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乌冬面
那霸机场——
甚尔和孔时雨聊着天。
由于熊本恶劣天气影响,一时半会他们还飞不回去,甚尔考虑着要不要换乘长途汽车。
“别着急嘛,再等一小时说不定航班就恢复了。”孔时雨笑着说。“事情都解决了,悠闲地享受下轻松地时光吧。”
“轻松吗,不见得。”
甚尔握拳,鼻腔依旧充斥着那股浓厚的血味。
九天前,野餐完回到家中,情况确实有所好转,因为裕里脸上是有了很多笑容。
甚尔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趁女儿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进了她房间,像执行任务时一样谨慎,仔细检查了个遍,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纸篓里有很多纸条,抽屉的各个角落都贴了简单的提示语
他小心地揉开那些纸团,将女儿这段时间的反应表情变化,和纸团上的标记一点点对上号。
他一点一点地挑拣着,拼凑出一个逐渐恢复“正常”的裕里。
多么可怕,她连笑容居然都是伪装的——
夏蝉在耳边叫个不停,夕阳的余晖洒下来。
金色的道路,还有那美妙的空气。
穿过鼻腔,进入大脑,感觉真棒。
五条悟眼睛有点看不太清,擦掉血后能好点,他顺手把沾到脑组织的手甩了甩。
头痛的有点厉害,得缓缓。
嗯,因为被戳到大脑了吧,一点情面都没给呢,甚尔。
当他喉咙被刺穿的那一刻,他直接放弃了反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翻转术式的运用上。
咒术是种负面能量,就算能增强身体也没法让伤口愈合,所以得把负面能量相乘,才能负负得正嘛!但因为身边会这个术式的只有硝子,她讲的云里雾里的完全搞不懂……
仿佛触发了某个深藏的秘密,五条悟起身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的双眼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像是被拉回到了过去,沉浸在一段回忆的漩涡中。
五条悟的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他的过去和未来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绚丽的绘卷展开在他眼前。
突然,一切定格在一个瞬间。
废墟如同无情的诅咒,肆意地在广袤的大地上绵延了数百里,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仿佛是一场惨烈战争留下的伤痕。
整个涩谷街区,曾经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如今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硝烟弥漫的战争,一切都变得满目疮痍。
他看见一只头部没有眼睛,两侧生长四翼,脑后覆有尾巴的巨型式神,他右臂持有退魔剑,背后悬浮的舵轮般的轮盘旋转着。
式神凝视着悟所在的方位。
那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召唤而来的最强式神
「八握剑异界神将魔虚罗」
五条悟清楚那段过往,很多年前的禅院家主和五条家家主曾进行过一场战斗,当时的两任家主都是接近无敌的存在。禅院家的家主精通十种影法术,而五条家的那位家主也是六眼持有者。
打到最后双方都打出了真火,胜负仍未分,落下个同归于尽。自此,五条家与禅院家也结下了恩怨。
所以,当目睹魔虚罗降临人间的那一刻,他内心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宿命感。
涩谷地铁某处中转站——
他刚走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电话另一端传来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努力平复,五条悟也耐心等待着,大约三五秒后,才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老师」
那个女人这么称呼他。
「别打断我,接下来的话请当作遗言听着」
她的声音平静中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感,时不时还能听到建筑碎裂的声音。
「我爱你老师,如果爱这个字眼只能表达出100的爱意,那么我对你的爱是一千倍,一万倍。我只恨时间不够长不够慢,不能再多看你几眼。死在涩谷并非我本意,但如果能让老师永远记住我好像也不错。老师,你失去的太多了,索性你并不孤单。
还有,我的厨艺真的很差劲,这些年谢谢你和惠一直包容我的不足。
最后,我会将损失降到最低,不必担心」
五条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像高天原八百万神明叩击云层的回响。
恐慌,无措
还有即将要失去某人的强烈恐惧感如海水般汹涌而来。
“喂,你到底是——”
很快,记忆如同旋涡般转入了下一个阶层。
……
酷夏,暑热。
他杀死了禅院甚尔,命运的节点在此刻显现出新的支线,他收养了甚尔遗留的两个孩子。
男孩叫做惠,和甚尔有相似海胆头的刺头少年;女孩叫做裕里,是个总是自顾自说着奇怪的话的少女,被久不归家的父亲放养,女孩唯一重视的人只有她的弟弟。
她很强大,在禅院家求生的日子隐藏了自己的术式,比惠先一步完美掌握了十种影法术。原以为是收养惠买一赠一的小礼物,没想到开出了特等大奖,这就是裕里带给五条悟的惊喜。
在性别特征尚未明显发育的阶段,他们三人住在高专的寝室中,中间连着打通了两堵墙,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公寓。
两个小孩会认真打扫屋内,每个卧室都会挂着对应的名字的门牌,和一个Q版的小人头像,那是五条悟心血来潮绘画的,每当门拉开的时候会发出木板的碰撞的响声,关上时也会发出声响,后来,那声音成了某种预兆,是亲人回家的信号。
那时候,五条悟经历了挚友的背叛和内部的不信任,行动也受到限制。于是,他决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照顾两个孩子上,算是给惠和裕里留下了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这段经历如今回想起来,也足以让他嘴边泛起一丝微笑。
他将女孩当作养女好好地照顾。
同样也享受着女孩无声地照顾,虽然是成年男人,但依赖着裕里,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任何和裕里相处的人都会在这个亲密过程中不自觉依赖她,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但悟一直认为,那只是亲情,亲人之间的依赖关系。
所以,在裕里第一次对他表白时,他没有明确拒绝。第二天,他搬出了公寓,利用老师的身份让惠和裕里也搬到各自的宿舍。
那个“家”就这么荒废掉了。
……
认真说出喜欢他,被庵歌姬嘲笑过审美,脑袋有问题,认真带去检查过的裕里。
她的喜欢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一场闹剧,尽管风波中心的主人面色未变,以平静的姿态坦然面对好事者。
五条悟觉得高专的学生太少,结果他们三个总黏在一起,让裕里把感情搞混了。
少女在青春期总会这样,将朦胧的一些粉色泡泡般的色彩误以为是爱情,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溺进去。等清醒过来才发现不对,那时候只会让自己尴尬。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干脆利落,无论何时都能全身而退,不应该为此难堪。
悟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说实话,他真不想伤害裕里。
但他忘了,裕里那固执的性子,有时候连疯狂都显得特别冷静。
接着,悠仁吞噬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被判死刑,在他的介入下改为死缓,悠仁入学高专一年级。由悠仁介绍的普通少年吉野顺平步入高专,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结束后八十八桥事件发生,再之后,涩谷事变
“来试试看,糖果藏在了那边。”
她双手握拳,偶尔能听到玻璃纸的轻微响动。
五条悟,一个经常被熟悉的人抱怨性格顽劣,喜欢捉弄人,总是不分场合的说着一些地狱笑话的男人。
无奈的露出一个宠溺的表情,指向右边。
水果味的甜腻香气充斥着口腔,五条悟拉起眼罩,最后又看了眼她:“回见啦,裕里。”
听到他这么说,裕里赶紧抿嘴笑了笑,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顺着他的意思,有点不舍地说:“下次见,老师。”
就连那最后一眼,凝视老师离去背影的时间,也控制在了恰到好处的边缘。
身为一级咒术师的她也参与了那次行动,以她的能力而言自保活下去是很简单的事情,悟是这么确信的。
……
当悟终于明白那通电话的真正主人是谁时,痛苦像汹涌的波涛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受到了一种濒临绝望的窒息。
如同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的身体,整个世界都在挤压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呼吸。
那个会在夜里蜷缩在沙发上等他归家的女孩。
将所有情绪封装进名为躯壳,拥有冰冷色彩双眼的裕里。
喜欢以顺从的模样看似交出了主动权,实则总是强迫他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裕里。
裕里
禅院裕里
确认死亡
有些人真的太恐怖了,竟然拿死来束缚你的一生,而裕里正是如此卑劣的女人。
随着事件的落幕,当伤亡数据被统计时,她的名字也化为了一串记号停留在咒术界近代史的某个页脚。
其实,所有的死亡都有意义,是新生的开始,但被留下的人只会一直想念。
只有在每一次的战后复盘,众人聚在一处冷静分析局势之后发现,她是有逃生机会,只不过她的死亡对胜利更有利,得出这种结论后,禅院裕里选择了自杀。
第42章 番茄炒蛋
1.【旧曲】
裕里的遗物被埋葬在一块花岗岩下,她的遗体在那场战争中没有留下。
五条悟曾考虑海葬,但惠却冷淡地说:“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进冰冷的海里。”于是悟放弃了。
手指抚摸过墓碑,这冰冷的花岗岩都因为刻上了逝者的名字而有了不同的含义,死了也不肯说些诅咒的话,不愿意给他添麻烦。裕里啊。
还有那段类似告白的通讯,难道她不知道战后这些文字会被逐一分析吗?
