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黛玉兔兔
翌日早上。
楚留香三人在帐篷里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次饭比天大的兔子蹦过来吃早点。
胡铁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朝外头迈开了脚步,边走边扔下一句,“我去叫她过来。”
姬冰雁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掀开帘子走出了帐篷后,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楚留香,语气带着点说不出的微妙,“这才刚认识还没几天,老胡未免有点太过关心她了。”
楚留香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胡铁花为人向来都是热情大气,果断爽快,可以这么说吧,他是他们一行“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三人之中,身上最具备有江湖豪气的人。
反观楚留香,倒是更像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而姬冰雁白手起家、拼搏多年才成了兰州首富,本就是个衣食住行样样讲究的土豪大款。
土豪大款姬冰雁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楚留香笑了下,仍是不以为然,而且……
“晚晚她也的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姬冰雁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说道,“这才没几天,嘴里叫的就从晚姑娘成了晚晚,就这你还敢说你对她没那个意思?”
“我说了,她确实很讨人喜欢。”
楚留香摇着折扇,唇角微微勾了个温柔多情的笑来,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明明病弱到总是咳着咳着就呕出血来,却同时也能随手一擦一抹就欢快地接着埋头吃饭,乐观开朗到令人叹为观止。
他十分坦率地承认道,“我楚留香也是个人,喜欢就喜欢了,我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自古以来,男女之情,天经地义。
姬冰雁这下反倒也跟着笑了,他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谑意,“那可不是一个好追的姑娘。”
姬冰雁忽然开始觉得,沙漠此行不亏。
毕竟这事属实算是有点意思,那姑娘很明显就是个压根都没开窍的,想来过没多久他就能看见,一直在情场上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的楚留香碰壁了。
楚留香摇了摇头,豁达一笑,“我是挺喜欢她的,但是我也挺喜欢烟熏牛肉,难道我就一定要把一整头牛都带回家吗?”
“我还以为……”
“老臭虫!铁公鸡!”
姬冰雁话说到一半,就被急匆匆奔进来的胡铁花给打断了。
胡铁花气喘吁吁,“晚、晚……”
楚留香唰地立马收起折扇,他眉头一皱,能让这老酒鬼着急成这样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于是他赶紧问道,“晚晚怎么了?”
“她、她不在帐篷里,而且帐篷里还……”胡铁花边喘边说道,“反正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
花晚晚帐篷内。
塌上一片凌乱,地上几许血迹。
此时楚留香唇角的笑意已然不再。
他想也不想蹲下身去,伸出手抹了一把地上的血——血迹早已干涸,颜色暗红偏黑,应当至少是在三个时辰以前受伤流出来的血。
姬冰雁本就性情冷淡,当下脸色更像是夹杂着一层冰渣子,“她应该还活着。”
“是。”楚留香站起身来,脸色不太好看,他颌首应道,“就地上这点血迹,还不足以死人。”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胡铁花拍了拍胸口,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觉得想不通了,“那到底会是谁劫走了晚晚妹子?”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目光犀利地巡视了帐篷四周,然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又猛地蹲了下去。
塌下也有血迹。
照理说坐在塌上的人再如何流血,也不会滴到塌底下去。
所以塌下的不是自然滴落的血迹。
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血字。
只有一个字。
写的是「石」-
石林洞府,地牢内。
花晚晚盘腿大咧咧的坐在榻上,闲极无聊到研究起了身旁锦被的花纹来。
最后得出结论,石观音比被叛臣放逐的龟兹王有钱多了——连牢房里的被子都比龟兹帐篷里的软,又香又软。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石观音有钱,不知道她这里的牢饭,会不会比龟兹王那边的好。
这不能怪她,谁让龟兹王实在是太抠了,搞得兔这几天压根就没有一顿吃饱过。
无花站在地牢外,手上拎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食盒。
他的亲生母亲,是石观音。
今日他母亲从龟兹王帐那边回石林洞府时,还顺道掠回了一个小美人。
小美人的那张小脸,皎皎如月,明艳动人。
石观音美得不像人,作为她的儿子,无花的长相亦是面若好女,才貌双绝。
就算是他,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也不由得被惊艳了一瞬。
但也因此,才让他更加觉得此事古怪,他的母亲这次竟没有先毁掉这小美人的脸,就直接将人给带了回来。
这个疑问他当然不可能问出口。
他们这一家子,母不母,子不子。
他能狠下心肠用天一神水毒死自己的亲弟弟南宫灵。
石观音也同样随时都能毫不犹豫出手杀了他。
但此事也不需要他问了。
因为石观音此次恰好十分需要用到他身上的剩余价值。
比如说,他的这张脸。
所以他便听石观音说起了,原来里边这个小美人,好像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家族秘法,不论受了什么伤都能速度极快的恢复愈合。
这也是石观音不论怎么动手,也无法毁了她那张漂亮脸蛋的原因。
她试过了,但失败了。
但也因此,石观音反而对她更有兴趣了。
她是一个极端自我的女人。
她这辈子,不爱夫不爱子。
她爱的人,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她爱的自己,必须要有着一张最完美的脸。
石观音无比想要得到这个能让她的脸永远保持完美的奇异秘法。
所以她迫切需要利用到他这张好看的脸,来此处为她勾到那个小美人的独门秘法。
但无花有自己的野心,他也对此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不论受到什么伤都能立即愈合。
这是多么鼓动人心的诱惑啊。
若是有此秘法,未来统一武林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他也一定要得到这个独门秘法。
于是无花暂时敛下了其它多余的心思,然后抬手理了理头上的假发,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哈了哈口气在手上闻了闻……仔细确认了他的姿态仍旧玉树临风,风采动人。
每一根头发丝,每一帧角度,全都堪称完美。
然后才拎着食盒,步履款款走了进去。
无花的这一番苦心准备没白费。
他甫一走进地牢内,立时就看到了那一双含着浓浓爱意的眼睛。
无花不着痕迹地微勾了下唇角。
他心想,鱼儿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这个年纪的闺阁少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同时也对未来另一半充满了幻想,从来都是最好骗不过的了。
他先前已经数不清骗了多少个了。
全都记录在了一本专属于他的风月册子里。
他时不时会翻阅一下回味一番,也时不时会在那上边再多添上一两个名字。
而今看来,这个小美人的名字。
也即将要被他记录在册了-
夜如浓墨,乌云遮天。
风倏然就停了,浮云由此蔽了月,此时无月亦无星。
像极了那个夜里。
玉峰塔上。
苏梦枕一手拿着黑檀木,一手握着纂刻刀。
他时不时轻咳着,咳得两只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每刻一笔,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处刑。
刻在了心上,划出了口子。
然后心上的口子流出了血。
血还未流完,又化成了脓。
但他仍旧不肯停下继续刻字的手。
玉峰塔下倏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苏梦枕刻字的手微顿了下。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纂刻刀下刻毁了的晚字。
忽然就觉得身心疲惫,无力至极。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渐渐心若死灰。
但那阵喧闹声没停下,反而越发近了。
这几日,风雨楼中气氛沉寂,玉峰塔附近几乎无人胆敢大声喧嚷吵闹。
今夜却是一反常态的喧嚣。
而反常的那个人,竟还是杨无邪。
苏梦枕的念头还未转完,杨无邪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还捧着一团眼熟极了的大白团子。
这是阿晚的那只小鹦鹉,刚来的时候还是一只相对比较圆的小白团子,后来不知道杨无邪怎么喂的,到如今已被他喂成了一只大白团子。
杨无邪脸上带着喜形于色的笑意。
苏梦枕眉头微微一动,心里也忍不住浮起了一丝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他心上的死灰中,滤出了一缕微弱的火星子。
苏梦枕目光定定盯着杨无邪手上的小鹦鹉。
盯得胖鸟都觉得它快要被灼穿了。
于是它赶紧伸出了自己的鸟爪子。
鸟腿上绑着一个竹筒,竹筒里卷着一封信笺。
苏梦枕的手还带着微微颤栗。
他慢慢展开了那张纸笺。
「苏公子,我回家了。
再会,勿念。」
仅是这短短十一个字。
他死灰复燃。
苏梦枕垂眸看着手上的信笺好半晌。
而后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夜空,轻声低喃了一句。
很轻,轻到杨无邪都险些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风起了。”
风起了雾散,雾散了云开。
天上的月亮出来了。
可他的兔子,回月亮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又名:苏公子的两个情敌。hhh-
接下去几章还有苏公子-
万字大肥章掉落完毕啦-
接下去我比较有空了,应该都会多更新。
第62章 黛玉兔兔
无花看着那双饱含爱意的眼睛,觉得这局稳了。
他随之勾起了一个角度堪称完美的微笑来。
花晚晚目光灼灼盯着他,“你终于来了!”
她得赶紧看看她这碗牢饭够不够香。
无花脚步顿了顿,这小美人居然认得他的身份?
听说她好像与楚留香认识,难不成是……楚留香已经猜出了他当初假死脱身的事情?
花晚晚见他脚步停住,忍不住焦急地招了招手,“你快过来呀!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无花收敛心神,带着防备慢步走近前去。
“姑娘,你……”
花晚晚二话不说探出爪子捞过了他手上的食盒,手上动作飞快,一边打开一边碎碎念叨,“下次送饭麻烦早一点,这么晚才来,我都快饿死了。”
无花:“…………”
原来她目光深情款款看的是他手中食盒。
花晚晚已经兀自开始埋头苦吃。
无花愣了好一会,很快就回过神来,于是他握拳抵唇刻意又做作地咳了一声,想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花晚晚才懒得理他,她忙着吃牢饭呢。
无花不死心,这次直接开了口,“姑娘,你……”
“咳咳!咳呸!”
花晚晚倏地转过头来呕出了两大口血。
无花再次开口又被打断了。
他的衣摆处,靴子上,被吐了两滩湿漉漉的血沫。
血液和唾液混杂在一处,立马就浸透了靴子上的鞋面布料。
无花向来有些洁癖,他的脸一下子就被吐绿了。
他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犹豫了片刻,结果还是受不住脚上的粘腻感,随即转身急匆匆走出了地牢。
花晚晚微勾了勾唇,嘁,小样儿,跟她斗,别以为你穿上马甲咳不是,别以为你戴上假发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假死回家找妈妈的光头小王八。
她可是听胖鸟说过的,在石观音的石林洞府里能随意走动的美貌男人,绝大概率就是这里的小头目小boss——无瓜。
额,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的吧?
不管了,管他叫不叫无瓜,反正叫什么都与她无瓜。
干饭不积极,肯定思想有问题,她还是继续吃她的牢饭比较要紧。
石观音不亏是成为沙漠女王大人的女人,又有钱又好享受,雇的厨师手艺是真心不错,就单单说这红烧又,烧的可比那什么龟兹王宴会上吃的好上太多了。
更别提还有八宝鸭酒蒸鸡酿茄子羊皮花丝羊肉包子……唔,还有这杏仁豆腐也太好次了吧!!
呜,石观音家的牢饭真特喵香。
这趟不亏。
这碗牢饭兔吃了!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她好好次饭。
走了一个无瓜,又来了一个梳着两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红衣姑娘。
她气冲冲快步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条长鞭,一进地牢看到花晚晚后,二话不说就隔着铁栏杆对着她使劲甩了下去。
要是被这一鞭子给抽到那估计可疼了。
花晚晚咻地一下立马窜起,顺道还及时探爪挽救了她的杏仁豆腐。
…………妈哒,这里的人都什么毛病?
大头目石观音是个炒鸡变态自恋狂,说变脸时就变脸,小头目又是个走路妖妖娆娆的男狐狸精,那股子骚味儿闻着就直冲兔的天灵盖,现在又又来了一个暴躁症候群的大妹子……搞什么?这里难道就没一个正常人了吗??
她这是误入什么神经病集中营了吗??
那大辫子姑娘见她躲了过去,更加怒了,然后紧跟着又狠狠甩了一鞭。
花晚晚抱着她的杏仁豆腐又窜着躲了过去。
那姑娘气死了,“你一个受制于人的阶下囚,居然还敢躲?!”
花晚晚:“…………”不是,难道囚犯就没有人权了吗?
再说了她可不是囚犯,顶多算是个比较特殊住在囚牢里的高级贵宾。
石观音对她有所求,所以虽然把她扔地牢里关着,防止她逃跑,但是却也没有在其它方面亏待她,管住管吃就算了,吃的还比人家龟兹王那边来得滋润太多了。
这碗牢饭实在太香,她吃了一口就不想走。
但话说回来,花晚晚觉得这辫子姑娘有点智商堪忧,“我又不傻,不躲难道傻兮兮杵那里让你抽吗?”
“你没得选!”说完又是狠狠几鞭。
花晚晚又窜着躲开了。
这姑娘怎么就学不乖呢?都打不着了还白费这力气干嘛呢?
辫子姑娘握着鞭子,叉腰气喘吁吁。
兔子捧着杏仁豆腐,吃得有味津津。
花晚晚好心建议道,“我说,你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甩鞭子的人不累,她都先要窜累了。
辫子姑娘目光恶狠狠瞪着她的脸。
花晚晚大概猜到了她是谁。
石观音手下有三个较为亲信的弟子。
一为被她嫉妒毁容的曲无容,二为嫁去拥翠山庄的柳无眉。
三为被她许配给了大儿子的长孙红。
也就是花晚晚面前这个甩着鞭子的辫子姑娘。
所以她这是为了刚才那个无瓜的事而来?
花晚晚没猜错,长孙红就是为了无花之事前来。
她听说师父带回了一个姑娘关押在地牢里,那张小脸蛋长得十分貌美,比起师父来也不输于半分,但师父却破天荒没有将她的容貌毁去,甚至还特意安排了她的丈夫无花过来给她送饭伺候。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她问了无花,无花却是含混了几句略过不提,所以她也扮演着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对此不再多问。
但她就是气不过,于是趁着师父再次赶回去龟兹王帐那边的时候,来地牢里泄泄她这股子憋屈的火气,却没想到不但火气没能泄出去,反而快要被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阶下囚给气死了。
“你应该是瞒着别人偷偷来这里的吧?”
