挥刀攻击过来打她个措手不及,为何还要特意绕到这边来,反而给了她避退回袭的反应时间……


    雷动天脸上缓缓扯出了个诡异的笑。


    起风了。


    风中夹杂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硝烟味。


    若不是她当下正站在此处,或许也难以察觉出来。


    花晚晚身形猛地一顿,迅速转头看向将要迈步走近的苏梦枕。


    她知道了!


    那一眼,是鱼死网破,是玉石俱焚!


    是死了还他妈要拉个垫背的!


    “你别过来!”


    花晚晚赶紧制止住苏梦枕想要走近前来的脚步,也不待他有所反应,与此同时她亦是脚尖借力一点即刻就要纵身掠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惊雷平地起!


    苏梦枕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下意识连连退了好几步,骤然间瞳孔紧缩,胆裂魂飞。


    “阿晚!!”


    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不绝于耳,烈火冲天席卷开来,转瞬间就咆哮着吞噬了一切。


    也吞噬了那个人。


    苏梦枕猝然捂着心口瘫跪了下去。


    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襟,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仅一刹间他的面色已是惨白如纸,额角处止不住的冷汗涔涔而下,滴在了地上,刺进了眼里。


    但他的眼睛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只看得到不远处那一团带着冲天火光的滚滚浓烟,犹如来自地狱的无情业火残忍焚烧着一切,到处都弥漫着沉重的死亡气息,周围的声音一片嘈杂,仿佛整个世界正在极速崩溃。


    他觉得他好像也被一同扔进了这场火海里,全身无一处不在阵阵灼烧,全身无一处不在隐隐作痛,痛得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撕裂成千千万万片。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喘息都裹挟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身体同时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的咽喉处又泛起了难以忍受的痒意,他想咳,却完全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原来人到了最痛的时候,是哭不出声来的。


    他重重呕出了一口血。


    杨无邪赶到京郊的时候,看到的是独自瘫跪在地的苏梦枕。


    他眼里终年不灭的寒火似乎熄了,空茫无神的目光死死盯着烟尘滚滚处。


    火焰已逐渐微弱了下去,时不时响起噼啪声响。


    杨无邪从未在自家公子的脸上看见过如此迷惘哀绝的神情。


    他的公子,就算病灶缠身沉疴难起,也从来都是一身傲骨凛然,意气风发。


    曾几何时有过这般哀惘之意?


    但眼下如此场面容不得他多加考虑其它了,杨无邪强行按下了满腹担忧疑虑,躬下身去伸出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公子?”


    苏梦枕毫无反应。


    杨无邪眉头紧皱,这个地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究竟又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公子变成如此模样?


    他环顾四周,不经意间瞥到了同样目光发直死死盯着浓烟燃烧处的雷媚。


    杨无邪顿了顿,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晚姑娘呢?晚姑娘怎么不在这里?!


    公子是这样,雷媚也是这样,难不成是晚姑娘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个可能性,杨无邪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他再度躬腰伸出了手,“公子。”


    苏梦枕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却独独忽略了什么叫困兽犹斗孤注一掷。


    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心上一片荒芜。


    空得让他止不住地阵阵发起了冷来。


    全身上下仿佛都被浸泡在了冰水当中。


    透骨之寒,彻骨之痛。


    体内的诸多恶疾同时也跟着趁虚而入。


    他只觉眼前一黑。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花晚晚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她还活着?!!


    花晚晚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就下去见太奶了,幸好,看来这次胖鸟总算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及时用上了龙脉能量将她复活过来。


    活是活了,但可疼死兔了。


    去他妈哒雷损,真不愧名字带了个损,自知必死无疑竟还能拼着炸成碎肉的下场拖着她一道陪葬,不,不止是她,他的主要目标应当还是倾覆他全盘计划的苏小刀。


    苏小刀又不像她是诞生自龙脉能量的变异生命体,要不是她及时制止住了他想要走近的脚步,估计他才是真得成了那个下去见太奶的人。


    但是现在她就这么砰地一下炸了,也不知道如今苏小刀那边怎么样了……


    不过眼下暂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花晚晚原本以为自己回到了主世界的百花楼里,但转过头来却蓦然发现此处并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华丽帐篷。


    色彩鲜艳,神秘典雅。


    但里边却坐着两个不修边幅的臭男人。


    是真的臭,字面意义上的那种臭。


    好多天没洗澡的那种酸臭味儿。


    有一个居然还香臭香臭的。


    花晚晚皱了皱脸,下意识想抬起手捂住鼻子,但很快她就及时反应了过来,不行,不能这样,要有礼貌,看情况好像还是人家救了她的样子,她不能把内心的嫌弃表现得太过明显。


    但,有些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了的。


    她忍了忍,结果还是没忍住,“呕……咳咳咳!”


    然后她呕出了一口血。


    兔:糙!!!


    什么鬼?她怎么吐血了?


    苏小刀的咳血还会传染的??


    擦血的手,微微颤抖。


    花晚晚整只兔一个大写的懵逼。


    她盯着地上那滩血看了好一会,接着又兔脸懵逼的抬起头看向那两个臭男人。


    结果那两个臭男人比她还懵逼。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花晚晚的脑子里问号三连:


    她在哪?鸟在哪?他们又是哪位?


    对面坐着二脸懵逼,她就算有什么问题想知道,也只能先行开口发问了:“那啥,请问你们是?”


