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他诡计多端
宋允橙站在大门前，看着人们陆续离开警局，连警官都一个个走了，最后偌大的办公大厅复归平静，灯火通明处，只剩她和俞湛两个人。
“我们不走吗？”宋允橙问。
俞湛单手握着手机，偏头朝走廊深处看了眼，那里时而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或凄厉的高叫声。
他说：“再等等，沈泊峤和何知言还没出来。”
俞是疲累，他声音略沉，带点哑，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却是莫名性感。
宋允橙本想问问他俩又没打架，怎么他俩事还多，可听见俞湛的声音就自动闭麦了。
因为她听不得他这样的声音，耳尖会发红。
宋允橙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在门前台阶上走了几个来回，表达自己的不满和烦躁。
偶尔一眼，朝男人看去，只见他站姿懒散，正低头收发信息，利落的侧脸轮廓极深，映在灯影里几分柔和，全不见先前的冷冽之气。
男人只有在对待自己亲密的人，才会露出这么温柔的一面吧，就像以前和自己在一起一样。
可惜往事不可追溯。
那现在与他对发消息的人，是他女朋友吧。
俞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时间久了点，俞湛抬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允橙乌眸虚晃，飘了飘说：“你额头上好像有东西。”
俞湛抬手摸了一下，果然在额头上摸到一点东西，竟是鲜红的血。
“怎么了？”宋允橙吃惊，走近一步，重新看向男人的额头，才发现细碎的额前发里，靠近发际线的位置破了一小口，正冒着血珠，几根头发丝上也沾了血，“被人打了？”
她拉开身上的斜挎包，从里面拿出纸巾，递给俞湛。
俞湛接过，抽了一张，擦了下额头，又擦出一抹鲜血，轻皱眉头，说：“可能是酒瓶子砸下来的时候，被玻璃碎渣溅到了。”
那是最初替她挡肥头猪耳的那一记？
宋允橙有些胸闷：“当时没发现吗？”
“当时没在意。”
“……”宋允橙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算上她从老家酒叙到蓉城的那段路，总车程是两天一夜。
到达海城火车站，她又坐了一个多小时大巴才赶到学校。
一路下来，她的头发早就乱了，白色T恤也变得有点脏，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可她的一双眼睛却很干净，很明亮，眼里仿佛盛着星河。
面对室友的震惊和疑问，她没有难堪，笑了笑，很坦然地回道：“嗯呢，坐了三十多个小时。”
她笑得很甜，很灿烂，并没因为贫穷而窘迫。
室友被她明媚的笑晃了眼，下意识地赞道：“姐妹，你这么漂亮，肯定能成为我们学校的校花。”
宋允橙嘿嘿笑了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啊，要是成不了，我可要找你哭。”
室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哈哈姐妹，你也太好玩了。”
她当即表达出自己的喜好：“我好喜橙你的性格啊，太对我味了。你要是说‘哎呀没有没有，我长得并没有多好看，怎么可能成为校花呢’，那我可能觉得也就这样，不会有多喜橙。”
宋允橙也哈哈笑出声：“好险哦，我要是说错了话，就要失去一份爱。”
室友笑得越发大声了，寝室外面都能听见她嘎嘎的笑声。
宋允橙提醒她：“你淡定点，别笑岔气了。”
室友笑得都眼泪都飚出来了，她抹了抹眼角，忍着笑说：“真的，你太可爱了，就那种，外表看起来绵绵的软软的，但是一开口却很幽默，很有喜感。”
“嘿嘿。”宋允橙笑了声，然后主动介绍，“我叫宋允橙，你呢？”
室友快速说道：“我叫冯佳茵，来自苏城。”
宋允橙说：“我家在酒叙，西南两省交界的地方。”
冯佳茵拖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说真的，我觉得你好厉害，超酷！”
宋允橙惊讶道：“啊？怎么又从软妹变成酷girl了？”
“不是那种酷，不是行为自由穿衣时尚的酷。”冯佳茵解释道，“是那种很坚毅、很顽强的酷，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不具备的一种品质，很能吃苦耐劳，也很能抗压。”
宋允橙笑了下：“姐妹，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了。”
“夸你夸你，绝对是夸你！”冯佳茵急忙拉住她手，“没有说反话，真的是夸你。”
“那谢谢了。”宋允橙笑得眼睛弯弯的。
冯佳茵说：“暑假我跟朋友去旅游，坐了七个多小时的高铁，我都觉得好累，感觉命都去掉了一半。简直不敢想，你坐火车坐了三十多个小时，那得多累啊？”
宋允橙语气轻松地说道：“还行吧，看看剧，听听歌，趴着睡一会儿，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
“趴着睡？”冯佳茵机敏地抓住了重点字眼儿，“时间那么长，你没有买卧铺？”
宋允橙语气淡定：“我买的硬座。”
“……”
冯佳茵直接被硬控了几秒。
宋允橙说：“穷嘛，没办法，能省就省，反正不管是卧铺还是硬座，沿途风景都是一样的，最终也都能到站。”
冯佳茵霍地一下站起身，双眼放光地看着宋允橙。
“姐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
说完，她还伸手抱了抱宋允橙。
宋允橙也抱住她，笑着说：“你也是，也是我大学最好的姐妹！”
然后两人开始铺床，互相抖被子。
没一会儿，另外两个室友也来了，一个叫姜思语，一个叫田橙。
大家全部收拾完后，也到了下午饭点。
姜思语提议：“一起出去吃吧，咱们学校外面有一家餐厅很不错。”
冯佳茵立马说道：“不出去了，就在学校吃，晚上还要开新生大会，出去吃太耽误时间了。”
田橙看了眼时间：“还早吧，现在才五点，你看群里通知，新生大会晚上七点半开。”
宋允橙知道冯佳茵是为她着想，她心里很感动，看了眼冯佳茵，笑着开口：“既然时间充足，那就去吧。”又对冯佳茵说，“佳茵，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就一起吃个饭吧。”
冯佳茵说：“好啊，我来请客。”
姜思语急忙说道：“不用不用，咱们AA。”
宋允橙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其他人也都各自收拾了一下，补妆的补妆，描眉的描眉，然后四个人橙橙喜喜地出门。
从校内到校外的途中，四个人两两挽手。
宋允橙跟冯佳茵挽着手，姜思语和田橙挽着手。
而这一搭配，也注定了接下来四年里，四人关系亲密度的分配。
快走到门口时，姜思语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咱们军训是在哪儿？”
宋允橙摇了摇头，冯佳茵也摇头：“不知道。”
田橙用一种不确定地语气说道：“听说是在清港那边的一个军训基地，不知道是不是。”
姜思语直点头：“对对对，就是在那儿！由部队里的人给我们训练，超严格！除了常规的跑步，站军姿，走正步这些，还有野外生存训练，射击训练，射击可是打真枪哦，只不过用的是弹壳，”
冯佳茵听得一脸兴奋：“我去，好刺激！我喜橙！”
姜思语笑了笑，继续说：“那个基地是俞氏集团投资建设的，专门用来给学生军训。”
冯佳茵惊叹：“这才开学第一天，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田橙替姜思语发言：“因为思语是海城本地人。”
姜思语有些得意，说得更起劲了：“光是本地也未必知道这么多，主要是我表姐夫在海城军科上班，海城军科全称是‘海城军科股份有限公司’，是俞氏集团的子公司，我表姐夫是公司的项目经理，所以我也就知道一些。”
冯佳茵竖大拇指：“哇，厉害厉害！”
说话间，几人走出校门。
进了餐厅，点完餐后，等待上餐的过程，姜思语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俞氏集团的老总吗？”
三人齐齐摇头，又齐齐看着她，每个人眼中都呈现出一种清纯的迷茫。
姜思语打了个响指，娇俏地笑道：“我知道。”
田橙很配合地问道：“谁啊？”
姜思语一字一句地说道：“俞、敬、湛！”
三人仍旧一脸茫然。
姜思语抬高下巴，一副“就知道你们不知道”的表情，接着科普：“俞湛，俞氏集团掌权人，年轻有为，神秘强大，是海城资本界的龙头大佬，人称‘俞四爷’，网上根本搜不到他的任何相关信息，所以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冯佳茵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也给宋允橙倒了一杯。
她喝了口茶，砸吧着嘴说：“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还能嫁给他不成？”说着转脸看向宋允橙，开玩笑地说道，“橙橙这么漂亮，说不定还能嫁给他。”
“噗”的一声，宋允橙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
她被呛得直咳，脸都咳红了，抬手拍了下冯佳茵的手臂：“姐妹，你别玩我！”
冯佳茵笑着说：“我说真的，你看你们名字都很相似，俞湛，宋允橙。”
宋允橙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他是jìng，我是jìn，姐妹你小学语文得重学啊。”
姜思语撇了下嘴，言语间有些轻蔑：“她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认真了？”
冯佳茵说：“我们都是在开玩笑啊，谁会当真？要不是你说，我们都不知道俞湛是谁！”
田橙眼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打圆场：“哎哎哎，姐妹局，不讨论男人。”
冯佳茵哼了声：“就是嘛。再说了，以允橙的条件，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俞湛都四十多了吧？我们还看不上呢！”
姜思语拍了下桌子：“年轻有为，什么叫年轻有为？首先要年轻，人家三十岁都不到。”
冯佳茵撇了撇嘴，反驳道：“那估计也差不多了，要是二十五六，你就会直接说二十五六，只有二十八I九，才被说成不到三十。”
姜思语没法再辩解，咳了声：“反正没有多大，也就二十八岁，最多二十九。我表姐夫今年刚好三十，之前听他说，俞氏集团的老总很年轻，比他还要小一两岁。”
冯佳茵继续反驳：“二十八也很大了，比我们要大十岁呢！”她问宋允橙，“允橙，你喜橙比你大的吗？大十岁这种！”
宋允橙见冯佳茵摆出一副“你要敢说喜橙，我就捶死你”的表情，赶紧摇头否定：“不喜橙。”
冯佳茵手一摊，对姜思语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允橙不喜橙。”
姜思语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娇声喊道：“冯佳茵你乱说什么，什么叫我放心了，跟我又没关系。”
冯佳茵指着姜思语：“脸红了脸红了，你们看她脸红了，哎呀有情况啊！”
姜思语按到了冯佳茵身上：“冯佳茵我撕烂你的嘴！”
然后两人疯了起来，互相挠痒痒，青春洋溢的笑声冲出窗外。
宋允橙在笑声里低下了头，她端起茶杯喝茶，假借喝茶掩盖自己的情绪。
刚才她撒谎了，其实她喜橙年龄大的，确切点说，她喜橙成熟稳重、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爹系男人。
高中时，她没喜橙过任何男生，对于喜橙年龄大的还是同龄的，没什么概念。
暑假那两个月，她在版纳打工，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也姓俞，被人尊称为“俞先生”。
虽然她不知道俞先生的具体年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能看出他肯定比自己大，而且大了很多岁。
她和他没有太多交集，只短短地说过几句话。
那天她被客人刁难，躲在酒店后院偷偷地哭，他递给她一张西装口袋巾，又塞给她一块巧克力。
那块巧克力，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
第二天七夕，也是她生日。
她和同学在一家傣族风情的餐馆吃饭，正巧他也在。
他为她包了场，还送了她生日礼物。
礼物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装在很精致的蓝色丝绒盒里。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生日贺卡，写着“一岁一礼，一寸橙喜”。
尽管那天他连话都没和她说一句，但她依旧很高兴，很感激他。
她就当那顿生日宴，是他为她过的十八岁成人礼。
只不过当晚他就退房离开了，没几天，她也坐车回了酒叙。
大概此生，她都不会再见到他，那个豪掷千金为她包场过生日的神秘男人。
然而从那以后，她对于要喜橙什么样的人有了具象的概念。
宋允橙目光忽然变得无处安放，胡乱游移，低头，又看见男人的手。
还是那么骨骼分明，白皙温润，掌心纹路哪怕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也清晰可见，修长指尖泛着肉色的淡粉，指甲整齐干净。
她以前是有多喜欢玩弄这只手，而这只手又是多喜欢玩弄她？
现在就看着他握住纸巾包，从中又抽出一张，将剩下的还给她。
很有分寸的，没有碰到她。
可重新拿回来的纸巾包，却分明有了他的温度。
宋允橙攥在手里，默了默，又在包里找了找，找出一片创口贴，递过去。
可俞湛没接。
宋允橙原以为男人不屑于为这点小伤矫情，谁知头顶传来一句：“我自己怎么贴？”
“一会叫沈泊峤给你贴一下。”
“我是为他受的伤？”语气显然不耐烦了。
宋允橙：“……”
柔软的纸巾还攥在男人手里，新鲜的血迹在一团洁白中很抢眼。
这是个会讨债的人。
宋允橙犹豫了一下，撕开创口贴，朝男人额头伸去。
可男人垂眸，皱了皱眉，身姿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你低低头，我够不着。”
宋允橙抬着手，很吃力。
狗男人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高。
想起以前，不论她是想开玩笑摸他头，还是想搂他脖子接吻，他都会get到她的用意，配合着低下头，可现在怎么对她一丁点的修养都没了？
连装都不装一下，脸色冷得像远处被黑夜笼罩的山。
“坐那行吗？”
宋允橙指了指靠墙的一排椅子，主动往前走了几步。
俞湛这才挪动脚步，勉为其难似地走过去。
等他坐下后，宋允橙撩开他额上的黑发，才发现伤口其实不大，早就凝血了，刚刚被他擦的时候，可能又擦破了，才流了那么多血。
不过红肿了，突起一个很大的包，鼓在光洁的皮肤上。
她将创口贴重新往他额头上贴，还没碰到，俞湛脑袋往后一别，哼了声：“轻点。”
宋允橙眨了好几次眼，很想让他再说一遍，或者她狠狠掐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以前受更大的伤，流更多的血，也没见他这么大的反应。
好一会才消化完，宋允橙挤出一个笑容，换了语气说：“不好意思，我轻点。”
包里又找了找，找出一片消毒湿巾纸，服务周到地说，“既然伤口这么严重，我先给你消消毒吧。”
说完，宋允橙将湿巾纸折在指尖，折出一个角，小心去擦男人的伤口。
俞湛本能地将脸往后仰，宋允橙抬起另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笑眯眯说：“别动哦。”
俞湛掀开眼皮，冷淡无波的漆眸里闪过一丝惊澜，本来坐姿有些懒散闲适，那软如无骨的手突然贴上来，贴得他脑神经发紧，后颈里的血液疯狂上蹿，直冲脑顶。
面前的姑娘经久不见，比以前更成熟漂亮了，身材也更圆润，这么近的距离被她清甜的气息缠绕，可视范围内，只看得见她身上斜挎包的带子，将她轻薄的上衣，勒出饱满的弧度。
喉结暗暗滚了几滚，好一会，他才隐下情绪，语气几分疏离：“好了没？”
“好了。”宋允橙捋了两下男人的额前发，尽量遮住创口贴，松开手，后退两步，用崇拜的眼神说，“锦上添花，湛总你好帅。”
俞湛冷淡一眼，没理会她的彩虹屁。
走廊深处有脚步声传来，何知言和龙虾店老板出来了，另外还有几位警官，都出来了。
龙虾店老板今晚损失惨重，要打官司告肥头猪耳，追究民事责任，何知言帮他捋了下程序，所以晚了。
而沈泊峤是从厕所里走出来的，几人汇合，大家的目光一致聚焦到俞湛额头上。
不等大家笑起来，俞湛察觉到什么，一把撕掉创口贴，才发现创口贴不是他最初看见的那个，而是变成了一个草莓图案的。
——bolinbolin一排可爱的粉红草莓。
爆笑声还是如约而至，响在深夜的警局办公大厅里。
沈泊峤表情最夸张，笑得就差前仰后翻，何知言斯文一些，只笑得肩膀抖动，其他人也跟着笑，连龙虾店老板都笑了。
可能是沉闷了一晚上，忽然有了一个笑点，大家将这场笑发挥到了极致。
俞湛转头朝宋允橙看去，目光凛凛，宋允橙却很委屈：“这个创口贴在我包里珍藏很久了，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大家笑声更大了。
俞湛偏了偏额，双手插到裤兜里，最后也笑了。
第 32 章 他诡计多端
“宋允橙。”
“宋允橙。”
周围很多声音，嘈杂，凌乱。
“别围着，全部散开。”
俞湛抬头，朝人群扫去一眼，大家纷纷退后。
他半蹲在地上，单手抱着怀里的人，另只手掐住宋允橙的人中。
宋允橙眼睫毛轻颤，睁开的第一眼看见一张清隽的脸，漆眸沉沉，一双剑眉拧成了弓型，很焦躁的样子。
“醒了醒了。”赵卿卿在旁边惊呼一声，抓住宋允橙的手摇了摇，其他同学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宋允橙意识回笼，第一反应是抬手打了一下她脸上的那只手：“干什么？”
俞湛眉弓松开，面色柔和了很多，由着她打了一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
他垂眸提醒她：“你晕倒了，知不知道？”
“我？”宋允橙白着脸，不太相信。
“你还好吧？”赵卿卿凑上前，关心地问。
其他同学也投来关切的眼神，纷纷问宋允橙好不好。
宋允橙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半躺在地上，上身靠在一个男生怀里！
身边还围满了围观的同学。
简直奇耻大辱。“宋允橙，快过来。你看，就是这个角度，站在这里看大海与日落，像不像你手机图片里的画面？”
“嗯，像，真像。”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姜思语昂起下巴，一副“还不赶紧夸我”的傲娇表情。
宋允橙顿时觉得姜思语还怪可爱的，于是弯起眼睛笑了笑，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啊，思语，真的很感谢你带我来这里看日落。”
“嗐，谢什么呀，我们是室友嘛。”
冯佳茵远远地朝她们喊：“你们俩站在那里聊什么呢，赶紧过来吃啊！太好吃了！”
姜思语拉住宋允橙的手：“走吧，我们也去吃东西，边吃边欣赏日落与大海。”她拉着宋允橙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俞氏庄园的自助餐，那可不是一般的自助餐，在外面人均七八百都不一定能吃到。”
宋允橙惊得抽了口气：“人均七八百！这么贵吗？”
姜思语哼笑道：“这还是保守说法，主要是外面的餐厅根本吃不到。”
她话音刚落，只觉手里一空，定睛一看，宋允橙已经挣脱开她的手跑走了。
姜思语：“……”
宋允橙满脑子就一句话“人均七八百都吃不到”，她急忙坐到冯佳茵旁边，用小叉子叉了块精致的小蛋糕。
田橙嘴巴张成了O形，问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宋允橙嘿嘿笑了声：“我吃的不是甜食，是万恶的资本！”