处理完两面宿傩的遗留问题,他回到了“家中”。
玄关处的鞋柜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灰尘,掀开窗帘,阳光可以很好的照进屋顶,这是他选择这间寝室的原因,采光是很好的。
悟觉得,这两个孩子应该会喜欢这儿吧。毕竟,谁不喜欢阳光呢?就像向日葵总朝着太阳生长一样。
「喜欢这间房子吗」
彼时,经过禅院家族折磨的两个小孩,眼中的警惕更甚。像两头小狼一样,尤其是凶恶起来的眼神,特别的像他们那个早死的父亲。
并不是出于杀死甚尔的愧疚之情,而是单纯的怜悯和同情,小小的孩子没有父母,被当做工具一样卖来卖去,想想就很可悲。
他朝两个孩子伸出手,带着类似撒娇一样的语气幼哄:
「试试看嘛,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
「裕里和惠是自由的,没有人再强迫你们做出痛苦的选择。」
她双目微垂,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这间房子洁净又明亮,宛如他们无怨无悔、前途光明的未来,悟是如此希望着。
2.【化猫】
记忆逐渐复苏,为了自保,大脑开始优先修复那些最能激发身体主人强烈反应的激烈记忆。
在裕里死去之后,所有的情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达到了最高,他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般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
尽管脑子还没长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他要找到裕里。他非常地,非常地想见到裕里,尤其是看到那双透着绿色的眼眸。
他会非常开心!
熊本,对。
现在的五条悟特别的恐怖,宛如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偶,反转术式不知为何运转得十分缓慢,但他的思路是清晰的。
形容为破布娃娃是害怕被打码禁播,实际上的五条悟像个丧尸,他还得时不时停几下,分辨自己有没有飞错方向。
大雨中的熊本是个遍布潮湿的地区,但这雨水正好洗刷掉了他身上的血气。以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去见裕里,会被吓坏的吧?
他在一处有着大花园的独栋公寓附近停下,这间公寓有很大的透明落地窗,明亮温暖的白炽灯照耀着女孩湿润的脸庞,就连她肩头的毛巾也裹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如果他的六眼修补到完好无损的地步,他能很快地分析出女孩在说些什么,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嘴唇翻动着,如同相隔两个世界的人,只能隔着玻璃窥视。
幸福感,满足感。
在那一瞬间充盈着五条悟的心脏。
对,就是那种经历了一切祸患后,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忽视了身后草丛中某个窸窸窣窣的动静。
「喵」
什么东西?
猫叫?
他条件反射的冲声音的源头看去。
一只大理石猫形雕塑静坐在雨中,像一位神秘的小守护者。
突然间,它的眼睛诡异地转动起来。
就像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石头雕刻的眼珠竟然缓缓向上移动,与五条悟对视。
瞬间,冷汗顺着五条悟的脊背涌上,让人不寒而栗。
短短两秒钟,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他的视野骤然缩小,和那只石像猫成了平视角度。
“吱呀”一声——
大门推开的声音奏响。
惠踩着泥水走过草丛,搂起那只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白色小猫,扭头冲屋里喊。
“姐姐,这里有只受伤的小猫,好像快要死掉了!”
石像猫迅速跃入草丛隐匿,双眼仍虎视眈眈垂涎着悟。
变成猫猫的悟安静地缩在惠的怀里,并挑衅似得地对石像猫竖起了中爪。
那间屋子里,粉发小孩在老爷子的殴打下蹦跳着逃走,小孩满脸倔强,抽空对老人做了个鬼脸,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五条悟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虎杖倭助对裕里鞠躬,然后一手拿伞、一手拄着拐杖追了上去,祖孙俩打打闹闹的身影在雨幕中消隐。
五条悟恍然大悟:原来是悠仁啊!这么小一只的悠仁,差点没认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的布置,屋子里有很多绿色的装饰物,靠近楼梯的墙面零零散散的贴着甚尔一家的照片,显得平凡而又温馨。
悟猫猫缩在小惠的怀里,百无聊赖的抬起后抓挠了挠下巴。
有点不对劲,裕里应该和惠缩在那个老破小的公寓里等着他拯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然而,当女孩用她温暖的小手轻轻接过他毛绒绒的身体时,他瞬间感受到了幸福。
算了,裕里还活着就好。
悟是这么想的,下一秒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扔进了洗浴室里。
悟甩了甩沾水的毛发,踩着冒着热水汽的地板上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对他这么粗暴?!
裕里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吗!她对冥冥养的乌鸦都那么温柔!为什么这么对他?!
