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枝寒梅


    无腿行万里,千手不能防。


    这是江湖中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双腿残疾,却练就了无需腿劲的绝顶轻功。


    无法练武,却习得了防不胜防的独门暗器。


    说的,就是阻挡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他的相貌,亦是极好的。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冷傲孤寒,却又丰采高雅。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杂糅合在一处,就成了这个人。


    更别提,此人虽双腿生有残疾当下只能坐在轮椅上,但仍是不改其身姿端正,凌然正气。


    这样明显的特征,花晚晚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此人是谁:“无情大捕头。”


    无情颌首道:“晚姑娘。”


    无情面上的表情看似淡淡,但他的眼底依稀夹杂着几缕令人难以察觉的打量。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她,但却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她。


    这位晚姑娘的方向感似乎非常差,这一段日子以来,曾有那么几次不经意路过了他所居住的小楼屋顶。


    他之所以会关注到她这个人,最主要的一点,便是由于她的轻功委实高明,竟能完全不触发他于小楼中布置精密的机关布防。


    更遑论这位晚姑娘,自九月下旬踏入这汴京城后,至今还不到短短两个月,便已然成为了各家情报网络上的重要刺探对象。


    无情作为诸葛神侯府好似参谋般的人物,自然亦是对她有所关注和了解。


    花晚晚抬起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嘴。


    她的口腔内咬出了血,血已经从嘴角溢了点出来。


    在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后,她的视线又再次转移到了那班跑马卖解的人身上。


    当下那些人似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了。


    无情凝眸看着她姿色天然的侧脸,目光中隐露的神色复杂难辨。


    她的真人,比资料画像上的模样更为好看,眉眼之间也更为生动。


    但与此同时也让他愈加难以理解,像她这样一个约莫二八年岁的年轻姑娘,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意为何竟是犹如猛兽的气息一般,隐隐透着凶戾和残忍。


    “这么晚了。”


    他倏而出言试探道,“晚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当下是人定亥时,其实并不算太晚,但也不能算太早。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问出这句话的重点,并不在于前一句,而是在于后一句。


    花晚晚听到问话再次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倏地有一瞬的空洞,但又只是极快的一瞬。


    快到连无情都险些误以为是他的幻觉。


    她再次暗暗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强行施加疼痛感来让自己的心绪尽量平静下来。


    她不露声色的咽下一口血,然后才开口应道:“出来放风。”


    无情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下。


    花晚晚再次侧眸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个跑马卖解的班子正当要离开了。


    她的眉眼随即愈加冷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苏梦枕来了。


    这座自古繁华的汴京城,说大不大,像传闻中那般难以得见的狄飞惊却也能轻易碰上面。


    但说小却也不小,至少这是苏梦枕第一次见到这位盛捕头的庐山真面目。


    苏梦枕颌首道:“大捕头,久仰。”


    无情亦是应道:“原来是苏公子。”


    二人不约而同都在不露痕迹的观察对方。


    花晚晚不想留在这里听他俩走什么客套寒暄的应酬流程,她的脚尖一点,立时就要施展轻功跟上那个杂耍班子。


    苏梦枕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冬日的寒风在沉沉夜色中总是更为肆虐,透过衣袍钻进骨缝里,冷得让人的心上蓦地盘绞起了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浸出了一丝血色。


    清透白净的颊边也被染上了斑驳红痕。


    苏梦枕掩唇轻咳几声,倏而伸手从衣襟内里取出了折叠齐整的一条白帕。


    苏梦枕的咳疾发作严重时总会咳出血沫,所以他的身上时常带着帕子以备不时之需。


    但当下这条白帕却并不是要用来遮掩他的咳血。


    他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将白帕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花晚晚的目光透着茫然不解,不大明白他这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她看不到自己颊边挂在唇角的一抹残血,但苏梦枕看得到。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血迹,擦擦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顿了顿,好似兀自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但花晚晚没能听清。


    苏梦枕的目光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他静静的看着她接过帕子。


    「辛苦了。」


    她从方才起便是一直盯着那些被采生折割的可怜人,这对她来说远比常人来得更为愤怒,同时也更为难以忍受。


    但她这次竟是很努力的保持住了她的理智。


    真是辛苦这姑娘了。


    花晚晚拿着帕子随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然后又是立马打算想要施展轻功追赶上那个杂耍班子。


    但却再次被苏梦枕给拦了下来。


    “不用跟。”


    他对她说完,又转而看向了无情:“想来,大捕头眼下应当已经知晓窝点在何处了吧?”


    无情的目光倏地微微闪了闪。


    他今夜本就是带着任务为了此事而来。


    但这件事的知情人并不多。


    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探寻,盯着苏梦枕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点了下头给出答复。


    “在北市。”


    这伙人,玩着灯下黑的把戏,但终究还是被查了出来——


    天泉山,山道上。


    苏梦枕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他的面上此时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神色中夹带着凛凛的寒意。


    花晚晚沉默着跟在他的身旁往山上走。


    然而她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你觉得方才那几个人招供时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无情今夜本就是为此事而来。


    他手下的捕快在北市的民宅中,将那些丧尽天良的一干人等抓捕归案的时候,花晚晚和苏梦枕也在当场。


    从那些人嘴里招供出来的,像这样采生折割以牟利益的竟是不止这一两个窝点而已。


    而这群人的真实身份,大多都还是在江湖上有那么一点名头的人物。


    当今武林中三十六分舵七十二瓢口,各个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江湖帮派,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拜的六分半堂的山头。


    从他们口中所招供出来的主使者,便是那位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震雷。


    苏梦枕面色沉沉:“他们不该知道。”


    便是无情也都同样觉察出了此事的不对之处。


    再加上以这群人的惯常行事来看,不该如此容易就被查出落脚的窝点,亦不该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一一抓获。


    很显然,这些人仅仅只是被用来争先的弃子,而这些弃子是有人想要利用以此来移花接木,祸水东引。


    但也正是因此,至少现下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摊猥劣下作的买卖生意,主使之人确是出自于六分半堂。


    “若是雷震雷出了事,现今最有可能接任总堂主的会是谁?”花晚晚忽然问道。


    她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


    这个世界的江湖不自由,不自在,不逍遥。


    这里的江湖争斗,比起她所身处的、所熟悉的那个江湖,也要更为残酷太多太多了。


    而她从来都清醒的知道。


    对这个世界而言,她是过客。


    因此她也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


    一个游离于世外,抽身于事外的看客。


    所以她其实一直都不愿对这个江湖了解太多,掺和太多。


    但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她只是不愿,如今却是已然打定主意非要了解,非要掺和不可了。


    “六分半堂内,曾经的总护法雷阵雨和雷损二人分庭抗礼,谁也容不得谁。”


    苏梦枕为她的问题作出了解答,“但雷阵雨跟关七当初一战过后两败俱伤,自此后雷损便少了挟制,势力也因此而逐渐坐大。”


    花晚晚:“…………”


    怎么又是苏小刀未来的老丈人?