    其它的事情可以先放放,总得先问清楚对方名姓,然后才能接着进行下一轮友好交流。


    听到她的问题,对面那俩臭男人互相对了对眼神,眉目传了传情,而后那个香臭香臭的又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才开口自报了家门,“咳,在下楚留香。”


    另一个也跟着冷冷的吱了声:“姬冰雁。”


    兔:这位不止身上臭,脸也臭臭的。


    她收回目光,懂了,这是又穿了。


    她别的不知道,楚留香这个名字还是曾经有听胖鸟念叨过的,不就是那个和小凤凰有得一拼的风流浪子嘛,听说江湖人称盗帅,人生两大爱好:


    一采采花,二撒撒币。


    那只胖鸟不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再次走丢了,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赶来找她——只能寄希望于它可千万别再碰上像狄飞惊那样好看的人了。


    楚留香倒是也想知道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为了寻找三个义妹,和胡铁花、姬冰雁一道进入这茫茫的大沙漠,却未曾想竟碰上两个假作垂死之人以抹毒暗器毁了他们的水袋,接着又遇上了护镖而死的彭门七虎,再然后又出现二十来个黑衣人,为寻彭门七虎护送的极乐之星而围攻了他们……


    接二连三的突发事故,让他们几人逐渐走到了人疲水竭的地步,而就在这种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他们却蓦然发现了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正当楚留香以绝顶轻功掠近绿洲听见女子笑声时,这姑娘却突然从天而降掉到了他的面前,落地时砰地好大一声,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该听见了,从而连带着他也被那位在池塘中裸浴的琵琶公主给发现了。


    那位琵琶公主误认为他们与这姑娘是同伴之人,于是就跟着被一道邀请住了进来。


    但其实他们也才刚进入帐篷内休整不久,坐下的椅子都还没捂热,这姑娘就醒了。


    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貌美姑娘,更别提似乎还是个身患重疾、频繁咳血的柔弱姑娘……


    楚留香不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姑娘,会出现在这气候恶劣人迹罕至的大沙漠中?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忽然从天上掉落下来?


    于是他也开口问了,“花姑娘,你……”


    “等一等!”


    花晚晚刚又没忍住吐了一口血,本就脸色苍白,此刻又有点隐隐发绿,“别叫我花姑娘,其它想怎么叫随便你……”


    她蓦然反应过来,“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姓花?”


    作者有话要说:-


    咳血夫妇hhh-


    你们为苏公子加油的时候,后妈作者看了眼存稿,瑟瑟发抖……-


    接下去有几章苏公子是在的哦,毕竟还有不少事没写出来-


    [金风]一卷就到这里了,铺垫了不少人像无情狄飞惊白愁飞雷纯之类的在后面都会出现-


    [留香][绣花]这两卷都比较短-


    [细雨][紫禁][英雄]这三卷都比较长。


    乾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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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黛玉兔兔「留香」


    花晚晚此时的疑问,已经不需要楚留香的回答了。


    “老臭虫。”


    胡铁花掀开帘子兴高采烈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坨十分眼熟的肉球,“刚才我在帐篷外遇到了龟兹的人,他们来邀请咱们待会一道去赴宴……诶?姑娘你醒了?”


    花晚晚当下正直直盯着他手里的胖鸟看,胡铁花一走进来就瞧见了这位正牌鸟主人的目光,他身形顿了顿,也觉得把人家养的鸟给带走了,他怎么着也该跟人家解释一下,“方才姑娘你昏迷着,我看这只小鹦鹉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灰,就顺便带它出去洗了洗。”


    他边说着边走近前来,将手上的小鹦鹉递给了她。


    “没事没事。”花晚晚伸手接过了胖鸟。


    “姑娘你醒了正好,等会跟咱们一道赴宴去。”


    胡铁花其实也算是个英俊青年,只不过他向来懒得拾掇自己,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比较不修边幅,但他一双眼睛圆圆的亮亮的,让人很容易有亲切感。


    而且这么一照面,花晚晚就看出来了,像他这样的,显而易见是一个颇为豪放不羁又热心快肠的人。


    更别提他说话还挺中听。


    那一句赴宴,简直是说进了兔的心坎里。


    要知道她在穿来这个世界之前,可不仅仅是打了一晚上的架,而且还死了又活了——都怪那个损到家了的雷损,害得她折腾到现在,本来都快到手的宵夜全飞了,别说六分半堂的盏蒸羊了,她连根羊毛的影子都没瞅着。


    饿得兔现在看见手上这只肉嘟嘟的傻鸟,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红烧油焖爆炒水煮凉拌清蒸……


    某只兔子又咳出了一口血,但为了干饭,她仍是惨白着脸色万分坚强点了点头,“好。”


    随即她又撑起了礼貌的微笑,“我能不能先自己一个人单独待会儿?”


    胡铁花眉头一皱,觉得她这才刚醒来,身体状况看上去还很不好,若是就这么让她自己独自待着可能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但姑娘你才……”


    “那我们也先去打理下自己,等会要去赴宴的时候我们再过来。”


    楚留香出声打断了胡铁花将要出口的不赞同,他在江湖浪迹这么些年,向来都很会看人眼色,这姑娘摆明了有些私事想要单独待一会,这期间应当是不大希望被他人打扰。


    况且他们的帐篷就在隔壁而已,离得并不远,就算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赶来。


    “那姑娘脸色真的很差啊……”


    胡铁花甫一走出来没多远,就忍不住出声问道,“老臭虫,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咳血咳得像她那样严重。”


    “从她的脉象上来看,应当是先天不足造成的。”


    每一个常年在外行走的江湖中人,大致都会略懂一些医术,楚留香自然不可能不懂,方才花晚晚昏迷的时候,他顺手给她把了下脉,“但正如你所说,像她咳血咳得那么严重的确实少见。”


    姬冰雁却不像他二人那么容易心软,他语气淡漠的阐述道:“那姑娘不简单。”


    姬冰雁向来就是个理性大过于感性之人,此次之所以跟随着一道进入了这大沙漠里以身犯险,也不过是因由他与楚留香多年的兄弟情义而行动,这已算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感性占上风的时候了。


    而且他还是个常年在商场上打滚的生意人,在辨人识人察言观色上俱是一把好手。


    他方才甫一见到那姑娘,就直觉她不像表面上那般柔弱,更别提她醒来后听见他们自报家门的名字时,脸上明显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这就说明她很清楚他们几人在江湖上的名头——至少她应当也是一个江湖中人,而不是什么柔弱的闺阁千金小姐。


    胡铁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边走边说道,“铁公鸡就是喜欢想太多,那就一柔弱姑娘,而且还病得如此严重,能有什么不简单的。”


    楚留香沉吟片刻,对姬冰雁说道,“她体内的内力很微少,若有似无,就算会武功应该也并不高,你可以放心。”


    但也因此他才更觉奇怪,她独自一人究竟是如何进入这沙漠深处的?