悟生气了,他用破裂的爪子疯狂的挠着浴室的门,因为是木质的门,门板和门框之间还是有缝隙,于是他能勾出一点木屑。
结果一不留神,又崩断了根指甲。
“呜呜呜——”
悟愣住了,扭头一看,浴室那小小的百叶窗外,那只石像猫居然跳到台子上,它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悟,看得他背后发凉。
3.【对峙】
“惠,不要乱捡东西。”
裕里对惠叮嘱,她担心那种小动物有什么传染病,因为它看起来就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是裕里,如果不救它,它真的会死的。”惠仿佛被什么驱使着,语气中带着一种赎罪的忏悔感。
屋外暴雨倾盆,雨水冲刷着街道,冷风呼呼作响。
一只猫而已,如果惠喜欢,那就养着。裕里想。
幸好家里有很多装水果的泡沫盒,用毛巾垫着还算舒适。
她带着口罩,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睡衣走进浴室。
在触碰到那只像在泥水里裹了层浆的白猫时,她已经做好了这套衣服穿完丢掉的准备。
实际上,她并不喜欢养这种柔软的,会到处留下毛发,需要人经常打理的动物。
更何况这只猫洗干净后异常的难吹干,它的毛发细软而又蓬松,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圈绒领,上面有许多细小的毛结,裕里只能用剪刀将这些毛结剪掉。
猫是很难沟通的物种,作为人类饲养的半驯化动物,这个种族从来是以高傲视人,偶尔才能享受到它们几秒钟的温柔时刻。
裕里已经做好了被猫抓的准备,她不让惠摸这只白猫,就是怕它突然攻击咬到弟弟。要是真那样,就算惠再怎么求情,她也不会留着这猫了。
但是它很乖。
那双海蓝色纯净的眼珠像高级宝石,整个清洗过程中,猫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怕错过女孩任何一个细节,无邪又纯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印在瞳孔中那般虔诚。
裕里坐直了身子,将裹住毛巾的白猫放到腿上,一点点擦干。
猫硬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头盯着她,裕里都有点担心它把自己脆弱的脖颈给扭断了。
这只猫好奇怪,裕里心想,它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疾病吗?狂犬病之类的想咬我吗?
她伸出一只手,方便猫将下巴搭在她的手腕上。
裕里努力忽略掉心里那点不舒服。
猫咪吹干净后像是一只蓬松的布偶,毛发细软光滑,那双海蓝色的眼珠更是耀眼,它抬起前爪搭在裕里的手背。忽略半秃那一小撮背毛,它看起来简直完美。
然后是处理伤口,猫的小半个脑袋暴露在外面,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脑组织正积极地跃动着。
裕里在擦双氧水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奇怪。
她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那刚才算是什么?全菌洗澡?这猫还能活吗?
“惠啊,你知道吗,猫的寿命其实只有短短十年,差不多是人的十分之一。不过呢,它们死后也不会孤单,因为有位叫巴斯特的神明会接引它们回到众神殿堂去,在人间的那些经历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一种试炼。”
“裕里,我只是外表看着小而已,实际上我的心理年龄是十九岁,骗小孩的话就免了吧?”
“如果它死了,那只能说明它运气差。”——
“很快就回来了。”甚尔说。
“很快是多久,你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惠抱着猫猫在地毯上玩耍,猫的头上缠着一圈圈可笑的绷带,百无聊赖的抓挠着沙发脚。
“五——”
“五天?你这个骗子。”惠翻了个白眼。
“四——”
“啊?”惠不耐烦的表情顿了顿,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家门大开,男人的手掌扣住惠的头,用力地揉了揉。
“三,二,—。”甚尔随性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客厅,忽然一顿,眼眸微眯。
“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那只批脸不要,使劲抓挠沙发脚的白色绒形生物问道。
“是我们决定收养的猫猫!”
“扔掉。”
“啊?为什么!”惠炸毛,他跑过去搂住软如滩液体的肥猫,生气地瞪向甚尔。
“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买一*只更漂亮、更干净的宠物猫,但这只不行,太脏了。”
他几步走到惠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儿子,迫于压力,甚尔抢走那只猫的时候,惠连反抗都做不到。
甚尔抓住猫的后颈摇晃了几下,那绸缎般顺滑的丝质毛就像蒲公英一样飞了起来。
头一回,惠在甚尔脸上看到了“嫌弃”的表情。
第43章 蛤蜊冬瓜汤
1.【嫉妒】
那只该死的白猫,有着和六眼相似的璀璨蓝瞳,会在夜里偷偷钻进女儿的卧室休息,从不肯乖乖窝在泡沫盒里养伤。
它的血统接近布拉多尔猫,却像只狗一样亦步亦逐的追着裕里的步伐,绕着她的小腿穿行。
当裕里坐下的时候,那只肥猫会用柔软的尾部蜷住她的脚踝,开口就是一串百转千回的喵喵声。
甚尔原本略微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他背靠着柔软的沙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几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这小玩意看得人心里怪冒火。
自第一次见面被扑了一脸猫毛后,那只肥猫再没有让他捉住过,身手灵巧的惊人。这就有点异常了,甚尔捉猫的时候稍微认真了些,然而那只白猫依旧能甩着尾巴几步踩过沙发的边缘跳到高台上躲开,唇瓣咧开,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草!甚尔暗骂。
但凡裕里在现场,那只死猫就不肯逃了。它会佯装颤抖的喵喵乱叫,顶着裕里的手背蜷缩成一团,矫情的厉害。
“你不会真的想一直养着这个东西吧。”甚尔带着一点嘲讽地道,“我们家容不下这种没用的废物。”
裕里不紧不慢地说:“甚尔,你为什么要和一只猫斗气?”
她撕开一罐酸奶倒进瓷碗中,猫猫舔了舔,它鼻尖微凉,似乎碰到了一些酸奶。它抬起头,目光注视着裕里。
甚尔不屑地嗤笑,瞧它那矜贵样子,就像是等着别人伺候似的。
下一秒,裕里用纸巾给那猫擦干净了酸奶。
甚尔瞬间有种被打脸的不爽,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但语气里却带着明晃晃的吃味:“这是个流浪猫,雨停了扔外面就行,死不了。”
「藤原采女亮政之」用尾巴尖蹭了蹭她的手腕,就连撒娇都做的慵懒又高贵。
没错,裕里给这只白猫起名为「藤原采女亮政之」,要说意义吧裕里的目光落在了小猫秃掉的后脑勺就是觉得它很需要「藤原采女亮政之公」的祝福。
“甚尔是小气鬼。”惠跟着吐槽。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心理会选择和一只猫争宠啊!惠也搞不明白甚尔是怎么想的。
裕里认为猫猫很聪明,一旦她张口说话的时候,它就会停下动作靠近她,并且竖起耳朵认真的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那双蔚蓝色的兽瞳也会柔情的凝视着她,就好像它听得懂自己在说话,并且很在意,在斟酌着该以什么态度来应对她一样。
除了掉毛外,它几乎完美。
“我从不觉得猫是柔顺的动物,但是你瞧,「藤原采女亮政之」可以追着我的手指玩耍,也不会咬痛我。”
裕里温柔地将悟猫猫搂入怀中,脸颊轻轻蹭着它,那双黑色中带着绿意的眼眸与海蓝色的猫瞳并排而立,美的相映相辉。
“它好棒,我喜欢它。”裕里轻声说道。“它根本不需要我讲什么好听的话,自己就会跑过来追我。”
而且它很柔软,无害,会对裕里毫无防备的袒露洁白的腹毛。
“我们收养「藤原采女亮政之」,好不好?”裕里难得用上了类似祈求的语气。
那个奇葩名字,再加上这只让人看了就特别生气的白猫。
甚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喉咙里挤出一句:“好啊。”
过阵子找个机会,他要偷偷把这玩意给扔了。
2.