说完，她将蛋糕送入嘴里，然后瞬间瞪大眼。
她张了下嘴，想说好好吃啊，但又怕开口说话时喷出食物，那样很没礼貌，于是赶紧闭上嘴。
吃完后，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点头：“呜呜好吃！太好吃了！原来不是我不爱吃蛋糕，而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姜思语刚好走过来，听见后笑出声：“今天没白来吧？”
冯佳茵连忙说道：“没有，绝对没白来！”
姜思语坐下，很熟稔地把手搭在冯佳茵肩上，又开始给大家科普。
“清港一共有八个公园，什么主题公园，运动公园，遗址公园等，而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环海生态公园，刚刚我们坐车时经过的那段绕来绕去的路，那就是环海生态公园里面的路。”
“嗯嗯。”冯佳茵吃了瓣皮薄汁多的蜜橘，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随即催促道，“快说重点。”
她一边不停地吃，一边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姜思语。
姜思语打了个响指：“重点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俞氏庄园，就坐落在环海生态公园旁边，在半山腰上，山下是海。不知道你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注意到没，从那边……”她伸手指了下，“那里有大理石铺成的阶梯，顺着阶梯往下就能到海边。”
冯佳茵感慨地啧了声：“这种地方，光是有钱，只怕都不一定能在这里修建庄园吧？”
姜思语说：“那肯定啊，不光要有钱，还得有权。”
田橙用食指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控诉道：“阶级啊！万恶的资本主义阶级。”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主动发起话题的人——姜思语，也抿着嘴沉默了。
如果说“阶级”是一种有形的东西，那么刚才她们在进门时，那道森严气派的高科技大门，就是阶级的分界线。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宋允橙抬起头，目光越过一望无际的草坪，落在两块草坪相夹的花岗石路面，顺着清幽雅致的小路往上延伸，最后定格在那栋庄严华美的别墅前。
应该就是那个位置了，站在那边的别墅楼上，镜头对准前方，拍出来的照片，正好是手机图里的画面。
看着豪华的别墅，她脑海里那抹本来就很模糊的背影，越发模糊了，连那一丝酸涩的感觉都在慢慢消失。
短暂地沉默后，姜思语继续说道：“而且这处庄园，还不是俞家人自己住，属于商业性质的庄园，只不过面对的消费群体都是些有钱人，一般人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进来玩。这次我也是沾了我表姐夫的光，才能来这里。”
冯佳茵立马抱住姜思语的胳膊：“从现在起，我要死死地抱住思语这根金大腿。”
田橙抱住姜思语另一边胳膊：“我也是。”
宋允橙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她们：“两根腿都被你们分了，那我抱哪里？”
姜思语拍了拍大腿：“你坐我怀里吧。”
宋允橙果真扑到了她怀里，然后几个人一起摔倒。
“啊！”姜思语叫了声，“宋允橙，你按到我胸了。”
宋允橙急忙移开手想站起来，结果脚尖踩着草坪一滑，再次扑了下去，移开手的按到了另一边。
“我日！”冯佳茵爆了声粗口，“宋允橙你按到我裆了！”
宋允橙连滚带爬地从她们身上挪开后，忍着笑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真的是没站稳。”
冯佳茵揉了下肚子：“得亏我没那二两肉，否则都要被你按爆。”
姜思语揉着胸哈哈大笑，田橙笑得一双小眼睛在镜片后都快看不见了。
罪魁祸首宋允橙，却不敢笑得太猖狂，怕被冯佳茵打。
姜思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篝火晚会快开始了，我们早点过去占位置。”
“那赶紧的，走走走，去抢占前排。”冯佳茵已经忘了“按裆”之仇，习惯性地拉住宋允橙的手。
几人一边走，姜思语一边为她们讲解。
“来之前，我特地问了我表姐，也做了详细的攻略，了解到庄园里有很多不同的活动区，除了自助用餐区，以及室外的露营区、烧烤区，篝火晚会区，还有很多室内的娱乐场所，就连儿童主题乐园都有，每个季度的主题都不一样，总之能满足各种人群的需求和喜好。对了，还有烟花秀，但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没有。”
冯佳茵听得一脸兴奋：“管他有没有烟花，我们先去参加篝火晚会，然后再去玩别的。”
她拉着宋允橙就跑，刚跑出没几步被姜思语扯住衣服。
“跑反了。”姜思语伸手指了指左边，“那边。”
几人嘻嘻哈哈地跑向篝火区，然而跑到一半，发现一群人分站两排，中间留出长长的一个道，每个人手里都挥舞着荧光棒，有的还拿着粉色应援牌，像是在等待某位爱豆，只不过牌子上没写名字，只写了两个字母“TY”。
冯佳茵停了下来，拉着宋允橙站在两个个头稍矮的女生身后，姜思语趁一个男生去接电话，快速站到了那个男生腾出的位置上。
田橙站在宋允橙身旁，只是她前面的女生个子很高，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宋允橙把她拉到自己前面：“你站我这儿，我站你后面也能看见。”
其实她们两个的身高差不多。
田橙朝她笑了笑：“谢谢允橙。”
宋允橙笑道：“没事啦。”
“来了，来了，衍哥来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激动地喊了声。
冯佳茵伸着脖子看了看，茫然地问道：“谁呀，谁来了，是哪个顶流爱豆？”
站在她前面的女生回头看了她眼，不屑地切了声：“什么爱豆，你们的那些爱豆，给衍哥提鞋都不配。”
冯佳茵：“……”
这么中二吗？
站在宋允橙和田橙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温和地解释：“他叫俞衍，是我们学校工商管理学院的，今年大二，这里的庄园，就是他们家的。”
“我去，竟然是他！”姜思语惊叹道，“我听说他是我们海城外国语大学的校草，去年入校第一天就轰动了整个院校，刷爆了整个校园论坛。”
那女生直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女生看起来很e，主动介绍道，“我是海外法学院的，今年大二，你们是哪个学院的？”
姜思语说：“我们是英语学院的，大一，昨天才刚入校。”
法学院女生说：“衍哥经常在庄园搞活动，学校的每个人都有机会来玩。”
冯佳茵不太相信，甚至觉得有些惊奇：“还有这种好事？”
“对啊，他每个月都会发出二十张庄园入场券，通过做校园公益活动就能获取，一人只能得一张，竞争很激烈。”
宋允橙听得一脸迷惑，抬手挠了挠额头，不理解，但也没多问。
她总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刚才那个很高傲，说话有点中二的女生说：“衍哥不光人帅心善，还很有才华。你们知道当年火遍全网的那张大海落日图吗？那就是他拍的！”
一直沉默的宋允橙，嘴快地问了句：“拍的是谁呀？”
高傲女生：“当然是大海与落日，不然还能有谁？”
姜思语心思细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允橙，替她问道：“图里有个黑色的背影，是路人还是衍哥的朋友？”
高傲女生说：“路人吧，他拍照都是拍风景，从不拍人。”
另一个女生却说道：“也不全是，他也拍人，只不过他不会轻易拍别人。他只拍自己身边的朋友，比如航空大学的校草温初阳。他当时给温初阳拍了一张照，那张照片在我们师大论坛火得一塌糊涂，把我们学校的校草衬得像路人甲。”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啊，衍哥来了！温初阳也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宋允橙也伸着脖子转过头。
只见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正朝她们走来，由于天光暗，加上隔得远，看不太清两人的长相，但能看出两人都很高、很瘦，很有气质。
可走着走着，其中一个突然转了下身，然后他便背对着众人接起了电话。
姜思语拍了拍宋允橙，小声对她说：“你有没有觉得，你手机里那张图的背影，很像转过身接电话的那个。”
宋允橙一时间没看出像，因为她已经先入为主地将俞先生与那抹背影融合到了一起。
姜思语把她拉到一旁，语气很笃定地说：“真的很像，我怀疑图里的那个背影就是接电话的那个人，只是不确定他是俞衍还是温初阳？”
冯佳茵见她们两个躲在一边说悄悄话，急忙走到她们跟前：“什么背影不背影，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秘密？”
宋允橙说：“就我昨天给你们看的那张大海落日图，图里有个背影，思语怀疑那个背影是俞衍或者温初阳。”
冯佳茵手一伸：“让我看看。”
宋允橙拿出手机，调出朋友圈背景图，把图片放大给她们看。
这时田橙也走了过来，和冯佳茵一起，两人都凑上来看，看完后，两人都齐齐点头。
田橙说：“确实很像。”
冯佳茵也说：“是很像。”
当一个人说很像，或许还有质疑的空间。
当两个人，三个人都说很像时，即便不是也会让人觉得是。
宋允橙又看了看图片，再次抬头去看仍旧背着身接电话的男生，竟然觉得是有些像。
这么看来，俞先生跟俞氏老总大概率没有关系，只不过有着相同的姓罢了。
她连忙要爬起来，可是一双腿不知道是滑了还是软了，没爬得起来，气血上涌，脖颈往后一仰，双目擦白，人径直又倒了过去。
俞湛双手一抄，将她抱起，分开人群：“让让。”
大家慌忙让出一条路，赵卿卿跟上，正巧广播里播送3000米要颁奖，俞湛回头叫赵卿卿去代领奖，自己抱起人就跑。
“放我下来。”宋允橙还有一丝神明在，没彻底晕过去，目眩神迷中抓住男生衣服，极力挣扎。
“别乱动行吗？”
“你放我下来。”
宋允橙声音带着哭意，满脑子的羞耻难堪，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就是父母在她懂事之后也没这么亲密接触过。
男生身上滚烫坚硬，一手揽在她后背，一手托在她膝盖窝里，她被抱得密不透风，激烈的心悸感超过了3000米带来的昏厥程度。
最羞耻的是操场上很多人都看见了，而她身上穿得是运动短裤，男生的掌心像拢了一团火，紧贴她的肌肤，烫得她血液沸腾，神经都要烧断了。
宋允橙双腿蹬了瞪，还在挣扎，俞湛无奈，双手突然一松，宋允橙惊吓中又慌忙搂住他脖颈，脸上从煞白转成胭红。
一瞬间变安静。
俞湛轻挑眉，不再说话，抱着人跑进了校医务室。
医务室里人有点多，俞湛穿过人群，径直将宋允橙抱进里间，放到了病床上。
医生跟进来，一边问什么情况，一边走去察看宋允橙。
俞湛喘着气，甩了甩两只抱人抱得发酸的胳膊，说：“3000米晕倒了，估计低血糖，还营养不良。”
“不是不是，没那么严重。”宋允橙撑起身，声音弱如柳风，试图向医生解释，“我就是一次跑太长了，体力有点不支……”
不料俞湛一个眼神压制而来：“还倔呢。”
宋允橙：“……”
刚把两条腿挪到床沿边上，忽然不敢下地了。
男生一双漆眉压得极低，侧脸逆着光瞥向她，眸底一抹阴翳，说不上来的，比平时阳光温朗的形象更多几分桀骜和吸引力。
宋允橙低下头，没再吭声，配合医生检查血压和血糖，说不清是被俞湛震慑住了，还是被他帅到了。
而医生的检查结果和俞湛的估计一样，血压和血糖都偏低，心律还不齐。
只是校医务室检查设备有限，医生说，心脏要去大医院才能检查。
宋允橙垂着脸坐在床上，脸颊连着耳朵通红，看见男生偷偷儿笑，心跳得更厉害了。
医生开了药，很快针头扎进宋允橙的手背，输上液。
医务室人来人往，宋允橙不愿意躺在病床上，坚持下地，坐到了输液椅上。
俞湛看着她，纤薄的后背仰靠在墙，秀眉微蹙，脸颊两边几缕散发，脆弱，苍白。
他出去一下，去小店买了两根士力架，跑回来，丢到宋允橙身上。
宋允橙低头，拿起：“什么？”
俞湛坐到她旁边，又拿回一根，撕开包装递给她：“你不说体力不支，给你补充一下。”
宋允橙看了看头顶的输液瓶，轻哼了声：“这不是在补充了。”
俞湛将士力架又往前递了递：“双管齐下。”
宋允橙道了声俞，接过，可是有些口渴吃不下，低声说：“能帮我倒杯水吗？”
“等着。”
俞湛站起身，去饮水机那倒水，宋允橙越过一排输液椅，看见男生拿起一只纸杯接了一点冷的，又去接热水。
她高声唤道：“只要冷的。”
本来还担心他听不见，谁知俞湛抬头反驳回来：“女孩子喝什么冷的。”
他腿长，端着杯几步走回跟前，递给她，高颀的身材站在面前，无端端地给人压力。
宋允橙接过水，闷着头喝了几口。
才发现医生和旁边几个就诊的学生都在有意无意看着他们笑，那眼神像看小情侣打情骂俏。
宋允橙心里“哐当”一声，见俞湛又坐到了她身边，转头就说：“你先走吧。”
“怎么？”
“我没事了。”
“你不在输液？”
“我一个人可以。”
俞湛见女生脸颊又红了，可这会的红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他垂下眼皮，看她几秒，女生的眉眼柔弱又清冷，眉心里还多了几分疏离。
俞湛勉强多坐了两分钟，最后依了她，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赵卿卿来了，递给宋允橙一个信封，是3000米第一名的奖金。
赵卿卿看了看输液瓶，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宋允橙将剩下的一根士力架给了她。
说起刚才晕倒的事，赵卿卿说：“你有没有觉得，俞湛对你有意思，他好紧张你。”
宋允橙连声否认：“没可能的事，你别瞎说。”
可是不只是赵卿卿这么说，那天之后，学校流言四起，都在传俞湛红鸾星动，掉下神坛了，还有人夸张地说，宋允橙晕过去的时候，是俞湛人工呼吸将她吻醒的。
宋允橙被人追着求证，惊了个大雷。
那年，她才18岁，进入大学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她秉承学习的精神，坚定地只想要好好学习。
谈恋爱影响学习，绯闻更是影响声誉，她是好学生，努力苟奖学金就好了，才不要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那之后，宋允橙躲着俞湛，远远看见他便绕路走，同一个教室上课，连余光都不匀他一个，说话更是不可能的了。
俞湛有时远远投她一瞥，也没任何情绪，比她还陌生。
渐渐得，时间一长，两人这段似是而非的绯闻才终于消弭了。
第 33 章 他诡计多端
送完货收了钱，回到县城，天空已经黑宋压城，风雨欲来。
整座小县城仿佛一座孤岛，被世界遗落了似的，白墙黑瓦被笼罩在青灰的低气压之中，连烟火气都降低了几分。
看了看时间，离下班时间不远了。
按以往，宋允橙会让司机直接送她回家，不再去公司，可李欣说新老板在，人还没走。
宋允橙坐在车里支着头，想了想，还是回公司去了。
他们公司在一个居民楼里，那楼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六层楼高，一排三个单元。
大楼外墙是灰败的水泥墙，一个个低矮的红色木门和木窗大面积地剥落了油漆，房子不是空房，就是没能力搬出去的住户，偶尔几户阳台上飘着晒不干的衣物，凄凄零零。
平时不觉得，今儿远远一看，可不就是个贫民窟。
她居然在这儿呆了六年。
不过桃源县本来就是个贫困县，到处都是这种居民楼，见惯不怪。
“宋允橙，快看。”
司机大刘突然叫了一声，对宋允橙指了指马路边上一辆黑色的车。
那车通体漆黑，昏淡的光线挡不住耀眼的弧形光芒，车身高大加长，在旁边几辆车的对比下，尤其显眼。
一看就豪。
“是路虎揽胜，还是顶配。一座具有民国特色的红墙洋楼掩映在葱郁的梧桐树下，森严又冷寂，与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的时代格格不入，像平地而起的旧时代古墓。
洋楼大门紧闭，四面窗户也关着，透过窗户看向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事实上，屋里是有人的，只是没开灯。
窗外路灯的光照了一缕进屋，然而橘色的暖光照进屋里后却变冷了，似乎连灯光都怕这间房子，或者说是在怕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屋里总共八个人，却没一个人说话。
俞湛不开口，没人敢吭声。
俞衍从进屋后跪到现在，已经跪了十分钟了。
俞湛不说话，他就不敢站起来。
屋里死一般的静，静得谁要是呼吸声重一点都能听见。
于是所有人都控制着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俞湛坐在窗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右手夹着一支雪茄，没抽，任由那支雪茄燃烧。
他只在俞衍进屋时说了句：“想要我死？”
“四叔！”俞衍扑通一声跪下，“四叔，您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可能想要您死，绝对没有那种想法！我一直都很敬重四叔，您就是我的偶像，是我心中的神！”
神？
俞湛没说话，只是眼神越发冷了。
造神容易，毁神更容易。
俞衍低垂着头挺着背，跪得腰酸腿痛，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但他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盼着眼前这尊活阎王能手下留情，少折磨他一点。
俞湛两指夹着雪茄送入嘴里，用力吸了口，随即将雪茄摁进烟灰缸，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向前，五指掐住俞衍的脖子往上抬，迫使他抬起头来。
“跟我玩心眼？”
俞衍被掐得说不出话，连连摆手。
俞湛目光冷厉地看着他：“俞衍，你还不够格。”
他手一松，俞衍摔在地上。
他嫌弃地在俞衍身上擦了擦手，然后一脚踹在俞衍肩膀上。
俞衍被踹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呼吸声重得像是刚做完一场剧烈运动。
他现在怕了，是真的怕了，再也不敢招惹这位活阎王。
都说俞湛冷漠狠厉，根本不是人，是恶鬼，原本他还不太相信，现在完全信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张照片？
可那张照片当初在网上爆火的时候，他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只是淡淡地跟他说了一句把照片删了。
他没有亲自处理，说明他不在乎。
如果真的事态严重，他早就让人在网上清理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才发作。
所以他真的想不通，俞湛到底是因为什么发脾气。
这男人太阴晴不定了，也太狠了，毫无人情味，以后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当的一下——
一支枪砸在俞衍面前，俞衍刷一下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俞湛。
俞湛手臂压着大腿倾身向前，声音冷冽地问道：“哪儿来的？是想把我送进去还是想……”
他话说一半，屋里的智能幕布墙突然亮了。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孩，扎着马尾，穿着一件白色长裙，看模样也就十八I九岁，很甜美很有朝气。
话音戛然而止，俞湛抬头看向幕布。