    姬冰雁神色冷淡,“那姑娘显然是背景复杂,咱们如今被认为与她一道,可能会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楚留香抬手掀开帘子,先行走进了龟兹给他们三人安排的帐篷内,“但她应该没有坏心。”那姑娘的眼睛太过干净,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胡铁花紧随其后也跟进了帐篷里,嘴里还不忘开口数落起了姬冰雁,“你不是吧铁公鸡?她一看就是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你不会真这么狠心,想把那样一个柔弱姑娘给丢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沙漠里头吧?”


    姬冰雁:“…………”这只老酒鬼总是这么傻白甜,究竟是怎么在险恶的江湖中好端端活到现在的?


    楚留香回头朝他笑了下,说道,“留下她也没关系。”


    姬冰雁凉凉的呵了一声,“见色起意。”


    就算姬冰雁觉得留下她可能会有麻烦,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姑娘虽因咳血之症而脸色苍白,但也确实称得上是个貌比西子的病美人。


    楚留香唇角微勾了勾,笑道,“不,我这只是单纯的怜香惜玉,你就是不懂得欣赏。”


    姬冰雁:“呵。”你猜我信不信?


    “…………”


    花晚晚等楚留香几人离开后,才转过头来看向此时已经瘫倒在塌上的小胖鸟。


    鸟从刚才就一直恹恹的,也没有了以往的那股子精气神,她皱了皱眉,问它:“胖葵,你这是怎么了?”


    胖鸟有气无力的摆了摆翅膀,“还不是那个损色的雷损死前搞了个炸药包,谁让你倒霉成了那个垫背的。”


    “他整个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哪来的能量让鸟转化收取,鸟最后紧急之下也只能顺走了他的不应刀。”


    兔:憋说了,兔的宵夜,兔的盏蒸羊!


    花晚晚觉得这事怎么想都不对。


    一来她与徨安龙脉相生相依,只要龙脉能量还存在这世上,她就算死了也还能继续复活;二来不应刀又是江湖传闻中的四把顶级橙武之一,可转化的能量应该只多不少。


    系统都已经吸取了不应刀的能量,她怎么从醒来到现在全身都还是软绵绵的,不仅内力变得几尽全无,而且还弱唧唧的一直咳血……


    更别说胖葵还是这么一副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于是她就问了。


    听到她的问题,胖鸟一整个鸟脸上都是绝望,“不应刀转化吸取的能量只够将你复活过来,现在咱们的能量条已经见底了,就剩一层岌岌可危的血皮,这也是你为什么没能恢复正常状态的原因……再不赶紧补充的话,估计没几天咱俩都得一起翘辫子了。”


    鸟的话音刚落,兔砸又咳了一口血。


    花晚晚一脸麻木:“……我觉得不用等过几天,再这么吐血吐下去,我马上就得翘辫子。”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苏小刀的不容易。


    她虽然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在吐血,但最多也不过就是两刻钟左右的事,这才哪到哪啊她就想哭唧唧了,再一转念想想苏小刀他自小都是这么常年咳血咳过来的——


    惨就一个字,血又吐了多少次。


    说到苏小刀,也不知道她这倒霉催的被炸了,他那边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于是她又问了,“我之后还能不能回去风雨楼?”


    她可是还在金风细雨公司旗下挂着个职业.打手的位置,大老板人又还不错,工资没少给,账单没少结……虽然此次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离开,但她还没有办理离职手续,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拍拍屁股走了人。


    “能啊,地图坐标就在京郊那里。”


    小胖鸟应道,“就是比随机穿越要多费不少能量。”


    花晚晚点了下头表示明白,“那没事,只要还能回去就行,其它的都只是小意思。”


    鸟:先看一眼能量条认清现实吧,口气这么大。


    “对了,鸟差点忘了。”


    小胖鸟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件物品,“喏给你,你的扶光伞……哦还有这个也给你。”


    花晚晚看到那东西时懵了下,但旋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指着另外那件物品的手一整个都在瑟瑟发抖,“阿蚊的小剑你怎么也给一起顺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才猛地想起来,她炸了的时候手上还拿着雷媚心爱的小木剑,这应该是当时胖鸟一起给顺手收进系统空间里护住了,所以才没被炸毁,但是……


    日哦,完蛋了。


    对一个剑客来说,随身配剑就相当于是他们的老婆啊……


    她这是拐走了阿蚊她老婆??


    她这是强行把阿蚊给绿了??


    “情况太紧急,我能怎么办?”胖鸟翻了个绿豆小白眼,当时那种事态之下,它能及时保住这把小剑就已经很不错了好么。


    “行叭……算了。”花晚晚幽幽叹了口气,反正事情已成定局,这时候再掰扯什么都没用了。


    她拧眉想了会儿,觉得还是要先想办法赶紧多攒点能量,这样才能跨世界与汴京城风雨楼那边取得联系,不然无论她在这里怎么想也都白搭。


    于是她戳了下胖鸟,问道:“这个新世界里边,有没有什么能被收取能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兔兔:(吐血)我大抵是熬不过几天了……-


    胡铁花:《那么柔弱一姑娘》-


    楚留香:《武功应该不高》-


    这章开卷铺垫过渡,接下去发展就快了-


    题外话:唉,江华离开徨安没几年后,死前就也总是在咳血……


    乾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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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黛玉兔兔


    “有!”


    说到收取能量胖鸟可就不困了,“咱们如今是在楚留香世界的大沙漠,这里的大boss是石观音,小boss是她儿砸无花,剩下的就是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徒弟了。”


    花晚晚抬手指了指自己白惨惨的脸,“你瞅瞅我现在这副德行是能打大boss的样子吗?”