花晚晚窜了几下,运动量过大又咳出了一口血,此时喉咙口不大舒坦,也对她气没气死不感兴趣,她只是再度开口给她提了个醒,“你们家女王大人可没有吩咐人这么对我。”
因为石观音知道就算给她身上搞出来多少伤口,她也能很快就马上愈合如初,而石观音从来都不会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所以她再多就是把她关这里,不让她随便离开,然后再另外想些别的法子,从她嘴里套出来所谓复原能力的秘法而已。
多年相处,长孙红当然也知道她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遑论石观音最不喜她们自作主张擅自行事,而她向来惩罚不听话徒弟的手段,更是让人仅一想起就心惊胆寒,自己此次前来地牢,确实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长孙红本就只是一时妒火上头,现在渐渐冷静下来,也恍然想起了她师父的手段有多狠辣。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花晚晚一眼,灰溜溜掉头脚步飞快地走出了地牢。
花晚晚松了口气,终于能坐下来好好次顿饭了。
但是……
“你倒是很了解她。”一道清淡娇柔的女声传来。
花晚晚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就想安安静静吃碗牢饭,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裹身蒙脸,看这造型,应该是胖鸟说的石林洞府里头唯一的那位正常人,曲无容没跑了。
正常人好啊,正常人就能正常交流了。
花晚晚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你说的她,指的是长孙红,还是石观音?”
“你认得出刚才那是长孙红?”曲无容犀利的点出了问题。
花晚晚很坦率的点了点头,“我不止认得她,我还认得你,曲姑娘。”
曲无容目光带着探寻,“看来你对我们这里了解不少。”
那当然了,她现在这副风一吹就倒的小弱鸡身板,要是不多了解清楚一点,怎么能随时在线苟命呢。
“大概基本都了解了吧。”
花晚晚沉吟片刻,又接着说道,“还有,其实我对你也很了解……曲无思。”
她的一句话,让向来性情冷淡的曲无容都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曲无思。
——她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花晚晚觉得,这位小姐姐的经历是真叫一个惨。
变态的石观音一旦发起疯来是六亲不认的,曲无容虽是作为石观音的亲传弟子,但就仅仅因为石观音嫉妒她长大后的容貌太美,便被迫将一整张脸毁得面目全非。
再之后按原剧情发展,可能还会因为武学天赋异禀又被她猜忌怀疑,从而只能被迫砍下自己的右腕……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真的是当人师父会做的事吗??
花晚晚随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她迟疑了一下,未免曲无容再继续被蒙在鼓里认贼作师,不待她有所反应,还是决定开口道破了一些极为隐秘的真相。
“曲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在襁褓之时就被石观音收养长大,所以拜她为师,视她为再生父母……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孤儿?”
曲无容眉头渐渐皱起,她厉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来,你应该最为了解你那位师父,以她那种看中什么就一定要抢到手里的性格,还有一向狠绝毒辣不留后患的行事手段……”
花晚晚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接着说道,“你觉得她像是一个会在路上好心捡起可怜孤儿的人吗?”
曲无容愣住了。
她怔愣着立在原地良久。
最终她什么都没再说,只目光深深地看了花晚晚一眼,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地牢。
花晚晚叹了口气,她知道,曲无容不是个笨人,她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她当然不可能听不懂她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
而曲无容就算曾经再怎么忠于师父,她在此处也还是算得上经营多年,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去一条条验证查明,那些被掩盖在黄沙之下的真相。
********
花晚晚在地牢里头已经住了好几天。
石观音慷慨又大方,管吃又管住,并且还免费赠送了一个御用男仆,每天兢兢业业伺候她的一日三餐,点心宵夜。
那位体贴的小男仆很聪明,他已经充分了解了兔子离谱的食量。
自从住进了这里,吃上了牢饭,兔子就再也没被饿过肚子。
所以她彻底成了条不折不扣的咸鱼。
今日小男仆又来了。
兔子刚吃饱饭,甫一放下筷子,小男仆就很贴心地奉上了擦手的帕子。
花晚晚接过帕子,不由得感叹道,“要不是你将来还有整个石林洞府要继承,我都有点儿想把你一道带回家了呢。”
瞧这机灵细心的程度,比花家堡里边那些个愣头愣脑的小厮会看眼色多了。
无花听懂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若不是因为石观音再三交代此事不容有失,他早就要忍不住想直接掀桌不干了。
这丫头片子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下人使唤。
她食量大吃得多,每顿饭都要他往厨下和地牢来回跑上个五六趟为她送餐,时不时的还要什么点心宵夜,有个什么鸡零狗碎的小事都要让地牢守卫特意去将他找过来……
他近几日每天的运动量比起在少林寺里苦修时根本只多不少,这就算了,那什么独门秘法到现在还什么口风都不肯漏出一星半点。
石观音今日一早传了道口信回来问起他关于此事的进展,他只能敷衍着回复她小有成果。
但其实压根就什么都没探听出来。
经过这几天,他已经知道这丫头不是什么会春心萌动的闺阁少女,他甚至怀疑她心里的小鹿是不是一出生就被撞死了,不论他说什么情话她都听不懂,不论他怎么撩她她都没反应。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从她看食物的目光中感受到浓烈的爱意,其它时候都完全像是来地牢里悠哉度假修养身心的,不是瘫着就是睡着,然后睡醒了又要继续吃着……
所以无花也决定不再跟她绕什么弯子了。
他将食盒收拾好了之后,立马开口唤道,“晚姑娘。”
花晚晚拿帕子认真擦着手,闻声头也不抬就应道,“嗯?还有什么事吗无瓜?”
无花:“…………”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不论他怎么解释怎么纠正,她就是都毫不改口,死心眼认准了无瓜这个傻透了的鬼名字!!
无花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住了平常心,同时也尽量维持住了表面态度上的柔和,然后才开口说道,“在下前几日曾听母亲说起过,晚姑娘的身上似乎怀带着不一般的秘法,能让人不论受了什么伤都立即复原,可有此事?”
花晚晚三两下擦完了爪子,这才愿意大方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随后她眉梢一挑,笑了一下,“我说无瓜,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这秘法是么?”
无花目光微动,她这话里的意思是此事有戏?
花晚晚语气幽幽道,“是你自己个人想要,还是你母亲石观音想要,亦或是……你们都想要?”
无花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问道,“若是我自己想要,又当如何?”
“若是如此,你今夜便悄悄独自来此,别让任何人知晓。”
无花的眼里倏地飞快划过了一道亮光。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复原能力的诱惑,颌首应下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花晚晚缓缓勾出了个柔情万种的笑来。
“今夜三更,我们——不见不散哦!”
********
月黑三更夜,人约地牢内。
燃烧的红蜡烛一点一点滴下了烛油。
结实的粗麻绳一圈一圈绑在了身上。
挥动的长鞭子一啪一啪甩在了塌上。
无花的喉咙口一丝一丝溢出了呻.吟。
“啪啪——”花晚晚手上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啪啪作响。
“嗯——”无花再次忍不住又哼出了声。
“不是,我说。”
花晚晚一脸嫌弃,“我又没打到你,你叫什么叫?”
无花:“…………”是,她是没打到没错,但她鞭子甩下来的距离根本就不到一寸好么?!只要他还是个正常人,本能当然是会下意识躲避开去,但他双手双脚全都被她紧紧绑在了一处,身体也跟着蜷缩成了一团,稍一动作就会卡到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楚留香立在一旁,持扇掩住了悄悄勾起的唇角。
他今日早已悄声潜入了这石林洞府内。
这多亏了那位曲姑娘提供的潜入路线。
也多亏了这姑娘的巨大食量,这几日石林洞府里的粮食储备量消耗速度实在太快,天天都有不少弟子进进出出洞府门口采买运送食材,使得他很轻易就潜伏入了这传闻中防守严密、难以进出的石观音老巢。
在花晚晚与无花定下夜半三更的约定之前,他也早就已经偷偷藏身于地牢内。
“不过,你这是什么绑法?很有……”
楚留香觑着手脚皆被死死捆绑在一处,整个人都挤成一团摇来晃去无法坐稳的无花,沉吟了好半晌才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呃……很有创意,我以前竟然从未见过。”
花晚晚漫不经心地绕着手中鞭子,闻言随口就回答了他,“农村杀猪时用来绑猪的。”
楚留香:“…………”那他确实还真没见过。
无花的一张俊脸登时扭曲了。
花晚晚体内流转的内力剩余不多,所以无花在这几日以来明里暗里的试探过后,误以为她就只是个除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蛋,以及复原能力极强外就一无是处的柔弱姑娘。
再加上今夜赴约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复原秘法,他心里暗自带着一股隐秘的激动,心觉往后不必在他母亲手底下挣扎过活也能完成自己统一武林的野心,因此并未对她多加设防。
但这丫头片子哪里是什么柔弱的闺阁少女,她那一身离谱的怪力简直就是作弊!
他才刚走进来伸手想揽住她肩膀,就被她一把给拧断了腕子,楚留香紧随其后趁着他惊愕分心之时,迅速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没想到他无花终日打雁,今夜却反倒被只雏雁给啄了眼。
楚留香无言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说起要紧事,“老胡和老姬的轻功都不如我,此次只有我独自一人前来。”
“石观音的石林洞府内弟子诸多,咱们俩想要安稳离开,就得趁着此时还没人发现地牢出事的时候。”
无花目光微动,竖起了耳朵悄悄听着,花晚晚.干脆利落一手刀将他直接拍晕,然后才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走。”
她还要等着胖鸟回来转化吸收掉无花身上的能量,稍微恢复点体力后好准备对付石观音呢。
楚留香眉头微皱,“你还有什么事要办?”究竟还会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赶紧离开这个危险重重的魔窟更为重要?
“你那三个妹子其实是自愿跟着黑珍珠走的,至于原因你应该也能猜到。”
花晚晚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转而说起道,“而且石观音也没有将她们捉来,你今日已将这地牢的里里外外全都探查过一遍,应该也很清楚这点了。”
“嗯,我知道。”
楚留香颌首应了,但他同时眉头却也皱得更紧了,不理解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他郑重说道,“但我今日是为了救你而来。”
“你刚刚也已经看到了,我其实有能力可以保护好自己。”
花晚晚说着,然后将方才她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鞭子递给了他,“这个给你。”
这是无花那个暴躁老婆长孙红的鞭子,是她用以驱赶拖载沙漠行舟飞鹰的关键工具,那些飞鹰被她平日里给一鞭子赏一块肉地调教长大,它们惧怕这条鞭子,还要多过于惧怕长孙红这个正牌主人。
所以不论是谁,只要手上持有这条鞭子,就能驱动那艘沙漠行舟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沙漠。
楚留香知道她将这条鞭子给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让他们几人搭载飞鹰行舟离开这座大沙漠。
他怔了怔,没接。
这条鞭子是他方才去长孙红那边取得而来。
他不知道晚晚与那位曲姑娘究竟达成了什么共识,曲无容不止是给了他潜入石林洞府的路线图,今日还主动出手提前制住了长孙红,然后给了他这条鞭子,让他将其转交给她。
“你拿着。”
花晚晚才不管当下楚留香心里在纠结想些什么,她果断一把将鞭子塞进了他手里,然后交代道,“你们离开沙漠的时候,一定要把曲姑娘也带上……对了,龟兹王那个王妃就是石观音,你带着曲姑娘回去时,小心千万别让她撞见了。”
曲无容前二十年的人生经历已经够凄惨了,又是全家被杀成了孤儿,又是认贼作师毁了容貌,如今既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石观音重新开始新生活,花晚晚对此当然是喜闻乐见,能帮则帮。
楚留香眼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他立时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细弱的腕子,坚决不同意她孤身一人留在此处,“这里很危险,你跟我一起走。”
花晚晚抬眸看向了楚留香,忽然发现他这么高高壮壮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像反倒比起人家曲姑娘一个女孩子家还要磨磨唧唧。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地上被一把拍晕的无花,决定用事实说话,“我有自保之力。而且石观音还想从我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就对我下杀手的。”
楚留香握着她腕子的手紧了紧,他听出了她话里隐含的意味,“你留在这里,是想等石观音回来?”
“嗯。”
花晚晚轻点了下头,眼神坚定,认真应道,“我与她之间还有一场不共戴天之仇,我必须找她报仇才行。”
楚留香目光定定看着她认真的神色。
他与花晚晚认识了不过几日,他看着她虽然身患重疾频繁咳血,但也从来都不会怨天尤人,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却总是带着神采飞扬的笑容,让人光是看着就不自觉跟着露出笑来。
因此他是真的没想到,她身上居然还怀带着一层这般沉重的隐情——
究竟是背负着怎样恨之入骨的深仇大恨,才能让她宁愿豁出了命去,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对上石观音?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好几次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开口将他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他实在害怕一旦问出口,就会勾起她埋藏于内心深处那段伤心痛苦的记忆。
他不忍心这般残忍对待一个姑娘。
所以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伤心痛苦的花晚晚她觉得没毛病。
脱发之仇,划脸之恨,多惨痛啊!
惨痛到她能磨着牙记上石观音一辈子,这怎么能不算不共戴天之仇呢??
楚留香离开了,带着曲无容。
他说他带着曲姑娘离开石林洞府,将她与胡铁花他们一起安顿好之后,很快就会回来找她。
花晚晚对此不置可否。
她觉得楚留香的心肠跟小凤凰一样软。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人,也能做到这种抛却身后事的地步。
不负于人,不愧于心。
果然不愧是天道爸爸的亲儿子。
********
玉峰塔上。
那块某位正主还活在世上的黑檀木牌位,明晃晃放在了桌上。
胖鸟瞅着上面刻到一半的名字,鸟嘴直抽。
它想,要是晚晚知道,她家苏公子连牌位都快给她刻好了,不晓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晚晚家的苏公子妥帖收起了信笺。
他转头看到了鸟目光的所视之处。
于是他不动声色伸手拣起了牌位,随后片刻不停灌注内力立即将其震成了碎末。
苏梦枕消灭证据的动作实在太快,胖鸟没能及时反应抢救下来,实在忍不住觉得有点可惜——
它刚才还在想着,要不要偷渡回去带给晚晚本人看两眼呢。
可惜也就是可惜一下,胖鸟很快就想起了此次它特地跨世界辗转来回,除了送信报平安以外的另一件要紧事,“对了,晚晚还说,让苏苏帮忙把雷媚的小剑带还给她。”
它的话刚说完,一手捧着胖鸟的杨无邪,已经将另一手中拿着的那把裹缠着布条的小木剑放在了桌上。
胖鸟早在天泉山下就将小木剑取了出来,等它在飞进风雨楼里见到了杨无邪后,就将小剑交到了他的手上——直接从系统空间里取出物品,在常人眼里约等同于凭空变出来,这实在是不大好解释。
苏梦枕看着桌上的小木剑,眉间逐渐拧起。
他问,“阿晚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究竟是背负了怎样的血海深仇……-
兔兔认真:脱发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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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黛玉兔兔
苏梦枕心下忍不住越发担忧。
如若不是受伤极重,阿晚为何会不能够亲身回到风雨楼里,而是只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笺让小鹦鹉带过来,更遑论,现下就连雷媚的小木剑也须得由他帮忙转交。
“呃……”
花晚晚也没交代它这事,小胖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她没受伤吧,她确实是没受伤,只不过是直接被炸死了又复活了而已,并且没受伤又该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人不回来,只送了信回来……
但要说她受伤了吧,她现在身上倒是什么伤都没有,只不过是像某位苏公子一样,随时随地会呕上那么几口血而已……
苏梦枕看着它支吾其词的样子,心中大概有了推测论断——看来她是真的伤得很重。
杨无邪看着自家公子神色又沉寂了下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心想,老话说的确实不假,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公子,你忘了吗?”