【竞争】
夜里,紧闭的卧室门把手好像有人在扭动。
她走过去一看,门把手旋转而开,一只白色的毛绒生物呲溜一下钻了进来。
因为其活泼的举动,伤口再次崩裂,血顺着纱布往外渗透。
很快,洁白的被毛被染红了。
悟咪毫无察觉地跳进了裕里的怀抱中,咧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如同某种虐猫现场,被蹭了满手血的裕里有些无言。
她只好下楼去取医护箱。
被放置的悟猫猫随意地扫视着房间的布局。
裕里的房间显得非常简洁,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一盏台灯以及书桌和衣柜,只够日常生活用的需求。
以前和他一起住的时候,家具可多了,他还会时不时买些可爱的玩偶和奇特的摆件。
甚尔没他会养孩子!哈哈!
仿佛某种奇怪的比拼中大获全胜,悟咪眉头舒展,略显得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的后脚不小心碰到了笔记本的某个按键,只听见叮一声屏幕亮起。
五条悟下意识朝亮源看去,通过聊天对象的语气和打字习惯很好猜出来,一看就是夏油杰,他在向裕里道歉,但裕里没理他,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的记录。
五条悟松了口气,根据上一世的记忆硝子会及时赶到治疗他们,看来这次也一样,总算有按照他的预想情况发展的内容了。
然而,裕里之前又和他聊了些什么呢?
悟好奇的滑下鼠标。
别问他尊重隐私是什么!
他就是个可爱的猫猫啦!
小猫才不懂什么人权呢!
就要看就要看!
3.
【歉意】
夏油杰和他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对于朋友都显得异常挑剔且认真。
毕竟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很多时候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人们就会源源不断的簇拥而来。所以,他们经常在做着类似筛选的行为。
在这个严苛的过程中,他和夏油杰互相看对眼了。无论是实力还是人品又或者其他因素二人都非常的合拍。
对外时,夏油杰通常代表冷静的一面,这让五条悟显得更加洒脱随性些,好像也无可厚非?
毕竟,任性也是强者的特权嘛!
对于道歉,悟认为这是只有重视的人才享有的尊贵待遇。
所以夏油杰那句类似邀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在池袋买了房子?
悟脑筋转的飞快。
很快,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悟迅速滚到一边,将电脑弄成乱码,然后仰躺对着天花板放空思绪。
在他的记忆中,裕里是一个独特的孩子,在进入高专之前,她经常自顾自地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显得有些固执。
还喜欢下雨天独自出门,喜欢吃冷冻食品,爱收集些没用的东西。
进入高专后,或许是接触的人多了,裕里变得沉默,她逐渐习惯了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无论面对多么恶心的人也会笑吟吟的处理干净。
其实蛮神奇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生气这点。
年幼时的小裕里还会因为被冒犯而冷冰冰地瞪着他啊。
所以,有一段时间里逗弄裕里露出真实的情绪,尤其是让她生气,被五条悟认为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他和熊猫甚至开了赌局,猜哪种情况会让裕里生气。
很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再次出现——
轻微的撞击声持续传来,仿佛有某种东西试图穿透这层透明屏障。
悟向窗外望去,看到紧闭的落地窗外出现了诡异的黑影。
就在裕里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那个影子却像烟雾般消散了。
……
裕里看到屏幕亮起,心头一紧,立刻走过去查看。
果然,一堆乱码跳到了白麒麟的聊天室中,已经发送了过去。
她抓住悟猫猫的后颈,用手轻轻拍打着它的屁股,责备道:“坏猫。”
悟:“???”大胆!
4.
【傲慢者】
白麒麟就像个随时在线的人机,一旦收到回复,就跟炮弹一样呈现持续输出状态,和裕里交锋的这些年,他的词汇量不断增加。
简单来说,他会骂人了!
「白麒麟」:早就警告过你,任何在现实中与你会面的邀约都是陷阱,蠢货。
「裕里」:你从未提醒过我,而且你也试图诱骗我出来杀掉。
「白麒麟」:我?屈尊杀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特意见你?更何况明摆着他在耍你,脑子正常吗?我的那句话带给你错误的信息?
这人在说什么屁话?!
悟气的简直要炸毛了!
但裕里却笑了,那笑容称得上病态。
「裕里」:不装好好先生了?
「裕里」:你的性格一看就知道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人。
「白麒麟」:不恰当的讨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微笑)
「裕里」:其实,如果你能保持之前的温柔伪装,稳住谦卑的假象,并融入每次交流中,或许能改变你给我的疯狂初印象。可惜你的耐心不足,无法完成这个假面孔。
白麒麟,继续装下去,迷惑我、吸引我,真心模仿我,崇拜我,这样我才会认可你。
但你总是半途而废,本性难移。
你只能理解我的表面,模仿我也无法威胁到我。
你从来不参与狩猎,就像温室里养的家猫,等待着监护人喂消过毒的老鼠,然后开始一场像玩笑似的捕猎游戏。
知道我为何不答应你的邀请?不对你展现友好的一面?这就是原因。
她轻描淡写地撕开对手的心房,如同捕猎成功的胜者。
「白麒麟」:你就是一坨行走的垃圾。
「裕里」:你也是。
「白麒麟」:裕里,你的强大在于操控人心,利用恐惧和欲望达到目的。但你内心缺乏自我认同,才不断在现实中寻找慰藉。像个可怜虫。
「白麒麟」:你根本不了解我,别想用文字来操控我,我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白麒麟」:你只配活在虚拟世界里,孤独下去才能维持你的魅力。自私、失爱,是上帝给你的奖励。
涩泽龙彦气的手指颤抖,他被那番话完全刺激到了,瞳孔睁圆,失态的大口喘气着,脑部仿佛有蜂鸣回荡。
那种被架在解剖台上针锋相对般的耻辱感,如影随形。
涩泽龙彦脑子里突然想起父亲的话:“龙彦,再等等,你还没长大,家族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她的每一个话语,每一个字眼,都没有带侮辱性的词汇,却以一种极其冷漠可观的角度刺痛了涩泽龙彦的神经
哦,原来如此啊。他那些聪明和尖酸刻薄的一面,全都没逃过裕里的眼睛。
裕里想象着另一端白麒麟会以何种姿态溃退,手指愉悦的敲打着桌面,带着某种规律。
忽然,她发现猫猫正盯着她的手指,像是被吸引了般,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裕里忽然说:“我很开心,「藤原采女亮政之」,我为能够操控他人情绪感到愉悦,这算不算坏情况?”