屋外四周全是AI智能高端摄像头，在微型摄像头的基础上研发的，体量更小，功能却更多，更高级，也更加智能化。
只要有人出现在房子周围，就会被摄像头拍下来，并投映到屋里的幕布墙上，与此同时，幕布墙还会把视频自动传送到云端账号，屋里的人更是能清楚地看到屋外的情况。
俞湛没再说话，目光冷淡地看着幕布墙。
其他人也都看向幕布，一时间，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然后屋里的八个人，俞湛，俞湛的助理，以及俞衍，和俞湛的两个合作伙伴兼朋友，外加两个保镖、一个管家。
八个人齐齐看着幕布，看着女孩很大声地接电话：“喂！喂喂喂……”
“听不见吗？”女孩移开手机晃了晃，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里的信号也太差了吧。”
屋里人：“……”
宋允橙喂了好几声都听不清，打开免提才勉强能听清楚，从而确定了一件事，她是真的该换手机了。
她刚才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活动区那边太吵了，听不清楚，于是就拿着手机走到了这边很僻静的地方。
这里倒是没人，半个人影都没有，就是信号不太好。
她并不知道，不是信号不好，是她的手机受到了干扰。
“喂爷爷。”她用家乡话问，“爷爷，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爷爷：“听得见，爷爷听得见。”然后问道，“七七到海城了吗？”
宋允橙鼻头一酸，委屈地扁了扁嘴：“没到，走丢了。”
爷爷大惊：“什么！是坐过站了吗？”
宋允橙听到这话更委屈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从蓉城到海城，是从起点到终点，根本不存在坐过站。
她明明把火车班次发给了她爸，可爷爷却不知道，说明她爸根本就没看她发的信息，或者是看了根本没当回事。
而且她昨天上午就到了，结果今天晚上了，爷爷才打电话给她。
至于她爸，从始至终，一个电话都没有，连一条消息都没发。
明明是她最亲的人，却是对她最凉薄的人。
屋里管家看了眼一脸冷漠的俞湛，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语气恭敬地问道：“需不需要我把她赶走？”
俞湛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声音清冷低沉：“不用。”
管家又问：“需要暂时关闭屏幕吗？”
俞湛点了点头：“嗯。”
屏幕虽然关了，但摄像头没关，还是会拍下来，并自动传送到云端，也就意味着，只要俞湛想看，随时都能观看这段视频。
宋允橙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还在哭，哭得一抽一抽的。
“别哭了，七七别哭。”爷爷温声安慰她，“坐过站也不怕，你去售票厅再买张票坐回去，钱够不够，不够爷爷再给你转五百。”
宋允橙哭得更大声了：“坐不回去了！”
爷爷问：“怎么会坐不回去呢，是买不到票吗？”
宋允橙哽咽着说了一句气话：“被人拐跑了，卖给了一个老光棍！每天被关在屋里为他生孩子！”
爷爷：“胡说什么呢，别乱说！”
宋允橙没再哭，强忍着憋住了泪。
她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气，声音甜软地说道：“爷爷，我到海城了，昨天上午到的，由于刚开学很忙，没来得及给你们打电话。爷爷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同学也都对我很好。”
爷爷苍老的声音含着笑：“哎好，你要记得吃饭，要好好学习。”
“嗯！”宋允橙很用力地答应，“爷爷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等以后我毕业出来挣了钱，就把你和奶奶接到我身边，我给你们养老。”
爷爷很高兴地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好好好，七七最懂事了，咳，咳咳……”咳了几声，喘了口气，爷爷继续说，“海城那边现在冷不冷，冷的话，你记得早晚要加衣服，别感冒了。”
宋允橙听到爷爷的咳嗽声，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不冷，爷爷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要照顾好您自己，别累着了，也别再去工地打工了，您腿不好，还有三年都七十岁了，去工地做工真的很危险，爷爷，我不能没有你。”
“好好好，爷爷不去了。”爷爷连声答应，接着却叹了口气，说道，“七七，你是个女孩子，长得又那么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随意跟男孩子出去，一定要谨慎些，千万别让人欺负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爷爷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爷爷又叹了口气：“唉，你读书这么好，这么懂事，只可惜是女孩……”
宋允橙正感动呢，突然听到这种话，滚烫的心瞬间就凉了。
“女孩怎么了！”她大吼，“爷爷你太伤我心了！”
“什么叫只可惜是女孩？你是觉得女孩始终是要嫁人的，以后嫁了人就成别人家的了，就不能为你光宗耀祖了是不？”
爷爷没说话，很显然就是这种想法。
宋允橙见爷爷默认，气得再次哭出来，哭着吼道：“别说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嫁人！就算有一天真的结了婚，我还是我，我还是叫宋允橙！难不成我结了婚，连姓都要改了？假如我嫁给一个姓俞的男人，我还能改成俞宋氏不成？”
说出这番话时，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到了“俞”这个姓，并没有想太多。
而屋里两个姓俞的男人，一个忐忑不安地坐在地上，等待着宣判。
另一个则是清冷高贵地坐在窗边沙发上，手肘抵着玻璃窗，正好以整暇地看着窗外，看得仿佛入了神。
宋允橙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里注视着她，她还在数落：“你觉得女孩不能为你光宗耀祖，那男孩就能吗？我爸就是男的，是你唯一的儿子，独一无二的儿子，可他为你光宗耀祖了吗？”
爷爷：“你看你这孩子，爷爷才说一句，你就说了十句。”
宋尽不管不顾，继续说。
“宋承光马上就四十岁了，还要让你这个老父亲去工地打工养他。而他自己呢，整天就守着那个破店卖几瓶水，一个月三千都挣不到，就这，他竟然还要生二胎！也真是他命好，竟然有女人瞎了眼愿意给他生孩子！”
“他除了啃老，除了吸你的血，还会干什么？””
“哦，他还有一张脸能看。也幸亏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否则你别说孙子了，你连孙女都不会有！”
她妈当初年少无知，就是因为看上了她爸这张脸，才无怨无悔地跟着她爸，这才有了她。
后来她妈清醒过来，果断离开了她爸，而那时候她才三个多月。
她妈走的时候，没要她，把她留在了宋家，她是由爷爷奶奶养大的。
十八年来，她爸从没关心过她，没给过她半点父爱，甚至都没给过她一分钱。
非要说给过什么，大概就是他那张脸，复制粘贴给了她。
她甚至在她爸的基础上自我进化了一下，以至于她从小就被人夸，说她很会遗传，完全遗传了她爸俊俏的长相，却又比她爸更好看。
这条命，这张脸，算是她爸给她的唯一礼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爷爷，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会让你知道，你养我，比养我爸更有用。”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连声再见都没说。
挂断电话，她再也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嗡嗡的哭了起来。
就在她哭得正伤心时，只见一个人从黑漆漆的楼上跳了下来，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直接吓懵了，吓得都忘了哭，甚至连尖叫都忘了尖叫。
紧接着洋楼紧闭的房门打开，一下走出来好几个人，个个气场都很强。
而走在最后面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裤，黑色衬衣，一身黑色，身高最高，气场也最强，在所有人中最为显眼。
宋允橙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自己，确切点说是走向刚才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个人。
那个人摔在地上后就没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当他们走近了，宋允橙才看清最后面那个男人的长相，是版纳遇到的俞先生。
男人逆着光走向她，像踏破黑暗的大英雄。
宋允橙从惊吓中回过神，看到男人心里一喜，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尾却已经扬了起来，眼中带上了笑。
“俞……”
然而在看到俞湛手里拿着一把枪时，“先生”两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桃源县稍微贵点的车都不常见，忽然出现一辆豪车，大刘兴奋地搓手，围着车转了几圈。
宋允橙站定脚，目光落在车尾的车牌号上。
是外地车，濯湾的号。
“你说这车是不是我们新老板的？”大刘双眼放光，“那我们新老板太有钱了。”
宋允橙若有所思，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给新老板贴了个“钱多人傻”的标签外，其他信息都没问。
上一个接触的濯湾人还是她的前男友，阳光温朗，长得帅，性格又好，家里还有矿，被她渣了也没拿她怎么样。
没想到现在又来一个濯湾人，做她的老板，感觉上似乎也坏不到哪去。
宋允橙挑挑眉，不自觉脚步走快了些。
到公司，刚进门，李欣拎着包正要走。
李欣是客服，换平时早开溜了，今天蹲到了下班时间才走，算表现好的了。
李欣拉住宋允橙的胳膊，脸上红扑扑的：“新老板太帅了，你快去，刚才他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允橙笑她：“那你走什么？多留会儿。”
“我也想，可人家问的是你，我怕我消受不起。”李欣早就有男朋友了，嘴上开着玩笑，脚上走出了大门。
“其他人呢？”宋允橙扫过大办公室，一个人也没在，回头追着李欣的背影问了声。
“都被老周叫去仓库盘点了。”李欣挥了挥手，下楼梯走了。
大刘探头进来，瞄了一眼就打了退堂鼓，对宋允橙说：“我也不进去了，我只是个司机，新老板要见的人是你。”
“行吧，你也走吧。”
宋允橙也不再挽留，目送他俩离开，关上了进户门。
她先回自己办公室，从肩头上卸下斜挎包，再拿上水杯去外面接了杯水，站在饮水机旁边站了会。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蒙了灰似的，没什么亮度，看什么都灰蒙蒙的，染了一层破旧感。
公司在居民楼里，格局依房型改造，两室两厅，总面积不足一百平。
两个房间朝南，小的给了宋允橙，大的是老板的办公室，餐厅和客厅没有分割，做成了一个大办公室，摆了几张办公桌，几个同事一人一张。
平时每张桌上总是放满了个人物品，显得散乱，今儿全都干干净净，除了电脑就是文件夹和资料，看着像那么回事，有办公室的味道了。
宋允橙端着水杯，朝老板办公室看了几眼。
门关着，却没关严，留了一条缝，但也没动静。
杯子里的水喝完，她将水杯拿回自己办公室，随意捋了捋刘海，瞧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理了下衣领，才往隔壁走去。
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
门缝里也是昏暗的。
有一刻，宋允橙想是不是李欣捉弄她，新老板根本不在。
她径直推开门，推到最大，门把撞上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她看见阳台上有人侧身瞥来一眼。
宋允橙连忙按住门，朝对方挤了个冒昧打扰的笑。
外面天已经黑了，室内没有开灯，那人那一眼和逼迫而来的黑宋一样，带着凛冽冰冷的威压感。
宋允橙反应不及，还没看清楚，对方已经收回视线，握着手机，转过头去，继续说电话。
宋允橙：“……”
忽然喉咙口感觉有点紧，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人一身黑色西服置于黑暗中，身量带着漠然倨傲的高度，冷峭颀长，周身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场。
虽然背对她，但宋允橙却分明感受到了对方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钱多人傻”，而是一种沉郁阴狠，怕是很难相处。
空气沉闷，呼吸都似乎不畅了。
宋允橙捏了捏衣角，抬手开了灯。
室内骤亮，办公室被打扫过，干净得过分。
暗红的大班桌充当了几年的摆设，今儿边角透出莹亮的光，像新的一样，连黑色皮质老板椅都有了光泽。
缓口气，再次朝阳台看去。
月白的灯光打在男人后背上，脊背挺拔，西裤勾勒出长腿窄腰，削弱了几分冷漠之感，却添了一身的禁欲贵气。
男人侧了侧脸，收了手机，转过身，走进门里。
宋允橙脑门一阵充血，险些昏厥，很后悔自己开灯的行为，因为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
俊朗深隽的轮廓，鼻梁高挺，眉骨清敛藏锋。
是他，又不是他。
和记忆中相差甚远。
宋允橙感觉心脏被刺激到了，晃神晃得厉害，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她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制几分镇定，赔着小心试探地问：“老板，你找我？”
男人垂眸，一双大长腿走到面前，居高临下，面容英俊冷淡，漆眸冷凛地看她：“对，我找你很久了。”
声音像浸了冰，直白，不甘，还有无法遏制的恨意，伴随他独有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几年不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重逢。
面前的人像被时间精心雕琢过，英挺的五官褪去了阳光的澄净感，变得紧削凌厉，眉宇间曾经的温和沉静不知所踪，只剩下无法抵挡的恣意与近距离强烈的压迫感。
宋允橙不自觉往后退，后背靠上门，顶到冷硬的门把，生疼和寒凉一起往脊梁骨上戳。
“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您是老板，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就是了，电话微信都行，不必专门等我……如此隆重的……面对面。”
人总是有逃避危险的本能，宋允橙脊背僵硬，却拔得笔直，一口一个“您”，陌生疏离，混淆是非。
再眨一眨眼，表情无辜极了。
俞湛倏然笑了声，双手插在裤兜，宽阔的肩膀稍一松动，几分懒怠，像是听了个笑话。
下一秒，他又往前靠近，蓦地弯下腰。
咫尺之间，目光锋利地盯在她脸上，侵略感十足。
“怎么？装失忆？”
第 34 章 他诡计多端
男人已经没坐在老板椅上了，身高体长地站在大班桌旁，宋允橙一走进去，就感觉阳台上照进来的阳光全被他挡住了，气息凛冽。
俞湛单手在桌上敲了敲，敲出一片耐心告罄的声响，可是一垂眸，看见姑娘低着头，鼻尖红得像要哭。
他唇角轻抽，气不是，恨不是，另只手在裤兜里攥紧了。
“和你说三件事。”
即便知道她是装的，他也不得不容忍下来。
“第一件事，以后24小时开机，我的电话不俞不接，我的微信不俞不回，你是公司总助，请拿出你的职业操守。”
男人的声音清冷干净，比从前沉着了很多，仿佛有一种很深的沉淀感。
宋允橙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见他公事公办的口吻，带着强势和警告意味。
后知后觉，两人的关系从此将重新定义成老板与员工，他们以后需要一起共事，她恐怕每天都要听见他公事公办的口吻了。
宋允橙点了两下头，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再反驳。
接着，俞湛说了第二件事。
“公司目前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一切维持原状，我现在不太有精力管到这块，公司主要还得你来管。”
“好啊。”宋允橙抬头，几乎脱口而出。
俞湛被气笑，身形一松，大腿外侧靠上桌沿，倾斜半侧肩膀，低头与她对视：“巴不得我不来，是吗？”
一双漆眸深不见底，薄薄两片唇唇线分明，说话时，冷淡的声线夹杂冷酷的气息，下颌线都变得锋利，攻击性十足。
“当然不是。”心跳快得离谱，宋允橙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却看见男人敞开的深色衣领里，冷白的肌肤上喉结棱瘠，随着他的呼吸上下滚动，性感到无以复加。
“你有时间就来。”声音小的不正常，心虚到像呢喃。
话出口，宋允橙便后悔了，可随之而来的是耳尖发烫，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了。
她拉开距离，强装镇定解释说，“我意思是，公司我会帮你看着，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俞湛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看着粉嫩细颈里那抹变幻的红，像宋彩一样艳丽。
他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声音放平，继续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把用工合同做出来。”
“用工合同？”
“对，以后所有员工都要签用工合同，公司再小也该有公司的样子，不签合同的，或者签了不按合同走的，一律开掉。”
“……老板你会不会太理想化。”宋允橙蹙眉，“我们公司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还不清楚？”
有人肯来上班，没倒闭就不错了，还要签用工合同？
谁知男人反过来说她：“就因为有你这想法在，公司才变成这样。”
宋允橙：“……”军训为期两周，十四天。
然而才第一天，大家就已经叫苦不迭。
宋允橙自认能吃苦，可一天训练下来，还是累得够呛，坐在寝室的硬板床上，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在这种极度消耗体能的情况下，她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事，那场旖旎又恐怖的梦，更是被她抛到了脑后。
军训到第五天的时候，轮到宋允橙他们班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用的是81杠自动步|枪，空包弹。
前面的军训内容，宋允橙都能很好地完成，唯独射击这一项，她像是手和脑子搬家了一样，脑子想的是一回事，手做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她也对准了目标的，可就是打不准，别说打中靶心，很多次甚至都没打到靶子上，十发子弹有七发都打在外面。