他开口点破道,“晚姑娘身上有夜兔的复原能力在,就算她真的受了什么伤,也能够很快就恢复如初的。”
胖鸟看着苏梦枕比之以往越发显得形销骨立的模样,也觉得有点不忍心,于是它跟着附和道,“苏苏你放心,晚晚她受的伤都已经好了。”
胖鸟心想,不就是时不时吐点血嘛,就当作是偶尔排排毒,吐吐更健康,等它回去多收取些能量立马就能恢复了。
苏梦枕看着它,面色清冷,也不知这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只是问道,“她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胖鸟迟疑了一下,觉得真话肯定不能说,那就只好随便编点瞎话应付应付了,“……因为七哥哥把她逮回家了,她出不来。”
呜,对不住了花神!这口锅你先暂时背一下!
鸟有罪!鸟认罪!
实在是苏美人他看起来太柳弱花娇惹人怜惜了。
鸟这心里着实万般不忍啊。
胖鸟这句话一说完,苏梦枕也恍惚想起了,彼时在小寒山上初初遇见阿晚的时候,她曾说过,她那是第一次从家里边偷跑外出……
所以如今,她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回家了吗。
苏梦枕眉头皱了皱,“她还能回来吗?”
胖鸟赶紧使劲点起了鸟头,“可以可以!”看苏美人脸上的神情,它真担心它要是说上一句不可以,他立时就分分钟悲伤难过到西子捧心。
更别提晚晚也说了,她在风雨楼中还挂着职位,也没办离职手续什么的,不能那么不负责任拍拍屁股就走人,之后能量足够了她肯定要回来一趟的。
苏梦枕沉吟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我想回封信。”
这下胖鸟有些迟疑了,剩下的龙脉能量并不算多,本就大概只够跨世界跑这一趟来回而已,苏美人这边一封信过去,晚晚那边估计又要再回一次信……怎么感觉一旦开了这道口子,接下去可能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苏梦枕眉目微蹙,他此时好似又有些不舒服,瘦骨嶙峋的手轻轻颤栗着从怀里取了条帕子掩住了唇,止不住般咳嗽了起来,嘶声连连,喘息沉沉。
看得胖鸟这心里头也止不住的越来越心酸,越来越心软。
它默默叹了一口气,唉,它这根本看不得半点美人伤心落寞的破毛病,估计鸟生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于是它只好答应了。
“行吧……”
苏梦枕的咳嗽瞬间止住了。
胖鸟哽住:“…………”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还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是吗?套路都这么深的吗??
…………
汴京城里见鸿雁,欲作尺书意万重。
苏梦枕这一封回信,提笔又放下,放下又提笔。
失而复得,却得而复失。
纵然有无数思绪萦绕心头,也仍是唯恐匆匆说不尽。
但有些话,他还是想要当面再与她说。
苏梦枕再次提笔。
半晌过后,等到他搁笔之时,胖鸟也恰好已经被杨无邪又喂圆了肚子。
他妥帖将信笺小心卷起,装进了细竹筒里,然后将其系在了胖鸟的小鸟腿上,颌首道,“有劳了。”
“小事小事。”
胖鸟摆了摆翅膀,然后下意识低了头想看一眼鸟腿上的细竹筒,但……它的肚子实在是太圆溜了,压根就瞅不到自己的小鸟腿。
“…………”它沉默了片刻,再次挥挥翅膀告了别,“那鸟就先走啦,白白!”
苏梦枕看着那团白团子慢慢消失在窗口处。
他微眯了眯眼,面上神色难辨。
沉声吩咐道,“让人跟上它。”
********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各不相同。
胖鸟身上自带兔兔宿主的坐标定位,它沿着图标位置回到楚留香世界来的时候,差点没吓软。
“晚、晚晚?你怎么会在石观音的老巢里?!”
胖鸟的这个问题,让花晚晚又再次想起了她那一段伤心痛苦的回忆,以及那一撮凄惨死去的头毛,她心痛不已,随之没忍住又咳出了口血。
“还不是那位自恋又变态的沙漠女王大人,她毁不掉本姑娘的漂亮小脸蛋,就只能把我带回家关起来了。”
该说不说,石观音上辈子真的不是霸道总裁吗?这连小黑屋剧情都直接给她安排上了。
“确实像是石观音会做的事。”胖鸟飞落在塌上直接一瘫,长松了口气,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会儿了,跨世界赶来赶去可真是累死鸟了。
“对哦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个问题,这几天怎么想都想不通。”花晚晚忽然说道。
胖鸟随口一问,“什么问题?”
花晚晚伸出爪子戳了下胖鸟,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问它,“为什么我这张漂亮脸蛋石观音看了都会嫉妒,你一个颜狗看了却不会吃我的颜?”
胖鸟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送命题,“额……”
花晚晚不理解,“嗯?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你真想知道?”
“废话,不想知道我问你干嘛?”
于是胖鸟回答了,“因为我是鸟。”
花晚晚无语,“哇哦,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呢。”
胖鸟继续回答,“我是鸟,不是鸡。”
花晚晚:“???”
“所以我不喜欢停鸡坪。”胖鸟很有勇气的作出了总结。
花晚晚:“…………”滚犊子。
“咦?我不是让你去给苏小刀送信了吗?”
这时花晚晚也看到了胖鸟腿上的细竹筒,“信怎么还在?”
“不是你那封。”
胖鸟懒懒抬起鸟腿示意了下,“这是苏苏给你的回信。”
“苏小刀还有什么事要找我的?”花晚晚一头雾水解开了鸟腿上的系绳。
她从细竹筒里取出了信笺,拿在手上慢慢展开。
「阿晚,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顷得手书,欣悉平安,至为宽慰。
当日是我一时疏忽,以至令你深受其害。
听闻你的外伤已然好全,但我却从中觉出你应当仍是内伤在身,或是恐我忧心自责,因而不愿与我明言。
想来如今你应已跟随兄长回到家中,望你能够好好养伤,多加保重。
玉峰塔旁的槐树下已挂上了秋千,天泉池中也已投入了新的赤鳞鱼苗,金风细雨楼永远都会是你在汴京城的另一个家。
不论多久,我等你回来。
言不尽所思,再祈珍重。」
花晚晚静默着折起了信笺。
看到这封回信,她也才蓦然想起来,好像她确实是有说过,想要在玉塔旁那棵老槐树下挂个秋千的话,但那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半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成想苏小刀却是记着了,然后真的给她挂了个秋千上去。
花晚晚忍不住有些感慨,像苏小刀这么善于听取员工意见的好老板,这年头上哪儿找啊。
看来她得把这边的事情早点解决才行,之后多收集些能量才能再回金风细雨公司一趟。
不过……“他为什么说我跟着兄长回家了?”
听到她这个问题,胖鸟身躯倏地一顿,然后闭着嘴沉默了。
花晚晚眉头一皱,“怎么?”
“因为苏苏那会儿问我你人为什么不回风雨楼……”
胖鸟支吾了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就只能骗他说你让七哥给逮回家了。”
“就这?”花晚晚不大信它这话,要是就这点小事刚才胖鸟干嘛那么犹犹豫豫的。
“什么叫就这?!”
胖鸟愤怒了,“鸟这可都是为了你啊狗宿主,所以才忍着良心的谴责给我花神扣了这口黑锅啊!”
花晚晚看它全身鸟毛一下全都炸了,只好低了头认了错,“好好好行行行,我的锅对不起。”
她敷衍着道了个歉,然后立马开口说起正经事来,“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可以抓紧时间干活了,争取早点把这里的事解决完然后回家。”
毕竟石观音随时都可能回来石林洞府,还是早点恢复兔的身体状态比较要紧。
胖鸟不明白她的话,“干什么活?”
花晚晚指了指地牢的一处角落,“看到那坨了没?”
“什么东西?”那方角落光线不好,有点阴暗,胖鸟压根没看清那里有什么。
花晚晚回答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小boss无瓜啊。”
胖鸟:“…………”神他妈无瓜,人家叫无花!
“你回来前他醒了一次,又被我给拍晕了。”
花晚晚催着它赶紧起来干活,“别废话了,石观音随时都可能回来,你赶快先把他的能量收取了再说。”
“好吧好吧。”
虽然刚跨世界折腾了个来回很累了,但胖鸟自然明白事有轻重缓急,所以也没半点拖延,很快就扑腾起翅膀往角落边飞了过去。
“等一等!”胖鸟刚飞落在无花身旁,花晚晚突然出声拦住了它。
胖鸟:“???”这是又咋了?
花晚晚没说话,兀自蹲下了身去伸出爪子往地上抹了抹,接着又把脏兮兮的爪子往无花脸上糊了糊,把他糊得面目全黑后,她才一脸大功告成,拍了拍手痛快说道,“可以了!你接着干活吧。”
胖鸟:“…………”这只兔砸又作什么妖呢??
花晚晚直接手动忽略掉了胖鸟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觉得她可不是什么杞人忧天,这应该叫做合理推测,及时预防。
别的不提,至少无瓜他凭着这张面若好女的脸蛋,也能看得出百分百是大美人石观音她亲儿子。
所以她的担心绝对合情合理,他长得实在太美貌了,万一这颜狗属性的傻鸟看到他的脸后,分分钟投敌不愿对他下手怎么办?
那到时傻眼了的兔又该找谁收能量去??
于是她就只好先下手为强,赶紧先一把糊掉他这张漂亮小脸蛋以防万一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无师自通了茶艺的苏公子-
原著中苏公子故意以咳嗽来催人少废话,也差不多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吧hhh-
今日有事就更一章,明日再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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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黛玉兔兔
本该守卫森严弟子诸多的石林洞府,今日却寂若无人一般,安静极了。
花晚晚大剌剌跟着缺德鸟航走在甬道上。
曲无容在石林洞府内度过的这二十年来,虽大多都处于石观音的阴影之下,但曾经也有不少算得上美好的记忆,如果可以,她亦是希望这里的师姐妹们能够脱离苦海。
花晚晚想要找石观音报她的脱发之仇,曲无容无法预知她二人最终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但她不愿这里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师姐妹们因为‘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若是花晚晚胜了那固然是好,但若是石观音胜了,石林洞府内的弟子们或许大部分都要受到师父手段狠厉的惩戒。
所以她离去之前请求了花晚晚,尽量在对石观音下手之前将她们从此事中摘除出去。
其实根本不用曲无容说,花晚晚也不会胡乱牵连无辜,她一个个的把姑娘们放倒,同时也包括那些失去自我失去灵魂,沦为扫地机器人的俊俏男人们。
这些扫地机器人也曾经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天之骄子,或许当中真有一些是因石观音美色而沦为裙下之臣的人,但更多的,花晚晚倒是觉得,应当是由于石林洞府内种植的那一大片罂粟毒花,毁其心智,丧其意志,令他们无法自控地上了瘾又戒不掉,从而才成了石观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闭气站在这片美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罂粟花海前,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烧最后肯定是要烧掉的,但这片罂粟花海实在太大了,现下石林洞府内还被她拍晕了上百人,如果就此焚烧,产生的大量烟雾可能会令这些人也跟着染上罂粟的毒瘾,那就反而是好心办坏事了。
果然还是只能先干掉石观音再来处理此事了。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石观音那面心爱的镜子。”花晚晚转身就走,指使着缺德鸟航继续带路。
她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体状态,现在就只等那位沙漠女王回到她的石林王宫,才能好好跟她算一算兔子掉毛的账了。
女王大人的寝殿里,珠宝璀璨,华丽典雅,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旖旎甜蜜的香气。
花晚晚走进秘室,抬手掀开天青色的柔软纱幔后,一眼就看见了那面框架边镶满了翡翠宝石的全身镜。
“这镜子照得很清楚嘛。”花晚晚站在镜子前边,抬手轻拍了拍自己的漂亮脸蛋,随即镜子中另一个自己的脸颊也跟着被拍得浮起了一抹薄红,不再像之前咳着咳着就吐血的时候那样,惨白得毫无人色。
她看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倏而满意地笑了——果然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说到这个,苏小刀的身体状况可比她先前那般还要严重太多太多了,好歹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场,而且他对她又是真的很好,龙脉能量既然能够治愈七哥的眼睛,以此类推,那对他的病情应该也能起到作用吧?
“胖葵你说,龙脉能量能治好苏小刀身上的病吗?”花晚晚问道。
胖鸟飞落在镜框上方,闻言想了好一会,然后才不确定的回答道,“大概……能的吧?”
“什么叫大概能吧?”
花晚晚拧眉看着它,说道,“除去我能死了又复活这件事,是由于我本身就是从龙脉能量中诞生的变异生命体,但七哥的眼睛既然你都说了可以用能量来治愈,那苏小刀的病应该也可以才对吧?”
“本来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但说实话我也不怎么能确定。”
胖鸟向她解释道,“我记得原著中好像说他身罹二十六种恶疾,这毕竟太严重了,就算能用龙脉能量来修复他的身体,估计也需要特别特别大的一笔能量才行。”
“而且,别的暂且不说,你先瞅瞅咱们的能量条,从无花身上转化收取的能量修复完你的身体后,又是再次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花晚晚:“…………”
明白了,她还是那个熟悉的穷光兔,不止口袋空空,现在就连能量也空空。
“行叭,饭要一口一口吃,能量也要一个一个收。”
花晚晚叹了口气,自从离开江南后,她怎么觉得她好像还越混越惨了,“那咱们就先在这等着充电宝石观音回……”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花晚晚话才说到一半就倏地停了下来。
她微一勾唇,悠悠转过了身去,一眼就瞧见了门口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大美人,“看来,不用等了。”
石观音的风采身姿依然是那般的曼妙动人,但她面上的神色却是阴沉又危险,仿佛即将卷起尘暴的大沙漠般,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若是此时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或许早就已经吓得瘫软着跪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脸上仍是笑得眉眼弯弯,甚至还有闲心朝她招了招兔爪子,权当打了个招呼,“哟,石夫人,你回来啦!”