    她并没有将此话说出口,但她的眼神实在是太直白太好懂,苏梦枕就算不想看懂都不行。


    但在这件事上,他确实不愿让她有所误会。


    “十年前,那时的风雨楼方才起步处境艰难,雷损看中了我,我无法拒绝,不得不与其养女订下了一纸婚约。”


    这种无可拒绝的看中所隐含的意义,自然是作为他雷家的招郎。


    金风细雨楼创立至今整整十年,他的那一纸不甘心不情愿的婚约,也同样是跟着存在了整整十年。


    那是苏梦枕无能为力的年少时光。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深刻透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身处弱势之下的人,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花晚晚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她便问道:“那就是说,我可以杀了他吧?”


    若是那果真是雷损铺下的摊子,就算他是苏小刀的老岳父,那她也绝对必须干掉他了,没得商量。


    “想杀雷损没那么容易。”


    苏梦枕边走边说道,“雷损自身的武功本就极高,更遑论他的手底下还有狄飞惊、雷动天等人。”


    “若想动雷损,须得先行斩断他的左右臂膀。”


    “…………”


    再长的路,也终究会有抵达尽头的时候。


    很快,两人一道回到了风雨楼里。


    苏梦枕将路痴的兔子送到了她的房门口。


    在花晚晚转过身即将要推门进去时,他忽然出声叫住了她:“关于此事我当下已有章程,你先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行叭,衣食父母苏小刀都发话了。


    她乖巧点头:“好。”


    而后即是转身推门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瘫各的。


    苏梦枕面色平静的看着她推门进去的背影,又看着她回过身来将房门缓缓关上。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良久,良久。


    久到他眼里的寒火逐渐燎成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开始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了-


    那兔兔呢-


    写到后面这里的苏公子看着背影时,我的脑子里浮现的居然是我去买几个橘子……-


    啊,又是伪装正经人失败的一天呢-


    今天有点事,更新的有点晚哈。


    乾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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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一枝寒梅


    天色已经很晚了。


    苏梦枕独自一人回到玉峰塔时,茶花早就已经在楼上等候了许久。


    他甫一坐下,茶花立时就端了碗黢黑浓稠的药汁上来。


    苏梦枕伸手接过药碗,一仰头便干脆利落将整碗药汁全都灌了下去。


    他残喘至今的人生中,前面整整二十年,日日皆是如此几碗苦药一路苦过来的。


    抬头喝药的动作,几乎已化为这副病弱残躯的一种本能。


    “茶花。”


    他方才放下药碗即已开口吩咐道,“你去唤杨无邪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公子。”


    茶花的手脚动作一向麻利,他很快收拾好了药碗旋即立马转身匆匆离去。


    等他走后,苏梦枕阖着双眼微微半倚靠在了椅背上。


    一碗苦药就算是喝完了,那份苦也往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苏梦枕以为他早已能够做到无视那份苦。


    但今夜不知为何,明明是多年来喝惯了的药,这一碗却好似万分苦涩,苦得他喉咙口一阵阵发麻发痒。


    这份麻痒实在令人难以忍耐,他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急急呛咳了起来。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着从怀里摸出帕子,却在即将捂上唇时无意中瞥到了帕上一抹殷红。


    这并非是他的血。


    苏梦枕的咳嗽仍然还在继续不休不止,但这次却一直都没用上手中紧攥着的那条帕子。


    这场咳嗽犹如疾风暴雨一般来势汹汹。


    然而爱意和咳嗽一样,是忍不住的。


    那个姑娘,有着他以前不曾有的,以后也不可能会有的鲜活生命力。


    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是有如初升旭日一般的盎然朝气。


    正如她手中那柄扶光伞的名字一样,是扶桑浴东海之光色,是日出东方之初光。


    有着温暖,有着生机,有着希望。


    这是他所羡慕的,亦是他所渴求的。


    在她身边时,周遭的世界好似都隐隐生动了不少。


    所以他总是会忍不住的想靠近她,仿佛只要再靠近那么一点点,就算是他苏梦枕,也能就此获得新生救赎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理解自己,为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追寻她的身影。


    他总是高高站在这玉峰塔上。


    有时候他会倚靠在阑干边,远远就望见她带着那只小鹦鹉到处乱跑,时不时还叽叽咕咕说着小话。


    有时候也会看见,她似是委实无聊极了一般总是故意欺负着茶花玩,那样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却每每都会被她逗得脸红脖子粗。


    有时候却也能更加靠近她,看着她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里,总是不自觉就将她的想法全都透露了出来,或是在偷偷观察他,亦或是在心里偷偷编排他。


    她的眼瞳是琥珀色,浅浅的,淡淡的。


    当她抬眸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总是会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看。


    看着她滢滢的眼瞳里,映着小小的苏梦枕。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想开口问问她,在她眼里的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想问问她,在她心里的苏梦枕,又是被放在了哪个位置上。


    但苏梦枕却从没开口问过。


    因为他知道,他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后,遇见的第一个人。


    对她而言,苏梦枕这个人,或许是不同的,却又或许与旁人没什么不一样。


    但那同时也是他第一次,仅仅只是初初遇见,苏梦枕就变得不像苏梦枕。


    他自己当时也全然不明白,为何会在出言将她挽留下来后,竟还轻易就应下为她亲自动手煮了那一锅猫耳朵。


    而他也是直至今日,在一眼看见她唇边挂着的那一抹嫣红时,他的心口处,就像是被刺入了一把无形的尖刀,蓦地泛起了一阵难挨的绞痛。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他好像对她有些过于在意了。


    ——他好像,是不是,忍不住的,喜欢上她了?


    但他心中这些千回百转的意难平,却是不能,也不愿让她知晓半分的。


    心犹豫而狐疑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苏梦枕的时间不多,而她的时间却还很长,很长。


    长到,只要想到了未来她的时间里,会有另一个人陪伴着她一路走下去。


    那时的苏梦枕,或许早早就已经入了土。


    却又或许会因此而时时都无法为安。


    若是未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他好像不止是羡慕,而是会忌妒,很忌妒。


    就算是到了黄泉底下也会很忌妒。


    仅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无意识中诞生的感情却竟是那样沉重,就像是掉进了一片幽暗无底的深渊,沉沉的直往下坠,完全都看不到半分落地的尽头。


    同样的,也完全看不到半分希望的光亮。


    苏梦枕的咳嗽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手中染上白雪红梅的帕子。


    这是她拭去了唇边那抹残血之后,甚为熟练地顺手将其放回了他的怀里。


    这让他不得不对此有所猜想。


    是不是从前的她,身边总是有着那样一个人,让她如此信任,又如此依赖,让她近乎本能一般的将这条帕子塞回了他怀里。


    他的心中纷乱如麻,似有愁肠绕转千百结。


    他好像,放不下那个姑娘了-


    杨无邪踏进门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心神不定的苏梦枕。


    他的手中还攥着那条雪中红梅。


    杨无邪的脚步顿了顿,正当在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的时候,里边便已传来一句:


    “进来吧。”


    “公子。”


    杨无邪很快就走了进来,“茶花说您找我有事相商?”