班级解散后，教官把她留下来，单独指导了一遍，让她再训练十分钟。
宋允橙调整好站姿，正准备扣动扳机，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她以为是教官，带着笑脸转过头一看，却是俞湛。
她吓得一抖，身体僵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因为紧张，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下，这一抖直接扣动扳机，一枪射了出去，结果却正中靶心。
这一枪让宋允橙从呆愣中回过神，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射中的靶子，激动地大叫：“啊！”然后她抓住俞湛的手臂，兴奋地说道，“俞先生，我射中了靶心！”
她兴奋得都忘了害怕，只想着与眼前的人分享自己的胜利战果。
“我射中靶心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扣动扳机的刹那，俞湛碰了下她手腕，否则她还是会射歪。
俞湛却冲她点点头，夸她：“很棒。”
宋允橙听着他像夸小朋友的语气，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只是巧合而已，歪打正着射中了靶心，实际上我射得很差，所以教官才把我留下来，让我单独训练。”
“很简单。”
俞湛站到她后面，劲腰下沉，肩背弓起，双手越过她肩，一手托起她手里的81杠自动步|枪，一手拉住她纤细白嫩的小手，教她握枪，为她讲解射击技巧。
宋允橙被他拉住手的刹那，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耳朵也发烫。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可听着身后男人清冷沉稳的声音，却又觉得是她自己想多了。
于是她便没动，任由他握住手。
他的手很大，握着她手时，可以将她整个手直接包裹住。
她有些走神，俞湛微微用力握了下她手，声音低沉道：“认真听。”
宋允橙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烫，臊得不行。
她抿了抿唇，小声为自己辩解：“在听。”
俞湛说的这些内容，教官都讲过了，甚至还讲解了枪的构造和功能。
每个字每句话宋允橙都能听懂，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做出来的实际效果，却惨不忍睹。
理论她都懂，可就是操作不好。
她准备等俞湛说完理论内容，再问他具体的操作技巧，结果听着听着，他不说了，停了下来。
俞湛说到一半，发现怀里小姑娘在害羞，原本白皙的颈变成了蜜桃色，从颈到耳后根，粉成一片，肉嘟嘟的耳珠又粉又嫩。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嫩，喉间蓦地一痒，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宋允橙正等着他讲后面的内容，突然手上一痛，她诧异地看着俞湛绷紧的手背，青筋凸起，吓得她急忙喊他一声：“俞先生。”
她快速转过头，结果额头贴上了他唇。
这一刻她很想给自己一枪！
俞湛松了手，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语气淡然地对她说道：“打一枪试试。”
宋允橙心跳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转回身，轻轻呼了口气，看人家俞先生多淡定，说明人家心里很正，压根没乱想，是她心里不正，被碰一下手，就想些有的没的，结果还因为莽撞贴上了他唇，还好人家没当回事。
想到这，她更尴尬了，又心慌又尴尬，反观俞湛，却很淡定，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也很正常，俞湛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大集团大公司的老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到情绪。
她调整好情绪，双手握枪，瞄准靶子，食指扣动扳机，依旧没射中，射到了靶子外面。
这也太难了！
她不免有些沮丧。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俞湛再次走到她身后，下巴抵着她头，双臂伸向前环绕住她身体，握住她手，很有耐心地调整她的握枪姿势，又用膝盖顶了下她腿，握着她肩调整她的站姿，让她继续开枪。
这一次两人离得很近，比上一次要近很多，宋允橙清楚地感受到了男人胸膛的温度，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很热，甚至还硬硬的，鼓鼓的，是成熟男人的宽厚胸膛，只是她没敢再乱想，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枪上。
她射到了靶子上，只不过堪堪擦着靶子，离靶心还有九环。
俞湛直接握住她手，手把手教她开枪，剩余的五发空包弹，每一枪都射在靶心。
这五枪，等于是他射的。
宋允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俞先生您真厉害，没想到您还会打枪，而且打得这么好，都可以当神枪|手了。”
俞湛微微勾了下唇，语气淡然：“玩玩而已。”
他语气虽然仍旧寡淡，但明显能感受出他心情很好。
宋允橙笑盈盈地看着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俞湛说：“来见一个朋友。”
宋允橙问：“是训练我们的教官吗？”
俞湛：“是。”
宋允橙没再多问，朝他挥了挥手：“俞先生再见，我要去集合了，您忙吧。”
俞湛朝她点点头：“嗯。”
宋允橙刚跑回训练场，哨子便响了，她迅速归队。
教官喊完稍息立正站好，便拿出计时器开始计时。
每天站军姿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一次三十分钟。
宋允橙一米六三的个子，在班级里称不上矮，也不算高，中等，因此排列队伍的时候，她站在中间，不靠前，也不靠后。
原本这样的位置，又都穿着统一的军训服，是最不起眼的，可她还是能一眼被人注意到，只因为她相貌太出众了，主要是白皙细嫩的皮肤，在人群里很惹眼。
她皮肤很白，哪怕已经军训了五天，每天被太阳暴晒，别人都晒黑了好几个度，就她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之前一样白，怎么晒都晒不黑，皮肤依旧雪白透亮，白里透着撩人的粉。
俞湛从队伍前走过，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没多看，目光在她身上淡淡地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走。
然而就这一眼，还是被身旁的人发现了。
走远了，贺宗浔才开口：“四哥看上那姑娘了？”
“别乱说。”俞湛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贺宗浔却笑了下：“看来四哥是真有那意思，若没那意思，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回我的话。”说到这，他偏头看了眼俞湛，笑着打趣，“难怪你今天会过来，原来是动了凡心，别不承认，刚才我跟沈二可都看见了，四哥手把手教人小姑娘打枪，怎么着，四哥好这一口？”
俞湛没说话，深邃凌厉的一双眼沉了沉，眼眸像海一样深，连喜怒哀乐都难辨，更别说是其他的情感。
贺宗浔点到为止，男人之间不说过多的情感话题。
他转口问道：“你舅那边怎么样？”
俞湛声音清冷低沉：“叶家已经江河日下。”
贺宗浔说：“那你还是趁早另谋其路，西南那边要重洗，不是容家就是沈家，这两家的人可能会上去，你跟容二公子是老同学，年后你可以去一趟南省，见一下容家的人，看能不能把你军科的研发重心转移到南省。蛋嘛，别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俞湛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不能过于依赖某一方，否则很容易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他早早的就去了南省。
“已经去过了。”他说。
贺宗浔惊讶：“速度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去的？”
俞湛：“半个月前。”
他去南省见完容沉，又到版纳谈了个项目，也是在那里遇到了小姑娘。
贺宗浔笑了声：“看来我的提醒是多余的，也是，俞四爷要是比我想的还慢，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俞湛没与他谦虚周旋，拍了下他的肩：“别说那些没用的，基地给我看好了。”
贺宗浔顿时拧起眉头：“俞湛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了给你看基地的了？”他拍了拍肩膀，“老子二杠一星，今年刚升的。”
俞湛对他升星的事没给半句祝贺的话，只说了句：“军训别出乱子。”
贺宗浔笑了下：“你就直说，让我看好那小姑娘得了。”
又想打喷嚏了。
感觉这几天喷嚏打得有点多，不全是因为感冒。
“行呗，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宋允橙吸了吸鼻子，很容易地就妥协了。
她不想做无谓争辩，如果男人能把公司变好，她也跟着受益，如果变差了，那就狠狠打男人的脸，她怎么都是赚。
不经意间，她的秀眉挑起，耳尖的红也淡淡隐去。
俞湛眸底微动，多看了她几眼，拿过手机，当面要宋允橙加了微信，又将何知言的名片推送给她。
宋允橙才发现男人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不再是奥利奥，而是换成了一张普通的大海风景照。
为什么要换，她有点知道，又有点不知道，可是又什么都没法说，没法问。
正分神，耳边又听见男人说：“合同让何知言帮你做，他是我们公司的律师，以后所有有关法律方面的问题你都可以找他。”
“老板，你是不是有什么大手笔？”宋允橙抬眸，感觉到什么，一个破公司居然连律师都用上了，不得了了。
俞湛捕捉到她眼里乍现的那点光芒，眉眼隐在阴影里，终于换来几分笑意：“等我下次回来告诉你。”
宋允橙低声“噢”了声，才恍悟到男人前天和昨天给她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因为他要走。
“第三件事呢？”她主动问。
俞湛看了眼时间，下颌稍稍一抬，眸光掠过自己的办公室：“给我置办一些办公物品，将办公室布置一下。”
“你要什么样的布置？”
“你看着办。”
话说完，俞湛将手机插进裤兜，迈开长腿往外走。
宋允橙跟在身后，脑海里忽然想起两人曾经在校外同居时租住的房子。
那房子温馨，简约，所有的家具家电都是俞湛买的，也是他布置的，她第一次走进去，差点以为是婚房。
此时两人脚步到大门口，宋允橙抢先拉开门。
身影交错间，两人胳膊轻轻触碰，清冽的气息和柔软的发梢相缠，宋允橙转身，下意识伸手去搂男人的腰腹，看见细碎黑发下晦暗的深眸，才猛地收回手，脸上一白。
“老板再见。”
不等俞湛作出反应，大门“咚”一声，关上了。
宋允橙靠在门板上，人仿佛当头被一个海浪冲袭，浑身血液翻滚淋漓，心脏从胸口跳出，激越的绯色从脖颈上升至脸颊，蔓延到额头，瞬间淹没了她。
那一下，是肌肉记忆。
是以前每次两人分别时拥抱亲吻的小动作。
和俞湛看见她便藏匿指尖烟一样，成了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宋允橙从来没想过，两人在一起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时隔六年，她居然还会有他的肌肉记忆。
第 35 章 他诡计多端
到了运动会那天，上午的800米，宋允橙跑得得心应手，如愿拿到第一。
到底是山里野大的，体能上乘。
中午宋允橙拿着奖金请赵卿卿吃饭，很豪气地去了食堂最贵的窗口。
赵卿卿陪了她一上午，两人一个寝室，关系处得最好。
吃过饭，回到寝室，宋允橙睡了一觉，下午接着去跑3000米。
下午比上午天气热了很多，宋允橙将马尾辫扎高了些，在脑后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轻轻一甩头，意气昂扬。
身上还是上午的衣服，宽松的短袖T恤，配长裤，鞋子是她最喜欢的洗得发白的跑鞋。
但长裤腰口有点松，跑长跑估计不太行，宋允橙衣柜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一条运动短裤换上了。
赵卿卿眼前一亮，看到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无暇洁白到刺眼，趁宋允橙不注意，偷偷掐了一把，换来宋允橙的一声尖叫，两人一路打闹着去了操场。
偌大的操场上热火朝天，到处都是人，特别是操场中间宋允橙想报名的几项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宋允橙惋惜了一下，不过也心知自己的实力，到此刻，不如集中精力放在眼下。
何况她已经有了800米的奖金，心情飞扬。
宋允橙在赛道旁边做热身运动，赵卿卿帮她在后背别上号码牌。
抬腿拉伸中，远眺一眼，不巧看见了俞湛。
男生身上穿着学生会统一的草绿色短T，领口、袖口和下摆露出自己的白色T恤。
白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热得人干咽口水，一眼看见他，顿时一阵清凉之感，呼吸都清爽了些。
再看他身后，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一群女生围着他，使得他的行动很受阻。
可他不气不恼，脾气很好地麻烦大家让让，请大家不要挡道，使得女生一个个变得乖巧听话，又更迷恋在他身边。
宋允橙看着笑，觉得这家伙撩妹的手段太高了。
第一次吹口哨预备的时候，俞湛往她这边走了过来，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不俞打击我。”宋允橙在他开口之前，先堵他的口。
俞湛唇角微咧：“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第二次正式预备时，宋允橙进入赛道，躬下腰，起跑的姿势又飒又标准。
枪声和男生的“加油”声一起响在耳边，她像一只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一圈，二圈，三圈，四圈……
每跑一圈，赵卿卿都在起始点告诉她还剩几圈，竞争对手还剩几个，俞湛也在，一直没有走开，虽然没说话，视线却全在她身上。
到第六圈的时候，宋允橙体力明显下降，路过赵卿卿时，已经听不清她说什么，更看不清俞湛是什么表情。
身体越来越重，只知道机械式的跑动，双腿接触到地面时，像踩到了棉花，也不知道是地面变成了棉花，还是自己的双腿变成了棉花。
耳边风声紧奏，呼吸难喘，一口接不上一口，宋允橙感觉自己跑的不是3000米，而是黄泉之路。
她快要死了。军训期间，宋允橙因为一段孔雀舞火遍整个新生圈，其实她跳得一般，但胜在容颜清丽身段玲珑，尤其是后仰下腰时的动作，腰肢软得堪称一绝，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后来视频传到学校论坛，当即便轰动了整个学校，甚至还上了热搜，只是上去没一会儿就被撤了。
大家都以为是学校领导让人撤的，其实是贺宗浔，他让人撤了热搜，删了视频。
删完后，他还专门打电话给俞湛邀功，然而俞湛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挂了电话，贺宗浔摇头笑骂，这老小子，真他妈能装。
俞湛接到贺宗浔的电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让助理找出了那段视频。
一段三分钟的视频，他看了九分钟。
宋允橙丝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俞湛悄悄看了她跳舞的视频。
军训结束后，她回到学校，正式开启了忙碌又充实的大学生活，学习、做兼职，两不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因为那段舞，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每天都有男生在她上课下课的路上与她“偶遇”，找她要电话、要微信。
最后她烦不胜烦，干脆对外宣称，她有男朋友了。
此话一出，果然凑效。
很多人听说她有男朋友了，也就知难而退，不再找她。
但总有个例，比如工商管理学院的一个男生，叫陆宇泽，比她大一届，在她明确说了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来找她，还死缠烂打地要约她出去吃饭。
她拒绝了很多次，陆宇泽依旧在她上课下课的路上堵她。
好在她的三个室友都是古道热肠的人，每天去上课，她们就为她打前锋，搞得跟打仗似的，三个人兵分三路，在她前面为她探路，下课也一样。
每次有惊无险地回到寝室，几个人就会哈哈大笑。
至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俞湛，像夜空里闪现的烟花，虽然惊艳了她一把，但并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引起实质性的波澜。
那天他带着调侃般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叫叔叔”，她羞得无地自容，低垂着头弱弱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没为难她，意兴阑珊地朝她摆了下手，她如蒙大赦地跑走了。
之后一直到到军训结束，她都没再见过他。
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他是身价千亿的集团老总，往来于声色犬马的名利场，而她只是一个还关在象牙塔里的青涩大学生，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相交点，除非他故意来找她，否则她不可能再见到他。
然而世事难料，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后，她再次见到了俞湛。
这天是10月26日，周三。
下午上完课后，她抱着厚厚一摞家教宣传单在学校外面发。
日暮黄昏，风有点大，吹得她头发乱飞，连怀里的宣传单都被吹飞了几张。
其中一张飘到了一辆车上，那辆车的车身漆黑光亮，车标是立在引擎盖上的，一个球面三角形、里面有两个交错到一起的M型字母。
她虽然不认识车标，但通过车的外观质感，也能看出价格不菲，大概率是一辆豪车。
有钱人一般都注重外语教育，于是她鼓足勇气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人，看模样大概三十来岁。
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会老实巴交地喊一声“叔叔”，然而她现在变精了，跟冯佳茵学的，看到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的人，男的一律叫哥哥，女的一律叫姐姐，二十多岁的就叫小哥哥、小姐姐。
于是她扬起唇，笑容灿烂地看着车里的男人，声音甜软地问道：“哥哥，需要英语家教吗？”
宋文易看着车外十几岁的青涩小姑娘，笑着说：“小姑娘，我这个年纪，没精力高考了。”