有点礼貌,但不多。
石观音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精光,蓦然发现眼前这个小丫头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头,她此刻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着实有些古怪,跟前几日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个样。
石观音面色沉沉,问道,“外面那些昏得不省人事的废物,全都是你干的?”
“是啊。”
花晚晚十分坦率的点了头,她觉得这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顺便还友情附送了她一个消息,“还有你的好大儿无瓜,眼下他也正在地牢里呼呼大睡哦。”
石观音身形微顿,目光盯着她看的时候,如同鹰视狼顾一般锐利逼人,“没想到竟连无花都败在你手下,看来是我当日太过小看你了。”
本以为这仅是一只稍微有点胆子,但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捏死的弱小兔子,却原来是她走了眼,这明明就是一只扮猪吃老虎的食肉野兽。
“你既有如此能耐,当日又何必与我虚与委蛇,装得那般弱不禁风?”
石观音的语气冷得让人不寒而栗,“还是说,你之所以假装柔弱,其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花晚晚脸上的笑瞬间就凉了下来,妈哒,又忍不住想起她那撮逝去的宝贝头毛了。
“我没什么目的,若真要说嘛……”
花晚晚往后悠悠一靠,双手环胸抱着扶光,吊儿郎当地斜倚在了那面富丽华美的镜子上,“我看上这面镜子了,想请石夫人忍痛割爱,不知可否?”
兔:你拔我宝贝头毛,我搞你宝贝镜子,不就是互戳肺管子吗?搞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随着她这一靠,石观音的脸色霎时变了,变得凶狠异常,目光中满是毒辣瘆人的杀意,而后便是图穷匕见,阴沉危险的大沙漠自此终于卷起了酝酿已久的尘暴。
石观音出手极为迅速,她的身姿此时已然不再如往常那般优雅从容,反倒像极了一头被抢了心爱食物的母狮子,攻击猛烈又疯狂,几乎招招都奔着花晚晚的脸上袭去。
花晚晚及时揉腰避开,抢身而过瞬间闪到了她身后,旋即疾步往后撤去,将战圈中心挪到了远离镜子位置的地方。
毕竟她想要的是活的石观音当充电宝,若是像原著剧情发展的那样,镜子一被毁掉她直接就也跟着成了堆骨头架子,那她不就又收不到能量了。
石观音再度翻手成爪速度极快地反身袭来,花晚晚正顾着往后撤步转移战场,结果一不留神就被她出招狠狠抓住了右肩,只听呲拉一声,转眼间连皮带肉被猛地一把撕扯而下,这一下实在有够心狠手辣,疼得花晚晚眼泪直接就飙了出来。
妈哒!石观音绝对跟她八字不合!!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什么大伤,除了先前雷动天那一掌五雷天心,其它的伤全都是石观音给的!
这才碰上她几天而已,不是脱发就是划脸,现在居然还带剥皮拆肉的!!
真当兔子好欺负是吗?!!
花晚晚迅疾抬手紧紧握住石观音一招得逞将要收回的左臂,紧接着使力一拧即刻揉碎了她的腕骨。这下疼的人不止是她了,石观音亦是跟着尖厉痛呼一声,但与此同时她亦是目光一狠,另一手翻掌出招更是越发迅猛毒辣了起来。
石观音真不愧为这方世界的绝顶高手,她的攻势又快又密,完全不给人任何喘息的空间,花晚晚见招拆招之时,手上动作飞快到几乎就要看不见残影。
她不想杀了石观音,因此手上出招总是留有一些余地,明明左手上还持着闭合的扶光伞,却大多都是用来挡住攻击,根本没发射过一次伞弹。而石观音与她不同,自左臂的腕骨碎裂后,她所出的每一个招式基本全是冲着花晚晚的命脉而去,招招阴狠,招招毒辣。
胖鸟早在石观音出现的时候就及时躲到了镜子后边,此时探出鸟头看着二人打斗,心里也忍不住紧紧捏了一把汗。
但高手过招,胜败总在一息之间。
“砰——”
随着一声巨响,石观音被猛地一拳砸落在地。
她用力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再度起身对战,却感觉到自己内里的肺腑丹田皆被震至破碎,而全身骨头同时也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疲软无力,难以动弹。
很显然,她此时已经再起不能,无有对战之力。
她心下一激,重重呕出了一口血。
血沫中含混着不少内脏碎片。
花晚晚脸色冷然,翻掌收拳。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杀意,让瘫倒在地的石观音忍不住从心底泛起了一阵阵颤栗。
与此同时,石观音也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她方才甫一进门来,看见这少女的第一眼,就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好像有哪里很不对劲。
世人皆道她石观音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说她残忍无情,狠毒残暴。
但哪里知道,真正可怕的,是深深隐藏在柔软无害表皮底下的笼中凶兽,一旦那道闸门开启,接下去就是无休无止的血腥杀戮,届时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与之共存。
石观音倏而万分畅快般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花晚晚眯了眯眼,问,“你笑什么?”
石观音笑着笑着,忽地身形一顿,又重重吐出了一口带着脏腑碎片的血沫。
但她却仍然还是接着疯了似的放声大笑着,等她终于笑够了之后,这才幽幽抬起头来看向了花晚晚。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同时唇角慢慢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笑啊,往后这天下,不会太平了。”
她说完这句话,再开口时语声渐渐低了下去,“可惜,我看不到了……”
转瞬之间,花晚晚面前那位美得不像人的大美人已然消失不见,地上仅仅只残留下一具干瘪丑陋的骨架子。
石观音还是死了。
花晚晚直接就地瘫坐了下去,此时她的脸上带着斑斑血迹,身上一袭红裙也被撕裂开了数十道口子,衣衫凌乱,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但她却半点都不在意,只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那具红颜幻化而成的枯骨。
胖鸟在角落里踌躇片刻,才慢慢飞近了前来,“晚晚……”
花晚晚仍是怔愣的看着那具枯骨。
她的目光中全是迷惘茫然,开口时语声飘渺,“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胖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着。
花晚晚开口问出这句话,也不是真指望能听到它的回答。
她问的人,是自己。
这段日子以来,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
尽管她总是努力压抑着夜兔的血脉之力去战斗,但每次挑战强者、杀死强者从而产生的那种剧烈快感,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吞噬淹没。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已经逐渐开始控制不住夜兔的杀戮本能了。
终有一天,或许她会不得不解开那道枷锁,屈服于夜兔之血,彻底沦为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
战斗至死的被诅咒一族。
这就是夜兔一族的最终命运。
“晚晚……”
胖鸟凑近跟前,担心地蹭了蹭她的手。
花晚晚感觉到了手上软绵的触感,不自觉顿了下,随后蓦然回过神来。
她目光冷清,再度转过头深深看了那具红颜枯骨一眼。
而后沉默了好半晌,才轻声喃喃道,
“胖葵,我们回家吧。”-
楚留香再次回到石林洞府时,发现此处静得犹如无人之地。
这个地方危险重重,他原本打算独自一人前来,但禁不住胡铁花和姬冰雁的坚持,最后他俩还是一道跟着来了,同时随行的还有那位曲姑娘。
石林洞府内实在太过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而后几人分开行动,楚留香一路摸进了石观音那间寝屋中的密室。
密室中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凌乱不堪,显然此处不久前才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崩裂塌陷的青石地板上,中间散落着一具干瘪枯骨。
他皱了皱眉,即刻环顾起了整间密室的周遭,随后忽地一顿,紧接着疾步往角落一面镶满了珠宝翡翠的华丽镜子走去。
镜子的框架上方钉着一张笺纸。
楚留香伸手取下笺纸,随即将其慢慢展开。
「楚大哥,我有事先行离开了。
石观音死了,她如今已成了一堆红颜枯骨,往后再也无法为祸江湖。
她的密室中尚有不少金银财宝可供使用,麻烦你帮忙安顿下石林洞府内的上百弟子,以及那些被石观音掳掠而来的青年才俊。
还有,石林洞府内那片红色的罂粟花海,是罪恶之花,亦是万恶之源,吸食服用皆会使人强烈上瘾,难以戒断,从而变得失去自我不人不鬼。
因此麻烦你帮忙将其一株不留全部焚烧销毁,在焚烧之时千万记住定要严密遮掩口鼻,切莫吸入毒烟。
花晚晚,留。」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总是半点不由人。
楚留香再如何性情豁达,此时心下也免不了有些怅然若失。
“老臭虫!”
胡铁花跨着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道,“你找到晚晚妹子了吗?”
姬冰雁尾随其后也跟进了密室。
楚留香面带惆怅,沉沉叹息了一声,将手上的笺纸递给了胡铁花,“你自己看吧。”
胡铁花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又随手将其传给了姬冰雁,然后问道,“晚晚妹子这是已经走了?”
楚留香微一颌首,说道,“不止走了,看样子,她似乎还杀了石观音。”
“地上这副枯骨,真的是石观音吗?”
胡铁花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番,有些不太相信,“人怎么可能会在死了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具骨头架子?”
姬冰雁目光沉着,猜测道,“或许应当是她所修功法较为特殊的原因。”
“我原本真的以为晚晚妹子就是个普通的柔弱姑娘,老臭虫昨日跟我说她身怀离奇怪力的时候,我还根本就不信。”
胡铁花看着地上的枯骨,不由得慨叹道,“现在不信也得信了……能独自一人单枪匹马轻易杀死石观音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的柔弱姑娘呢?”
姬冰雁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他随手将那张信纸交还给了楚留香,说道,“我当日早就提醒过你们,她并不像是个简单的姑娘。”
“但不论如何,她也如我说的那般,确实没有坏心。”
楚留香垂眸看着笺纸上的留书好一会,目光中带着些难言的怅惘,“她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若不是好心肠,何必做得如此面面俱到,不止将石林洞府中的上百弟子,以及那些被石观音掳来的男子全部通通考虑到了,甚至就连让他帮忙处理此事的银钱经费也都周全的准备好了。
那个看似弱柳扶风却力能扛鼎的姑娘。
那个会一边吐血一边埋头苦吃的姑娘。
此番匆匆一别,从此江湖路远。
也不知待到何日,才能再次相见。
********
玉峰塔上。
当下已至深冬时节,北风尤其肆虐,裹挟席卷着萧瑟凌冽的寒意,时不时透过窗子掠进了屋中。
苏梦枕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掩唇轻咳了几声。
杨无邪疾步匆忙赶去关上了窗户,而后很快就再度回身走近前来,轻声劝道,“公子,夜色已深,要不你还是先行休息吧,有什么事且待明日再说。”
小鹦鹉带着公子的回信离去之时,守在门外的茶花亦是同时尾随其后紧跟了上去。
眼下已至夜半三更时分,自茶花离开之后到现在差不多至少有两个时辰了,他却仍然还是没有赶回来。
而公子也跟着在此枯坐了两个时辰之久。
苏梦枕摇了下头,“再等等。”
杨无邪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心知公子这是心意已决,不等到茶花回来复命绝不肯罢休了。
好在没过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茶花的脚步声。
“公子!”
茶花急匆匆地快步奔进屋里来,他身上衣衫尚且还略带着凛冬深夜的寒意,但整个人却仿佛是热得不行一般,额间满是大汗淋漓,“我跟丢了……”
苏梦枕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杨无邪也心觉不对,茶花虽然看着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但他的轻功身法在风雨楼中也算是名列前茅鲜有对手,不至于连跟踪那样一只小鹦鹉都能跟丢,这并不合常理。
果然,他这厢正满腹疑团兀自思虑着,那厢就听茶花开口说出了此番跟丢的原因,“我一路跟踪着小鹦鹉,最后跟到了京郊十里亭处,本以为它还要继续往前飞,却没想到它忽然就停下来落到了地上,然后……然后……”
茶花抬手拿袖子擦了擦汗,支吾了两声,好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无邪连忙问道,“然后怎么?”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它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些,不好意思哦-
今日双更,两章合并成一章啦
乾杯 []~( ̄▽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留香]一卷就到这里了,后面还会回来,有些人的后续会提到,不过到时估计就是跟着苏小刀啦-
接下去[绣花]也比较短-
[细雨][紫禁][英雄]都比较长。
第65章 那个仙子「绣花」
羊城,如意客栈。
梅雨季节的南方,白日里的天气总是带了些令人难耐的闷热感,但一旦太阳西沉入了夜,江岸两边的徐徐微风拂面而来,却是清凉得让人倍感舒适。
陆小凤刚从蛇王那里拿到平南王府的地形图,准备今夜就动身前去夜探王府,此时他方才回到客栈,脚步一踏进门内,一眼就瞧见了肩上蹲着一坨大白团子的俊雅公子。
大团子与俊公子,这两样混搭起来属实太过有趣,他没忍住哧笑出了声。
尾随在他后边进门来的白裙姑娘,亦是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微垂着头,好似羞涩极了一般,脸上不自觉浮起了一抹红晕,在月色之下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这样一个看起来文静秀气的俏丽姑娘,江湖名号却被称为“冷罗刹”。
她是神针山庄的传人薛冰,江湖传闻中的四大美人之一,也是最有名最可怕的四大母老虎之一。
同时也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之一。
“花满楼。”
陆小凤走近俊雅公子,抚了抚胡子笑道,“你不是说最近暂时不会离开江南?”
江湖有闻,苦瓜大师亲手烹饪的素斋可谓一绝。
朋友遍满天下的陆小凤,亦是恰好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前段日子苦瓜大师邀请他赴一席素宴,有这等大好事他自然是不会忘了花满楼,更别说他那里还有一只干饭比天大的兔子。
但是当陆小凤传了口信过去百花楼,收到的回复却是花满楼说他近来暂且不会离开江南外出远行。
而眼下奇怪的是,今日他却在这个远离江南的羊城客栈中见到了他。
花满楼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原本的打算确实是这段时间尽量不离开江南——这大半年来晚晚整个人的状态很奇怪,好像是从某个晚上过后,第二日一早,他就感觉到了古怪之处,她身上气息不知为何发生了很突兀的变化,更遑论就连小鹦鹉仅是一晚上过去而已,他手上摸着都感觉圆了不少。
他很担心,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了她,她也几句话就含混了过去,很显然在此事上不愿与他坦白说实话。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妹妹身上怀带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尊重她,也愿意顺着她,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逼她。
但她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不对劲,隐隐裹挟着一股不祥的凶戾血气,五感较之常人灵敏数倍的花满楼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因此这大半年以来他除了带她偶尔回趟桃花堡,其他时候都尽量减少了外出,也由此减少了卷入江湖上的是非纷争。
但此次陆小凤追查绣花大盗一案的消息一传出来,别说花晚晚原本就想着早点收集到更多能量,肯定是要想办法过来羊城,其实就连花满楼也坐不住了。
绣花大盗在绣财的同时,也绣瞎子。
花满楼自小就因病盲了眼成了瞎子,自然清楚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眼睛瞎了之后,心里会有多痛苦多无望,他想着以他为例,总能让此案的受害者江重威、常漫天、以及华一帆等人重新燃起对待生活的希望。
陆小凤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也没打算等他答复什么,作为至交好友,他当然十分了解花满楼心中那些想法,所以一在桌边坐下,反倒问起了他眼下更为想不通的问题,“难得啊,你这次过来居然没带上晚晚?”