    “啊哦……一直以来都嚣张习惯了,鸟不小心给忘了。”


    没办法,之前兔兔宿主就是个看谁不爽就打谁的大魔王,现在忽然之间成了个弱唧唧的黛玉妹妹,鸟的大佬心态一下子没能及时调整过来。


    新鲜出炉的黛玉兔兔:“像石观音无花这种大容量的充电宝暂时先放一边,咱们还是就近找几个小怪刷刷先。”


    小胖鸟想了想,“这附近是那什么龟兹国王的驻扎地,要说找小怪嘛,我记得刚才胡铁花说的宴会上好像就有那么几个来着,是被龟兹王的叛乱臣子买通了潜伏进来杀他的。”


    “行,那咱们等会就一道跟着去赴宴,先吃饱才有力气打小怪咳、咳咳……”花晚晚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咳出了两口血。


    她脸都麻了。


    小胖鸟目光古怪,“晚晚,你现在和苏苏真的好像啊,咳一下血条掉一点立马升回去,再咳一下,掉一点又立马升回去……”


    ——这是什么猎奇的极限拉扯。


    花晚晚:“…………”说的好像她喜欢这么玩似的。


    胖鸟叹了口气,“你现在这样也尽量别动武了吧,我怕你一场架还没打完自己就先嗝屁了。”


    “不打怎么刷怪?”


    “不是还有楚留香他们?”这可是主角团啊,既然都遇上了,不蹭白不蹭。


    “你的意思是跟在他们后边捡漏?”花晚晚问道。


    “对,楚留香他一向奉行不杀人的处事原则。”小胖鸟向她解释道,毕竟能量必须得在活人身上才可以转化收取,像楚留香这种心慈手软的大好人,简直就是居家必备捡漏好搭档。


    “这么一看,他不止和小凤凰有点像,也跟七哥有那么一点像了。”


    花晚晚本来就觉得在楚留香身上有点子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的一系列行事作风上,在感情方面约等于小凤凰,职业方面约等于司空摘星。


    现在还要再加上一点,为人方面又跟七哥一样总是心慈手软。


    楚留香,三合一,没毛病。


    花晚晚顿时觉得他更亲切了。


    “所以你暂时还是忍一忍别动武了。”


    胖鸟觉得这就是近期的最佳战略方针了,“苟住!咱们才能笑着活下去!”


    “行,我懂了。”


    不就是猥琐发育别浪吗?小意思。


    她随手将唇角边的血迹擦了擦,然后接着说道,“那就先跟在他们后头捡捡漏攒点能量,到时你再帮我给苏小刀带封信回去。”


    不然要是苏小刀以为她真的死了,在她本人还活蹦乱跳的时候给她办了葬礼什么的……那她以后再回去是算诈尸呢?还是托梦呢?


    哦对了,顺便也得把阿蚊老婆一道带回去还给她-


    苏梦枕静静立在玉塔阑干边。


    杨无邪站在身侧向他一条条汇报着楼中事务。


    “……无情大捕头已将名单上的一干人等全都捉拿归案,大多数都被判处了秋后问斩,剩下的那些也被判处了充军流放。”


    “……六分半堂的代总堂主今日递了口信来,说狄飞惊跟雷纯失踪不见了,让咱们楼中兄弟帮忙一道搜寻两人。”


    京郊十里亭一役,雷震雷所中之药致使他的功力减退大半,自那日之后,雷媚就此成为了六分半堂的代理总堂主。


    但让杨无邪没想到的是,六分半堂这位新任的代总堂主处事居然这么狠绝——


    按理来说,她原本可以直接将雷损手底下不少能人都收为己用,但眼下却是一反常态把那些采生折割一案名单上的人手,全都一个不落通通交出去给了无情结案。


    现在就连今年才至及笄之岁的雷纯也要跟着一道赶尽杀绝,说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但照杨无邪来看,雷媚之所以此番下手这么果断狠辣,绝大部分缘由或许都是因着晚姑娘的死,为了报私仇来得多。


    苏梦枕颌首允了,“可。”


    他面上仍是没有多余表情,苍白的病容,让他的脸色像极了一张白纸般,平淡漠然,毫无色彩。


    杨无邪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苏梦枕目光平静地看着玉塔下的天泉池,倏而开口道,“雷动天怎样了?”


    “照公子的吩咐,已经封锁了他仍活着的消息,如今严密关押在水牢内。”杨无邪应道。


    “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


    “…………”


    杨无邪脚步沉重地走下了玉塔。


    这几个月以来,若要说有谁最为了解公子对晚姑娘的感情,除了他应当就没别人了。


    尽管公子一直以来都将心事掩饰得很好。


    但人的眼神从来都不会说谎。


    他不自觉看向晚姑娘的眼神中,写满了藏都藏不住的柔软情意。


    每次晚姑娘回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专注克制,悄然无声。


    然而晚姑娘移开了目光的时候,他的眼神执着深沉,仅此一人。


    自几天前的那个夜里晚姑娘出了事,公子从醒来之后到现在都是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仍然也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从容。


    仿佛心如古井般,让人几乎无法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波动。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但杨无邪就是知道,他的公子内里深处已经严重失衡。


    若是从前,像是雷动天这种忠心为主的人,公子定会成全他的一片护主之心,让他痛痛快快引颈就死。但如今的雷动天,却是被关押在风雨楼私牢内的水牢中软刀子割肉般,求死不能。


    更别提还有雷媚想对雷损的那个养女雷纯斩草除根,为此特地递了口信来向风雨楼借调人手,公子竟也毫不考虑就点头应允了。


    这些都不像是从前的公子会做的事。


    公子的身上背负着一整个金风细雨楼。


    他作为一楼之主,在此番风雨楼崛起之际,汴京城各大势力都在观望关注之时,一着不慎或许满盘皆输,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事务在等着他处理,所以他绝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失去在意之人的痛苦中。