    苏梦枕不露声色的将帕子放回了怀里。


    他微微颌首,随即将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予了他知晓。


    杨无邪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如若果真是雷损所为,他的目的是什么?”


    苏梦枕却没立即答复他这个问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那天,狄飞惊也在三合楼。”


    杨无邪自然知道他话中所指代的,是哪一天。


    那天他比公子稍微晚一步赶到了三合楼。


    他甫一赶到的时候,即刻间便感觉到了一阵翻涌不休的杀伐之气。


    公子早已告知过他,晚姑娘是出身于一个名为夜兔的种族,自生来就拥有一身离奇怪力,除了食量极大以外,还有十分不喜日光的特性。


    但他不论如何都没能想到。


    这晚姑娘真正心生杀意时的那股气息,竟是让人仿佛亲身处于血腥残酷的杀戮战场之中,骨头里都不由自主渗出了刺痛的冷意。


    夜兔一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杨无邪心里这般想着,嘴里也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出身。”


    苏梦枕的面色平静如水,“只要她一天是风雨楼的人,我便一天为她遮挡风雨。”


    若是有哪天,她想要离开了,也不再需要他了……


    苏梦枕不由自主的垂眸看向了身前衣襟处。


    这里还放着那一条浸染残血的帕子。


    如若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真的能够做到放开手,任她就此飞往那片属于她的天空吗?


    苏梦枕不知道。


    他的一颗心塞得满满的,挖开一看里边全是不愿意。


    杨无邪眼看着自家公子的神色变得晦暗难明,他不由得顿了顿,然后开口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公子,您先前吩咐我多加注意莫北神的动向,已经有发现了。”


    苏梦枕倏而看向他,问道:“有结论了?”


    杨无邪神色沉重的点头应道:“确是。”


    确是卧底无疑,确是叛徒无疑。


    据那只曾在六分半堂里住过整整一月的小鹦鹉所说,莫北神曾在私底下偷偷与雷损进行过会面。


    “他的上线,果真是雷损?”苏梦枕问道。


    杨无邪颌首道:“据当下查到的资料来看,是他。”


    “那便暂且按兵不动。”


    苏梦枕眯了眯眼,说道,“一旦时机合适,即可由他作为投石问路的那一颗石子。”


    “雷损想要利用弃子争先,欲行祸水东引之计。”


    杨无邪大概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后又复而提起了今夜的事,“莫不成他是想要借着晚姑娘的手,去对付六分半堂那位雷总堂主?”


    “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苏梦枕面色沉着冷静的分析道,“他想要利用借来杀人的不仅仅只是她,还有我苏梦枕这把刀。”


    只要循着她这条线,就能牵连着带上苏梦枕。


    这是如今汴京城内各方势力做出的判断。


    各大势力早就纷纷放下了笼络花晚晚的计划,只因她成日里一门心思的待在金风细雨楼中,偶尔出了楼去放放风,也常常都能见到苏楼主亲自赶去接人。


    各方势力皆在暗地里猜测二人关系不同寻常,既是如此,他们就算再如何想要挖这位苏楼主的墙脚,那么也绝对不可能会成功了。


    “那如今,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做?”杨无邪问道。


    苏梦枕沉吟片刻,说道:“当下汴京城的这盘棋局,所有棋子都在逐渐被盘活了过来。”


    “接下去风雨楼要充当的,究竟是棋子还是执棋者,就看我们如何来拨动这棋局了。”


    只有搅浑了这水,才能摸到了那鱼。


    金风细雨楼若是不想要遭了这池鱼之殃,那就必定是要谋取得了那渔翁之利。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在心里辗转反侧反复纠结,吃着某位七舅哥的酸醋~-


    忽然想到,苏小刀之后还得要对上七个妹控hhh-


    今天出门了一趟,更新得有点太晚了,抱歉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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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一枝寒梅


    汴京城的风,刮起来了。


    这是城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迷天七圣盟,之所以称为七圣,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七个人,而是因为一个人。


    “迷天七圣”指代的,从来就只有那位创始人关七,关木旦。


    但他的手下,还有六位圣主。


    这六位圣主各个都是身怀绝技,武功才智非同小可。


    然而就在昨夜,迷天盟的二圣主“长尾煞星”闵进,死在了六分半堂辖下的分堂口。


    迷天盟内皆是大惊,大惊过后便是群情激愤。


    但这激愤的群情却并不是为了那位二圣主的死,而是因为此事已能算作是老对家六分半堂的一场挑衅,这同时也是将他们迷天七圣盟的脸面放在了地上随意践踏。


    与迷天盟内的愤懑气氛不同的,是此时的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内,总堂主雷震雷坐在大堂主位上,他的女儿雷媚和雷损二人,分别坐在下首两边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雷震雷此刻的脸色乌云密布,像极了他的名字,好似随时要震出几个雷来,他语气沉沉的出声问道:“查出来了吗?”


    “还未曾。”


    雷损摇头,复又接着说道,“但以闵进尸体上的种种痕迹来看,确是死于霹雳堂的火器之下无疑。”


    而众所周知,六分半堂与江南霹雳堂牵扯极深,有如创始人总堂主雷震雷,便是出身自霹雳堂雷家,也有如雷损雷动天这样的主要干事,亦是大多都为雷家子弟。


    雷媚看着虽然年纪还很轻,约莫还不到桃李年岁的模样,但她近两年来已在六分半堂内领了职务为父亲分忧。


    雷损的话音方才落下,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但你我都知晓,此事根本就不是咱们堂里动的手。”


    甚至于,此事他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并没有比迷天盟早到哪里去。


    “但你也该清楚知晓。”


    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美丽姑娘,雷损不吝于多给点耐心解释两句,“现在整个汴京城中,恐怕没有半个人会相信你这句话。”


    迷天盟和六分半堂的对峙争斗由来已久,偶尔双方矛盾激化相互杀死个把人的事并不少见。


    尽管此次被杀的是一位在迷天盟里分量极重的圣主,但也不是什么多不可能的事。


    “关木旦出关了吗?”雷震雷遽然开口问道。


    同为汴京两大帮派势力的首脑人物,雷震雷对那位七圣主关七向来都是忌惮不已。


    无他,只因为关七此人委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并且同时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天才。


    他的领悟能力之高,武学修为之深,说一句横扫京师武林都不为过。


    而彼时的六分半堂总护法“霹雳火神”雷阵雨曾与关七对过生死一战。


    此一战的结果是二人两败俱伤,自此之后关七便甚少现身于人前,暗线探查出来的消息皆是此人在闭关修练专攻武学。


    若果真如此,恐怕他现今的武功之高更是无人可敌。


    想到此处,雷震雷的目光意味不明的投向了雷损。


    当初雷阵雨和关七二人那一场对战,他心里对此役的来龙去脉算得上门清,始作俑者便是他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堂主。


    自雷阵雨出事无奈隐退之后,雷损几乎算是彻底没了掣肘,六分半堂内大部分的人心皆在暗地里被其拉拢或收买,指不定在哪一日就会对他这个总堂主倒戈相向。


    关于此番种种雷震雷心下虽一清二楚,但在现今自身形势大不如人的情况下,他的面上向来都是一副对其信赖有加的模样。


    这两位上下属也算是分外默契,皆是同样的面和心不和,雷损至今尚未完全摸清他这位上级的实力底细,平日里亦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据暗线带回的情报,关七仍是在闭关当中。”


    雷损沉声回答道,“但迷天盟内部底下人心躁动,想来距离他出关之时,也就是这几日了。”


    雷震雷沉吟片刻,吩咐道:“近来让堂中多加警戒,以防关七和迷天盟前来突袭。”


    雷损垂首掩下目中神色,倏而又提议道:“对付关七这样的绝顶高手,是否要先行暗中布置好火药以防万一?”