无所谓啊,悟心想。
你就应该恣意的笑着,以最幸福的姿态活在人世,如果愚弄苦者能令你感到开怀畅笑,那便是他们的荣幸。
你是我的珍宝啊,明白其珍贵的含义吗?裕里。
你就应该——
唔……
五条悟只感觉天旋地转,整只猫被倒悬了过来,紧接着他听见裕里发出类似感叹的声音。
“原来「藤原采女亮政之」是公猫呀”
别叫那个傻名字了,求你。
猫猫悟生无可恋的面容透着一种浓厚的无助感。
第44章 腊肠蒸饭
夜晚,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公寓外悄悄靠近。
“猫咪老师,祸猫真的藏在这里吗?”高个青年轻声问那圆墩墩的黑影。
“不要小瞧我的情报收集能力啊夏目,我说它在这儿,它就一定在这儿!”斑着急地跺脚。
很快,一道白色的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夏目贵志不由自主地朝那抹白色看去,月光下,一只背毛如绸缎般光滑的大猫端坐在一层窗台处,那双如冰川般的瞳孔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偶尔向他们微笑。
由于这只白猫的表情太像人了,晚上的时候还显得有点邪气,完全打破了第一次看到的那种神圣感。
夏目贵志心里一紧,下一秒,就被斑踩住了脚趾,痛得他捂住嘴低下头。
“真是个大笨蛋啊!它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你低头看,那个祸猫就藏在草丛的阴影里呢!”
斑对着躲在草丛阴影里的黑色石像露出尖牙,但好像又很怕屋里有什么,所以一直都不敢现出原形来。
祸猫是化猫的一个分支,它是由石像变成的妖怪,有一定作恶能力。只要有祸猫出现的地方,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斑一直在警惕着它。
抓捕那祸猫的过程费了一番功夫,奇怪的是,不管怎么逃,这猫都不离开这栋公寓附近。夏目贵志感觉有点不对劲。
“祸猫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他指了指那个被封印住的石像猫猫,然后扭头问猫咪老师。
“化猫的分支太多,一般能成气候的妖怪大多有和人类沟通的智慧。不过,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之前,得先让它把最近吃的猎物都吐出来。”说完,猫咪老师一爪子打在那石像猫的肚子上。
石像猫原本坚硬的腹部在斑的捶打下犹如果冻般柔软Q弹,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学蝉鸣的猫,
学狗叫的猫,
学海豚叫的猫。
还有打着醉鬼鼻鼾的猫。
各种诡异的猫猫聚在一起,
院落里还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
在它们声音变得更响之前,猫咪老师用纸团一一堵住了它们的嘴。
接着它踩在小山上挑挑拣拣:“这两个人类送到警察局,这这女的扔便利店门口不管,剩下的这些全部扔进垃圾桶里这个和这个——打包回去给我吃。”
石像猫累得趴在地上,低声呜咽了几声。爪子软绵绵地在地上磨了磨,然后转头,不甘心地看着白猫慢慢走近。
“猫——”差一点,就能吃掉了。
猫咪老师则跳进了那堆垃圾里,短小的爪子翻腾了一会儿,抽出几张纸条。它挑了一张,单独咬在嘴里,走到悟咪面前,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把那个撕掉,你们就能变成人了。”
时隔一周,悟终于恢复了人形。
他盘腿坐着,不太习惯地眨了眨眼:“冒昧问一下,你们是除妖师和妖怪?”
夏目贵志颇为心虚:“对啊!我们是除妖师,猫咪老师是我的助手啦,哈哈哈。”
其他除妖师才不会像夏目这么优柔寡断呢,秉着多一事少一事的态度,把工作做完就行。猫咪老师愤愤不平:“别拿那些只吃饭不干事的家伙跟我们比啊,我们干活连工资都没有!”
五条悟假装信了,心中莞尔一笑。
“那么,两位除妖师先生,请问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物种呢?”他指着那只将他变成猫咪的罪魁祸首问道。
“它叫做祸猫,是妖怪中化猫分支的一种。可以把看到的东西变成猫的形态。”
夏目贵志不擅长说谎,所以在聊天时很容易就被别有用心的人问出想要的答案。
斑叹气,瞄了眼面前这个白发男人,又无奈地看着夏目。
每个妖怪都有各自的地盘,如果地盘重叠就会有冲突,强者赢,弱者滚蛋。危机的时候可能还会丢命。熊本这边基本上就是斑的地盘,巡视和清理不速之客是它平时无聊时会干的事。
这只祸猫刚开始还挺乖的,藏得特别深,偷偷吃了斑不少点心,结果被斑气得要死赶出去了。没想到它没离开熊本,反而躲在禅院一家附近。
斑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那只惹事的猫,不怒自威。
祸猫心虚地移开视线,蹦了一下后用屁股对着斑。
“那么。”五条悟轻声开口,“这只妖怪要怎么处理?”
夏目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我打算带回去严加看管,这附近有个适合妖怪生存的地方,祸猫其实没做什么坏事,就严厉批评一下,然后就安置在那吧。它也才一岁,善恶观没来得及形成就被生气中的猫咪老师赶走了,这么想我对它也有责任啊。”
“猫——”祸猫叫了声。
“它在说什么?”五条悟立刻问道。
夏目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祸猫想留在这里。”
“猫——猫猫——”祸猫赶紧爬起来解释。
“它说……它吞了家里的守护神,现在得负责守护,必须得留在这儿。”夏目突然扭头冲斑凶道,“我的校服不见了根本不是祸猫干的,而是猫咪老师你喝醉酒后弄丢的!还赖在它身上!”
“夏目,现在可不是抱怨我的时候。”猫咪老师心虚的撩了下眼皮。
“嗯嗯,然后呢?”五条悟催促道,那只石像猫,猫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是只说了这点话的样子。
“还有就是,祸猫说你不像个好人。”夏目说完,不太确定地看着五条悟。他挪动了一下屁股,稍微离五条悟远了点。
祸猫的原话是:这家伙像个罪犯一样,满身是血地扒在树上偷窥它的弟弟妹妹们,还发出可怕的笑容。夏目,你离他远一点!