宋允橙被调侃得红了脸，仍旧笑着问：“家里亲戚朋友有没有需要的呢？”
宋文易摆了摆手：“也没有。”
宋允橙笑着往后退：“不好意思，打扰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后座车窗缓缓滑下来，她一转头，看到俞湛坐在里面。
夕阳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那张走势凌厉的脸被勾勒得越发凌厉，一双深邃的眉眼仿佛压着霜雪。
短暂地呆愣了下，宋允橙软声喊了句：“俞先生。”
宋文易诧异地挑了下眉：“你认识俞老板？”
宋允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把目光投向俞湛，将话语权交给他。
俞湛没说话，神色冷冽地冲她点了下头。
宋允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了，明明在军训基地还教了她打枪，现在像是换了个人。
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认识他？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是快点离开。
这样想，她也就这样做了。
她没再看俞湛，冲宋文易歉意地点了点头，抱着一摞宣传单往校门口走。
然而她走了没几步，却看到陆宇泽从学校里面走了出来。
“宋允橙。”陆宇泽看到宋允橙，激动地大喊，“总算是见到你了！”
宋允橙不想理他，转身就跑，可她哪里跑得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
陆宇泽在看到她时，就已经飞奔着朝她跑了过来，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你跑什么？”陆宇泽拽住她胳膊，“我是鬼吗？”
宋允橙挣了挣胳膊，忍着怒意吼道：“你放手。”
陆宇泽松开手，挡在她面前：“问你呢，跑什么？”
宋允橙无语地看着他：“我跑我的，关你什么事？”
陆宇泽并不生气，伸手去夺她手里的传单：“别发了，你发一天才五十块，都不够一顿饭钱。”
宋允橙被气笑了：“陆大少爷，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不用为生活发愁，你的一顿饭钱，是我两三天的生活费。”
说完，她抱着宣传单扭身就要走。
陆宇泽再次拦在她面前，伸手拉住她胳膊：“你不是说你有男朋友吗？你男朋友就让你过这种五十块用两三天的生活？”
宋允橙气到极致，反倒不气了，只觉得好笑。
她笑着反问：“你的意思，男朋友就该把我养着？先不说，他没有这个义务养，就算他有这个义务，我也不愿意。爱情绝不是一方寄生于另一方，爱情是致橡树。”
她说话的声音不低，不光陆宇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车里的人也听见了。
俞湛看着秋风里玉软花柔的小姑娘，语气铿锵地说出她的伟大爱情观，他眼神不变，仍旧冷冷的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嘴角轻浅地提了下。
宋允橙见陆宇泽还不走，还在她跟前杵着，不耐烦地冲他摆了下手。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跟你没话说，你也别再来烦我。”
陆宇泽仍旧不走，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边。
“宋允橙，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宋允橙不理他，半句废话都不想再跟他说。
陆宇泽转到她面前，跟个不倒翁似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不到黄河不死心地追问：“你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宋允橙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宣传单递给他：“你要是实在很闲，就帮我把这些发了吧，发完我给你二十块钱。”
“好，遵命！”陆宇泽激动地抱走她手里的单子，还体贴地对她说，“你去歇着，我来发，不要你的钱，发完我请你吃饭。”
“不用。”宋允橙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喜橙你，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陆宇泽正准备去发单子，听到她这话脚下一跌，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他转过头看着她：“学妹你这性格和长相完全不符啊，长着一张清纯甜妹脸，性格却比大老爷们儿还直。”
宋允橙说：“我委婉过，可我委婉拒绝的时候，你根本不听，总不能因为你脸皮厚，我就委屈自己吧？”
陆宇泽朝她竖大拇指：“行，你赢了，我以后不追你了，做朋友总行吧？”
宋允橙不好再拒绝，她总不能说连朋友都不能做，说到底，他也没做过分的事。
“行。”她无奈答应。
陆宇泽拍了下她肩：“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许再躲着我。”
“嗯嗯。”宋允橙催促他，“快点发，发完好去吃饭。”
陆宇泽愉快地答应：“好，听你的。”
俞湛目光冷淡地看着车外说笑的男女，十八I九岁的年龄，正青春。
突然吹起一阵风，秋风把树上的桂花吹落，有几朵米黄色的花粒飞进车里，落在了他腿上。
他两指捏住一粒娇柔甜香的小花，指腹相触，轻轻一捻，柔嫩的花朵在他指间破碎，汁液在他指上弥漫出清新浓郁的甜香。
可却不够，他想要更多。
宋允橙一边发单子，一边偷偷看了眼俞湛的车，发现他还没走，车还停在那儿。
她心里不免有心紧张，他怎么还不走？
陆宇泽见她眼神飘忽，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很大声地说：“看什么呢，你男朋友来了？”
宋允橙脸上一热：“你胡说什么呢，别乱说。”
她在偷看俞湛，可别被他误会，以为她对他别有用心。
陆宇泽看了眼停在旁边的迈巴赫，没多想，继续发传单。
突然他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对宋允橙说：“学妹，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暂时不能帮你发单子了。”
“没事没事，你有事赶紧去忙吧。”宋允橙巴不得他走。
陆宇泽笑了下：“你呀，巴不得我走是吧？”
宋允橙抿着唇没说话，但很显然，就是这意思。
陆宇泽朝她挥了挥手：“拜拜，我先走了，以后有事到工管学院找我。”
“嗯好。”宋允橙敷衍地答应下来。
当陆宇泽走后，她又偷偷看了眼那辆车，还在。
她不敢再逗留，打算回学校，结果却遇到了她的外教威尔。
威尔一眼认出宋允橙，笑着跟她打招呼：“Seven，你吃饭了吗？”
宋允橙被他的中式问候逗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更温柔了。
“还没呢，正准备回学校吃饭。”
威尔说朝她歪了下头：“走吧，我们一起吃。”说完，也不等宋允橙答应，径直走到迈巴赫旁边，对车里的人说，“俞，我能带上我的学生吗？”
宋允橙：“……”
原来俞湛等的是她的外教老师。
俞湛看了眼呆呆的小姑娘，微微点头：“可以。”
宋允橙却拒绝了：“很抱歉，威尔老师，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Ok。”威尔很绅士地对她笑着说，“祝你和朋友约会愉快。”
宋允橙笑着点点头：“威尔老师再见。”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俞湛，也没和他说话。
跟威尔道完别，她转身跑走，随着人群进了学校。
俞湛手肘伸出窗外，目光淡漠地看着那道消失在校园里的背影，在威尔坐进车里时，对宋文易说了句：“你上次说的那种鸟叫什么？”
宋文易回道：“颤音金丝雀，纯种的，叫声一绝，怎么了，你想养一只？”
俞湛没说话，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薄唇叼着过滤嘴，朦胧烟雾下，清冷淡漠的神色里透着一股雅痞劲儿，至邪至冷至欲。
宋文易见他没否定，那就是默认了。
他笑了声，诧异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橙那些吗？什么猫啊鸟儿的，从来也没见你养过，现在怎么想养了？”
威尔听到养动物，扭着头与俞湛分享经验：“俞，别养鸟，鸟太脆弱了，不好养。养狗，狗很聪明，还能陪伴你。”
宋文易看了眼校门口，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看来这只金丝雀，俞老板是养定了。”
最后一圈的时候，目测前面有好几个人。
终点没有奖金，只有地狱之门。
宋允橙脚步慢下来，想要放弃。
“宋允橙。”旁边忽然有人冲她高声叫喊，“你不会这么怂吧？”
是俞湛。
“就300米了，拐个弯就到终点了。”
“你前面两个人，只比你多10米，超过她们就能有100块，就10米啊。”
这话说的好俗，可是很现实。
宋允橙一咬牙，奋起直追。
很快超过了她们，宋允橙大口喘气，脚步又慢下来，耳边午后的热风又吹来男生新一轮的鼓动。
“前面那个人只比你多20米，超过她，你就能拿200块，200块啊。”
宋允橙气得想揍人，可是对方说的也没错，就20米的差距，超过去就能多得100块，有什么不好？
拼了。
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蹬起来就跑。
超过的时候，宋允橙感觉有粉红票子朝自己飞来。
而她前面还有一个领先者，目测也就十几米，200块都有了，再拼一拼，拿300能有多难？
宋允橙闭了闭眼，冲了上去。
过终点，耳朵里嗡嗡响，听不见四周的欢呼声，模糊的视线里也看不见人影，只有一团白色的光。
有个男生跑动在光里，引导她不要停，慢慢收腿。
喘息声渐止，心跳突然骤停。
宋允橙脑顶一阵眩晕，眼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去。
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而是一阵温热感。
她栽进了一个怀抱里。
俞湛抱住了她。
第 36 章 死了都要爱
下午上班之前，宋允橙约上李欣，两人一起去超市置办办公物品。
以前老周难得来一次，来了也就是和大家见个面，发发工资，吃吃饭，结束后便走了。
老板办公室几乎不进去，给他布置办公用品也是浪费。
所以这几年，所谓的老板办公室也就是个空架子。
至于再前一任的老板，那是一个能把公司拿去赌的人，谁还记得他坐办公室的样子？
超市很小，文化用品的种类不多，宋允橙推着购物车，李欣什么都尽着最贵的拿。
李欣说：“湛总长得又帅又矜贵，就该什么都用最好的。”
宋允橙笑她：“你这样，你男朋友知道吗？”
谁知李欣大大方方：“知道啊，我第一天就和他说了。”
“他不吃醋？”
“不会啊。”李欣毫不在意，“湛总不是普通人，和我们不一样。”
转头对上宋允橙疑惑的目光，李欣随即用精通感情的口气言传身教，“这么说吧，湛总就像天上的月亮，我说今儿月亮好美，谁会吃月亮的醋啊？”
宋允橙：“……”深秋的一场雨，使得气温骤降，海城的天，一夜间便冷了下来。
天一冷，寝室里的人都不想再出门，只想躺在被窝里看剧吃零食。
她们也有条件这样做，因为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
可宋允橙不行，她虽然有助学金交学费，但她还得打工挣自己的吃穿用度。
决定来读大学时，她就知道指望不上家里，四年的大学生涯，只能靠她自己。
因此她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出门，要么去图书馆看书做题，要么出去打工。
周六这天，早上六点，冯佳茵她们三个还在睡觉，宋允橙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她五点就起床了，今天她要去一个很远的超市做临时促销员，坐车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不得不提早起来，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吃饭，半个小时的时间背单词。
打工归打工，学习她一点也不敢松懈，甚至比高中还要努力。
她很清楚，要比别人走得更远，只能更努力。
出门时，她看到天气阴冷，铅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便在包里装了把伞，还特地穿了件连帽的厚卫衣，卫衣外面又穿了件风衣外套。
她装备齐全地走出寝室大楼，一股阴冷的秋风迎面扑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八点之前，她赶到超市卖场。
这时候超市也才刚开门，超市外面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售货帐篷，帐篷底下摆着长长的一张桌子。
超市正式营业后，她被安排站在外面的帐篷下卖某品牌的菜籽油，天冷，风又大，站在外面很辛苦，而且一站就要站八个小时，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五点。
但她却没任何意见，做临时促销员嘛，就是这样的。
只要今天做完能拿到钱就行，苦点累点无所谓。
到了下午三点，她正满心期待着下班拿钱时，却碰到了跟她有过过节的女生，赵思彤，翻译系的。
军训期间，赵思彤故意整她，跑操时，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一个鸡蛋，塞完就跑了。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赵思彤已经跑远了。
跑步的过程中，鸡蛋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跟赵思彤玩得好的女生故意大声说：“天呐，谁的口袋里跳出一个蛋！”
结果有人听岔了，反问道：“什么，跳I蛋？”
集体哈哈大笑，不少人都看向她，眼神有同情有轻佻，更多的是看热闹。
她当众出丑，被教官喊了出去。
教官严厉地问她：“怎么回事？”
宋允橙敬了个军礼：“报告教官，鸡蛋不是我的，是那个女生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赵思彤的名字，便伸手指了一下。
赵思彤却一脸委屈地说：“教官，她冤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而且我跟她之间隔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往她口袋里藏鸡蛋？明明是她自己早上没吃完，或者她想多吃，就偷拿了一个。”
宋允橙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解：“报告教官，食堂有监控，我有没有偷拿，调取监控一查便知。”
后来教官查了监控，宋允橙确实没有偷拿鸡蛋，她自己的那一个也吃完了。
可是在训练场跑步时经过的那一处，是监控死角，所以无法证明鸡蛋是赵思彤放的，赵思彤又咬死了没有栽赃宋允橙。
最后教官各打五十大板，在所有人原地休息时，让她们两个加跑五圈。
事后冯佳茵气得大骂：“操！赵思彤那个Bitch，真当我们304的人好欺负是吧，等回了学校，看我不撕了她！”
自那后，宋允橙跟赵思彤便结下了梁子，回到学校后，两人偶尔在学校碰见，赵思彤总是要阴阳怪气一番。
冯佳茵在场的情况下，便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冯佳茵不在，宋允橙一般选择无视，她不想惹事，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了才怼两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做兼职时遇见赵思彤，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家连锁超市，是赵思彤家开的。
“一天一百五，一堆廉价大学生上赶着来做。”赵思彤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地看着她，“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来这里打工？”
宋允橙不由得苦笑，她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周二那天晚上，有人在学校兼职群发布了一条兼职招聘广告，也就是来这家超市做促销，一天一百五，只不过离他们学校有点远。
看到兼职招聘信息后，她立即在群里接龙，并私聊了发布信息的那个人，诚恳地表示自己很愿意来做这份兼职。
后来她被选中，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对方。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设的局。
宋允橙心里很清楚，赵思彤今天不会让她好过，但她还是笑脸相对：“那就谢谢你了。”
赵思彤手臂上挎着一个两万多块的包包，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点了点油桶：“你放心，我不会不给你钱。”
宋允橙嘿嘿一笑：“只要给钱就行，你想怎么骂我都无所谓。”
“呵。”赵思彤冷笑了声，“我没那么低俗。”
宋允橙心想，你现在的行为，也不见得多高雅，但她没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钱还没拿到手，她必须得忍，不能撕破脸。
赵思彤招手唤来超市管理人员，吩咐道：“你叫个人过来统计。”又对宋允橙说，“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五点前，你要是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给你三倍工资，要是卖不出去，一分钱没有。”
宋允橙气笑了：“招聘信息写的很清楚，无责任促销，没有任务要求，而且就算有，我也做到了。我从早上八点站到现在三点，一天卖出去四十几桶油，我自认是合格的。该我的一百五十块，你不能不给。”
赵思彤把她那个两万多的包随意往桌上一放，双臂交叉环胸，眼神轻蔑地看着宋允橙：“你有劳务合同吗？就算我不给，你能怎样，去告我啊。”她不屑地冷笑，“只怕你连律师费都不出起。”
宋允橙没再反驳，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赵思彤别开脸：“只要你在五点前卖完五十桶油，这样，六点，七点也行，七点前卖完五十桶油，我就给你四百五，五百吧，凑个整，给你五百块，怎么样？”
宋允橙没说话，她没立即答应。
赵思彤又说：“你在学校发传单一天才五十，五百块你要做十天呢。”
“好。”宋允橙答应下来，“如果我做到了，请你立即结现。”
赵思彤从包里抽出五百块红票子，在油桶上拍了拍：“放心，只要七点前，你能卖出去五十桶油，我立马给你现金，一分不少。”
结果天公不作美，原本只是阴冷暗沉的天，却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雨势不小。
宋允橙毫无畏惧地走在风雨中，拿着大喇叭在广场上喊。
“菜籽油，纯天然无公害的菜籽油，炒菜香，炸肉香，美味又营养。”
“菜籽油大促销，美味又实惠，今天最后一天了。”
但是因为下雨，很多人都在往家赶，或者急匆匆地走进商场，没人愿意来帐篷下买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宋允橙脑子灵光一现，用英语喊了一遍。