不是他说,这位花七公子的妹控简直没救了,这大半年来他眼睁睁瞧着他又当爹又当妈的,吃穿住行样样操劳,养只兔子都快把他自己养成了个家里蹲。
此次居然自己一人出远门没带那只兔子,这可真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到这个,花满楼就无奈得很,“她也跟我一起来了,只不过估计又迷路了。”
他叹了口气,原本那时他只是进铺子里去为她买些蜜饯点心,谁成想买完一出来她人就不见了,“我对羊城这里实在是人生地不熟,知道你近来都在如意客栈落脚,所以只好先回客栈来等你。”
胖鸟蹲在花满楼肩上一脸古怪。
花神是因为他对羊城人生地不熟,由此才想着陆小凤成天在江湖上浪到飞起,不论哪里到处都是他的快乐老家,于是只好暂且先回客栈等着他一起帮忙找兔子。
但它倒是有兔兔宿主的坐标定位,只不过不好解释它是如何知晓确定她人在哪里不说,更重要的是,就算它真想找,估计也很难追寻到一只到处绕圈圈的兔子。
这也才过去多久,路痴兔子在坐标地图上的运行轨迹,都已经复杂到快要缠绕成一整个盘丝洞了,真是绝了-
花晚晚的晚饭还没吃。
因为她已经迷路大半个时辰了。
她原本在糕点铺外等着七哥买东西出来,但忽然闻到一股好香的汤羹味道,以她这个美食品鉴家的直觉来看,那绝对是超一流大厨才能做出来的味道,错过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于是她没忍住循味找了过去……结果吃的没找着,反而迷路迷到把晚饭都给搭进去了。
羊城人口众多,因此建筑物也较为密集,街道小巷子之类的更是不少,这对一个路痴来说是真心不友好。
又遇到那位俊美秀气的白衣公子了。
她一盏茶时间前才刚找他问过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还没说话,就听他笑了下,然后问道,“你又迷路了?”
花晚晚默了默,诚实点头。
他又问,“还是如意客栈?”
花晚晚继续点头,“对。”
这位白衣公子真是个大好人,他微一颌首,然后很热心的为她指了路,“左转,沿着街直走,接着右转,再左转,就到了。”
花晚晚听得有点懵,“等等,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大好人白衣公子很有耐心,他整个人自信放光芒,再次肯定的为她重复了一遍,“左转,再右转,沿街直走,接着右转,然后就到了。”
花晚晚听得整个脑瓜子嗡嗡的。
她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重复的这两遍路线是不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花晚晚认真记下了他口中所说的路线,转过身要离开前,想了想,觉得人家都热心帮助了自己两次,也算是稍微有了点交情,说走就走好像不太好,于是礼貌的随口问了句,“都这个点了,你不回家吃晚饭吗?”
正常来说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吃晚饭,路上像她和他这样到处溜达乱窜的人也确实不多了。
听到她的问话,白衣公子淡定从容背着手,抬起头仰望星空,“今晚月色太美,我出来赏赏月。”
花晚晚跟着抬头瞄了眼夜空,再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神古怪,“今天是初一。”
初一的月亮就那么细细一条缝,这有什么好赏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
白衣公子一脸高深,说出来的话也很哲学,“不同的月色,自然也有不同的美。”
“哦……”
花晚晚不是很懂他们这种艺术行为,有这个灌一肚子风赏月的功夫,干饭它不香吗??
她不理解,但尊重。
于是挥了挥手,“好叭,那你继续赏月吧,我先回去吃饭了,白白!”
白衣公子从容颌首,表示告别。
但——
小半个时辰后。
花晚晚在某个屋顶上再次与他不期而遇。
花晚晚:“…………”
白衣公子:“…………”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周遭的空气实在太过凝固,尴尬到抠脚。
花晚晚鞋底都快抠破了,没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又在……赏月?”
白衣公子默了默,向她认真解释道,“在不同的位置,赏起月亮也有不同的美。”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解释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认真到花晚晚不忍心出口拆穿,“哦,那……你继续?”
白衣公子严肃点头。
二人再再再次分道扬镳。
然而……
第四次,殊途同归。
花晚晚这下终于彻底确定了,“大兄弟,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就他这哪来的自信啊??
居然还敢那么胸有成竹的给她指路??
这位大兄弟他摇了摇头,嘴硬程度令兔叹为观止,“我只是又换了个位置赏月。”
花晚晚哽了哽:“…………”
然后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好硬的嘴。
大兄弟他面不改色,淡定接受夸奖。
但他的淡定没能维持多久,就听到屋檐下方传来响亮又清晰的一声:
“九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大兄弟他瞬间面色一僵。
花晚晚循声往下望去,看到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长得娇美动人,秀色可餐。
是字面意义上的可餐。
她霎时眼前一亮,就是这个味道!!
要不是这个汤羹味道实在太香太香,她怎么可能会迷路迷到现在!
兔:(ˉ﹃ˉψ)饿饿,饭饭。
花晚晚不管三七二十一,脚尖借力一点,即刻飞身而下落到了可餐姑娘的跟前。
那位叫作九哥的大兄弟也跟着纵身一跃,紧随而至。
甫一靠近可餐姑娘,那股香晕兔的味道立马更加浓烈了。
花晚晚低头仔细嗅了嗅,然后抬起头来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这是……牛肉汤?”
她饱含爱意的目光实在太热切。
会煮牛肉汤的牛肉汤:“…………”
作者有话要说:-
九公子他好硬的嘴hhh-
今天有点事,暂时先这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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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个仙子
羊城,一所宅邸中。
某只兔子承蒙好心的迷路人九公子收留,干完了初到羊城的第一顿晚饭,然后拍拍屁股挥挥手带走了一肚子牛肉汤。
首席主厨牛肉汤一脸麻木,收拾着垒在桌上比人站着还要高的碗。
宫九拂了拂袖摆,慢悠悠欣然站起身来,唤道,“牛肉汤。”
牛肉汤顿时脸更麻了,也跟着游魂似的慢幽幽转过身来,“九哥,要不最近你还是叫我宫主吧……”
宫主是她除了牛肉汤以外的另一个名字。
“我现在最少一个月、不,两个月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牛肉汤了……”
她所做的牛肉汤会那么好吃的秘诀之一,就在于专注鲜味本身,每次开火只做少量的一两碗。
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次性开了那么多次火,又一次性做了那么多碗牛肉汤,这就算了,巨胃兔子的一顿晚饭把她厨下的牛肉储备全都一把干光后,根本就完全都没吃饱,临走前居然还一脸哀怨的盯着她,搞得她活像是个什么负心薄情的负心汉。
宫九对此不置可否,“走吧,带路。”
“好。”
牛肉汤点头应了,但她仍是不太明白,又出言问道,“九哥,你为什么让人把她往平南王府那边带?”
方才花晚晚临去前,为了防止继续迷路下去有很大可能又会错过宵夜,特地向宫九借了个认路的手下给她当人工导航。
“我一看见她,总是莫名有种看见同类的感觉。”
宫九唇角微勾了下,“未免人生太无聊,既然今夜已安排了一场好戏可看,当然不能就此错过。”
牛肉汤点了下头,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腹诽道,要说是同类确实也没说错,只不过是同样会在路上傻兮兮绕圈圈的那种同类。
ˉ
一道剑光。
一道锋芒凌锐的剑光。
灿若繁星满天,迅如惊虹掣电。
绚烂辉煌,无瑕无垢,带着剑出无悔的孤冷寒光,混不似人间,仿若天外飞仙。
这一式天外仙子落凡尘,花晚晚若是作为一个在旁观赏的看客,绝对要立马拍手叫好。
可惜她不是。
这一道令人受不住连骨髓都浸透冷意的凌冽剑光,对准的人,是她。
剑势迅急,突袭而至。
但花晚晚的两根手指比它更迅,更疾。
风驰电掣之间,她牢牢接住了这一剑。
小凤凰的灵犀一指绝技,制敌防守,万无一失,足够她眼疾手快及时接住这一剑,再加上夜兔的一身怪力,迅猛剑势的冲击力对她也未有半分影响。
更别提,她可是曾接过苏小刀那把红袖刀的人呢。
但这锋芒无匹的一剑,剑气如虹,纵横笼罩四周,还是有两道凌锐剑气疾射划破了花晚晚的侧脸。
她轻蹙了下眉,有点疼。
她道,“叶城主?”
叶孤城眉目微动,问,“你认得我?”
“我不认识你。”
花晚晚摇了下头,接着又说道,“但像是这么仙气又好看的漂亮剑法,一看就肯定是传闻中的天外飞仙,而能使出这一式天外飞仙的人,这世间也就只有白云城主了。”
更别说她在跟着七哥动身赶来羊城之前,还特地跟胖鸟了解了一番关于绣花一案的大概细节,当然也知道最近叶孤城正身处于羊城的南王府中。
南王世子是叶孤城收的亲传弟子,所以既然叶孤城在此处,那这个地方估计就是那什么南王府了。
难怪在她飞身靠近这里的时候,那位给她带路的兄弟提前尿遁了。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宫阿九不老实啊,居然让人把她带到这里来试剑。
她的脸上还带着两道被剑气划破的伤口,叶孤城不自觉眉头皱了下,目光微凝的看着她,“但你却不是传闻中灵犀一指的陆小凤。”
武当的木道人在四个月前曾亲眼见过他使出那一式‘天外飞仙’,他当时亦是忍不住赞叹此为天下无双的剑法。
但木道人同时却也认为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是一式天下无双的武学绝技,必定能够接住他这一招天下无双的剑法。
这自然引起了叶孤城的兴趣,他有意想要一试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而新上任不久的王府总管金九龄,在不多时前特意告知了他,陆小凤会在今日前来夜探王府。
于是他便在此等待。
而当下他确也等到了天下无双的灵犀一指,但等来的人却不是陆小凤。
看这略带熟悉的剧情发展,花晚晚大致也猜到了他这一剑等的是谁。
但他等的人,此刻估计正跟着七哥在到处找迷路的她了吧……
脸上那两道伤口溢出了一些血来,凉凉的,痒痒的,她抬起手随意地抹了把脸,心想,所以她这是误打误撞替小凤凰受过了嘛?
花晚晚瞄了眼叶孤城手中寒光凛凛的飞虹剑,随后又抬眸看向了他,“那叶城主应该可以不用再试了,我的灵犀一指就是小陆哥教的,我既能够接住你的剑,他自然也能。”
这点道理叶孤城当然不可能不明白,他轻点了下头,看着她脸上的伤口,淡声说道,“你的伤算是我之过,我这里还有些品质上好的金疮药,可去疤生肌。”
叶孤城再如何一心专注剑道,也知道毕竟面前还是一个年纪尚轻的貌美姑娘,而这样的姑娘家大多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她的脸上如今被划出了两道狰狞伤口,若是因此日后留了疤痕,他作为无故出剑伤了她的人,自然是心中有愧。
花晚晚怔了下,她没想到这位叶城主表面上清冷得像个天上的谪仙人,看似冷冷淡淡不苟言笑,但其实还算是个肯负责任又讲道理的人。
她果然还是喜欢有礼貌又讲道理的人呢。
在江湖上,如他这种不像石观音那样一言不合就杀人,还能正常沟通的顶尖高手,属实是已经不多了。
她笑了起来,摇头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不用啦,我的伤已经好全了。”
叶孤城方才并没有过于注意那两道伤口的恢复情况,眼下她这话一说,他才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脸上仔细端详了几眼——果然如她所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如初。
在这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两道剑气造成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到看不见任何痕迹,若不是她脸上的血迹仍然还在,叶孤城都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误以为她其实从未受过半点伤。
“而且,这件事其实也不止你一人的锅。”
花晚晚站在屋顶上,蓦然转过身看向一处阴暗昏黑的巷子口,一脸似笑非笑,“你说是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阿九。”
巷口处,一个白衣人影缓缓现出身来。
牛肉汤的武功远远不如宫九,因此担心她若是留在这里,也会连带着他一道被屋顶上这两个耳目敏锐的高手发现,所以她在带路过来后便立即远离了此处。
但宫九没想到,他分明屏息闭气隐藏颇深,就连叶孤城也未能及时察觉到他的存在,却还是被花晚晚给发现了。
今夜是新月,月色迷蒙暗淡,仅有稀稀点点的星光作为照明,夜晚的街巷被昏暗的暮色全盘笼罩,但此时花晚晚却能很明显看到宫九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幽的光,委实亮得吓人。
花晚晚觉得他好像有些怪里怪气的,她皱了下眉,问他,“你干嘛故意让人把我引到这里来?”
亏她还以为他真是个好心的俄罗斯额不是,好心的迷路人。
宫九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是目光炯炯地直直盯着她的脸,“你的伤,好了。”
花晚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又是一个不按常理回答问题的人。
她没好气的说道,“托你的福,我没有死在叶城主剑下,只受了点小伤,你是不是很失望?”
宫九摇了下头,“不失望。”
他脸上满是兴致盎然,“恰恰相反,我很高兴。”
由于体质和所修功法的原因,他每次身上受伤过后的复原能力同样也是极强,这还是宫九平生第一次遇见这么个同他一般的人,再加上同时花晚晚的武功亦是极高——他能预感到,她对他而言,将会是一个强劲又有趣的对手。
宫九以往的人生中,向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论多难练就的武功,他全都一学就会,不论多难完成的事情,对他来说也都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就算是再难杀掉的人,哪怕那个人躲藏入了皇宫大内重重保护,他同样亦是绝对不会失手。
这世上不论什么功名利禄,只要他想,就几乎全都唾手可得。
这种事事皆遂人愿的人生,未免太无聊,太空虚,也太寂寞。
而如今他恰好发现了这样一个与他如此相像,又难得性格十分有趣的人。
这实在很适合用来打发他人生无聊的时间。
难得有这样一个人,他当然要留着慢慢玩。
宫九的眼睛里闪着炽热明亮的光采,唇角同时勾起了一个极为好看的幅度,那张俊美到有些邪气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愉悦笑意——此时他整个人显得很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花晚晚的后背忽然泛起了一阵阵寒意。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头雾水地抬手摸了摸后颈上的鸡皮疙瘩,心说奇了怪了,眼下时节已是将要入夏,这羊城明明地处热死个人的南方,怎么大晚上的还那么冷?