五条悟觉得夏目有话未说完,可一看夏那满脸都是怀疑的样子,再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估计也没什么好话。
他笑着扣住了祸猫的脑袋:“这家伙你们就带走吧,我没意见。”
说完又笑了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看来他这段时间变成猫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接着,他盯着这两人将庭院轻手轻脚的打扫干净,俨然一副屋主作态的赶客。
五条悟轻盈地一跃,便站在了二楼那扇可以开合的窗户上。他蹲在窗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太不安全了。”他嘟囔了句。
裕里不习惯锁窗这点,实在是方便别有用心的人潜入她的房间啊。
接着,他将注意力放在熟睡中的裕里。
那股子专注的视线,强烈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
就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般诡异的热情。
“我其实并没有为你的死感到悲痛。”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将裕里的手抬起,轻轻贴在额头上。
“那天,有太多人离开了我,七海、悠仁、惠和硝子——还有你。”
他有时候是喜欢开些不太好的玩笑,但绝不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对于五条悟来说,这是绝对不能碰的底线。
“因为熟悉的人离开人世时感受到的痛苦,那一刻,我对你更多的是恨意。”
真是奇怪,他居然会对某人产生恨意。
因为裕里一直说着喜欢他,爱他,不会离开他之类的甜言蜜语,那是比蜜糖和糖浆还要浓厚的甜度,甜到令他这个甜食患者都对这种糖味产生了恐惧。
然后,她又背弃了束缚。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明白了惠那种想说话又停住的样子代表着什么意思。
裕里是不是早就明白发现了悟的后顾之忧?才会央求着悟立下那样的束缚。
关于那天的回忆,犹如掺杂着血味的奶油蛋糕,甜腻中带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挥散不去,令他此生都难以吞咽下甜味的东西。
五条悟垂下眼眸,细长浓密的白色眼睫犹如碎雪般,六眼盛着月色的光辉,犹如神子颔首。
“裕里,所有人都离开我了,这很正常。但你不应该,我们定下过束缚,背弃者会遭到束缚的惩罚,然而,你死了。还用这么狡猾的方式逃避惩罚,好坏。”
她就那么坦然地站在魔虚罗的肩头,狂风扬起黑发,她用手虚虚的掩了下,微微侧目,接着捏碎电话。
通讯就这么挂掉了。
最残忍的是五条悟就在距离裕里不到三公里的位置,亲眼看着那将涩谷搅地天翻地覆的式神盐化消失。
五条悟亲眼目睹过两次重要的人离世,一次是他的挚友夏油杰,另一次是他的爱人裕里。
那双蓝到不可思议的六眼,像是暴雨中摧毁航海船的风暴之眼,装满了碎雪和凛冬的透明空瓶,以生命的色泽描绘出其瞳仁纹理的艺术品。
如此被裕里称赞的眼眸,清晰地记录下她死去的每一幕。
要是一部电视剧,五条悟会笑着奉上评价‘浪漫’二字。
倘若是现实,犹如深渊地狱。
镌写者以近乎残忍的淡漠神情,准确而精准的写下了令他害怕到骨髓中的一幕。
然后,用那柄锋利的笔刀不间断地搅动着他的血肉。
五条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等,她要说什么?
「我爱你,老师」
从头颅开始,一点点分解五条悟的理智。
「爱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吗?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他无法挪开视线,就这么任由情感摧毁了理智。
「那么立下束缚吧,永不离去,永不背弃」
很突然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白炽灯骤然明亮,刺的那双微红的眼眶流出泪水。
他听见裕里带着错愕的声音,将他的神智从回忆中拉回: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
舌尖沿着口腔内壁缓缓舔过被掌掴的脸侧,仿佛在回味余韵。
悟突然笑了,带着重回人世的庆幸——
【致苦夏】
悟成了最强,任务都是一个人完成,硝子本身就不会跑出高专做危险的任务,理所当然的,夏油杰的独处时间变多了。
那是个忙碌的夏季,也许去年发生的一切对夏油杰也有影响,那些不断涌现的咒灵,就像挥之不去的蛆虫,让他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循环中。
拔除,吸收,周而复始。
普通人不知道咒灵是什么味道,就仿佛被迫咽下沾满污秽的抹布,他不禁自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每当这种自我剖析般的桥段上演时,裕里的身影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在夏油杰的脑海中,他开始怀念裕里了。
尽管一直试图告诉自己不要回忆那段日子,那个聊天室以及她的存在。
但是越是想压住这份感情,就越是控制不住。
《圣经马太福音》11章 曾说过: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他将脸深深地埋入掌心中,默念。
裕里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你所经历和你正在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实际上他经历的只是另一种丑恶,这种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会遇到的丑恶,只不过夏油杰的经历更致命、更让人窒息。
这就有点痛苦了。
那些情绪就像苦涩的中药弥漫在喉咙里。
没有甜味。他开始怀念——不,他想尝点甜的东西。
别再想了。
灰原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里。
将一罐冰可乐递到夏油杰面前:“明天的任务会去仙台,前辈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礼物啊,那就带些甜品吧,悟会喜欢的。”夏油杰说。
“那前辈呢,喜欢甜味还是咸味的糕点呢?”
“甜味。”
“知道啦。”
“灰原,你觉得咒术师这行干的下去吗?不累吗。”
“呃——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啦,不怎么喜欢深入思考这些意义,但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很快乐啊。”
“这样啊。”
灰原走出休息室,跟站在门口的七海使了个眼色,二人相伴着离开过道。
“你就是夏油杰吗?先问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
“怎么,不愿意回答吗。”九十九由基在他身边坐下,撑着脸戏谑的目光看向这个颓废的年轻人。
“不如先自我介绍下,你是谁。”
“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听说过我的名头吗?”她笑道。
啊,是那个整天在国外闲逛,不想承担责任的家伙啊。
接着,他和九十九由基聊到了一个话题。
一个足以,改变他往后人生的话题。
“我想创造一个不会诞生咒灵的世界,目前我的思路有两个。一个是把所有人咒力都去掉,另一个是让大家都能控制自己的咒力。开始我觉得第一个方法不错,因为有个例子可以照搬,一个你非常熟悉的男人,禅院甚尔。你和那个男人打过架吧,感觉如何呢?”
看到对方瞬间瞪大的双眼,九十九由基心中涌起一种愉悦感。
“很强吧,那个男人。放弃了全部咒力换取将肉。体全面提升,反而得到了诅咒的抗性,与其说是咒缚,不如说是恩赐,是一场和神明近乎完美的交易。”
“他有两个孩子,女儿完美继承了他的特质,但他不想让我与他的子女接触,这实在遗憾。”
夏油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裕里她,是有咒力的。
杰瞥了眼九十九由基,没有任何提醒的意图——
——可以,见面吗
强烈的羞耻感迫使夏油杰删除这段话。
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认为淘汰非咒术师,是可行的道路吗
【有一定成功的概率】
这次,她回应了。
那通电话得以拨通。
夏油杰想象女孩静静地站在书房的角落,手指轻轻地滑过那些书页上的褶皱,眼睛低垂着。
“基因的选择,迫使鸟儿长出翅膀,鱼类分化腮部,环境的优劣也会迫使人类作出改变,人类也是在基因长跑比赛中打赢了大部分物种,才能站到自然界顶点的生物。”
所以,智慧是人类的高奢品。
“我搞不明白,起初,我认为咒术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但最近开始怀疑这个信念。我看不起非术师者,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却也否定这种观点。现在,我不确定自己真正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到底该朝向那边倾斜?”
因弱小而高贵,因弱小而丑恶,他开始难以区分和接受这两者了。夏油杰看不起咒术师,却也否定这种自傲的看法。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救的却是些忘恩负义、对社会没半点贡献的家伙,还有那些不懂得感恩的人。为了这些货色牺牲真正有价值的人,真的值得吗?”他喊出了这些话。
“那么,被淘汰掉的人,究竟是因为命运,还是因为你的逃避,亦或者是罪有应得?”裕里能察觉到,他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
但是,这又和裕里有什么关系。
裕里和夏油杰之间该摆清位置了。
“回归之前的话题吧,和你通话并不是为了听你发泄情绪。”
“我不指望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但是你,裕里,我希望你能明白我。”
“别说孩子气的话,没意思。”
“连你也觉得我很幼稚?”