    “可。”雷震雷点头应道——


    又刮起了一阵北风。


    距迷天盟的二圣主闵进的死才堪堪只过了两日,盟内的六圣主“黑面神君”张纷燕,亦是同样被火器所杀,死在了六分半堂管辖之下的分舵口。


    神侯府内。


    诸葛正我端坐在大堂主位之上。


    这位面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的削瘦老人,却有着一张略显孩子气的俊脸,依稀能看得出年轻之时的惊才风华。


    无情坐在轮椅上垂首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才缓声开口说道:“虽说闵进和张纷燕此二人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不干不净且人命不少,算得上是死有余辜……”


    “但两位圣主接连死于霹雳堂火器之下,不论此事是不是六分半堂所为,对迷天盟而言,如今就算不是也必须得是了。”


    “唉……京中恐怕就要大乱了。”


    诸葛正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与追命暂且不要随意离开汴京城,近来须得多加关注各方动向。”


    “是,世叔。”


    ******


    雷媚第一次见到花晚晚的时候,是在州桥夜市上。


    彼时的她一脸乖巧蹲坐在小摊边的矮凳上,埋头吃着一碗丁香馄饨,那张桌上的空碗垒得比人都还要高。


    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月色镶边红裙,穿戴皆是价值不菲之物,但她的所作所为却是十足十的有够接地气。


    等到雷媚办完事原路返回时,又第二次见到了她。


    那会儿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剥着一颗糖炒栗子,就是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虔诚,看得雷媚忍不住嘴角直抽,不知不觉就盯着她看得走了神。


    这次她的身边多了那位风雨楼的苏公子,他当下应该是觉察到了盯着她的视线,立时就侧眸看了过来,目光中是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缱绻与温柔。


    随后她也下意识跟着一道看了过来,嘴里还塞着一颗刚剥好的栗子,颊边也还鼓鼓的,在瞧见雷媚的时候,蓦地就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极了的笑容。


    而第三次见到她,便是在此时,在此地。


    “晚姑娘。”


    雷媚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里,露出的却是显而易见的防备之色。


    花晚晚对此并不在意,反而还算能够理解她的防备究竟为何而来。


    毕竟任谁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却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当街拦住了去路,大概脸上的表情也都不会有多和颜悦色。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作战方针,花晚晚手上撑着扶光伞,仍是一副笑脸盈盈的表情:“雷姑娘。”


    她此刻眉眼带笑的模样实在生动,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就心情放松了下来。


    也让雷媚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灿烂极了的笑容。


    她的神色旋即也缓和了些许,问道:“晚姑娘特意将我拦下来,是否有何要事?”


    “嗯,有事。”


    花晚晚点了点头,接着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三合楼,笑眯眯的说道:“我想请你吃饭。”


    雷媚:“???”


    …………


    雷媚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轻易被那张笑脸蛊惑。


    然后就色令智昏似的跟着她进了这三合楼。


    再然后。


    她就被一只进食的兔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再再然后。


    她从三合楼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花晚晚坐在窗边,表情惬意的托着腮趴在阑干上,看着雷媚那身姿曼妙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渐渐消失不见。


    然后又看着远处出现一抹缟色的清瘦身影,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直至此刻近在眼前。


    她倏而回过身来,没骨头似的悠然倚在阑干上,然后笑眯眯的朝来人招了招兔爪子:“苏公子,你又来结账了呀?”


    一个“又”字,很形象了。


    苏梦枕好笑的瞥了她一眼,说道:“不是昨日才又预支了工资?”


    又一个“又”字,很生动了。


    某只兔子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又装模作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泪,这才开口说道:


    “你也知道,三合楼的菜品虽好,但它也有一个令人心痛的缺点,那就是贵。”


    “而我的荷包也有一个令人心酸的缺点,那就是漏。”


    每次兔兔出来外头浪里个浪的时候,荷包就好像破了洞似的哗啦啦直往外漏钱,真是令兔心酸又心痛。


    苏梦枕不自觉溢出了一声低笑来。


    他唇角微微勾起,从善如流的取出几粒金瓜子放在了桌上。


    而后说道:“好了,走吧。”


    耶,今天全场消费由苏老板买单。


    俗话说的真好,不要脸的兔子有肉吃。


    再再次蹭饭成功的兔子立即乐滋滋跟着他下楼。


    回去路上。


    苏梦枕看着某只走在前面自信满满的兔子,摇摇头失笑着伸手将她一把拎了回来。


    他说:“这条路才是。”


    “哦。”路痴兔子乖巧点头。


    一人一兔静静的走在路上。


    没多久,花晚晚蓦地又出声唤他:“苏公子。”


    苏梦枕低低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以你来看,雷媚会答应跟我们合作吗?”花晚晚问道。


    “她会。”


    苏梦枕颌首道,“只要她有野心,就决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那就好。”


    花晚晚点了点头,又似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她说,“原本我还担心万一她不合作,那我到时候就不得不下手为强了……可我还挺喜欢她的呢。”


    苏梦枕眉心微微动了动:“你们今日不是才第二次见面?”


    “是呀。”


    花晚晚边走边说道,“但她偏偏就是合了我的眼缘嘛。”


    在某只小凤凰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对兔子来说,一来合了眼缘,二来时机刚好,那就完全可以交个朋友了。


    更别说,雷媚长得还很秀色可餐。


    刚刚对着那张美美的脸蛋,兔都忍不住多干了两盆饭。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脸的兔子有肉吃~-


    反正最后买单的都是苏大公子~-


    乾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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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一枝寒梅


    玉峰塔上。


    花晚晚不忍直视地瞅了一眼桌上那坨肉球,然后回过头来,一脸无言。


    这两个月以来,这只小傻鸟大多时间都跟着某位体体贴贴的杨管家,天天被伺候得舒舒服服,顿顿被投喂得圆圆满满。


    花晚晚诚恳发问:“杨管家,我能问下你是怎么喂的吗?”


    狄飞惊是这样,杨管家也是这样。


    怎么,你们汴京城的人都是什么养猪小能手吗?