    但杨无邪现在却觉得,宁愿他可以任性一些,放纵一些。


    总好过如今这般表面平静正常,内里却失衡崩塌得无声无息-


    龟兹王帐,饮宴酒会。


    觥筹交错,载歌载舞。


    虬髯卷须的龟兹王身穿红袍,头戴金冠端坐在上首。


    异域风情的美艳公主坐在上首左侧,正仪态万千地弹着她的曲颈琵琶。


    花晚晚与楚留香三人坐在左侧客位。


    因为是要参加饮宴,花晚晚在过来之前稍稍拾掇了下自己,脸上抹了一点胭脂显得气色比较没那么苍白,并且出于礼貌,在想咳血的时候也会尽量咽回去。


    楚留香三人在沙漠中风吹日晒了好些天,同样亦是在来此之前也都稍微打理了一下,现在已没了那股子好多天没洗澡的酸臭味。


    胡铁花仍旧是一副不羁模样,但此时全身上下已齐整干净了许多。


    姬冰雁本就是个讲究人,一袭青色镶边丝绸长袍,眉目疏朗,飒爽利落。


    楚留香身着一身靛蓝色衣衫,手上折扇轻摇,此时唇角微勾,面上带着温柔得有如春风细雨的笑意。


    但,骚气十足。


    惹得琵琶公主一池春水微澜,眼波流转间,一双美目总是勾勾缠缠地看向他。


    对面坐着五个衣着不一的江湖人士。


    龟兹王作为这场宴会掏钱请客的东道主,时不时开口发表几句感言,对面几人溜须拍马有之,冷淡以对有之。


    他们这边由楚留香这个外交小能手作为发言代表,他也确实不负众望,侃侃而谈,双方之间表面上看起来也算是友好交流,气氛甚好。


    只有花晚晚不一样,她就是个无情的干饭机器。


    她现在摸遍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风雨楼的半个月工资,以及苏小刀给的几个迷路专用信号弹。


    贫穷使人饿肚,当然是能蹭一顿就一顿。


    花晚晚一边埋头苦吃,还不忘一边给剧情解说员胖鸟喂两口,她刚刚听胖鸟大概分析过了,对面那五个人中,有三人是被龟兹王的叛臣买通来暗杀他的——‘龙游剑’吴家兄弟吴青天、吴白云,还有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杀手无情’杜环。


    至于剩下的,一个是独行大盗司徒流星,为人好像还算不错,似乎还曾经受过楚留香的恩惠。


    另一个是华山派曾经颇负盛名的‘神龙小剑客’柳烟飞,眼下他化名为王冲,听胖鸟说是来大沙漠中找他大师兄皇甫高——也就是楚留香三人此行的向导石驼。


    如此说来对面那五个人当中,有两个大概能勉强算得上是友军,而另外三个是能直接干掉的。


    干完这一票,收取到的能量好歹应该够胖鸟往风雨楼来回一趟送信了。


    花晚晚心里大概有了底,瞄了眼对面那几个即将到手的小容量充电宝,总算能稍微安下心来接着干饭了。


    但……她面前的食物都已经干完了。


    花晚晚懵了懵,她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兔:这不是吃席吗?就这么点东西打发兔子?一国之主居然这么抠的吗?


    楚留香坐在某只兔子身侧的位置,眼看着她一脸没吃饱的表情,十分体贴的将他桌上的食物分了过去。


    胡铁花瞪着一双卡x兰大眼睛,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晚晚妹子,你这食量,牛的!”


    打死他都想不到,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姑娘,原来实际上食量那么离谱的。


    花晚晚与他三人现在已经互相熟悉了,听到胡铁花的话,她笑了下,抬手施了个极其随意的抱拳礼,“过奖过奖,天生的没办法。””


    楚留香扬唇笑着,继续伸手端起了自己桌上的一盘烟熏牛肉,姿态优雅从容地放到了她面前那张桌上,然后才说道,“我也算是行走江湖已有数十载,从前也未曾见过如晚姑娘这般的情况,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见此,胡铁花也紧随其后,跟着将自己桌上的几盘肉菜分了过去。


    姬冰雁虽然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但也同样挪了桌上一大半的肉菜给了她。


    不同于豪爽热情的胡铁花,这是一个外冷内热又嘴硬心软的人。


    花晚晚朝他感激的笑了下,然后才对楚留香说道,“放心,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以后有的是你开眼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等兔干完这一票,苏小刀你再忍忍-


    雷媚:好不容易有个小姐妹,砰地一下就没了,不搞死你们算我输-


    兔的身上还带着信号弹呐-


    古代水牢真的是精神□□双重折磨啊


    乾杯 []~( ̄▽ ̄)~*


    第59章 黛玉兔兔


    他们这边四人聊天侃地,旁若无人。


    对面的那个‘杀手无情’杜环,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们看。


    他身上穿着一身绿袍,脸上肤色有些苍白,鼻如鹰钩,一双眼睛里看过来的目光像掺了毒液似的。


    这么如刺在背的目光,花晚晚当然不可能感觉不到,她倏然转过头去看向了他,两人目光相接。


    然后缓缓对他露出了个极为温柔的笑。


    第一个用来开刀的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琵琶公主一曲琵琶此时终了。


    杀手杜环仰头饮了一口酒,而后讽笑道,“此曲只因天上有,可惜人间总有那么些人不懂欣赏,公主此番演奏也只能算是对牛弹琴了。”


    花晚晚慢悠悠塞了一口牛肉进嘴里。


    牛牛这么好吃,牛牛招你惹你了么。


    她翻了个毫不淑女白眼,转过头来故意调大音量问了楚留香一句,“这人老家敦煌来的么?”


    楚留香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刻意,于是他也跟着从顺如流问道,“哦?此话怎讲?”


    对于他的默契配合,花晚晚很欣慰,不愧是和小凤凰有得一拼的江湖浪子,果然在红粉堆里打滚日久的人,都很会看人眼色。


    她笑眯眯接着说道,“不然他怎么壁画这么多哦?”


    杜环重重一把放下酒盏,恶狠狠叱道,“小娘皮你说什么?!!”


    花晚晚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秀眉轻皱,目露不满,“别对我这么大声叫唤,不知道我打小就怕狗吗?!”


    她这几句话阴阳怪气的,杜环这下子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怒气上头一副要杀人的架势,霍然一拍桌就猛地站了起来。


    “咳咳——”


    他重重‘啪’地拍了一下桌案,花晚晚也瞬间‘哇’地吐了一口血。


    她的一双美目中盈盈含泪,要落不落。


    那张俏脸上的表情三分柔弱三分胆怯,又带着四分难以置信的心痛,然后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着他,震惊道:


    “啊!你好毒!居然暗器伤人?!”


    兔:呼——憋了大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吐口血了。


    杜环比她还震惊:“!!!”


    你他妈居然玩起了碰瓷?!


    我他妈就拍了下桌子好吗?!


    这丫头片子好阴险好不要脸!!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吗?!