“在追求认同感这个行为上,你确实很幼稚,既然下定决心走为世间所不容的道路,你做出的选择违背了多数人的意愿,别顾影自怜,也别指望有任何人站在你这边。挺直脊背,目视前方,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好好走下去。最起码,要对得起做出选择那刻的自己。”
伴随裕里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夏油杰感到了孤独。
九十九之前安慰他,不用太担心星浆体死亡事件,因为已经有新的星浆体出现了,总的来说,天元大人状态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那时,夏油杰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任何事物是不可替代的,无论是人还是其他。或许他的离去会立即被另一个“夏油杰”所填补。
好可怕啊,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他抖着手,眼眶泛红,拨回了那通电话。
“裕里,你想要什么?我来做。”
“换位考虑一下吧,拜托了,不要这么冷漠。”
《圣经马太福音》4章 记载
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裕里随手翻过那一则,无声地笑了——
“裕里,你有过拆除炸弹的经验?”
裕里摇了摇头。
甚尔果断地挑开了引线,动作大胆得让身后排成一列的保镖们如临大敌般退后,仿佛山海般迅速散开。他们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到甚尔。
裕里转向猫山里百咲:“市长大人,您会拆炸弹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猫山里百咲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秘书退下。
“裕里,挑个喜欢的颜色。”甚尔说得底气十足。
要成功拆除炸弹,必须了解其基本构造。但对于甚尔来说,这并不是必要的步骤。
并非是对自身实力自信,而是因为这他妈是个异能炸弹,无法用常规科学解释。
十分钟前,他已经将炸弹的主人从另一座大楼中揪了出来,手头上的这东西也不过是个普通玩意罢了。这些普通人并不知晓这一点,加之甚尔没有向这位女市长邀功的意图。
“蓝色。”
裕里刚说完,只听见“咔嚓”一声,甚尔已经剪断了蓝线。
五秒钟后,众人终于敢大声喘气。
“胆怯之徒。”秘书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裕里注意到猫山里百咲脸上的笑容依旧风轻云淡,就好像她们在进行什么愉快的下午茶谈话,而不是一起针对性的恐怖谋杀
权力是最好的滋养补品,这一点在猫山里百咲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她推崇恭顺、谦让和宽和等美好品质,但在能力尚未显现之前,善良也成为了弱者被嘲笑的理由。
于是她想:不急,一切都需要慢慢进行。
猫山里百咲像蚕蛹中的蝴蝶一样,经历了蜕化,几经波折后,终于成功登顶。
散退众人后,猫山里百咲亲自从酒柜中拿出两瓶红酒。
“我现在相信宿命了,比起上帝耶和华,我信你,裕里,是你带给我新生。”猫山里百咲摘下她的金丝眼镜,一下子从威严的市长变回了记忆中那位熟悉的律师姐姐。
很多次,她想邀请裕里参与进她的每场胜*局。
可女孩全部拒绝了,她被一些普通凡物束缚住,无法来到她的身边为她竭力发光发热,这令猫山里百咲感到不满。
很烦人,裕里讨厌这种无用的寒暄。
甚尔将门口罚站的小姑娘提溜进来。
裕里直接了当地说:“你那个福利机构帮我藏个人,叫天内理子。”
“当然可以,我一直在考虑让你来担任会长一职。你知道的,我不相信其他人会真心对待这些孩子。”
“我没有站在台前的打算。”裕里淡淡地说。
之后,在猫山里百咲的盛情邀约下,他们参观了重建后的福利机构。
天内理子很快和那些看起来很可怜的孩子们混到一起,在她拥抱那些身有残缺的孩童时,工作人员正要阻止,在裕里的示意下没有上前。
裕里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告诉她:“知道吗,福利机构的孩子不可以被拥抱。”
“为什么?”天内理子给孩子剥糖果的动作一顿。
“这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因为身体残缺被抛弃,一旦尝过拥抱的温暖,就会一直想要那种感觉。但工作人员无法持续提供拥抱,那些渴望未被满足的孩子会更加失望。”她指着一些学生志愿者,继续说道,“先得到,后失去。明白爱时再被抛弃,痛苦就会加剧。”
随后,她握住天内理子的手,微笑道:“你来照顾这些孩子们,好吗。”
“那个,我可以和美里通话吗?”天内理子忐忑道。
“暂时不要。你对外的身份已经确定为死亡。如果外界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将会影响到所有帮助你的人,包括这里的孩子们。等到局势稳定后,我会尽力帮你建立一个新的身份,好吗,理子?”
近距离看到那张如陶瓷人偶般精致的面容,天内理子被惊艳到了,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无尽的魔力,勾的天内理子情不自禁的应承下一切请求。
“她就麻烦您多多照顾。”裕里对猫山里百咲鞠躬。
百咲凝视着她的脸庞,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是追求权力、财富,还是声望?”
“一个让我家人能安心生活的安稳社会。”裕里说。
猫山里百咲心中有一丝笑意,她没有表露出来。
“好的,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构造出这样的社会。同样,我得给你一个信物。”她不紧不慢的说着,“猫山里家族的规矩,会将一件随身的物品送给亲信之人作为象征。”
平淡的解决完天内理子的事宜,她和甚尔离开市区。
“为什么要救下她,甚尔?”
“那个星浆体,不对,应该是个替代品。
虽对外宣称是以星浆体的身份被保护着,只不过是为了遮掩真正的星浆体成功和天元同化的工具。
就连她父母的祸事,也是一场人为意外。“裕里说。
甚尔挠头,抬头望向天空,然后转向裕里:“如果被你知道我在杀害无辜的人,你会感到内疚吗。”
“不会。”她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是这样啊看来他做了多余的事情。但是——
甚尔说:“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负罪感,类似为给子女积德的心理吧,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虽然我不信神灵,现在也不相信这些,但是当你和惠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在心里祈求随便哪个路过的神明都好,只要能让你们康复就好。这听起来很荒谬吧?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男人。”
“不对。”裕里摇头,“是因为在乎我们,你才会变得患得患失,但这种盲目寻求寄托的心理并不是坏现象,我很开心你的转变。”
甚尔那无所谓死活的心态改变了不少,这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为什么不能叫声爸爸呢?甚尔叹气。
“很麻烦的话我回去弄死她,用不了多少时间。”
“算了,百咲那边不好糊弄。”猫山里百咲是个很较真且责任感很强的女人,裕里不想在她那多费工夫。
她打开了百咲送给她的礼物,里面是一顶黑色的手工帽子。
“这种东西——”甚尔扫过帽檐底部猫山里家族的家徽,笑道,“跟野狗圈地盘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啊。”裕里戏谑地戴上了那顶帽子,“这可是最接近首脑的位置。”
第45章 甜杏雪糕
对惠来说,平稳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经历过更为凄惨的时间,反而对这种平凡生活更加向往,那是另一个惠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另一个禅院惠没经历过得惨事。
所以说,他很幸运。
悠仁对惠身上的变化隐隐察觉,他没有点明。
惠感觉这仿佛是一场人格游戏,而在他所有深交的人中,最难以应对这种情况的应该是悠仁,因为他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初中毕业后,悠仁为两人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这份工作持续了不到四个小时,完成后他们只得到了微薄的工资。拿着这些钱,他们在东京的街头徘徊。
中午,惠出去买饭时在便利店结账时意识到这个兼职非常不划算,甚至赚的钱还不足以支付他们的餐费。这可能也与悠仁胃口较大有关。
他们打算用剩余的钱在晚上去看电影,悠仁靠在街边的栏杆上,认真地数着三人平分后的钱。
“这些钱可以用来买电影票。剩下的钱,怎么花呢?”