语言一转换，立马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就算是下雨，也有人驻足观看。
像是发现了商机，她眼珠子一转，有了计划。
于是她先用普通话说一遍，又用川南方言说一遍，再用英语说一遍，最后东北话、河南话，甚至连蹩脚的粤语都用上了。
原本清冷的广场，一下热闹了起来。
广场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路边都站了不少人，导致这边的路段造成了交通拥堵。
一辆黑色迈巴赫路径此地，被堵住了去路。
司机开窗探出头，见前面广场围着不少人，问旁边的一个路人：“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热心地回道：“前面的超市在做活动，一个小姑娘拿着大喇叭推销菜籽油，用普通话，英语，各地的方言，轮番推销。”路人还不忘夸赞一句，“小姑娘真是不得了，不仅口才好，长得也很漂亮，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特好看。”
路人说话声音很大，不用司机转告，坐在后座的人也听见了。
关了窗户，司机还是对身后的人解释：“前面的超市做活动，俞总您看要不要换条路。”
俞湛正低着头看文件，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冷淡道：“不用。”
车子一点点往前挪，到了广场旁边的路上，彻底挪不动了，被堵得死死的。
俞湛脊背往后一靠，修长的两指扯松领带，冷着脸打开了车窗。
“菜籽油，美味又营养的菜籽油，纯天然手工压榨菜籽油！”
“今天活动最后一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一看，选一选，不买不要紧，看油不要钱。”
人群里传出轻松愉悦的笑声。
天虽然下着雨，还吹着风，但广场里传出的那道声音，却像是秋风冷雨里的一道暖阳，照进了围观群众的心里，也照进了车后座男人的心里。
交警走过来清场，人群散开，道路被让了出来。
俞湛却对司机说：“找个地方停车。”
说完，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宋允橙全身都被淋湿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颈上，她随意地往后扒拉了一下，露出霜白的一张小脸，拿着喇叭继续在广场上喊。
赵思彤看得火冒三丈，她的本意是想刁难宋允橙，想看到宋允橙像个丧家犬似的，在凄风苦雨中狼狈不堪，而不是看到宋允橙出风头，成为人群的焦点。
就像军训期间，本来她想去跳舞，结果宋允橙抢在了她前面，跳了一段不伦不类的孔雀舞，一下成了学校的红人，以至于她后面再去跳，却没多少人关注。
正因为如此，她才十分讨厌宋允橙。
越想越气，她气冲冲地走到宋允橙面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的大喇叭：“是让你来卖油，不是让你来耍宝！”
宋允橙不温不怒地弯下身，捡起大喇叭，还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然后举着喇叭，声音温软恬淡地说道。
“大家好，我叫宋允橙，是海城外国语大学的学生，我来自川南的一个山村，那里很穷，很落后，是国家重点扶贫的地方。因为家里穷，所以我需要勤工俭学，挣生活费。”
她在说这番话时，眼睛干净明亮，秋水盈盈的眸子像盛着漫天星河，又像是山涧小溪里的黑卵石，眼中没有丝毫因贫穷而产生的自卑，也没有任何的杂念，一双眼清澈透亮，有种直击人心的美感。
俞湛在人群中看着她，看着她这双清凌凌的眼，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希望工程的宣传画，画中的小女孩双眼漆黑明亮，像黑夜里天上的星辰。
宋允橙没看到俞湛，雨太大了，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顶着风雨，继续说。
“今天我来这家超市做促销员，老板答应了一天给我一百五十块钱。我从早上八点站到下午三点，结果老板却反悔了，临时给我增加任务，让我再额外卖出五十桶油，还说做到了就给我五百块，做不到一分钱不给我。”
她突然弯身朝人群鞠躬，又转过身，朝着四面八方的人鞠躬，哭着说。
“求求大家帮帮我，一百五十块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今天一天……”
话没说完，她顿时失了声，眼泪混着雨水滑过霜白的小脸。
俞湛一身黑，逆着风雨走向她。
他身上做工考究的高定西服是黑色，真皮皮鞋是黑色，手里擎着的巨大雨伞也是黑色，通身黑，却像是一束璀璨的光，在这乌沉沉的风雨中照在了她身上，照得她心里一片温暖。
黑伞罩在她头顶，俞湛从西装口袋里扯出一张白色柔软的巾帕，生涩却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他低下头，下巴触碰到她额头，薄唇擦过她耳廓，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颈，沉稳低哑的声音进入她耳中。
“别哭，我帮你。”
俞湛是月亮？
她和李欣是一个老板吗？
李欣看着她发懵的样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就说你，没事少看点那些鬼神的书，多看点言情，多懂一点风花雪月，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单着。”
宋允橙：“……”
她们工作清闲，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网文小说上。
李欣喜欢看言情，宋允橙则不同，只喜欢看玄幻，鬼怪神仙，奇门遁甲，六界三道那种，与言情毫不沾边。
这话题一转，就扯远了。
两排货柜很快走到尽头，宋允橙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虽然超市小，选择余地不大，但文件夹、签字笔和小文具也都买齐了。
想起以前俞湛上课时喜欢转笔，宋允橙起了使坏的心，挑了两支手感比较重的笔，一并拿了。
前面转过弯是日用百货，看到杯子，她又挑了一只奶油色摩挲质感的保温杯，简约大气，是俞湛喜欢的风格。
李欣指了指对面墙壁，往那走去。
那里挂着几幅印刷画，有动物，有风景，还有鲜花和水果，很适合宜家小居，增添几分雅致。
李欣挑了一幅憨憨狗头的画，说：“给湛总买幅画吧，挂他的墙上。”
宋允橙看了看那画上的狗，是一只英格兰边牧犬，和奥利奥有几分相似，但是：“这只能家里挂吧，谁办公室挂这个？”
“有什么关系，只要湛总喜欢就好了。”李欣将画捧起，细细欣赏了一番，“我敢肯定湛总非常喜欢。”
“为什么？”
“他不是有一只狗吗？他的狗跟这个很像。”
宋允橙有点儿吃惊：“你怎么知道？”
谁知李欣反过来诧异地看向她：“你不知道？湛总的朋友圈里有很多狗的照片，连他的头像都是狗。哦，不过后来又换了。”
“你……有湛总的微信？”
“我们每个人都有啊。就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加的。哦，你没在。”
宋允橙：“……”
所以，她是他们公司里最后一个和俞湛互加微信的人？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李欣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翻了翻，给宋允橙看：“你看，湛总的狗帅气吧，和他人一样帅。”
那是一段只有15秒的视频，背景在一片青椰树林里，有个女人抬手扔了张飞盘，奥利奥追上去，一个凌空接住，叼回来送回那女人手里。
镜头全程落在奥利奥身上，那女人只给到了一个侧影。
可是落在宋允橙眼里，那一道纤细的侧影被无限放大，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机又被李欣拿回去了。
宋允橙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俞湛的朋友圈，却什么都没有。
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原来，他不是不发朋友圈，只是她不在他的朋友圈里。
李欣还在看视频，也不知看了几遍，画面定格在那个女人身上，说：“下次湛总来，不知道会不会带女朋友来？看起来很漂亮。”
“那是他女朋友？”宋允橙心底又一声轰塌，她刚才是有这样的猜测，却没敢往细里想。
“肯定是啊。”李欣拍了拍手机，言辞凿凿，“不是女朋友为什么给她拍视频？”
“就不能是他姐姐吗？”宋允橙记得俞湛说过他有个姐姐，两人关系很好。
可是李欣摇摇头，很坚定地说：“上次吃饭时，丽娟问湛总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那肯定是这个。”
宋允橙：“……”
低头看了眼地面。
已经四月了，春暖花开了，她却莫名觉得脚底下一阵一阵的凉意往上钻。
到收银台结账时，宋允橙将杯子拿出去，放到一边，对收银员说：“这个不要了。”
李欣在另一侧装购物袋，好奇问：“为什么不要？”
宋允橙面无表情：“杯子这种东西太私人了，我们只是他的员工，不适合给他买。”
第 37 章 死了都要爱
两人到医院，见到杨淼淼和陈浩，杨淼淼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而陈浩右手胳膊缠上了绷带，挂在脖子上。
宋允橙走过去，抱了抱杨淼淼，说：“没事的，这不我来了嘛，姐拿钱砸死他们。”
杨淼淼被哄笑了，心里感激：“橙橙你太好了。”
另一边，俞湛将陈浩的伤情报告看了看，又仔细问了一遍情况。
陈浩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一说对方蛮横无理，要赔10万，他又火大了。
夜有些深了，医院此时相对安静，只有急诊室门口这里聚了很多人。
杨淼淼对宋允橙指了指四周：“那些都是那个导演派的人，盯着我们，不让走。”
“那个导演呢？”
“在休息室。”俞湛淡淡地看了她眼，她的眼睛干净明亮，像河底被水冲刷打磨过的石头。
他终究不忍，偏开脸不看她，语气淡淡道：“不行，很危险。”
宋允橙见他这样，反而不害怕了，还凑过去问：“俞先生您什么意思，和你说一下烦心事，怎么就很危险了？”
俞湛转过头看着她：“言深交浅，要么成为我拿捏你的把柄，要么激发起我对你的怜悯之心。而无论哪一种，对你来说都是件危险的事。”
宋允橙一手扶着大腿，一手撑着座椅，仰起小脸朝他笑了笑：“我相信俞先生不是前一种人，至于怜悯，那能有什么危险呢？”
俞湛捏住她下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一旦生出怜悯之心，很容易就会产生别的欲I望，你说危不危险？”
宋允橙瞳孔地震，瞪大眼，呆愣愣地看着俞湛，心脏砰砰直跳，胸脯剧烈起伏。
俞湛松了手，指尖抚过她唇：“别怕，我只是给你举例。”
宋允橙：“……”
她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行吧，去见见，看看是什么狮子敢这么张口？”
宋允橙和俞湛对视一眼，四个人一起往里走。
进大厅，走廊尽头有几人在抽烟，一个个流里流气，都不是善茬。
陈浩低声提醒说：“那几个是职业流氓，大家小心点。”
俞湛转头看去宋允橙，对她说：“要不你别去吧，我去跟他们谈就行了。”
宋允橙问：“你打算怎么谈？”
俞湛想了下，说：“我们可以请律师，我们学校不就有法律援助吗。这种事轮不到他们说多少就多少，再流氓也有法律治他，不是？”
宋允橙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也想去：“来都来了，不见识一下10万块的脑子怎么行？”
几人笑了下，心情放松了不少。
不过，谁都没想到，休息室门口出现了一人，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
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离着大概五米的距离，有个穿着玫红色衬衣的男人朝他们看过来，眼一眯，冲着宋允橙叫了声：“橙橙？”
宋允橙停下脚步，那人笑着走上来，到跟前，“果然是你。”
一双小眼睛将他们几人扫过，又笑，“你同学？”
宋允橙看着来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问道：“电影是你投资的？”
对方笑得更大声了，连连“是、是”地说：“混口饭吃嘛。”
俞湛站在宋允橙旁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獐头鼠目，笑得骚气，如果电影是他投资的，那他岂不是投资方？可他却在宋允橙面前说“混口饭吃”，低微得有点耐人寻味。
而宋允橙也没和大家引见，似乎根本不把对方当回事，只听见她淡淡口吻说：“那一定很不错吧，砸个脑袋就能要10万。”
“哎呀，玩笑玩笑。”骚气男笑，“我刚到，刚了解了情况，全都是误会，误会。”
“是吗？只是误会？”
“只是误会。”时尚轻奢大平层，高科技全屋智能家居，乍一看清新简约，实则处处彰显着高端奢华。
宋允橙走进屋里后，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了。
不怪她没见识，虽然她现在确实没什么见识，但就算换个有见识的进来，也不会多淡定，只会更加震撼。
因为懂行的人一进屋就能看出门道，单这脚下的瓷砖就需要几千块一平，还不说那些昂贵奢侈的灯具以及全智能家电，而这些家电产品，多数都是俞氏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高端定制品，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这样一套价值千万的房子，俞湛却没住过几次，一年不超过三次。
没办法，他房子太多了，全国各地都有他的房产。
不说别处，就说海城，光别墅都有九套，还有一座豪华城堡，和几十套公寓，几乎每个区的豪华地段都有他的房子。
但他日常住的地方，也就两套独栋别墅，以及集团顶楼的公寓，其他地方，有时候赶巧了，可能会住一两晚，跟住酒店没区别。
他在海城也有自己专属的酒店套房，并且很多酒店也都是他的。
只是宋允橙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这就是俞湛经常住的地方。
她第一次走进这种豪华的房子，震撼程度不亚于坐进那辆顶配迈巴赫。
这一刻，她脑子都是木的，大脑神经甚至都没能产生出紧张局促的情绪，脑子直接宕机了。
俞湛一进屋，立马把西装外套脱了，接着单手扯松领带，把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要不是有宋允橙在，他连衬衣都要一起脱下来。
他在给宋允橙撑伞时，半边肩膀淋湿了，忍到现在已是他能忍受的最大极限。
刚才他没把宋允橙送回学校，而是带回就近的公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无法忍受穿着湿衣服坐两个小时的车。
见宋允橙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俞湛伸手拉住她胳膊，把她拉进一间浴室，耐心地教了她智能淋浴的用法，转身出去后，很绅士地替她关上门。
宋允橙回过神来，打量起这间浴室，很大，看起来比她住的四人间寝室还要大。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湿区有淋浴和一个超大的浴缸，干区有洗手台，还有一张床，床上放着叠好的浴巾和衣服。
而这些衣服，正是半个小时前俞湛吩咐人买的。
她拿起衣服想看看是什么样式，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果香，有点像橙子，细闻还有点桂花的甜香味，总之很清新，很好闻。
放下干净的衣服，她将身上的脏衣服脱掉，从上到下，一件件落到地上。
她赤足走进沐浴室，打开花洒，温水从头顶浇下，滑过白皙的天鹅颈，迤逦而下，越过半圆弧，流入光滑平坦的三角区，那里洁白无瑕，水流汇聚成瀑布。
与此同时，另一边主卧浴室。
俞湛站在花洒下，单手撑着光可照人的冰凉墙面，嶙峋锋利的喉结急促滚动，另一只手像是惩戒般愤力握紧，握得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根根凸起。
墙面照出昂然狰狞的一幕，也照出他凌厉黑沉的眸子和泛红的眼尾。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两手抵着墙，沉沉地喘了口气，极力隐忍着压了回去。
洗漱完，宋允橙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这才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走到客厅，看到俞湛，她惊讶了一瞬。
她自认为已经洗得够快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又是男人，她不敢洗太久，却没想到，俞湛更快。
他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交叠着大长腿，矜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仍旧是一身黑，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连袜子都是黑色的，像是对黑色情有独钟。
这么快，不知道他是洗了还是没洗，当然，她只是心里疑惑一下，不可能没礼貌地问出口。
俞湛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到小姑娘披散着柔顺的头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神清澈忐忑，像林间迷失的幼鹿。
他面上神情不变，喉里却泛起痒意，痒得发紧，发胀。
宋允橙紧张地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俞先生，我洗好了。”
说完她便暗暗咬了下舌，心里咆哮，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什么叫“我洗好了”，也太有歧义了，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可不说话也不行啊，她总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
就在她心里天人交战时，俞湛已经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文件袋递给她，问道：“饿了没？”
宋允橙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袋，赶忙替他拿着，乖软地点了点头：“嗯，有点饿。”
俞湛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走吧，去吃饭。”
宋允橙抱着文件袋看了眼浴室：“我的衣服还没拿。”
俞湛说：“先去吃饭，衣服会有人来拿。”
宋允橙没再说什么，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进电梯，出电梯，上车。
然而刚坐进车里，俞湛的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接通电话。
电话里的人声音很大，带着熟稔的笑：“淮海路尚府国际，六点半，俞老板赏个脸，晚上来一趟呗。”
俞湛语气冷淡：“不去了，没空。”