    杜环作为江湖传闻中最为臭名昭著的杀手,杀人无数,为人阴险狠毒。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这么阴险不要脸的人,也是他多年杀手生涯里第一次这么被人黑。


    他的脸一下子就被气绿了。


    再加上他一身绿袍,简直可以就地cos绿巨人。


    花晚晚吐完一口血后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但她作为主动碰瓷的那个,很有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继续软趴趴伏在桌面上装着可怜的受害者。


    但她的演技也实在有够不走心。


    ——没办法,桌上都是吃的。


    她一只爪子借着身体斜侧遮掩,悄咪咪摸上了桌,又悄咪咪摸了块牛肉火速塞进嘴里。


    杜环站在对面眼睁睁看着她的一系列举动,顿时就放心了不少,就这么挫的演技,应该没有哪个傻子能信……


    “你对我晚妹子做了什么?!”胡铁花跟着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


    那语气,真情实感,义愤填膺。


    很显然,傻白甜胡铁花,他信了。


    杜环:这他妈不会就是个傻子吧?!


    人与人之间就没有一点信任了吗?!


    好好的一场歌舞盛宴,场面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


    兔兔兴奋了:打起来打起来!!


    胖鸟简直比杜环还震惊:


    我让你苟住,没想到你居然是狗住?!


    这只兔砸一直都是战斗力爆表,所以它以前竟然从来没发现她实际上拱火这么熟练,操作这么猥琐。


    龟兹王张了张口本想出言调和,但琵琶公主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他又咽了回去——下方那自称名为“刘向”的一行四人皆是身份不明,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下几人的身份背景和武艺深浅。


    吴氏兄弟中的吴青天及时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几位皆是一同来此赴宴,有什么话都静下心来好好说,千万别动武伤了和气。”


    花晚晚肯定不能让他当成这个和事佬。


    他们如果有话好说了,那她的能量该要找谁收去?


    于是她弱柳扶风地从桌案上缓缓直起身来,又弱柳扶风地幽幽开口说道,“侠义值两万两一斤?”


    此话一出,吴氏兄弟二人霎时面色微变。


    楚留香眉头微微一动,问她,“此话何解?”


    花晚晚又吐了口血,嘴巴里现在一股子涩涩的铁锈味,开口说话时有点不舒服,所以只对他简略的解释了下,“这边收一万,那边收两万。混什么江湖啊,当奸商它不香吗?”


    不是奸商的商人姬冰雁立马就听懂了,他很贴心的为众人翻译了起来,“她的意思应该是说,吴氏兄弟二人是龟兹王特地花一万两请过来为他办事的高手,而他的对家也同时花了两万两银子收买了他二人……至于目的为何,自然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次不止是那吴氏兄弟二人,莫名成了个傻大款冤大头的龟兹王也随即面色大变。


    琵琶公主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抱起了琵琶,挡在了龟兹王的身前——她的曲颈琵琶是弹奏乐器没错,但同时也是她惯常使用的武器。


    吴氏兄弟见卧底身份败露,与同样被收买潜伏的杜环眼色相互一对,随即立马拔出随身武器齐齐袭向龟兹王。


    场面一时间变得更乱了。


    花晚晚探出兔爪眼疾手快捞了一盆红烧肉捧在怀里,猥琐地躲到了楚留香身后。


    这位是此方地界天道爸爸的亲儿子,随便怎么搞都不会死,最适合拿来当肉盾了。


    她现在最主要还是休养身心少吐点血,能不动手还是先别动手的好。


    楚留香不知道某只兔子把他当成了肉盾,只是天真以为她一个先天不足常年病弱的姑娘,平日里甚少接触到这种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斗争,所以对诸如此类的事表现得较为紧张不安。


    于是这位肉盾大哥也自发自主挡在了她面前,回过头来看向她时,一双桃花眼里隐隐含着温柔又多情的动人秋波,还不忘柔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别害怕,不论有什么人想要伤害你,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花晚晚嘴里塞满了红烧又,只能使劲点头,“唔唔唔!”


    这楚香香很上道!


    胖鸟为了保命紧紧跟着自家兔兔宿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整个鸟脸诡异:


    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媚眼抛给瞎子看,骚话说给兔子听。


    由于花晚晚一番碰瓷操作拉了小怪杜环的仇恨值,在吴氏兄弟二人双双拔剑攻向龟兹王的时候,他反而纵身跃起迅速抬手袭向了她。


    挡在前面的楚留香手中一把折扇使得风生水起,犹如一柄最灵巧不过的武器,上下翻飞,或击或划,将杜环出手阴毒狠辣的攻击一式式化解,又一式式回敬了回去。


    楚留香游刃有余,甚至他还能时不时抽出空隙回过头来撩一撩兔,那双桃花眼里闪动着风流又睿智的神采,有如一坛浓郁醇香的陈年佳酿,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不知归处。


    楚留香骚里骚气的眼神实在太过火热,铁直如花晚晚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了。


    她整个兔都顿了下,抬起头来跟着看向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忍痛放下了手中夹着红烧肉的筷子,然后迟疑着伸出了两只手——


    鼓了鼓掌。


    啪啪用力,一脸鼓励。


    胖鸟:“…………”绝了,直到没救了。


    人家那是在等你加油吗?!


    人家是在给你抛媚眼啊喂!!-


    再一次夜半惊醒。


    苏梦枕怔怔的盯着床帷好半晌。


    而后默然起身,披上了大氅。


    他不住地轻咳着,然后从架子上取出了一壶酒。


    他的身体本不该饮酒,但若不饮酒,他无法入睡。


    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推开了窗户。


    窗外,寒夜萧萧,风雨凄凄。


    他才发觉,原来今夜不知何时下了场雨。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原本不该如此迟钝。


    但他近来每逢夜色降临,心里的那道空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崩裂开来。


    空得他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他的感官好似全都封闭了。


    只有在饮酒的时候,才能稍微麻痹下那道空隙,让它裂开的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看向了窗外。


    风吹枝桠,雨打落叶。


    塔下的槐树仍旧挺拔耸立着。


    槐树下挂着的秋千随着凄风冷雨,轻轻摇晃。


    这是阿晚前些日子提出来的。


    她说这棵槐树枝繁叶茂,牢牢挡住了她最讨厌的太阳光,要是能挂个可以躺的秋千就好了。


    她随口一说,他就记了下来。


    那天夜里,他离开风雨楼赶去京郊之前,吩咐了楼中兄弟将赶了几日工做好的秋千挂上。


    他本以为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会开心。


    却没想到她回不来了-


    “唉……公子又在半夜醒来了。”