“但作为赔罪的礼物……”
宫九倏而又开了口,同时伸出手从袖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这个,我想你应该会很需要。”
他边说着边往前走了几步,手中一施力直接从檐下将册子扔给了屋顶上的花晚晚。
花晚晚眼疾手快接了过来,然后低着头随手翻了几页,问道,“这是什么东……”
她倏地一下顿住了。
她看清了这本册子上记载的内容。
花晚晚缓缓合上了册子,偏过头去看向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真就直接给我了?条件呢?”
“就凭我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讲条件吗?”宫九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花晚晚麻木脸:“…………”不,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最多也就是同样路痴的关系。
花晚晚被他笑得眼皮一抽一抽的,直觉她如果直接收下了这本册子,可能往后的日子都再也不会安生了。
于是她摆出了公平交易的姿态,“这本册子你开个价,多少钱我买了。”
宫九眉梢一挑,“我不缺钱。”
花晚晚仍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拿来跟你交换。”
宫九摇头,再度笑了下,“我说了,这是给你的赔礼。”
他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等花晚晚回应,兀自转过身就此离去,再度缓缓隐入了阴暗幽深的街巷中。
花晚晚低下头,拧眉瞅着自己手中的册子,总觉得这东西莫名有点烫爪子。
她默默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人宫九都爽快的给了,那她爽快的接了应该没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好歹她也是被他害得差点成了叶孤城的剑下亡魂,就算凭她的武功不可能出事,但至少她还是被剑气伤了两道口子的,不能因为伤很快好了就抹去了她受伤这件事。
毕竟她可是一只怕疼的兔子。
他说是赔礼,那就当作是赔礼呗。
虽然突然出现的宫九,让叶孤城直觉此人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但由于花晚晚与他看上去似乎是互相认得且熟识的样子,所以他方才静静立在一旁并未出声,同样的,他的飞虹剑也并未出手。
直到此时宫九离去,他才目光沉静的看着花晚晚,复又再次开口说道,“不论如何,也算是我无故出手伤了你,他的赔礼已经给了,我的赔礼还未给,你想要什么?”
花晚晚懵懵的眨了眨眼。
她心想,今晚到底是什么招财进宝的好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要给她送东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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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叶孤城的手下将路痴兔子送回了如意客栈,白云城的人在此之前,也通知过了外出寻兔的花满楼和陆小凤二人。
因此花晚晚回到客栈的时候,自家七哥和小凤凰已经坐在大堂内等着她了。
此时夜色渐深,大堂中的客人寥寥无几,仅有零零星星的两三桌而已。
花满楼和陆小凤一同坐在靠窗的桌边。
花晚晚走近前跟着坐了下去,将手中的册子往桌上随手一扔,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这一晚上跑来跑去的,渴死兔了。
陆小凤本想调侃这只才到羊城就迷路的兔子几句,但一看桌上的册子,不免下意识就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晚晚放下茶杯,“你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陆小凤一脸狐疑,伸手取过了册子。
他拿在手中翻看了起来,随着时间过去,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花满楼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皱了下眉,问道,“怎么回事?”
陆小凤面色沉沉,啪地一下重重合上了册子,“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别人给的。”花晚晚答道。
陆小凤又问,“谁给的?”
花晚晚总觉得宫九好像有点莫名危险,也不想把小凤凰拖下水,于是只含糊的回答了他,“一个好人,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
没毛病,千里送证据,多好的好人呐。
金九龄,也就是绣花大盗本盗,听说他是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还是什么‘天下第一名捕’。
江湖传言中,他平生不论什么东西全都要第一流的,要第一流的好酒,第一流的美人,第一流的享受……但他却不是个第一流的有钱人。
他之所以能过上这种第一流的日子,凭借的是他精于相马,精于辨别古董字画的本事。
但其实并不完全是。
宫九手下的情报网络铺就极广,严谨缜密。
这本册子上,记载了金九龄以及他手下几个同谋捕快的各项花销,不论是身上穿的戴的,还是平日里吃的用的,大到什么时候在哪里买了一处新宅,小到什么时候在哪家喝了口酒水,林林总总,价值几何,全部都一条条详细的罗列了出来。
花晚晚原本来羊城之前还在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小凤凰相信,他又有一个朋友成了坏蛋……但现在就凭这本册子,完全不需要她多费唇舌,陆小凤也一看便知了。
所以说宫九怎么就不算是个好人呢?
这下子可省却了她多少事儿啊。
她总算能直接对金九龄下手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汴京城的势力划分,从曾经的两虎相争僵持不下,到如今的金风细雨一家独大,苏梦枕仅仅只用了六年时间。
六年对他而言,说短也短,说长,却也很长。
他总是高高的站在这玉峰塔上,静静看着塔旁的老槐树,看着树上的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如此这般孤寂地度过了漫长的六个寒暑。
老槐树下挂着的秋千每年都会更换一次新的,天泉池中的赤鳞鱼苗也每年都会重新投入一批。
但那个对他说着再会的姑娘,却至今仍旧还是没能回来。
她说了再会,那他就等着再会。
却未曾想到,一等就是整整六年。
如今金风细雨楼已成了汴京城中屹立不倒的一大势力,白楼的情报网络更是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密集遍布了整个江湖朝堂。
但尽管如此,却还是不论如何都搜寻不到半分她的消息。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只凭空消失的小鹦鹉。
这让他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发起冷来。
他生怕,难不成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没有别的选择,仍是只能继续在此等下去。
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够想起了风雨楼,想起了他,然后回来,然后再会。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等到最后,竟陡然生出了些恨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兔兔再不回去苏公子就要病娇了-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哦-
这一卷主要是为了铺垫后边的[紫禁]和[英雄]-
我调整了下后边的章节,有些章卷被我调整到番外-
所以只剩不久就进入[细雨]一卷了,兔子也很快就回风雨楼啦。
今日虽然不算双更,但也差不多了,是个大肥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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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那个仙子
一个剑客的自我修养究竟是什么?
是专注白衣批发的形象管理?
还是追寻光棍剑道的思想品质?
亦或是抱着把剑当老婆的臭直男?
花晚晚不知道,不理解,现在也更加不想尊重了。
她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直咧咧大剌剌往后那么一躺,毫无形象,毫无斗志。
她已经差不多是只废兔了。
叶孤城端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脸,说出来的话却比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还要来得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起来。”
花晚晚瘫着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女鬼脸,吐出来的回答也比那些年紧紧关着门的傅文佩,还要来得坚定不移誓死不二。
“我不!”
究竟是剑客的扭曲?还是陪练工具人的沦丧?
究竟是什么样的臭直男,才能这么冷酷残忍的对待一只饿着肚子的兔子?!
就在半个月前,花晚晚刚到达羊城迷路的那一晚,叶孤城说好了要给她一份赔礼,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于是就想着这南王府在羊城好歹也算是条盘桓多年的地头蛇,王府厨子的本地特色菜应当是全城做得最好的,所以就随口一说让他包揽宵夜。
她想的不错,王府厨子的宵夜做得确实要比客栈的要好吃太多太多了,但与此同时,当叶孤城得知她所学的剑术是西门吹雪教的之后……
自那天起,她就彻底沦为了这个臭直男的剑术陪练。
而且她不来还不行,天天一到时间点,客栈门口就蹲了一排白云城的人工导航。
然后不练也不行,这个臭剑客把兔子当成了一只前面挂着胡萝卜的驴,不练就不给她饭吃。
这些天七哥正忙着到处安慰失明青年,小凤凰带着薛冰忙着给金九龄挖坑设局,胖鸟则被她安排了去跟着小凤凰随时准备捡漏收能量……现今一整个客栈里,就数她最闲得没事干。
于是七哥就放心的把兔子托付给了‘稳重可靠’的白云城叶城主,他哪里知道这个臭剑客其实就是把兔子当成了陪练工具人。
妈哒,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气都要气哭了。
然而这个臭剑客再次冷酷无情的开了口,“起来,继续。”
敲泥哦!臭剑客!
继续你个头啊继续!!
花晚晚心态都快炸了,“我不!我饿了!”
叶孤城一脸无奈的看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这姑娘是个天赋极佳的习武苗子,若是一心专注剑道,不多时绝对会是个难寻的好对手。
他的剑法已臻化境,时人常言高处不胜寒,他的剑道之路如今更是曲高和寡,孤独寂寥。
他想试着将她引上这条路,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明明怀有一身上乘的武学天赋,却是懒得厉害,每每让她多练一会剑,都像是他要活剐了她一般。
叶孤城默默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眼夜空,也觉得今日她已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为了接下去的可持续发展,确实不能把兔子操练得太过头了,“那起来,吃宵夜。”
花晚晚唰地一下立马翻起身来,看到叶孤城正要吩咐下属去王府膳房取宵夜,她连忙拦下,“今晚不用。”
叶孤城回头睨她,“不是你说饿了?”
“王府的菜我都吃腻了,我要吃西园最有名的鼎湖上素和罗汉斋面。”
花晚晚跟着抬头瞅了眼天色,皓月当空,满月如镜。
她还记得她来羊城的目的,一是变态女装癖金九龄,而眼下金九龄已经有小凤凰去对付了,胖鸟也正紧跟着他等着随时捡漏。二就是某个板栗专卖店老板娘熊姥姥,同时也是红鞋子组织的大姐公孙大娘,公孙兰。
这位老板娘她有很多外貌,也有很多名字,除了熊姥姥,还有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等等……这些名字在江湖上非常有名,但全都是属于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的那一类有名,而这些恶名背后的真实身份,都是公孙兰。
公孙兰和石观音一样都有那什么心理扭曲的破毛病,她不知道为什么,每逢月圆之夜就必定要杀人,并且还是无差别杀人。
今日便是月圆之夜,按照原著的剧情发展,她今夜大概会在西园附近卖有毒的糖炒栗子。
她得去干翻那个无差别杀人的充电宝,然后再拖回去给胖鸟收取能量-
西园,地处羊城城西,是一座大花园。
园内处处皆可见到繁花似锦,小桥流水亦是相映成趣,分布其中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环境清幽雅静,景色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
此处最拿手的特色菜,是两道素斋菜,一为鼎湖上素,二为罗汉斋面。
这两道拿手菜也确实名不虚传,虽是素菜,却也让某只无肉不欢的肉食兔子,都忍不住叫了一盘又一盘。
叶孤城仙气十足端坐在桌对面,看着脸都快埋进碗里的兔子,也忍不住摸了一次又一次腰间的荷包。
他今夜出门匆忙,也不知道带的这些银子够不够付账。
夜色渐深,在西园用餐的客人已经一桌桌离开了,剩下的仅余寥寥几桌,但西园很大,几桌之间的距离离得都比较远。
花晚晚这顿宵夜才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远远传来了一声声苍老沙哑的:“糖炒栗子!快来买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钱一斤……”
花晚晚扒饭的动作顿了下,然后从碗里抬起了头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老的老婆婆,她的腰背已经弯得不能再弯了,脸上也几乎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外加一身打满了补丁的青色衣裳,让人一眼看到就觉得万分不忍心。
叮咚!目标人物出现!
没错,这个伪装成可怜老妇人骗取他人的同情心,然后又无差别杀害那些怜悯她的好心人的,就是那位红鞋子组织的公孙大娘公孙兰了。
花晚晚的手上还拿着筷子,拧着眉头纠结了起来。
她还没有吃饱,如果放下筷子去打架的话,等她打完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听说这公孙兰的一手剑舞,传承自开元盛世时的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大娘’,好像有“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诗词流传下来,所以她的武功也同样是极为厉害。
再加上她今晚被叶孤城逼着操练了小半宿的剑术,现下已经累得要死,她实在有些懒得动弹了。
但眼下情况容不得她犹豫了,有个牵着孩子的年轻少妇脸上带着同情怜悯的表情,正在走近公孙兰假装的老妇人——很显然,这要是不赶紧阻止,很快这对母子就即将成为下两位受害者了。
那就只能用最快速最便捷的法子了。
于是花晚晚即刻伸手握住扶光伞,将膛口对准公孙兰迅速发射了两记伞弹。
“砰!砰!”
公孙兰只顾着暗自得意又有两个傻子送上门来,哪里能想到会有人那么果断利落不讲武德,二话不说就对一个可怜的老人家下手,结果一不留神就被那两记伞弹直接命中,由于她此时身体侧对着花晚晚,因而一记嵌入了右肩,另一记射进了右腿。
叶孤城目光微动。
他这半个月以来总看她手上拿着这把伞,听她说是她随身携带的武器,他也曾拿来看过,确是一把难以攻破的防守盾器,但没想到原来这其实还是一把火力极猛的火器。
叶孤城也仅是诧异了下,再抬眼看到的便是小姑娘手上正拎起了那个受伤的老妇人,然后纵身一跃迅速掠近飞了回来。
花晚晚把公孙兰往桌边地上随手一扔,立马坐了回去拿起筷子,继续埋头接着吃起了她的宵夜。
手脚皆受了伤的公孙兰对花晚晚来说并不难制服,此时也被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为了能安安静静的干饭,她还顺便点了她的哑穴,反正眼下不论怎样,她都已经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也完全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所以做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干饭。
地上的老妇人当下已然不再弯腰驼背,裙摆处露出了一双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原本应该是老人家昏花混浊的那对眼睛,在看向花晚晚时,也满是掩不住的怨毒恨意。
叶孤城掀眸看了眼,“这是?”
花晚晚嘴里塞了一大口罗汉斋面,闻言只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他,“穷姥姥。”
叶孤城听懂了,她说的应该是‘熊姥姥’。
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就算是他常年远离中原久居南海飞仙岛,也曾三番两次的耳闻过。
总在月圆之夜出现,以一粒便可毒倒三十人的糖炒栗子,没有缘由也没有怨仇,向来只看心情,无差别杀人——并且大多数时候,全都是对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无辜百姓下手。
这是他平生最不屑的那种人。
花晚晚终于吃完了这顿宵夜。
她放下筷子,招手唤来店家要了根粗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公孙兰紧紧捆了起来。
叶孤城掏光了荷包买完单,这下才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好足够付账。
出了西园,他便开始自觉充当起了人工导航。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姑娘手上拽着绳子的另一头,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将公孙兰一路给拖回了如意客栈。
这么一个妙龄姑娘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家拖在地上走,姑娘看起来整个人虎虎生风兴致勃勃,而老人家却是苦不堪言极为可怜,拖在地上都快被磨出了火星子。
也亏得此时已是夜深阑静,因而在街上游荡的人少之又少,否则回客栈的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该出现多少正义之士出来见义勇为-
花晚晚回到客栈的第一时间,立马就收到了一本新的小册子。
她拧眉瞅着手中这本极为眼熟的册子,觉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不得不说,宫九手下的情报网络也不知道究竟铺到了多广的程度,消息也真是有够灵通的,她这头才刚捆了公孙兰拖回来,他那头就把红鞋子组织的名单以及账簿全都送来了。
叶孤城凝眸看着她纠结的模样,问道,“是那天晚上的那位?”