电话那端的人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又不加班，就一个陆总的局，还被你拒了，兄弟这里，你总不能再拒吧。”
俞湛说：“不想去。”
一口回绝，连理由都不给了。
电话那端的人不依不挠，继续劝：“四哥别呀，你今天高低得来一趟，哪怕只坐几分钟也行。兄弟今天请的不是别人，是南城容家小公子，你前一阵不才去南城见了他小叔吗？”
宋允橙绝不是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对方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再加上她就坐在俞湛旁边，想不听见都难。
她知道俞湛是因为她才拒绝了陆宜年的酒局，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又拒绝另一个人，而且听着还是很有来头的大人物。
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软软地说道：“俞先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坐车回去。”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操”，然后是惊讶到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情况？我不会打错了吧？”
俞湛挂了电话，问宋允橙：“能陪我走一趟吗？”
宋允橙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感到很惊讶，不确定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一起去参加酒局？”
俞湛说：“你不用，我给你单独安排，等你吃完饭再送你回学校。”
宋允橙不好再拒绝，只能答应。
“不是要我们赔钱的吗？”
“不要不要，谈钱多伤感情啊。”
“那导演要我去看看吗？”宋允橙这会语气才好一点。
“不用不用，多大点事，这里有我就行了。”骚气男一脸殷勤，看向杨淼淼，又说，“早知道是你同学，直接进组就行了，还试什么镜？”
杨淼淼站在宋允橙旁边，要说先前没底，现在却底气十足了。
她客气地说：“谢谢了，你们要求太高，我水平不够，就不浪费大家时间了。”
骚气男哈哈一笑，也没再坚持，问了宋允橙几句学校的事，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那倒不用，我们自己走。”
休息室门口有人探出头来，宋允橙也懒得再理会，和同伴们说，“我们走吧。”
陈浩有一点不可思议，三言两语，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事就摆平了？
俞湛也有些暗暗吃惊，骚气男殷勤又谄媚，如果不是为宋允橙，那就是为宋允橙背后的家庭。
他想起那个土豪金的跑车男，想起那辆开进临大禁行区的劳斯莱斯，莫名又感觉到了压力。
骚气男将他们送出医院，指派了一辆车要送他们回校，被宋允橙谢绝了，他们四人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可是到学校，才发现大门关闭了，已经过了就寝的时间。
头顶的夜空弥漫朦胧，空旷寂寥的大街上，夜风轻柔。
“怎么办？”宋允橙问。
“我们只能在外面住一晚了。”俞湛勾到她的手指，攥进手心。
第 38 章 死了都要爱
这事又轰动了，没用半天又全校知道了。
宋允橙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明星谈恋爱似的，无论一件什么事都能很快传遍校园，被人津津乐道。
张云欣和许菲听说了，匆忙赶回寝室。
张云欣看了看自己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和衣服，对宋允橙哭唧唧地说：“俞湛来了？他看到我床上乱糟糟的了？你有没有告诉他这是我的床啊？”
“他就呆了十几分钟，应该没注意到那些。”宋允橙安慰她。
“十几分钟？”许菲看着她脚底下铺的毛巾，浮想联翩，“你们就在这里？”眼睛睁得田螺一样大，看着宋允橙的床。
“你想什么呢？”宋允橙拿过枕头，朝她砸过去。
杨淼淼回来的晚一些，双手抱着一个竹篮子，里面一只滚烫的砂锅，还有盒饭。
她放到桌上，累坏了，往椅子上一躺。
张云欣走去揭了盖，“哇”了一声，满满一锅猪蹄汤，香味四溢。
杨淼淼“呜呜”假哭了两声，说：“是俞湛让我拿上来的，我这丫鬟太难了。”
“我们一起吃吧。”宋允橙笑着邀请姐妹们。
俞湛走了之后就给她发消息说了，去饭店给她订了猪蹄汤，以形补形，可没想到这么一大锅。
“好啊，馋到我了。”
“那我不客气了。”宋允橙接起电话，低头捏着手心，说：“你找我？”
电话那端就笑了下，笑声轻轻懒懒，有几分漫不经心，很是迷人。
他这人不止人长得好，就连声音也是性感迷人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宋允橙率先被他迷住的便是他的声音。
说是天籁也不为过，清清冷冷的声音就那么撕开周围的不怀好意，照进她本就暗淡无光的人生。
宋允橙抿了抿唇，说：“好像又因为我的事打扰你工作了。”
俞湛却不甚在意，问：“人有事吗？”
她摇摇头，随即意识到这是在讲电话，他看不到，就说：“没事，倒是温小姐可能被我气得不轻。”
俞湛又：“你前阵子有个角色被抢了？”
宋允橙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听到她的回复，他嗯了声，不急不缓道：“说话。”
这句话又是他平时的那种命令式了。
宋允橙说：“没什么，正好被抢了，不然我还得纠结该怎么请假回去看妈妈。”
那端就笑了，是被气笑的：“宋允橙，你这么会自我安慰，我该说点什么好？”
她头垂得低低的，说：“你不需要说什么，有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俞湛默了一瞬：“委屈吗？”
宋允橙又是摇摇头，说：“不会，她也送了我一百来万，最后我又投资进去重新签合同了。”
“看来是把那天话听进去了，”俞湛笑了声，声音低低沉沉的，“不止会咬人，还会算计了。”
宋允橙说：“那是你教得好。”
又是一阵沉默，宋允橙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些我只会用在别人身上。”
她所有的算计都不会针对他，也舍不得。
俞湛听出来，但没有进行回宋，聪明如宋允橙，也明白，他的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回宋。
她可以热烈付出，可以大胆表达，那是她的自由，但他并不一定要全盘照收，也不是就要对此有所回宋。
俞湛说：“专心拍戏，回来和我说一声。”
宋允橙是有些小别扭的，问：“和你说做什么？”
他说：“我这边走不开，让余助理去接你。”话落，他总觉得这样似乎麻烦了些，便说，“把手机给余助理。”
她哦了声，起身打开会议室的门。
余助理就等在院子里，见她这边开门了，立马走过来，宋允橙把手机递给他，说：“你老板找你。”
余助理双手虔诚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又立即接俞湛的电话。
也不知道俞湛和他说了什么，他就一直点头宋‘是、好、知道’之类的词汇。
实在寡淡至极。
宋允橙听着觉得好没意思，也知道这通电话不会再回给自己了，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余助理见她走开了，追上去，不时回宋电话那边自家老板的叮嘱。
电话结束时，宋允橙也拿到了自己的东西，一旁的赵亮死死盯着余助理，想起几天前宋允橙和他说过，俞湛想换掉他。
这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先把自己最信任的助理支过来了？
余助理不理解这经纪人怎么一直看着自己，但这人也不重要，最要紧的人是宋允橙，他说：“您后天回北城吧？俞总让我这两天跟着您，到时送你回去。”
宋允橙还没讲话，那赵亮就先说了：“余助理，您也挺忙的，宋宋的事我来负责就行。”
余助理一听到这声宋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赵亮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见，立马说：“我一定好好照顾宋宋。”
余助理想，真没有点眼力劲，宋宋是他能叫的吗？
送宋允橙回酒店后，余助理拉住要跟上去的赵亮，说：“赵经纪人，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赵亮说：“不会是来解雇我的吧？”
余助理笑了下：“你离被解雇也不远了。”
赵亮脸瞬间惨白。
余助理并不知道俞湛要换掉这个经纪人的事，玩笑开过后，他正经了些，说：“平时和宋小姐说话隔点距离。”
赵亮看了看两人说话的距离，往后退了一步，很实诚地问：“这样行吗？”
“……”
几个人抬了桌子到寝室中间，分坐四周，一起和宋允橙分享了这锅爱的浓汤。
如此这般，宋允橙在寝室躺了三天，俞湛便送了三天的饭，早中晚一餐不落，也一餐不带重样的，还附带各种水果零食，其他三人也跟着沾光。
“这也太好了，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张云欣说。
“男人嘛，都是追求你的时候对你最好。”许菲转头对宋允橙说，“你可要把俞湛钓久一点。”
不等宋允橙说什么，杨淼淼抢着说：“那可是俞湛，别人会不会初心如一，我不知道，俞湛一定会的。”
宋允橙笑：“你们一个个也太容易被收买了。”
第四天早上，宋允橙的脚踝好得七七八八了，抬腿走路除了还有一点点隐隐疼痛外，基本已无大碍。
她和杨淼淼一起下楼，远远得，紫藤架下两道身影，是俞湛和陈浩。
俞湛站在廊架边上，初升的太阳光照宋煦，照在他身上，成了女生楼下最绚亮的风景。
他走过来，看着三天没见的人，笑着问：“怎么样？还疼吗？好全了没？”
话没完，人已经弯腰蹲下，去看宋允橙的腿。
“好了，全好了。”宋允橙一步跳开，往前跑。
“慢点。”俞湛笑，长腿跟上。
后面的陈浩看着他们，对杨淼淼说：“看他们谈恋爱，怎么有种看偶像剧的感觉，好好看。”
“那可不，一个帅，一个俏，能不好看吗？”杨淼淼赞同。
陈浩调整脚步，和她并排走，说：“我发的消息，你为什么都不回？”
“我不知道回什么？”杨淼淼敷衍地笑了笑，“你要我回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哦。”
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杨淼淼要出校门，去参加一个电影的试镜。
她个子高挑，五官标志，是那种可艳可俗，比较有塑造感的长相，有舞台经验的老师都说她适合演戏，而她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现在大三了，她要为自己将来考虑一下，眼下有机会往这行发展，她就想去试一下。
“你想做演员？”陈浩有点吃惊，“什么电影？试得什么角色？女一号吗？”
“不是不是，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配角，大概只有几场戏。”
“正好我上午没课，陪你去吧。”
杨淼淼用不相熟的眼神看了看他，心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声好，答应了。
“试完镜如果签合同，一定要把条款看仔细。这一行水很深。”宋允橙关照说。
“嗯，知道。”杨淼淼笑，“真有的签，我把合同带回来，你帮我审查一下。”
“行，我要做经纪人。”
“好啊，那你一定得想办法捧红我。”
“还得想办法怎么榨干你。”
几人一起笑。
杨淼淼和陈浩离开，俞湛没课，但宋允橙有课，俞湛便陪宋允橙去上课了。
两人从食堂到教学楼，一路手牵手，宋允橙几次想放开，俞湛都抓紧了没让她放。
进了教室，他甚至在路过一群女生扎堆的座位时，故意将两人牵着的手举高了些，那意思大概说，我名草有主了，各位都死了心吧。
满教室的唏嘘声。
到了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各上各的课，下课后，又一起吃了晚饭，吃完晚饭再一起上晚自习去。
宋允橙觉得俞湛今天有一点特别，好像很黏人，很爱笑，怎么回事？
只是因为三天没见吗？那五一七天长假过来也没见这样啊。
她坐在座位上，脸面对着课桌上的书本，悄悄看他一眼，又悄悄看他一眼。
俞湛坐在她旁边，正在做习题，偏头捉住她的眼神：“怎么了？老偷偷看我。”
“我倒是想问问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宋允橙索性大大方方地问。
“有吗？”
“感觉。”
“那，今天什么日子？”俞湛停下笔，眸光宛转，看着她笑。
这一笑，笑得宋允橙心又跳快了，肩膀压到桌沿，伏低身背，说不知道啊。
俞湛伸过一只手，搭住她的肩，凑近到她耳边，话还没说，宋允橙已经感觉到一阵热烫，男生喷薄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耳廓上。
有一点痒，像羽毛轻拂。
她别了下脑袋。
下一秒，冰凉的耳垂上像滴进一滴热油，半边脸颊像火烧了一样，轰鸣，狂乱，不得动弹。
却此时，耳蜗深处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他说：“520。”
清晰，干净，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穿透了她的心脏。
像中了一支箭，血液沸腾。
宋允橙缩了下脖颈，紧张又慌乱，她将脑袋抵到课桌上，寻求支撑。
可这般，却似乎更方便了那作乱的热油。
放肆侵略……
他们坐在最后排，靠窗，后门开着，晚风吹进来，带来走廊上嬉笑的打闹声。
也许是一只耳失聪，另一只会变得异常敏锐。
宋允橙手肘慌张推拒，终于换来片刻安宁。
可是余燃未烬，俞湛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抓住她桌肚里的手，逼着她问：“今天什么日子？”
“不知道。”
回答依然嘴硬。
她看不见自己的耳尖，现在红得像玛瑙，光泽极致的美。
眼看新一轮攻势要来，宋允橙才改口讨饶：“我听见了。”
才得以被放过。
空气里有什么不一样了，宋允橙低着头，再不敢看一眼男生。
俞湛却低声对她说：“换个位置。”
“怎么了？”
宋允橙有些不解，但还是和他调换了座位，她坐到了他左边。
俞湛垂眸笑，右手握笔，继续写题，左手牵过她的手，说：“这样我就能一直牵着你的手了。”
宋允橙：“……”
低低笑了。
第 39 章 死了都要爱
装失忆？
是个好主意。
从公司里跑出来，宋允橙以最快的速度骑上自己的电瓶车，马力开到最大，逃命似地跑了。
当年分手后，六年没联系，现在人突然出现，从头到脚都淬满了恨意，连头发丝儿都对她恨之入骨，她怎么接招？
失忆太好了。
什么都不记得，别说两人以前一起做过什么，就连你这个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还寻仇寻个屁。
宋允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抬头朝天空勾起一个笑。
雨下大了，她没回家，电瓶车骑到一家水果店，将车停到屋檐下，人钻进门里。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没穿雨衣？”
老板娘宋秋在收银台里坐着，看到宋允橙，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宋允橙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裤子都湿了，刘海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滴着水，脸上也是，雨水流进衣领，凉丝丝的。
都怪俞湛。
这一路思想激烈，她竟忘了穿雨衣。
“阿嚏——”一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杭城萧山机场。
宋允橙猜不准他只是陪自己过来，马上就要转机回北城；还是会在这里停留一会。
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便问：“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决定权在我这边吗？”
他难得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他完全由她作主。
她问：“工作怎么办？”
他说得倒是轻松：“有人会处理。”
她心里那个小雀跃，说：“那待半天？”
他笑着看她，笑意很淡，叫人看不出内里虚实。
她有点小忐忑，就说：“一个小时也行。”
他毕竟忙，拨不出那么多时间陪她。
她也能理解，只要是在工作，而不是做别的事，她可以容忍他一直忽略自己。
她为他实在退了好多步。
也不介意再退一步。
俞湛牵住她的手，说：“我在这边待半天。下午回去。”
耶！
宋允橙在心里一阵暗喜，但表面依旧平静，泄露她心思的是她暗暗发抖的手。
俞湛看出来，也没拆穿她。
入住的酒店是经纪人赵亮订的，接到宋允橙时，见俞湛也在，不免惊讶。
等俞湛进了房间，他叫住宋允橙：“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来了？”
宋允橙也不知道，说：“要不你去问他？”
赵亮当即要拿拳头敲她，正好被屋里的俞湛看见，俞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赵亮那一瞬有种对方要把自己灭口的感觉。
实在太可怕了，也不知道宋允橙怎么就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可的。
赵亮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匆匆说了句下午来接她，便离开了。
宋允橙觉得莫名，但也关了门。
俞湛虽然人过来了，但还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中岛台忙得飞起。
宋允橙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拿出台词本坐在他对面。
他忙工作，她也忙，一时间气氛倒也和谐。
过了不知多久，对面的键盘打字声逐渐减弱，宋允橙抬头看过去，俞湛已经忙完事了，这会正在喝水，见她看过来，他手指敲了敲桌面，问：“想不想换个经纪人？”
宋允橙说：“怎么突然说这事？”
他没回答，而是说：“换个人吧，这里是名单，挑一个。”
他随即把电脑屏幕转向她。
宋允橙看了下，都是圈里有名的经纪人，个个手里都带过不少名人影帝影后，且这些经纪人都有个共同点，都是女性。
宋允橙说：“她们带我屈才了。”
她向来喜欢稳扎稳打，慢慢磨慢慢熬是她做任何事的主旨。
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换掉赵亮的原因，这点两人的想法是一致。
她们并不是为了一时走红才选的这个圈子，而是真的把经纪人和演员当作长远的事业在做。
期待一炮走红吗？当然期待，谁都这么想。
但是当实力配不上奖项时，那种红过之后随之而来的空虚很容易就吞噬一个人。
可能一步走错，就此沉寂也不一定。
而一旦走红过，享受过流量带来的巨大满足感，怎么还想回到从前那番默默无闻的日子。
这种时候，这样的时刻，是很磨人的。
渡过去，从此看到的都是人间美景，渡不过去，从此堕入不甘和悔恨中。
比起这样的风光，宋允橙还是喜欢稳定，一步一步地来。
俞湛不是很喜欢她这样的做派。
太过保守，没有一点攻击力，难免就会无趣。
可他有时候又喜欢她这份性情。
太过算计的人生，终究是少了些乐趣。
他这样出身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什么东西发愁，唯一愁的就是怎么往更高的地方走。