    杨无邪立在玉峰塔下,抬头仰望着塔上每逢夜半时分必然推开的那扇窗,沉沉地长叹了口气。


    “从晚姑娘出事后到现在都已经好几天了,每天晚上公子都这样。”


    师无愧眉头紧皱,“再这么折腾下去,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这点杨无邪当然清楚,但谁又敢去劝谏公子呢?他想了下,出声交代道,“最近这些日子,记得让树大夫尽量多来几趟。”


    公子这几日夜夜醒来后都要借酒消愁,醉酒最是伤身,更别说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常人更为不好,由此更是伤得厉害。


    “我记着了。”


    师无愧点了下头,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晚姑娘的身后事该怎么办?”


    晚姑娘是被炸药给炸死的,基本算是死无全尸,楼中兄弟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尸身残骸,所以当下只能为她立个衣冠冢,再刻个牌位放进祠堂中。


    这两日茶花千挑万选了一块品质上乘的黑檀木,准备用来刻晚姑娘的牌位,但他犹豫了好几天,还是不敢开口问公子由谁来刻字……


    杨无邪也觉得这事太难办。


    这几日除非万不得已,整个风雨楼里没人敢在公子面前提起晚姑娘的名字,现在还要让人去问由谁来刻这个牌位……


    这不是在公子心里再多捅一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再不赶紧,连牌位都要刻好了hhh-


    今日还有两章哦。我先修下文,晚点上传


    第60章 黛玉兔兔


    大沙漠,自古以来,都是吞噬人心的恶魔。


    广袤无垠,水源稀少,昼夜温差极大。


    白日之时,烈日灼灼,怕极了太阳的某只兔子,躲在帐篷里还被热到暴躁想砍人。


    夜晚之时,日头西沉,夜幕笼罩,冷风萧萧。


    花晚晚刚去楚留香那边的帐篷里吃完了好大一顿宵夜,乐悠悠的吹着冷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然后——瑟瑟发抖。


    但不是因为冷。


    此时此刻,她的面前,有个美丽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大美人。


    回眸一笑百媚生,风华绝世应如是。


    简直美得不像人。


    若是那只十级颜狗胖鸟眼下也在这的话,估计可能会瞬间滑跪投敌吧……


    幸亏它不在。


    说到这个兔子就来气,白天那几个又是什么江湖名号‘龙游剑’,又是什么人称‘杀手无情’的,搞得她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呢,结果顶破天了就是几只小菜狗小垃圾,连最小容量的充电宝都算不上。


    从他们身上转化收取过来的能量,也就大概只足够小胖鸟跨世界跑个一趟来回,可能还要再稍微多出了那么一点点用来保住兔命而已。


    也幸亏一入夜她就让胖鸟跑金风细雨楼回去送信了,不然它今日就得跟着她一道送命了。


    “好一个貌比西子的病美人……这张小脸蛋,可真是漂亮得很啊。”


    这位美到已经不像人的大美人,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夸起人来的语气都那么妩媚多情,她的手温柔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的时候,都让人几乎要忍不住内心激动的心情想叫出声来——


    救命啊!!


    但花晚晚没能真的叫出声来,她面前这位大美人又摇了摇头,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好似很是惋惜一般,“只可惜如今年纪尚且还比较轻,这张漂亮脸蛋上还犹带着几分稚气未脱,也不知道等着再过个几年,又该是怎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了。”


    “谢谢夸奖!”


    花晚晚礼貌道谢,然后扭头就走。


    “祝你今天心情愉快!再见!”


    但这位大美人她好像并不愿意心情愉快,也不愿意跟她再见。


    大美人嗖地一下瞬间闪身拦在了她的面前。


    花晚晚默默收回了掀开帘子的爪子。


    她觉得自己的这条兔兔命,今晚可能要直接交代在这个鬼地方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位大美人,应该就是这里的大容量充电宝,石观音了。


    这位主的武功极其高强,手段也够毒辣,这就算了,她还根本就见不得这世上有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存在,听胖鸟说,她有一次还特地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跑去毁掉了曾经的武林第一美人秋灵素的脸。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信念坚定山海不移的精神啊。


    这到底又是个什么品种的死变态啊。


    如果真要让花晚晚用一句话来评价她的话,那就是:


    偶尔发疯,一直偶尔。


    “看来你很聪明,想必已经猜出了我是谁吧?”石观音说这句话时面上语笑嫣然,姿态端的是万分优雅。


    既然跑又跑不了,花晚晚.干脆摆烂果断一屁股坐了下去,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这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来咸鱼界的传统美德。


    “大概猜到了,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夫人你这般美得不像人的人。”花晚晚淡定从容的看着她,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有心理也扭曲得不像人。


    石观音脸上的表情温柔到像是能从中挤出水,但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让兔一整个都差点没绷住炸了毛,她说,“今夜,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着这张漂亮脸蛋下去见阎王,二是让我动手毁了……”


    花晚晚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是想毁了我的漂亮脸蛋是么?”看吧,这是又偶尔发疯了。


    “不错,你说对了。”


    石观音媚眼流转,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神态,像极了是在看一只无法反抗的蝼蚁,“你倒是对我的行事作风有些了解。”


    花晚晚没忍住低声咳了下,暗暗咽回了将吐未吐的血。


    然后她抬起头来表情诚恳,实话实说,“可是我怕疼。”


    被雷损那一炸都已经疼得她快要哭爹喊娘了,现在又来了一个石观音大变态想划掉她的脸……怎么,一个个的真都当兔兔好欺负嘛?!


    石观音微微勾了勾唇,她优雅从容俯下身来,然后猛地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脸来,同时幽幽说道,“看来你是想挑第一个选项了。”


    兔:糙!!!


    你完了我跟你说你完了!!


    不知道深受脱发问题困扰的兔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掉毛吗?!!