“嗯……”花晚晚点了下头。
叶孤城淡声提醒道,“他很危险。”
这点不用他说,花晚晚也能感觉得到,宫九确实有些说不出的邪里邪气,但他至今对她暂时都没有显露出什么敌意来,更别说在拆穿金九龄是绣花大盗一事上,他还帮了她不小的忙。
这次也是,对于红鞋子组织里有哪些人物,数据丢失的胖鸟只记得一个新加入的薛冰,但薛冰眼下也只砍了一个酒鬼色狼的手,还没来得及犯下什么大罪。
而剩下的人物它就都记不清了,现下有了宫九给的这本册子,不止能定了公孙兰的罪,就连其余那些人曾经犯过哪些案子,也都罗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所以这本册子,她还真是扔不得,循着这上面的记录,她可以一个个找过去收了能量,然后再一个个把她们扔给官府处置。
至少这一票干完,她的能量荷包就能鼓起来了。
但其实不用花晚晚一个个找过去了。
在她抓了公孙兰的第二夜,红鞋子的小姐妹们就千里送人头来了。
小凤凰昨夜刚解决完了金九龄的事,回到客栈里又发现了一本新册子,看完后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造的什么孽,红鞋子组织中的九个首脑人物,里面至少有一半,都能勉强算作是他的老相好,除去当初金鹏王朝一案中的上官飞燕,还有江轻霞、欧阳情、以及薛冰。
这些人里,只有新加入的薛冰还未曾犯下什么大错,所以陆小凤今日也才刚动身启程离开了羊城,驾着车亲自将薛冰送回神针山庄让薛老夫人多加管教,以防她往后再识人不清,任性妄为,不然若是哪天真的闯下大祸,到时再想挽回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而红鞋子里剩下的那六个小姐妹一看陆小凤动身离开了羊城,于是天晴了雨停了,又仿佛觉得她们行了——
所以不自量力一齐前来,打算找将公孙兰送进牢里的罪魁祸首花晚晚寻仇。
当花满楼在楼下听到响动急急赶来时,这六个小姐妹已经齐齐被怪力兔子一把拍晕,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再然后。
旁边还有一只打着饱嗝的胖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细雨]开卷啦~-
这一卷很短,主要就是为了铺垫后面[紫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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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抹红袖「细雨」
王小石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品性。
他师承自在门‘天衣居士’许笑一,今年方才得已出师下山。
他怀带着一身功夫出来闯荡江湖,而这偌大江湖的中心在汴京,机会也在汴京,他壮志雄心,觉得以自己的本事能够在京城一展身手。
于是他下了山便确定了目的地,汴京。
赴京路上他遇见了温柔,当时只觉得她一身红衣灿若晚霞,光彩照人,惹得他一颗少男心不争气的动了。
他今年刚过二十三岁,自七岁开始恋爱,至今已是失恋了十五次,平均算下来每年失恋一次。
温柔是他的第十六次恋爱。
但与温柔分道扬镳也才不过几日,他一人独行,再有半日便可赶到汴京城,却在京郊十里亭处遇上了一位更为貌美的姑娘。
王小石看着走在前面撑着伞的红裙姑娘。
他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里边的小心脏砰砰直跳,跳得比遇上温柔的时候还要厉害许多。
他以往都是失恋了后才会再次恋爱,可这次明明还未曾失恋,他就已经移了情别了恋,开始了第十七次恋爱。
他想,难不成他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
花晚晚回过头来,就看见了一个捂着心口傻呆呆的二愣子。
她笑了下,“小石头,你干嘛呢?”
羊城一行,在江湖上算得上一流高手的金九龄和公孙兰,以及红鞋子组织里那六个自投罗网的小姐妹,稍微填饱了她的能量荷包。
于是她回到百花楼后,很快就让胖鸟再次开启了时空隧道,耗费不少能量回到了风雨楼所在的世界。
她当初死于十里亭,坐标也留在了十里亭。
刚落地没一会儿,她就遇上了自称王小石的王小石。
她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还挺耳熟,之前听胖鸟科普的时候大概有听过那么几句,好像是原著剧情里苏小刀未来的结拜兄弟。
但她总觉得不太对,按照剧情发展,他不是还得再过几年才会出师下山吗。
于是她问了胖鸟。
胖鸟的绿豆小眼飘来飘去,就是不看她。
她觉得更加不对劲了,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但花晚晚倒是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毕竟当初她还都已经把雷损几人全给提前干掉了,如今没了那摊子采生折割的事情,或许产生了什么蝴蝶效应之类的也说不定。
她想,好像王小石也是个厉害人物,既然遇都遇上了,她毕竟无故旷工了将近一年,那就顺带着一道拐个新同事回金风细雨公司去,正好给爱惜人才的苏小刀当个见面礼也不错。
于是她很诚实的告诉了王小石,她要去汴京城,但是她不认路。
虽然她带了只缺德鸟航,但她这可不算骗人,她确实不认路嘛。
刚毕业的大学生王小石眼神中透着愚蠢的清澈,他一脸单纯的拍拍胸脯应了,仿佛责任重大舍我其谁,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兔子的见面礼。
听到她的问话,见面礼王小石回过神来,他看了眼天色,又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面馆,“你饿不饿?要不咱们还是先吃饭再接着赶路?”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正当是晚饭时间。
干饭比天大的兔子当然不会拒绝,“好呀好呀。”
花晚晚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面馆。
王小石亦是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一辆马车在二人身后疾驰而过。
马车中清瘦的病公子忽然掀开了窗幔。
他的心口猝然间跳得飞快。
他微一侧头,举目四望。
但入眼的却皆是匆匆而行的陌生面孔。
他看着车窗外,茫然若失。
萧瑟的冷风一阵阵钻入了车内,坐在一旁的茶花忍不住出声劝道,“公子,深冬寒凉,您的身体不能吹风。”
自六年前的今日晚姑娘离开之后,公子每年这个时候不论有何要事在身,皆会抽出时间赶来京郊,而后在重建的十里亭中一坐往往就是半宿。
京郊地广人稀,林木深深,寒风愈加凛冽,每每当夜回去,接下来公子总是要病上好些日子无法起身,树大夫把完脉后也总是要气得直跳脚。
但是公子决定的事,哪里是能劝得动的。
因而每年仍是照例赶来京郊,雷打不动。
苏梦枕慢慢放下了掀帘的手。
他垂下眸子,眸中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他早该认清事实了。
六年,整整六年。
她若是真想回来,也早该回来了-
这家坐落在京郊处的面馆,大部分来此的都是稍作歇息的江湖中人,因而里面此时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
花晚晚甫一踏入大堂里,就立马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她眉头皱了下,兀自寻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然后眼神凶巴巴的一一瞪了回去。
大堂中的众人讪讪的收回了目光。
王小石也跟着坐了下去。
但他实在觉得气氛太过古怪,于是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能知道那才有鬼了。”
花晚晚也觉得这地方有些怪里怪气的,这会儿她还时不时的能感觉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但天大的事都不能耽误她干饭。
她招手唤来掌柜,一口气点了十碗鸡丝面,十碗笋泼肉面,然后才问王小石,“你要什么?”
王小石一脸懵逼,“你怎么一下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得完。”
花晚晚等着干饭,懒得跟他多作解释,“别废话了,你要什么,赶紧点。”
王小石愣愣的‘哦’了一声,然后也跟着她点了一碗笋泼肉面。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卖马得来的碎银两,心里不住的打起鼓来,他这点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付这顿饭的账……
他这念头才刚转起,花晚晚就财大气粗的拿出了一大锭银元宝,掌柜喜笑颜开的收下钱,领着艰巨任务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她这次过来身上带的总算不是银票了。
果然硬通货就是硬道理啊。
她总算不是当初的穷光兔了。
汤面这种食物比较容易变坨,作为出手大方的富婆,花晚晚每吃完一碗,掌柜就手脚麻利眼明手快的接着给她续上一碗,服务那叫一个周到极了。
王小石震惊看着她一连干了十几碗汤面,忍不住心有余悸的吞了吞口水。
他想,他的第十七次恋爱,可以就此宣告结束了。
花晚晚这顿晚饭吃到剩最后两碗笋泼肉面的时候,门口霍然传来了语气震惊的一声:“晚姑娘?!”
这个声音,她曾听过的。
花晚晚抬眼望去,果然是熟人,而且来的还是两个熟人。
一个是坐着轮椅孤冷清傲的俊秀青年,另一个是有些不修边幅潇洒不羁的落拓酒鬼。
花晚晚眉梢一挑,“无情,追命。”
一年前金风细雨楼和神侯府私下里结为盟友后,双方之间都还算有些交情,再加上追命的性格本身就比较豪爽洒脱,因此他们师兄弟四人里,花晚晚与他关系算是最为熟稔。
王小石听到她口中唤出的称呼,亦是立马跟着一道看了过去。
他的师父天衣居士许笑一是曾经的‘老四大名捕’之一,同时也是诸葛神侯的二师兄。
论理他该称呼诸葛神侯为三师叔,这样一来,他与无情追命等人也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弟。
无情微一颌首,面上虽仍是神色清冷,但他手下的轮椅却是片刻不停朝着她的方向动了起来。
追命亦是三两下大跨步走近了前来,然后上下仔细打量了她好半晌,看得花晚晚都想掀桌揍酒鬼了,才听到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原来你真的没死啊?!”
“呸呸呸!”
花晚晚怒了,一把端起碗对准他的脸扣了过去,“会不会说话?我什么时候死了?!”
追命的腿上功夫极高,轻功自是极好,他步法一动迅速伸手接住碗,手腕一翻一转间,面条带汤一滴不漏全扣回了碗里。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啧,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暴躁。”
花晚晚:……??
不对!等一等!
花晚晚抓住了他这话的重点,“什么这么多年??”
她终于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
当初追命再怎么落拓不羁,也还能勉强算是小年轻一枚,她明明只离开了将近一年而已,他现在却好像看起来长了不少岁数的模样。
更遑论就连无情也是,那时他大概只比她大个一两岁,约莫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现在一眼看去,很明显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模样。
所以……
她蓦地转过头看向了某只胖鸟。
桌上的胖鸟顿时更心虚了。
它该怎么告诉晚晚,当初它紧急之间只留下了位置坐标,然后忘记留下时间坐标了呢……
无情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他不着痕迹的仔细观察了她好几眼,也终于发觉出了事情的古怪之处。
她看起来与六年前相比,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只是稍微长开了些,同时也长高了些,但实则变化并不算大,看起来只约莫是十九二十岁的模样。
——这实在不像是过了六年该有的模样。
“自从采生折割一案后,咱们都六年没见了。”
追命放下面碗,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顺便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那会儿汴京城里都在传你打赢了雷动天雷滚,又一剑杀了雷损,但是自己也被雷损提前布置的火药给炸死了。”
“我原本听到的时候还不信,但赶去风雨楼后,问了你们楼中的杨总管,他告诉我你确实死了……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又告诉我你没死。”
追命说到这里顿了下,又看着她问道,“既然你没死,这些年来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回汴京城?”
花晚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呵,呵呵。
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也很想知道呢。
完犊子了。
她原本以为她只是无故旷工了一年而已,没想到现在一年直接变六年了。
她回去风雨楼后该怎么跟苏小刀解释,她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渺无音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心跳比我更先找到你-
兔子如今十九二十,苏公子二五二六左右-
今天还有一章,我再修下,晚点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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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抹红袖
今日夜里的天气似乎不是很好,空气中隐隐带着些湿润的水汽,仿佛随时都会下起暴雨来。
此番无情和追命将要出京办案,以防再晚些时候若是下起雨来找不到客店投宿,所以他二人在面馆里稍作休整后,便很快离开接着继续赶路了。
花晚晚一脸纠结的走在进京的路上。
王小石默默的给她尽职尽责当着人工导航。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进面馆里,大堂中那些江湖人会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俩看了,不对,准确来说,他们盯着看的人,其实是她。
在六年之前的江湖,是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势力相当,二分天下。
而如今的江湖,则是金风细雨楼一家独大,无有势力可出其右。
关于这点江湖上有不少传闻,王小石虽然是初入江湖,但这一路上也曾陆陆续续听说过几次,其中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关于六年前京郊十里亭的那一役,毕竟那可以称得上是金风细雨楼就此崛起的转折点。
自此后,那位“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楼主,以高明手段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压下了另外两大势力,将金风细雨楼慢慢扶持成了如今的汴京一大势力。
而江湖传闻里,在那一役中打败雷动天雷滚、以及杀死雷损的那位花东神,与此同时也被雷损提前准备好的后手火药给炸了个死无全尸。
尽管金风细雨楼后来也曾传出消息,意指花东神并没有死,但一年复一年,至今六年都未曾看到那位花东神出现在汴京,出现在人前,渐渐的,江湖上几乎都默认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他先前没有怎么注意到,直到现在才蓦然发觉,花晚晚身上一袭玉色镶边红裙,手持一把扶光伞,再加上容貌亦是极美——显而易见的,这根本就是与传闻中风雨楼那位花东神的特征全部都一一合对上了。
一个传闻中早已在六年前死无全尸的死人,却忽然出现在京郊的一家小面馆中,也难怪那几桌江湖人的眼神都会那么古里古怪。
“好像快要下雨了……”
花晚晚倏而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要不咱们还是先休息一晚再赶路吧。”
王小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起来好像是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应该还没那么快会下雨,咱们大概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汴京城门了。”
他不理解,所以为什么好好的不早点入汴京城住客栈,忽然非要停下来留在这个破庙里休整一晚?