    她不过就是一转眼没注意,这坨鸟就跟海绵泡水似的又又涨了一个码,现下都比她的肩膀还要宽了不少。


    以后它可别想待在兔的肩头了。


    兔是真怕被压成高低肩。


    但这都还不算什么大问题,问题是等到她回去主世界百花楼后,她该怎么才能跟七哥解释,为什么短短一晚上时间,这只傻鸟就完全胖若两鸟了呢……


    莫名被动当了几个月的杨管家,杨无邪脸上的表情可比某只兔子更加无言多了。


    提醒也提醒过了,纠正也纠正过了,再怎么童叟无欺的杨总管,也永远叫不醒一只假装没听到的兔子。


    但对于她此刻诚心诚意的发问,杨无邪当下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它是自己吃成这样的。”


    他最多也就只是没控制住喂鸟的手而已。


    花晚晚一脸怀疑地瞄着他。


    杨无邪的目光顿时更加飘了。


    他面色微僵的干咳了一声,甚至于为了移开某位正牌鸟主人此时的注意力,还用上了声东击西之法转而说起了正经事,就是语气有那么一点生硬:


    “关于先前那摊下作买卖的幕后东家,以暗线探查到的情报来看,已能确认是雷损无疑。”


    某只兔子满满一脸都是“你是不是当我好糊弄”的瞄着他。


    杨无邪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当日晚姑娘所看到的那场跑马卖解,亦是有人刻意设置而成。”


    “这我倒是知道,毕竟……”


    说到此事,花晚晚也不由得跟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她的目光又移到了某只瘫在桌上肚皮朝天的胖鸟身上,“若不是因为狄飞惊,也不会有人能够轻易从我身边引开这只傻鸟。”


    当日她原本是带着这只缺德鸟航出的风雨楼,但却在准备回来时才蓦地发现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某只被点名的傻鸟立即发出抗议:“鸟才不傻!鸟聪明着呢!鸟还立功了!”


    “是。”


    杨无邪点头笑道,“多亏了小鹦鹉的误打误撞,我们才能在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之前,及时挖出了莫北神这个潜伏极深的卧底。”


    小胖鸟立刻骄傲挺胸。


    花晚晚目光幽幽的瞟了它一眼。


    什么叫误打误撞,那是某统开的外挂。


    而且若不是这傻鸟业务不熟练被时空乱流劈中后,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回系统空间数据,兴许你们还能挖出来更长一大溜呢。


    苏梦枕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对于此番莫北神的背叛,虽说不会为其而从此因噎废食,但现下其实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


    他抬手抵唇轻咳了几声,转而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雷媚虽已应下合作,但也不能对她过于掉以轻心。”


    杨无邪点头应道:“昨日已经通知过薛西神,近来多加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金风细雨楼五大神煞之一,那位西天神煞薛西神早已潜伏在六分半堂内,化名赵铁冷,不久前刚被提拔为堂内的十二堂主。


    接连听到两方神煞之名的花晚晚:“…………”


    不是她说,花东神真的好难听。


    但再想想也算了,反正不论哪个都好,路痴兔子也搞不清楚什么东南什么西北什么中。


    更别提,她估计在这个世界也待不长久了。


    她在来此之前算好了时间,最多也只能停留大概十二个月左右,也就是主世界的三个时辰后,必须赶在天亮前就得回到百花楼里,否则以七哥那异常灵敏的五感就该发现她人不见了。


    算一算她已经在这世界里前前后后也待了四个多月,而主世界此刻约莫处于夜半丑时,想来现下应当是七哥睡得正安稳的时候。


    某只在公司里天天摸鱼打混的打工兔,在上班开会的时候再次走神开起了小差。


    然后立马就被某位苏大老板抓住了。


    苏梦枕沉沉咳了两声示意她回过神来之后,当即面色就变得异常认真肃然,他看着她说道:“你的扶光伞其实是火器一事,在汴京城此番势力斗争落下帷幕之前,切莫让第四个人知晓。”


    “我知道了。”花晚晚点头应道。


    汴京城中这几日以来纷纷扬扬刮起的大风,皆是出自于某只夜兔的手笔。


    正如各大势力所探查到的情报资料,造成迷天盟二圣主闵进、六圣主张纷燕此二人之死的,确是火器。


    而每个夜兔的专属武器,正是一柄伞。


    这柄伞不止是能挡住天下间任何攻击的盾器,更是一把火力极其猛烈的热武器。


    但在当下这个世界里,花晚晚的扶光伞其实是火器的这件事,除了天知地知,除了一兔一鸟,也仅仅只有此刻身处玉峰塔上的苏梦枕、杨无邪二人知晓而已。


    在汴京城这盘棋局收官之前,若是有个万一,此事被人有所察觉——


    虽说他们的谋划部署便会就此被全盘打乱,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计划,计划是死的,人才是活的。


    苏梦枕向来只要有六成把握的事就会去做,他相信自己不论处于何种情形下都能足够冷静,也随时都能因势利导从而调整计划部署。


    真正让苏梦枕担心的,是那两头相争搏斗的猛虎,会因此而一道调转利爪对向她。


    若是如此……


    苏梦枕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


    他低头沉吟了小半晌,随后倏地抬头看向了杨无邪,即刻间便雷厉风行地下了决定:“无邪,准备一下,我要出楼。”


    “是。”


    杨无邪对自家公子向来都是令行禁止,他问也不问点头应下后随即旋踵转身,肩上还扛着只小胖鸟就片刻不停的疾步走出了玉峰塔。


    这二位在倏来忽往间行动迅速又果断利落,花晚晚一时间脑子都没能转过弯来,更别说什么及时反应跟上他俩的步调了。


    她一脸懵的眨了眨眼,问道:


    “啊?去哪儿?”


    怎么好好的开个公司会议,大老板却开到一半说散会就散会了。


    苏梦枕低头垂眸静静看着她,眉目微敛,眼神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看得花晚晚整个兔都快麻了,才听到他开口轻声说道:“去为风雨楼寻个盟友。”


    同时,也为她多寻一层安全庇护。


    ******


    苏梦枕以金风细雨楼时任楼主之名,向诸葛神侯府递了拜贴。


    这是无情第二次见到花晚晚。


    不同于此前那般戾气丛生的模样,她跟在苏梦枕身边缓步走进来时,那张容色昳丽的脸上,端的是一副乖乖巧巧的表情。


    像极了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若非无情曾亲眼见过她杀意猎猎的样子,就算是他,或许此时也完全都看不出来,她竟是与先前那般是同一个人。


    当下又是好一番见面寒暄的应酬流程。


    诸葛正我仍是端坐在主位上,他目光慈和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初露风华的小辈,问道:“苏公子今日亲身前来,是寻老夫有何要事?”


    苏梦枕坐在客位,温和有礼的颌首道:“苏某这里确有一事,须与神侯商谈。”


    对于这位年高德勋尽忠为国的老人,苏梦枕不吝于以敬贤礼士的姿态来谦恭相待。


    “哦?”


    诸葛正我抬手抚着颌下胡子,神色不变。


    苏梦枕亦是举止自若:“两个多月前,我曾在市肆上与无情捕头不期而遇,此事神侯应当知晓。”


    诸葛正我点了下头应道:“是。”


    苏梦枕继续说道:“我亦是知悉神侯府时至今日,仍未曾放弃追查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


    对聪明人而言,有时候仅是短短一句话便能从中解析出许多内容。


    无情眉头微微一动,问道:“看来苏公子是已经知道了?”