    花晚晚笑容逐渐扭曲,“我选,第三个。”


    而此刻的石观音垂眸看着她的笑脸时,眼里倏地飞快闪过了一丝杀意,速度很快,但对此最为敏感的兔子不可能感觉不到。


    石观音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花晚晚抬手捂住被扯头发的脑袋,真特么有够疼啊,这石观音难道是什么街头打架的泼妇吗,怎么那么爱扯人头发。


    “哦?赌什么?”石观音悠然开口问道,她从来都不介意蝼蚁为了积极求生使尽手段,这更能让她有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爽快。


    “咱们就来赌,我的小脸蛋不会被毁掉。”


    石观音讽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她的天真和愚蠢似的,然后手上又多用了点力气让她的头仰得更高了些,也让她更加看清楚了这张脸蛋有多漂亮,她说,“你既然听过我石观音的传闻,难不成还能那么天真,觉得我像是一个会对猎物心慈手软的人?”


    花晚晚被她用力拽头发拽得龇牙咧嘴,一脸心痛,她的头毛肯定掉了一大把了,呜。


    去你妈哒石观音,你给兔等着!哪天兔绝对要一根一根拔光你的头发!!


    “难道你不敢跟我赌?”


    “呵,我不得不说,你这激将法真够拙劣的。”石观音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在她面前胆子还能这么大的了,她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于是也不介意再陪她多玩一会儿,她问,“赌注呢?赌注是什么?”


    “赌注就是,如果你没能毁掉我的小脸蛋,你就不能再杀我。”花晚晚被迫仰着头,但她的目光冷静,定定的盯着石观音的脸看,不论其它,这张脸是真的生得很美,有这么一张脸,难怪能引得一众天之骄子的爱慕者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她这句话一说完,石观音唇角微勾了下,她觉得这赌局有点意思,于是颌首应了,“好。”


    然后也紧跟着放开了拽着兔头发的那只手。


    她一松手,花晚晚立马赶紧探出爪子给自个儿的脑袋顺了顺毛。


    她万分珍惜地扒拉了几下脑袋后,放下手来时紧跟着就看见了她的指缝中间,明晃晃的缠绕着好大一撮头毛……


    糙!!心疼!!


    不知道脱发人士的每一根头毛都堪比濒危物种吗?!不知道这东西对她来说有多珍稀吗?!!


    呜,她柔顺飘逸的宝贝头毛。


    还不等花晚晚埋头哀悼完自己脑袋上又一波离她而去的头毛,石观音又伸出手用力捏住了她的下颌,再次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妈的,这石观音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又是拽头毛又是捏下巴的,玩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呢?!


    被迫玩起了强制爱play的某兔:“我去!疼!轻点儿!虽然我这是原装的真下巴,但也经不住你这么捏啊!”


    石·霸道总裁·某音:“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讲话?”


    花晚晚:“…………”这句话一出来,更有那股子霸道总裁味儿了。


    石观音一手施力捏着她的下颌,一手却十分轻柔地在她脸上爱怜般抚了抚,不得不说,她还很人性化的征求了她的意见,“你说,我该从哪儿开始划比较好呢?这里,还是这里呢?”


    石观音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脸。


    花晚晚拧眉觑着她手指尖上闪着幽幽寒光的指甲,万分诚恳的提出了意见,“我觉得还是不划比较好。”她真的怕疼。


    然而石观音就跟大多数独断专裁的领导一样,都有那什么‘我只要我觉得,我不要你觉得’的臭毛病。


    于是她语气一转,瞬间变得狠厉起来,“这可由不得你了!”随着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她手上的指甲也随即深深扎进了花晚晚的脸皮下。


    “嘶——”疼啊糙!


    天杀的石观音!这笔账兔也记下了!


    花晚晚疼得眼泪差点就飙了下来。


    随后她的漂亮脸蛋上,很快就多出了两道弯弯曲曲的不规则伤痕,血液从伤口皮下时不时的溢出来粘在脸上,一眼望去,像极了两条蜿蜒爬行的蜈蚣。


    石观音终于舍得放开了她的漂亮下巴,面上一脸‘姐最高贵,男人不配’的缓缓直起了身来,然后为这场赌局下了定论,“你输了。”


    花晚晚顶着一整脸的鲜血淋漓,表情端的比她还高贵,她摇了摇头,“不,输的人是你。”


    石观音的耐心此时已经快要告竭,她的目光逐渐开始发冷,“我原以为你是胆子很大,却没想到你是见了棺材都还不掉泪。”这让她玩弄起来一点爽快感都没有。


    “你觉得你已经成功毁掉了我的脸?”


    石观音冷笑了一声,道,“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么?”


    花晚晚这次很自觉的抬起头来,仰着一张血淋淋的小脸蛋,诚恳道,“你再仔细瞅瞅。”


    石观音蹙了下眉,随即优雅俯下了身凑近了她,然后仔细地端详了两遍她的脸。


    “这?这怎么可能?!”


    石观音瞳孔微缩,不敢置信,方才她虽然用的只是手指甲,实际上划下去的伤口可并不浅,这点没人能比她这个亲自动手的人更清楚,但是……


    “你脸上的两道伤口呢?!”


    “它好了呀!没想到吧?”花晚晚一脸得意。


    “哈,我赢了哦!”


    石观音毕竟是叱咤沙漠多年的女王大人,只惊诧了一下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花晚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一颌首,承认下了这个赌局结果,“是,你赢了。”


    自掀开帐篷后见到石观音以来,花晚晚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脸,她说,“愿赌服输,所以你不能杀我了。”


    不枉她被扎得差点疼哭。


    她现在这副病歪歪的德行,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这位变态美人,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拖延几分,但……夜兔的治愈能力极强是没错,可这不代表她就是一只不怕疼的兔子啊呜。


    石观音一双美目定定的看着她。


    看得花晚晚都忍不住怀疑起来,不是吧?她不是想赖账了吧?


    但石观音的脸简直就跟沙漠的天气似的,说热就热,说冷就冷。


    很快,她又忽然开始笑得温柔又多情。


    “我不杀你,但是……”


    花晚晚本来刚放下了心,现在石观音口中一个但是,搞得她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石观音幽幽笑了下。


    “我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脱发人士的痛,谁懂啊呜-


    还有一章哦,我等会修下就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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