只是这条路太过曲折漫长，一个人走实在无聊，若有个人陪，一个完全和自己性子相反的人陪着自己走。
或许不是那么无趣。
这也是俞湛一眼就看中宋允橙的原因。
她太没有野心了，而且藏不住情绪和心思，是个一眼就能被看透所有的人。
跟这样的人往来，最是舒服。
他说：“想选哪个？”
宋允橙犹豫了下：“能不换吗？我觉得还是赵哥好。”
俞湛就笑了，他连笑了好几下，目光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好在哪？”
一个喷嚏冲上脑顶，鼻尖发红，眼泪也随之来了。
宋允橙擤了擤鼻子，将外套脱了，还好里面的衣服是干的，只是有点冷，宋秋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
两人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情同姐妹。
宋秋去找吹风机，没找着，又想着去隔壁借，被宋允橙拦住了。
宋允橙说：“我没事，我来找你说件事，说完了就走。”
“什么事？”
“就是……”宋允橙顿了顿，那个人的名字在舌尖徘徊几次，才艰难出口，“你还记得俞湛吗？”
“俞湛？”宋秋的反应与她不同，几乎不用思索就想起来了，“就你大学里谈的那个男朋友？对你好得无底线，最后却被你无情抛弃的俞湛？”
宋允橙：“……”
眼神闪烁了好几次，才叫自己稳住心智。
“怎么了？他怎么了？”宋秋急不可待地追问，“你是不是后悔了，想和他复合？”
宋允橙：“……”
宋秋：“行啊，我帮你。”
“打住，你想太多了。”宋允橙阻止闺蜜的畅想，道出实情，“他来桃源县了。”
“哦？他来找你复合？那太好了。”
“打住打住，拜托你别总想着复合。”
宋允橙摸了摸额头，雨水擦掉了，还是很潮，摸得一手冰凉，想起刚才在公司见到俞湛的情景，叫谁都不可能往复合上想。
“他买了我的公司，想要报复我。”
心率失调的感觉还在，脑海里全是男人那张沉郁逼人的脸，简直是突如其来的世界末日。
宋秋看向闺蜜，难以置信，长长“啊”了一声：“报复你？”
她见过俞湛两次，一次是宋允橙父亲病逝的时候，俞湛连夜开车500公里，送宋允橙从学校回桃源县。
一次是她去临川大学找宋允橙玩，俞湛陪在身边，给宋允橙拿包撑伞，把她照顾得像女王似的，无论宋允橙说什么，俞湛都说好，宋允橙看中什么，俞湛也只有买买买，宠得不像话。
那时候，她觉得他俩好甜，不只是颜值上般配，更重要的是宋允橙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可俞湛却心细如尘温柔体贴，她一度觉得他俩天造地设，再没有比俞湛更好的男人了。
可毕业的时候，却听到他俩分手的消息。
宋秋不敢相信，追着宋允橙问，可宋允橙却很淡漠，只说：“没意思，我把他踹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雨雾卷起灰尘，在街上咆哮奔腾，地上溅起的水花不知往哪翻滚，少不多时，狭窄的街道变成了浑浊的河流。
雨气裹挟冷风从门里吹进来，宋秋走去关上了玻璃门，嘀咕着说：“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他想要报复你，可见当时被你伤得多重啊。”
宋允橙：“……”
靠在收银台上，胸口一股郁气无法排解。
宋秋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见闺蜜脸色如临大敌，只好止了话，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辞职吗？”
“不辞职。”宋允橙挑了挑秀眉，她可不是软柿子，尽由着人捏，“辞职反而显得我心虚，何况他有备而来，我要辞职换个工作，他继续追击打压我怎么办？他现在把我公司买了，就是想报复我。”
“那你就给他报复一下，解了他的恨就好了吧。”
“那怎么行？我宋允橙那么好说话？桃源县可是我的地头。”
“你想怎样？”
“跟他玩一招失忆，分手后我失忆了，以前所有的一切我统统不记得，看他怎么好意思对个失忆的人下手。”宋允橙翘了翘红唇，一抹妖艳的笑。
“……”宋秋看着闺蜜一双乌眸清凌凌的，充满了攻击性，不由地赞了声，“人才啊。”
宋允橙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我担心他可能会找你，毕竟在桃源县我的朋友中，你是他唯一认识的人，如果他找你，你一定要说我失忆了，别给我穿帮了。”
“那你怎么失忆的？”
“我三年前不是出了车祸，被一辆私家车撞了？医院里躺了三天，脑震荡。就那个时候失忆了，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大学里的事都在那之前，就全忘了呗。”
“……”
当年宋允橙出车祸的事是事实，宋秋还在病床前陪了一天，不过好在人没有大伤，就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
两人又聊了会，得到宋秋的赞成后，宋允橙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眉眼间的凌厉之气也收敛了很多。
门外，一场暴雨，来得猛去得快，宋允橙看了看天，将宋秋的衣服脱下，穿回自己的湿衣服，系好扣，准备离开。
“现在雨小了，我先回家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宋秋点点头，送她出门，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当年你那样对俞湛，算是始乱终弃了吧？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愧疚吗？”
宋允橙：“……”
第 40 章 死了都要爱
那天后来的走向，谁都没有料到，完全不受个人控制。
俞湛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有沈泊峤和何知言，三个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和店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就连走进来的姿态也不一样，全都步履带风，气势很足。
尤其是俞湛，身高冷峭，肩背挺拔，往吧台前一站，头顶的灯光都暗了几分，全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三人先后走到吧台，什么都没明说，就将宋允橙和宋秋护上了。
老板一改态度，满面堆笑，殷勤地问他们有几人，眼瞅着有张桌子的客人就快要走，请他们稍等片刻。
“可以先点菜，马上就有座，请稍等一等就好。”
而对地上跌坐的人，老板再没有分一个眼神，好像对方已经消失。
肥头猪耳一张脸黑的和锅底一样，可他被俞湛打了又不敢还手，对老板有怨言也没法说。
正巧旁边食客嫌他碍事，说了他一句，肥头猪耳爬起来，抡起椅子就往餐桌上砸，又推倒那位食客，揪住人就要打，还叫嚣着他的同伙一起把店砸了。
就，突然像疯狗一样。宋允橙回到病房，就见哥哥在给妈妈按腿。
宋游是个很复杂的人。
他爱赌，但也知分寸，每次都赌得刚刚好。
他啃老吸血父母妹妹，但钱也要得不多。
他也从不会因为赌输了转而把愤怒发泄给家里人，这和爸爸很不同。
更关键的是，他从不觉得丢人。
他像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生存法则。
宋允橙很难去形容这个哥哥，作为他的家人，真是很让人难以接受。
就像是一口气积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让人憋得慌。
见她上来了，宋游问：“朋友见完了？”
妈妈也看向她。
宋允橙嗯了声，给妈妈倒了杯水，说：“他临时路过临城，遇见了，打个招呼。”
宋游问：“男的女的？”
宋允橙不解：“重要吗？”
宋游说：“女的就给你哥哥介绍，男的，你就掂量掂量，要是不差的，就把那个男人踹了，给自己换个心情。”
宋允橙说：“你这种人就别结婚生子了，纯属祸害。”
宋游就急了，反嗤回去：“你现在这嘴还真是能说了，看来那俞大公子把你惯得很好。”
宋允橙并不是很想和家里人说俞湛的事。
但偏偏宋游不放过她：“他对你好又怎么样，他能和你好一辈子吗？你现在也走出来了，哥哥说话不是很好听，但也实在，你尽早给自己想个别的出路，别等人老珠黄没人要了才后悔。这男人可不同，四十岁了还有一堆女人往上凑。”
宋游其实长相还不错，但就是这张嘴着实让人厌恶。
小时候，仗着爸爸宠溺，就经常欺负她和妹妹，现在知道要靠她养，倒是不怎么欺负了。但嘴毒的本事还是没落下，反而更加厉害了。
宋允橙说：“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宋游当即就腿也不按了，直起身，指着她，说：“妈，我怎么说的，她就是认死理，认定那个人了。”
见宋允橙面色冷了，李开珏说：“你回去吧，你爸爸在家不做饭，别待会又给我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
宋游还想说什么，李开珏说：“你要是不回去，还想再说，下个月就搬出去住，你这个啃米虫也该独立生活了。”
宋游立马不说话了，狠狠瞪了宋允橙一眼，随后哼了一声，摔门离开。
等人走了，宋允橙这才去洗水果。
她给妈妈端来一盘，说：“吃点水果。”
李开珏象征性吃了两个，又推给她，说：“你也吃。”
宋允橙吃了一颗青提。
随即，青涩的、酸甜的滋味在空腔弥漫开。
这味道像极了那年她给俞湛剥的青提，也是这般青涩酸甜，只是他并没有吃，一门心思只想和她做快乐的事。
仔细想想，这么些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做些快乐的事。
至于情人之间的那点浪漫，还真的没有。
宋允橙又剥了一颗，递给妈妈。
李开珏笑着讲那青提吃进嘴里，说：“很甜。”
宋允橙想，只有妈妈会这么回宋她。
俞湛从来不会。
她满腹心事。
李开珏看着她，摸过她的手，揉着，说：“你哥哥的话是不好听，但也说得在理。”
宋允橙不说话，李开珏又说：“刚才是不是去见他了？”
宋允橙立即抬头，眼里有惊讶。
李开珏笑着说：“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能不清楚吗？你看看你出去的时候多没精神，回来的时候，倒是神采飞扬了。你见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不然你不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宋允橙感慨妈妈的灵敏。
她老实承认，说：“是他，他刚出差回来。”
随即又说：“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我以为他会生气直接回北城的，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见到他。”
她说：“妈妈，我很意外，但也很欢喜。”
那一瞬的欢喜做不得假。
她虚空的心，在那一刻，被俞湛填得满满的。
李开珏说：“那就遵循本心，但也不要太过投入，省得日后受伤太深。”
宋允橙说：“妈妈，您也觉得我和他不可能吗？”
李开珏说：“你自己心里不是有答案吗？”
是了，这么问通常就代表着她心里很没有底，所以她才要向外界求得认证。
宋允橙想，这段感情延续了快五年了，真的足够的长了，可谁都认为他们不可能。
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多可悲的一件事。
宋允橙的情绪不免低落。
李开珏说：“从小到大，你就没对什么东西迷恋过，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就好好喜欢，等攒够失望，你也就不会那么迷恋了。以后回头再看，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妈妈说的话是比哥哥要好听许多，也让人容易接受许多。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二人要传达的内容是一样的。
他们这段感情并不被人看好。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日后一定会分开。
而妈妈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是，希望她在分开的时候别太受伤。
宋允橙想，她和俞湛的这段感情，就这么摇摇欲坠吗？
而他的同伙也正好和邻近的食客发生一点冲突，首尾呼应，这群人立即动手，打砸起来。
还在吃饭的食客们，有被汤水溅到的，也有看不过去和他们大声争吵的，还有人趁乱往外溜，企图不买单吃霸王餐。
店老板一见大事不妙，喊了厨师和服务员跑上去制止，却被肥头猪耳的人围攻，扭打成一团。
一切发生的很快，前后不到一分钟，店里已经一片混乱。
何知言想上去劝架，但根本插不上手，而且语言不通，打架打红了眼的人六亲不认，谁上去都打。
何知言只好退回来，和俞湛他们眼睁睁看着场面失控。
“啧啧，民风彪悍，果然名不虚传啊。”沈泊峤后背靠在吧台上，脸上挂着看戏的笑。
他们几个人往后走了走，占据了吧台和厨房的位置，又拉了几张椅子挡在前面，暂时形成一个隔离带。
俞湛示意何知言打电话报警，转头看向宋允橙，淡声问：“你俩这么晚，怎么来这么偏的地方吃饭？”
“那怎么了？别以为你替我挡了一个酒瓶子，我就要感俞你。”宋允橙目光清凌凌的，眉心一股犟劲。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就听不得自己被他说，就想和他呛。
俞湛眸光透着阴沉，冷冷看她一秒，挪开视线。
宋秋站在旁边，见他们两人见面时还好，怎么才说两句话气氛就不对付了？
她主动把责任揽下来，对俞湛解释说：“怪我怪我，是我想吃小龙虾，才叫允橙来陪我的，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俞湛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准确叫出宋秋的名字，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宋秋被他一笑，头脑有点发昏。
都说漂亮的女人一笑百媚生，可英俊的男人一笑更是颠倒众生。
宋秋显得有些激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朝俞湛亮了一下，报喜的口吻说：“我结婚了。”
宋允橙：“……”
暗暗落汗，不至于吧。
俞湛点了下头，唇角轻勾：“我知道，那年看到你结婚的视频，恭喜你。”
“对哦，你还定制了一对木偶娃娃送给我们。”宋秋想起来了，那年她结婚，宋允橙和俞湛还没分手，两人好着呢。
宋秋说：“那对娃娃我可喜欢了，一直装在盒子里，没舍得拆出来，怕落灰，可现在全被我女儿玩坏了。”
“你知道我女儿吗？我女儿今年5岁了，小名叫开心果，很调皮。”
宋秋越说越嗨，摸出手机，屏保就是开心果的照片，指给俞湛看。
俞湛称赞了一声：“很可爱。”
语气温和，完全区别对待宋允橙的态度。
宋允橙目光落在别处，当作没听见。
宋秋打开照片，一张张翻给俞湛看，旁边沈泊峤和何知言也探过头来。
而他们前方战场激烈，已经蔓延到店外，几伙人分不清阵营，互相争吵扭打在一起，吸引了很多路人和附近的居民围观。
宋允橙双手抱臂，转头看俞湛一眼，用服务员的服务语气问：“几位，给你们拉张桌子，坐下来慢慢聊，怎么样？”
沈泊峤笑出了声，看向俞湛，俞湛漆黑的眸底也几分淡淡笑意，看了眼前面。
还有四五个人在店里扭打一团，餐桌椅横七竖八，桌上、地上到处是残羹剩菜，甚至墙上也有。
俞湛说：“我们先出去，一会110来了，这几个人估计会往里面跑。”
几人点头赞同，宋允橙也没吭声。
俞湛走前面，护着宋允橙和宋秋，躲过打架的人走出店门，后面沈泊峤和何知言跟着穿了出来。
到了门外，宋秋大松一口气，抱住宋允橙的胳膊说：“今天真的要俞俞俞湛，要不是他，我们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宋允橙没说话。
外面还有人在争吵叫嚣，互相推搡打骂，但态势已经消弱，围观的人来来去去，已经没有太多热闹可看。
孙少禹的汽车刚到，车一停就朝她们跑过来，看到眼前情形，拉住宋秋左看右看：“你没事吧，今儿怎么回事，打架了？”
宋秋连说：“我没事我没事。”
她回头去看俞湛，想介绍他俩认识，却见街的另一头忽然开来几辆车，车门拉开一大片声响，前后十几个充满戾气的人抄着铁棍冲出来。
为首的染着一头痞性十足的灰白色头发，身形削瘦单薄，跑起来特别快，像漆黑夜空里突然飞来的苍鹰。
宋秋认出人，是她以前的同学胡斌，也是宋允橙的同学。
而胡斌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跑到宋允橙面前，手里握着一柄长刀，晃着白光：“怎么回事，砍哪个？”
宋允橙拍了拍他胳膊，脚步稍动，挡住他的长刀，低声说：“我没事了，有人打了110，你快把东西收起来。”
她说的东西是指他的刀，还有其他人带来打架的家伙。
“妈的，怕什么？老子的地盘谁敢动你？说，是哪个？”胡斌握着刀，抖了抖，那片白光亮瞎了一大片人的眼睛，很多人都惊在了原地，原先几个打架打得最凶狠的也不敢动了。
俞湛站在宋允橙几米之外，一双幽黑的眼正锋利冷沉地看着他们，透着强烈的压迫感。
胡斌一眼看到他，感觉此人非等闲之辈，嗅到对方的气场，有那么点王不见王的架势，可宋允橙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俩交锋。
宋允橙先前在龙虾店打出去的电话，就是打给胡斌的，让他带人过来解围，但现在她已经脱身，不想将事情进一步扩大。
她抓住胡斌衣袖，拉着他往后走，同时抬起另只手，对其他跟从的人挥了挥，让他们全部回头。
“我现在没事了，让大家白跑一趟，很对不住，改天请大家吃饭。”宋允橙再三向胡斌表达歉意。
胡斌也不是非得一条道走到黑，事实上他也有正经生意，也想改邪归正，只不过年轻气盛戾气重，江湖名号早就出去了，一时很难收手。
他问了大致的情况，看着不远处肥头猪耳被人摁在了地上，冷笑了声，将刀丢给身边的人，打发小弟们全散了。
转头，他问宋允橙：“那现在呢，要我帮你善后吗？还是你直接跟我走？”
宋允橙朝俞湛的方向看了眼，心里有所顾虑：“你先走吧，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我等会再走。”
胡斌点头，也不勉强，说：“行吧，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俩谁跟谁啊。不过。”他也朝俞湛看去，“那人谁？一个外地人敢到我们桃源县来多管闲事。”
俞湛正在指挥人，抓住两个想逃跑的人，是肥头猪耳的同伙。
灯火不明，宋允橙看见他神色里的冷厉，明明两手空空，可他笔直地站在那，就感觉比胡斌刚才手里的长刀还要让人胆颤。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俞湛，有那么一种杀伐果决的气势。
宋允橙记忆混乱，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对俞湛重塑印象的时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不过有一个身份很清楚。
她说：“他是我的新老板。”
“你换工作了？”
“没有，只是换了老板。”
胡斌秒懂，笑出声：“就一个破公司，哪天不做了，过来跟我。”
“行。”宋允橙也跟着笑了下，目送他上车，挥挥手，告了别。
回到店门口，宋秋对着宋允橙直呼好家伙：“你把胡斌叫来了。”
宋允橙点了点头。
胡斌和她们是同学，虽然大家年纪相仿，但胡斌家世不普通，黑白通吃，在桃源县势力不小。
而宋允橙和胡斌在同学的基础上，还做过好多年的同桌，宋允橙帮胡斌补习，胡斌帮宋允橙打架，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
两人关系不是一般同学可以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