    苏梦枕颌首道:“今日方才确认。”


    他说完这句话后,旋即稍一偏头看了眼立于身后的杨无邪。


    杨无邪立即会意,抬手从袖中取出几张笺纸,走近前去将其交到了无情手上。


    无情手上拿着这几张薄纸,即刻便已低着头细细查看了起来。


    正堂内一时间静默无言,只除了偶尔有一两声轻咳响起之外,再无人开口说话。


    等到无情再次抬起头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诘问:“金风细雨楼为何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苏梦枕仍然面不改色:“若大捕头想问的是获取消息的途径,恕苏某无可奉告,这已是我风雨楼的要密。”


    “但大捕头也不必明知故问,帮派势力之间安插几个线人而已,这应当不足为奇才是。”


    关于这点无情当然清楚,但这薄薄的几页笺纸中,竟能详细记录到每个成员的上线是谁,上线的上峰又是谁,上峰最后又是听从于谁的命令……


    若要获得这样环环相扣、紧密相接的成员名单并不容易,那个从苏梦枕手中安插进六分半堂内部的卧底,想来地位应当不会低,更甚于兴许就是那位雷总堂主手底下的十三位分堂主其中之一。


    无情自然也明白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问出来的事,于是他转而开口问道:“这上面说的,那些低级成员上线的上峰,是六分半堂的五堂主雷滚和九堂主霍董,而此二人,又皆是暗中听命于大堂主雷损……此消息是否能确认完全无误?”


    杨无邪当即应道:“杨某可以保证确实无误。”


    无情颌首道:“以杨总管‘童叟无欺’的名号,看来这几页笺纸里所言,确是千真万确无疑了。所以……”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随即又侧过头看向苏梦枕,目光中带着昭然若揭的探寻:


    “所以苏公子此番亲自前来,目的为何?”


    苏梦枕咽下喉中咳喘之感,淡定从容与他对视,道:


    “结盟。”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深谋远虑谨慎小心瞻前顾后周密安排,然而……-


    某只兔子一脸懵逼:好好的开个会说散会就散会,果然老板就是任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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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波澜迭起


    汴京城,京郊处。


    月黑风高夜,人约十里亭。


    这是给旅途中的过路人稍加休憩的亭子。


    既不富丽堂皇,也没有雕梁画栋,甚至因为多年来的风吹雨打,残留着岁月的斑驳痕迹,还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亭中几盏孤灯,灯下一栖两雄。


    在这一隅之地,争那一席之地。


    一雄六分半堂。


    总堂主雷震雷面色沉沉坐在青石桌边。


    大堂主雷损,二堂主雷动天,四堂主雷恨,五堂主雷滚,以及雷震雷的女儿雷媚,皆是肃立站于其后。


    一雄迷天七圣盟。


    现今的迷天盟全盘是由关木旦的妹妹,“梦幻天罗”关昭弟一手把控。


    当下她的身后只跟了大圣主“不老神仙”鹤颜发,以及不久前才被提拔成为二圣主的“落花舞影”朱小腰。


    本就不甚宽敞的十里亭,当下更是显得逼仄拥挤。


    关昭弟亦是危然端坐于青石桌旁,此行她身边所带人手仅仅只有身后二人而已,比起六分半堂所来之人表面看上去似乎处于劣势。


    但雷震雷等人却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只因迷天盟那位横扫京师武林的顶尖高手,七圣主关木旦,关七还未曾现身露面。


    那位才是真正让人忌惮不已的存在。


    这两个帮派势力在汴京城中对峙争斗多年,向来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寒暄更是无从提起,此番亦是直接省下了你来我往笑里藏刀的应酬流程。


    “迷天盟二位圣主之死,雷某亦是深表遗憾,但此事绝非我六分半堂中人所为。”雷震雷此番当是先发制人。


    关昭弟虽已不再年轻,但容颜易老却风情犹在,她闻听此言依然面色不变,开口时语气亦是平静从容,就好像死的不是他们迷天盟中人一般:“但我盟内二位圣主皆是死于你六分半堂辖下的分堂口,同时可又是全都死在了你霹雳堂雷家的火器枪口之下。”


    雷震雷亦是岿然不动:“这偌大江湖中知晓火器制造之法的,并不只有我六分半堂和霹雳堂。”


    “你我双方帮派之间常年不合的关系暂且可以不表,但我迷天盟虽不才,每位圣主的武功之高想来亦是无须我多说。”


    说到这里,关昭弟倏而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了一声,“哪家能有你霹雳堂雷家的火器那般威力,能让两大高手通通死于一击即杀的弹药之下。”


    雷震雷对此无言可驳,而关昭弟却也并未打算待他回应,跟着再开口即是干脆利落一语论断,“纵观这整个江湖中,亦是只有你六分半堂有此重大嫌疑。”


    “这点我无可否认,但这也并不能成为此事盖棺论定的绝对证明。”雷震雷说道。


    关昭弟眉头微微一挑,说道:“但雷总堂主亦是无法拿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此事不是你六分半堂中人所为,不是吗?”


    一场谈判进行到这里,雷震雷总算是发现了,这位梦幻天罗关大姐根本就并不在意迷天盟两个圣主之死的真相,她从头到尾皆是软硬不吃,所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要将此事牢牢钉死在他们六分半堂身上。


    雷震雷目光逐渐变得犀利起来:“迷天盟想要什么?”


    关昭弟缓缓笑了出来。


    “当然是重划地盘了。”


    她可盯上东三北大街那块地很久了。


    一个江湖帮派势力越大实力越强,组织内部就更是容易人员混杂,自关昭弟的哥哥关七出事闭关之后,迷天盟内群龙无首,底下每个人各怀鬼胎皆有自己的心思盘算,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比比皆是。


    虽说现今已是由关昭弟力挽狂澜,暂且将迷天盟中涣散的人心强行按压了下去,但内部六位圣主却从来都不是一心同体,这也是此番谈判之行为何她只带了鹤颜发和朱小腰的原因。


    就算不提她早就有了动手处理掉张纷燕和闵进的想法,且说那二人向来行事手段甚为肮脏,手底下人命亦是不少,杀人者人恒杀之,用那俩人的命换东三北大街的地,对关昭弟而言,简直是一场大大物超所值的意外之喜。


    她甚至都有些想要敲锣打鼓奉上锦旗,诚心感谢那位为她处理了盟内毒瘤的不知名好心人士。


    关昭弟此话一出,六分半堂等人的脸色霎时就都变得异常难看。


    雷震雷面上阴云密布,沉声说道:“看来,关大姐此行前来并非真心想要谈判,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偌大的汴京城,或早或晚,总有重新洗牌的一天。”


    关昭弟又笑了下,然后才接着说道,“那现下也只不过是提前了些日子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雷大堂主。”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眼神甚为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立于雷震雷身后的雷损。