王小石不理解,但胖鸟倒是瞬间就懂了。
兔兔宿主这忽然之间,估计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莫名其妙无故旷工了六年,再加上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又更加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苏美人……
所以。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王小石本就不是什么性格多强势的人,他向来感情充沛,心地柔软,所以最终还是拧不过花晚晚打死她都不走的坚决态度,于是暂且决定跟着一起留在了破庙过夜,等到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入汴京城。
但也幸好留了下来。
王小石这才刚生起火没多久,只听得轰隆一声惊雷,顷刻间就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花晚晚顿时更加理直气壮了。
她抬手指着门外的雨帘,振振有词,“你看,我就说吧!现在果然真的下大雨了。”
王小石笑了起来,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听起来约莫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步履稳健轻捷,显然是身怀武艺,且还不低。
紧接着,他听见了几声低沉嘶哑的咳嗽声。
咳嗽声猝然响起的那一刻。
花晚晚蓦地兔躯一震,瞬间全身兔毛都炸了起来。
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咳嗽声……
她当机立断迅速纵身跃起,转瞬之间就飞掠到佛像背后躲了起来。
她此刻心里简直一整个大懵逼。
搞什么啊?!
这特喵是天要亡兔啊!!
苏小刀不好好呆在他的金风细雨楼里,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啊?!!
她连夜扛着火车跑的速度实在太快,胖鸟一时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跟上去,当下整个鸟都快傻眼了。
但为了不让兔兔宿主露馅,作为标志性宠物的鸟,只好也跟着迅速躲到了王小石的背后。
王小石:……??
王小石比这一兔一鸟还要懵逼多了。
这忽然是咋个一回事?
这仿佛逃命般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究竟是来了多可怕的人才能让她吓成这样啊??
还不等他的念头转完,很快的,从庙外的雨帘里走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人高马大的威猛汉子。
另一个,是个看起来清癯瘦弱的病公子。
那个汉子甫一进门来便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观察他是否怀有坏心,而后随即快步走到破庙的另一边,蹲下身去动作麻利地生起了火堆来。
病公子的脸色较为苍白,他伸手从衣襟里取了条帕子掩住了唇,微微垂首不住地嘶声咳嗽着,随后边咳边撩袍在生起的火堆旁缓缓坐了下去。
看起来,二人之间显然是以那病公子为主。
王小石心里的疑团瞬间更大了。
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清瘦文弱的病公子,就算他武功似乎不低,但看上去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究竟因为什么才会让她吓得那样慌不择路地逃命??
花晚晚现下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其它。
方才一听到苏小刀的声音,她只觉脑子里倏然嗡地一声,于是想也不想就心虚地躲了起来。
但此刻这般听着他喘息沉沉的咳嗽声,她的心里却又逐渐难受到堵得不行。
苏小刀的咳疾似乎更严重了。
从进来到现在都已经小半晌了,他的咳嗽却好似是根本止不住一般,一声比一声更嘶哑,一声比一声更沉重。
她抿了抿唇,有些忍不住想要出去看看他。
看看他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
看看他如今的病情有没有好转些。
她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放了人家六年鸽子的人生。
只要她的脸皮够厚,装装傻充充愣,再道道歉,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她转过身抬起了脚准备走出去。
却又立马放了回去。
因为此时外面又有两个人进了破庙里来。
她听见他们齐齐跪下尊称苏小刀“楼主”。
也听见苏小刀逐渐止住了咳嗽声,声音还带着些许干涩的哑意,然后将他们温声叫了起来。
他说,入了我金风细雨楼,大家都是兄弟,没有尊卑贵贱之分,这样的虚礼,不可再行。
花晚晚心想,这么些年过去了,苏小刀他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人呢。
她倏而皱起了眉头。
尽管很轻微,但这两个人的气息好像有些不稳。
似乎有点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一般。
好像是——
杀意。
苏梦枕的手下现今有六个亲信,除了杨无邪、师无愧、茶花、沃夫子四人,另外还有眼前的花无错和余无语二人。
他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
但此刻这两个兄弟的所作所为,却辜负了他的一番信任。
他看见余无语的手中霍然现出了一柄青刃。
青刃看上去锋芒逼人,刀锋所对准的方向,是他。
也看见花无错的背上紧跟着现出了一排暗器机关。
寒光凛凛的劲弩机关对准的人,同样也是他。
苏梦枕目光一凛,袖中的红袖刀同时亦是蓄势待发。
然而还不待他抽出刀来。
他就看见眼前迅疾划过了两道火光。
“砰——砰——”
惊变总在一瞬间。
火光划破了空气,也划破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性命。
花无错和余无语二人齐齐倒了下去。
苏梦枕眉头一皱,当即迅速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
他猝然间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和苏小刀顺利会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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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一抹红袖
天际猝地划过一道闪电。
然后。
轰的一声。
苏梦枕蓦然觉得,好像这道惊雷也将他的理智一同炸了个粉碎。
寒风,凄雨,破庙,篝火。
周遭的一切一切,仿佛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的耳边笼罩着一阵阵嗡鸣声,他的咽喉口又一点点爬上了痒意。
他的目光,在触到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那一瞬,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猝然间一寸寸的发起麻来,发起冷来。
他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他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茶花也立马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来扶他。
“公子……”
他心想,晚姑娘终于回来了。
那公子的心病,是不是也可以就此痊愈了?
被茶花寄予了厚望的花晚晚,却反倒没有他这样的乐观信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站在佛像边,脚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她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刀刚才的眼神,好吓人。
像是她抢了他吃的似的。
有点凶。呜。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
怎么办。她有点怂。
作为一只夜兔,这真的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害怕。
她从心极了,怔怔的站在原地。
不敢动,不敢动。
苏梦枕的咳嗽声渐渐止了下来。
他手中的白帕又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梅。
他顿了下,手中一紧,揉皱了帕子。
帕子很快被火舌吞噬,消失殆尽。
他仍是半跪着,全身都僵了,腿也僵了。
他缓身坐了下去。
“还不过来。”
花晚晚身子一抖,迟疑了下。
她直觉苏小刀有点危险。
但也就迟疑了一会,她还是慢吞吞挪起了步子。
没办法,谁让理亏的人是她呢?
要是有人说着再会,然后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以来渺无音讯,销声匿迹,半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换成她不扭断对方狗头才怪。
苏小刀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只要苏小刀不扭断她的兔头,那就什么都好说。
但她的步子挪了好半晌,才缩短了不到一半的距离。
苏梦枕掀眸看了她一眼。
明明他也还没说什么。
但只是一个眼神,她就立马从心了。
她一激灵。
随即脚底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走近前去。
她也跟着盘腿坐在了火堆旁。
然后先发制人开了口,“那个,你听我狡辩……咳不是,你听我解释!”
苏梦枕神色淡漠,“嗯。”
他的表情实在太冷淡,花晚晚不由得愣了下。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不要听她解释啊?
她抿了抿唇,将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
然后解释了起来,“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会离开那么久……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家里,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过来,但我真的有记得要回来的,可是我没想到一过就是六年,我真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
花晚晚原本打算的是,等她想清楚该怎么解释了,之后再回风雨楼去见苏梦枕。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造成了今夜一场意外的再次重逢。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因而这段话有些颠三倒四,没有条理,也难以让人信服。
苏梦枕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他目光幽深,看着她的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花晚晚被他盯得一整个后背都快麻了。
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给个准话啊大哥??
外面哗啦作响的暴雨稍微小了一点。
燃烧的篝火堆时不时响起一两下噼啪声。
花晚晚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少顷,才听到他从喉间溢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花晚晚:“…………”
又‘嗯’?
所以‘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解释你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花晚晚觉得她快头秃了。
苏小刀现在怎么比以前还要更难搞了。
还没等她理出点头绪来,又听到苏梦枕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回去?”
兔:……??
花晚晚一脸困惑,她刚刚不是都解释为什么不回去了吗?
苏梦枕淡淡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小石,又看了一眼王小石跟前的火堆。
他带着茶花进庙里来的时候,那堆火显然已经燃了有会儿工夫了。
“回来了,为什么不回风雨楼。”
他没有再看她,转而看向了门口的雨帘,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为什么躲开。”
花晚晚懵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她一定回到片刻前狠狠揍醒刚刚那只犯傻躲起来的兔子。
这特喵更不好解释了啊喂!!
不,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还不如直接回到六年前再杀雷损一百次,一个炸药搞得她一旷工就是六年,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只咕咕精,此时此刻还得被迫面对苏小刀绷着的臭脸。
咋办哦?
她该怎么解释这种兔子犯蠢的行为哦??
本来无故放了人家六年鸽子的解释就已经够牵强了,现在这个一解释,就算说的都是真话,估计更难以让人相信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没底气的说了一句,“我有要回去的,真的。”
只不过是想着晚点再回去而已。
苏梦枕回头看她,目光微沉。
花晚晚被他看得视线飘了飘。
茶花在旁边看得都有些替自家公子着急。
他知道,公子枕边有一个木匣,匣子里放了一方木牌,木牌上寥寥几笔勾画着一只兔子,那是总迷路的晚姑娘当初刚来到风雨楼时,挂在她屋外的木牌,是公子为她画的。
也知道匣子里还有一张染着点点红梅的帕子,六年的岁月过去,红梅已成了颜色深暗的墨梅。他不知道那张染血的帕子是什么,问了杨总管,他的答案也在预料之中,仍然还是晚姑娘的。
更知道里面还有一枚和田白玉所雕的玉兔伞坠。
那是公子亲手一点点雕刻而成,未曾假于他人之手,为了完成这枚玉坠,公子床底下的箱子里几乎扔满了失败废弃的玉料。
没见到晚姑娘的时候,在这六年来的两千多个失眠夜里,那个木匣的精致雕花,几乎都快被公子的手一点一点的抚平了。
如今见到了面,怎么反而是什么话都藏在心底不肯说出来了呢?
茶花的公子此时成了个沉默的闷葫芦。
坐在旁边的兔子又心虚到不敢吱声。
周遭的空气显得越发沉寂了。
最后打破凝滞气氛的,是兔子的肚子。
花晚晚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哦,折腾到现在,原来已经到宵夜时间了。
兔子的行事准则之一,反正做什么都不能耽误她干饭。
她朝王小石招了招手,“小石头,我的辣菜肉饼呢?”
京郊那家小面馆里还售卖辣菜肉饼,她当时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于是直接把剩下的十几张饼子全一把兜走了。
现下正好拿来当她的宵夜。
苏梦枕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小石头?
王小石立即会意,动作麻利,从包裹里取出了几个油纸包,快步走近前去递给了她。
花晚晚顺手拽了下他的衣袖,将他拉着一道坐了下来。
她手上动作飞快,拆了其中一个油纸包拿了几张饼子出来,给王小石和茶花各分了一张,见者有份,只除了病病的苏梦枕没份。
她想着,辣菜饼里头的馅料虽然用的是芥菜根,不是辣椒,但吃起来还是有些辛辣,苏小刀还患有咳疾,他不能吃这个。
再加上以前苏小刀和她去逛州桥夜市时,他几乎很少入口这些东西,所以她也就没想着分给他。
饼子已经冷了,吃起来有些硬,没有刚出炉时好吃了,但花晚晚觉得勉强还能接受。
反正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但王小石倒是不愧为恋爱十七次的多情骚年,他用树枝叉着辣菜饼在火上烘烤着,等到烤软了些,也烤热了些,但又不至于会烫着手,然后才将热乎乎的饼子递给了花晚晚。
很周全,很细心。
周全细心到,苏梦枕的脸色一下都不好了。
茶花偷觑了一眼,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对此毫无所觉的兔子,笑眯眯接过了好心人的投喂,“谢谢小石头。”
王小石也对她笑了笑,又拿起一张饼子继续烤了起来。
年轻人笑容真诚,面目清朗,总是很容易就让人好感倍增。
苏梦枕的脸色却越发沉了下来。
呵,所以,这就是她回来后不但不回风雨楼,而且还故意避开他的原因了么?
他的周遭全是低气压,除了某只光顾着埋头干宵夜的兔子,在场的另外两人一鸟全都感觉到了。
茶花:拿饼的手,微微颤抖。
胖鸟抬起翅膀一把捂住了鸟脸。
绝了。
没救了。等死吧。
这只兔子的神经还能再粗些吗??
王小石目光微微一动。
方才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故,他作为旁观了一切的看客,自然不可能猜不出来。
原来这位看似瘦骨支离,一身姿态却仍孤傲凛然的病公子,竟然是那位可堪称之为江湖传说中最为传奇的人物——
金风细雨楼的掌舵之人。
名动天下的‘梦枕红袖第一刀’。
红袖刀,苏梦枕。
王小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侧的一团厚布帛。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这是江湖上最为传奇的四把顶级武器。
血河剑如今已被方歌吟方巨侠传给了自己的义子,不应刀似乎自六年前京郊十里亭那一役后,就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匿迹不见踪影,再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有传言说是在那场爆炸中被炸了个粉碎,也有传言说是落在了金风细雨楼这位苏楼主的手里。
而红袖刀,自然是也在这位‘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手中。
挽留剑,如今正被裹在了他身侧这团厚厚的布帛里。
他初出江湖,一人独行,没有背景,若是不将这把挽留剑用厚布层层遮掩起来,赴京这一路上,估计免不了要招惹到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兔子这顿宵夜吃完的时候,这场突然而至的骤雨也逐渐停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
苏梦枕轻咳了下,随之站起了身,“走吧。”
茶花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破庙的一处阴暗墙隅下,“公子,花无错和余无语两人的尸身该怎么办?”
因为方才那二人想对苏梦枕下死手,所以花晚晚也没有留半分余地,对准的都是必死无疑的命脉。
而茶花早在此前就将那两个叛徒的尸体挪到了角落里。
苏梦枕默然了片刻。
那二人也曾经是他信任多年的手足兄弟,落到今夜这般不得善终的下场,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虽然是阿晚动手杀的人,但那个隐藏于背后操纵之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他沉声道,“先暂且放着吧,回去自会有人来处理。”
“是。”茶花应道。
苏梦枕走到庙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来,面色清冷,“还不回去?”
花晚晚赶紧点点头,然后带着胖鸟跟了上去。
而她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招手叫上自己的见面礼,“小石头,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茶花威武雄壮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偷偷觑了过去,果然见自家公子的脸色显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仿佛一场随时都会来临的暴风雨前兆。
王小石倒是没注意,他应了声,收拾了一下包袱,也快步跟了上去。
花晚晚带着见面礼走到苏梦枕身侧,忽然想起她刚刚光顾着吃宵夜了,好像给忘记了为他二人作介绍。
于是她抬眼看向了苏梦枕,张了张嘴,正要准备开口说话。
却见他微一侧首。
而后目光幽暗的瞥了她一眼。
他眼神里的寒火明明灭灭。
这一眼。
阴森森,凉飕飕。
神经粗如花晚晚,也明显感觉到了里头包含的危险冷意。
兔子:…………嘤!
他好凶!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快把自己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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