    雷损面上的神色依然毫无波动,就好似没听到她一语双关的那句话,也没看到她饱含深意的那一眼。


    他向来很懂忍耐,也很能忍耐。


    在这波诡云谲杀机暗藏的汴京城中,一个人若是无法完全掌控住自己的情绪,那往往也就意味着距离死期已然不远了-


    树影幢幢,人影绰绰。


    此间万籁俱寂,但余乘风掠掠之声。


    花晚晚脚下云步飞渡随风而动,轻似浮烟一般,只在弹指间即已飘飘然落在了一棵枝干粗壮的梧桐树上。


    恍若林间不经意落下了一片枯叶,静悄悄的,完全惊不起半分响动。


    黑夜,是兔子最喜欢的捕猎时间。


    花晚晚手中拿着闭合的扶光伞,百无聊赖的半倚靠在梧桐枝干上,听着不远处十里亭中那两头大老虎你来我往的一番对垒。


    真是的,能动手就不要逼逼了嘛。


    搞得兔还得傻兮兮蹲树上吹冷风。


    看在兔这么敬业的份上,也不知道苏小刀能不能给她算上加班费呢。


    某只兔子的这个问题,当即便可以立马得到解答了。


    汴京城这盘棋局里,六分半堂与迷天盟两方势力中本就是内自相疑,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皆是各有所欲,难以求合。


    既如此,那便是内外皆可使其分裂之。


    棋布错峙,务使相仇。


    此法当下既已收效显著,苏梦枕作为执棋之人,此时应当是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才是。


    但苏梦枕却还是跟来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武学功法,由不同的人习练而成所发挥出来的威力自是也全然不同。


    就好比小寒山派红袖神尼的“红袖刀法”,经由性情凄冷又病体寒弱的苏梦枕之手后,不止是将极阴至柔的功法要诀发挥到了极致,更甚是已然练就到了臻至化境的地步。


    ——凄艳诡谲,迅疾凌厉,这就是苏梦枕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


    而苏梦枕承自于小寒山派的轻功“瞬息千里”,亦是同样被他练就到了无声无息,快如鬼魅的地步。


    他的步法轻稳停落于梧桐枝上时,亦是未曾惊起半分波澜。


    花晚晚感觉到了掠近的风声,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向他。


    其实杨管家早就提前让人做好了暗号标记,她根本无须担心行至半途会再次迷路,完全可以自己一个兔飞过来这里蹲守现场。


    但这位大老板还特地拖着病体过来查岗,这是有多不信任路痴的兔子哦。


    花晚晚有话想要问他,但被蹲点的十里亭中各个都是武功高强耳聪目明之人,此时这般情形之下决不适合开口说话,否则只怕一出声就立马会被察觉到。


    就连苏梦枕缠身多年的咳疾,在不该咳的时候,他也可以不必咳。


    花晚晚拧眉想了想,果断探出兔爪子捞起了他的一只手。


    这只手肤色苍白指节修长,却同时也是瘦骨嶙峋青筋突起,张脉偾兴蜿蜒交叉裸露在了皮肤之下。


    这样的手,原本并不能称之为好看。


    但花晚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她伸出食指在这只好看的手中迅速写着字。


    「你怎么来了?改计划了?」


    苏梦枕的手心里尚还残留有一丝余温。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了两下。


    他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纤细,却也很有力。


    亦是同她方才所为那般,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柔的写着字。


    花晚晚觉得她的兔爪子有点痒痒的。


    但那种奇怪的痒意,是经由他的指尖慢慢浸入了骨子里,让她挠也挠不到,抓也抓不着。


    「那边已交给无邪,他能办好。」


    苏梦枕并未答复她的第一个问题,而是避重就轻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今夜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莫名不安,总是隐隐缠绕着一丝不好的预感。


    所以他来了。


    既然当下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实施行动,花晚晚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他为何而来。


    毕竟此时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的心神全都集中用来关注不远处十里亭的动静。


    因而她也就没看到苏梦枕,在她转过头移开目光的那一刻,那双从来都是缀着寒焰的眼睛里,瞬间燎起了更为灼灼的两缕幽火。


    在她蓦然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两缕幽火亦是同时匿了下去,却也并不曾有半分熄灭,只是暗暗隐入了无垠无尽的深渊之中。


    花晚晚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她抬眸看向了他,仍是有话想说,但她这次却没有像方才那样用上手指无声交流。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轰声如雷,地动山摇。


    十里亭再也不是十里亭。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位即将收到锦旗的不知名好心兔士hhh-


    任性的苏老板说散会就散会,说查岗就查岗。


    乾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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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波澜迭起


    暮色苍茫,夜空如墨。


    风好似停了,云遮了月影,无月亦无星。


    十里亭不再是十里亭。


    十里亭成了断壁残垣。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硝烟味道,久久不散。


    那是火药,出自于江南霹雳堂雷家的火药。


    雷损其人,人如其名,阴毒损坏。


    作为曾经的枕边人,关昭弟早已领教过他不择手段的高招,两方势力在十里亭的这场谈判,雷损既然同样也在现场,她当然不可能会对他毫无防备。


    在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烟气时,她当机立断即刻就下了指令,迷天盟几人全在一刹间就立即做出了应对,迅速转身跃出了十里亭周遭的范围。


    但颜鹤发还是被突然而来的爆炸波及到了,他身体左侧的腰背全都被重度烧伤,左腿膝盖以下几乎就要见了骨。


    和关昭弟同样对此早有防备的,自然就是六分半堂的众人了。


    原本是二虎相斗的两方阵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过后,顷刻间就已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方阵营。


    雷震雷目光如炬的死死盯着雷损,就像是想要以此将他的身体活活烧出一个洞来。


    布置这场爆炸所使用的火药,出自雷损发言请示的调拨提议,亦是出自雷震雷亲口应允的批示同意。


    为的,是对付随时可能出关来袭的关七。


    雷震雷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给我的火药布置图竟是假的?!”


    此时的雷损,俨然再次成为了一个张机设阱的猎人,他仍然很是沉得住气:“是。”


    “雷总堂主。”


    关昭弟忽然开口插了话,“看来你们这是有家事需要先行处理了?”


    当下六分半堂所有在场之人个个都姓雷,个个都出自霹雳堂雷家,说是家事,还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在这种情况下,雷震雷并不想继续与她对上:“六分半堂跟迷天盟之间的事,暂且放下,过后再谈。”


    “咱们两帮之间的事,可以暂且放下不论。”


    关昭弟说完这句话,倏地转头看向了雷损,目光立时变得狠厉起来,“但雷损使计害我大哥,我今夜亦是必须跟他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昔年关昭弟有个关系要好的手帕交,名为温小白,其人颜如舜华,美貌多情。


    她的哥哥关七对温小白极为痴迷,二人很快坠入爱河。


    但好景不长,关七作为迷天盟七圣主平日里事务繁忙,再加上他又是一个武痴,因而对温小白有所冷落。


    温小白心生不满,为此而刻意跟雷损交往渐深。


    当时的雷损已和关昭弟成了亲,却又同时迷恋上了温小白。


    而彼时的关七正苦练“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雷损即利用了此事让其心神大乱,以致走火入魔。


    后来他又再次利用关七对战雷阵雨,以一箭双雕之计,让二人打了个两败俱伤,雷阵雨成了个废人,关七也被炸伤了头部。


    经此二事的关七,从此之后便成了一副半痴半傻,半疯半魔的模样。


    此事只有关昭弟与其亲信几人知晓而已。


    雷损也因此才能将雷阵雨的势力逐渐收入囊中,六分半堂的绝大部分好手亦是都被他拢入了麾下,使得他现今成为了雷震雷无法轻易铲除的威胁。


    而关昭弟和雷损之间早就互相撕破了脸,昔日夫妻,今日敌手。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关昭弟和雷震雷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原本分属敌对阵营的双方,转瞬间就变成了目标一致的合作对象。


    短短几句话间,鼎足而立的三方阵营,又再次归拢成了针锋相对的两方阵营。


    但雷损一方仍是稳占上风。


    雷损手底下有最好用最顺手的几把刀,雷动天,雷恨,雷滚,还有没在场的雷娇,以及一个尚未出现的狄飞惊。


    而雷震雷这一方的阵营,只有雷媚,关昭弟,以及当下只能守在鹤颜发身边保护他的朱小腰。


    朱小腰曾被卖入青楼,将她从火坑中及时解救出来的人,是颜鹤发。


    颜鹤发教她化舞艺为武艺,教她如何以一弱女子之身在这险恶江湖中生存。


    他对于朱小腰来说,是恩人,也是亲人。


    她不可能放任鹤颜发一人在这战场中心自生自灭。


    雷震雷自然知晓当下情况对己方不利,但他竟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大概还称得上愉快的微笑:“你以为我真就半点都不防备你吗?”


    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雷媚已经动作利落迅速朝天上发射了一记信号弹。


    信号弹在空中嘭炸开了火花,给这个无星无月的寒夜,带来了些许和煦温暖的光亮。


    但雷损并不觉温暖,他眉头一皱,发现当前事态发展似乎与自己的安排部署产生了未知的偏移。


    他今夜打的算盘,是一石二鸟。


    一鸟雷震雷,一鸟迷天盟。


    他早已安排了雷娇作为后手提前潜藏在京郊附近,按计划来说,现下她应当已经带着人马及时赶到了才是。


    雷损锐如鹰隼的目光倏地移到了雷媚身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雷媚缓缓勾出了个妩媚风流的讥笑来。


    雷损身形一顿,但他仍然还是很沉得住气,他的头脑中还在冷静思考判断着现场情况:方才雷媚发出的那一记信号弹,似乎并不是通知堂内援兵赶来的惯用信号。


    雷媚当然不是通知什么援兵赶来。


    现今的六分半堂中,至少有七成以上的高手全都在暗地里倒戈向了雷损一方,雷震雷手底下能派上用场的人根本寥寥无几。


    更别提就算雷震雷果真调遣人马驰援而来了,那也绝不会是雷动天几人的对手,最多也只能算是前来送菜的而已。


    雷媚手中发出的信号弹,是清缴。


    她与花晚晚吃的那一顿午饭,可不单单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是就此敲定了与金风细雨楼合作的权宜之计。


    此时此刻的六分半堂内,她与父亲手底下的人马应当正在跟金风细雨楼的“无发无天”部队合作联手,一道围攻清缴六分半堂内部雷损的人手。


    雷损强行压下了心头渐渐升起的不妙感。


    雷娇直到此刻还未能及时出现,估计是她那边出了什么预料不到的意外,致使她完全无法脱身赶来支援。


    至于方才那记信号弹,此时六分半堂内定是已经发生了什么彻底脱离他掌控的事,他当前最要紧的是必须及时赶回去扭转乾坤挽回局面。


    那这场战斗,也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雷损再不犹豫,毅然决然下了命令:“动手!”


    随着雷损一声令下,他身后几人即刻展开行动齐齐出手攻向对面。


    自雷阵雨出事后,整个六分半堂内除了雷震雷和雷损,武功最高的当属雷动天。


    他此刻的目标十分明确,抬手起势出掌所对之人,正是曾经的老上司雷震雷。


    雷震雷面色紧紧绷着,额角不受控制的划下了一滴冷汗。


    方才他甫一提起内息便已发觉不对劲,他的丹田在失控震动,他的内劲在迅速外泄。


    这是中了耗损内劲的药!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药,但绝不可能与雷损脱离关系,况且如此紧急时刻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


    雷媚看出了父亲此刻的异样之处。


    内息紊乱内劲流失的雷震雷显然不可能对付得了雷动天,她的“无剑之剑”虽已练至大成,却因年纪尚轻且对战经验不足仍稍显稚嫩,对上雷动天这样一个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更是半分胜算也无。


    眼看着雷动天已然抬掌极速猛攻而来,雷媚心下霎时惊骇异常,想也不想立时高声叫道:


    “别看戏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林鸟惊飞,风声猎猎。


    流动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刹。


    这充斥着血腥杀戮的残酷江湖,没有半分危机意识的人是活不长久的。


    更别说雷损的勃勃野心还未实现,大业未成之前,他只会更谨慎,更小心。


    雷损的心跳得飞快,他的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他感觉到了野兽的气息。


    雷损还未能想通此时究竟还会有什么人前来,他的身体就先脑子一步作出躲避危险的本能反应,迅速翻身猛地往后一跃数十丈。


    “轰————”


    双方人马各自纷纷四散紧急避开。


    烟尘滚滚,土崩地裂,一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动。


    数十个呼吸间才渐渐停了下来。


    这一场战斗,场内情况瞬息万变。


    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瞬间便将局势打乱。


    雷损一方的人本已稳占上风。


    现下却又重新划分,割裂洗牌。


    ——谁能说这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力降十会呢?


    花晚晚手持扶光伞立于巨石之上。


    雷媚拿着心爱的小剑立于十丈之外,含血喷兔愤愤控诉:


    “你这是想把我也一起砸成肉泥吗?!”


    要不是她轻功不错躲得够快,现在估计都成一滩骨头渣子了!


    怪力兔子顿了顿,然后乖乖认错:“哦,我不小心给忘了……”


    雷媚:“…………”


    特么这是能随便忘的事吗?!


    “而且我这不也是因为想救你们嘛。”


    怪力兔子觉得她这做法是有正当理由的,“我又不会影分身,那就只能凑合搞个低配版元气弹了……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暴力而已嘛。”


    方才雷震雷阵营的几人全都处于下风危在旦夕,她又都想救下来,但当下在场的暂时就只有她跟苏小刀两个人而已,分身乏术,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


    既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力出奇迹了嘛。


    “你管这叫一丢丢暴力而已??”雷媚一脸无言以对。


    怪力兔子敷衍地摆摆手:“哎鸭,别那么注意细节嘛!”


    雷媚:“…………”


    雷媚:怎么办,我好想打她,但这是我方战士,又不能打,好气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怪力兔兔的一力降十会,大力出奇迹hhh-


    脑补一下,我方打野苏公子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兔兔一把扛起大石头……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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