惠头也没抬的说:“你还有余钱潇洒?”
“当然啊,饭钱都是用你的时薪支付的嘛。”
“悠仁,不要把厚脸皮的话说的理所当然。”惠等了几分钟,发现姐姐还是没有回复惠消息,她应该在忙,于是收起手机和悠仁闲聊。
“咱们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悠仁伸了个懒腰,没精打采地说,“你不知道,天天待在家里,爷爷都快烦死我了。”
“你打算做点儿什么?”
“不知道,找点有趣的事儿吧。”他抓了把干燥的脸颊,用琥珀色的瞳孔望向街对面。
穿着时尚且暴露的机车男孩们聚集在街头另一端,形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小圈子。
惠突然想到“人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无论性格如何,人们都会不自觉地寻找同类,期望得到认同,就像犯错误时希望有另一个自己来救赎。
惠想了想,问悠仁:“我能问你件事吗?”
悠仁点了点头。
“毕业后,你是真的想去高专吗?”
“学校离得远,周末不方便回去看爷爷。而且教育体系和普通学校不太一样,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不过有你陪着我,惠,我觉得其他的就没啥大问题了。”
“你就没有想过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那个老师不是说我们有这个天赋吗?”
悠仁低着头,手指头在手里搓来搓去。满街都是樱花,香味有点呛鼻,他皱了皱眉。
“不管是去上普通高中还是高专,好像对我的人生都没什么区别啊,不过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不错哦。既然我们有能力保护别人,那就去做吧。而且啊,就算我不去,惠你肯定也会去的吧,不要把我丢下啊。”
“别这么肉麻,我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惠感到有些害臊,悠仁有时候就喜欢说这种直击心灵的软话。
“我是认真的,姐姐不也说过吗,人在成长过程中情感会变得更加内敛。如果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去珍惜,就会和身边的人渐行渐远。我暂时不想和你们分开。”他掷地有声地说着。
接着对惠循循善诱:“自信点啊惠,我可是很需要你哦。”
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所以姐姐还有多久才下课?”
“快了,再有20分钟吧。”
“公职人员也要上课,想想都可怜。”
“那是裕里的追求……而且,你注意到了吗?裕里其实不太想让我们去高专。”
“太危险了,家人都会这么想的,很正常吧。”
“不不不,那算什么危险,或者说和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都没发觉我们家庭的不对劲吗。”一个术师杀手父亲,一个部长姐姐,还有未来的咒术师。说真的,这个家庭组合有够奇怪。
“你们之间不是挺互相尊重的嘛,我还挺喜欢你们家的这种氛围的。”悠仁说道。
“回归原题,我觉得裕里对那个高专有点抵触情绪,就像是觉得孩子会因为某个圈子就变坏的那种感觉。”
“别开玩笑,她才不会这么想呢。”
“不,你不懂,裕里又不是你亲姐,我很了解她的,她超级在乎学历这件事,就算自考也要把那张纸弄到手的执着。”
惠回想起这些年被裕里捉着补课的经历,简直不堪回首,悠仁也回忆起每天去找惠玩时,被那个笑眯眯的大姐姐按在客厅写字的情景。
“喂,你是不是在趁机炫耀啊?”悠仁有点不爽,但他还是相信朋友,顺着惠的思路说:“你是想说,她其实不是担心危险,而是觉得那个学校不怎么样,对吗?”
虽然有点伤人心,毕竟那是惠的母校,但惠还是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猜测令两个少年都有些受打击,不过二人很快恢复了过来。
惠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悠仁看了一眼,随意地说:“啊,你也看到那个了?”
名为【夜逃屋】的广告。
“删掉没用的垃圾广告就行。”说完,悠仁把手机放回口袋。
之前下了一场雨,空气里都是那种湿漉漉的味道。惠知道姐姐很喜欢这种味道,水汽中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还要等多久啊?”悠仁又忍不住问了一次。
他的耐心真的不太好,不过惠也觉得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他又想打电话了。
街头对面的校门口终于有几个学生出来,悠仁碰了碰惠的肩膀:“别打电话了,我看到你姐姐了。
结果,和裕里一起出来的是一个眯眯眼的西装陌生男人。
他看起来不好惹,所以悠仁下意识地说:“你姐姐是不是被骚扰了?”
惠被噎住了,那人肯定是裕里的朋友啊。
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热切的视线,男人侧过头,瞥了眼他们的方向,随后朝裕里摆手,很快就离开。
告别了夏油杰,裕里穿过马路走到两个少年面前。
“吃饭了吗?”她问。
“当然!是用我们劳动换来的报酬哦!”悠仁带着求表扬的架势骄傲道。
“噢,那真棒。”裕里眼也不眨的附和道,“我之后在横滨有个会议,你们要来玩吗?”
惠皱眉,横滨那个杂乱无序的地界,到处都是异能力者。
“当然,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陪姐姐的!”
“其实是在熊本呆的无聊了吧。”裕里打趣他,“不过,跟在我身边也不自由哦,一会就请装作我的保镖吧,弟弟们。”
很快,接送裕里的车到了。
三人上了车,悠仁还轻轻摸了摸车身。
“这车看起来很贵吧?”悠仁说道
“的确不便宜,如果损坏的话,赔偿金额大约在三千万日元。”副驾驶的中年男人打趣道。
“呃——”悠仁讪讪的收回手。
“请不要戏弄我的弟弟们,广津先生。”裕里望着从车窗透进来的阳光,尘埃在光线中轻轻漂浮,她微微笑了笑。
广津柳浪迅速回应:“禅院小姐,我没有恶意。”
紧接着,一阵足以摧毁整条街道的剧烈爆炸席卷而来。
在车身被粉碎的瞬间,惠迅速召唤出式神保护所有人。他惊讶地发现,那个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子行动非常迅速,在危险来临之前就成功脱身了。
同时,意识到两个少年有自保能力后,广津柳浪放弃了救援的计划。
广津柳浪看到那辆被撞得稀巴烂的车,这辆从美国进口的雷克萨斯办手续可不容易,眼看毁的不能再毁了。
他不忘扭头问候身边的贵客:“您没受伤吧,禅院小姐。”
裕里轻轻弯起嘴角,狂风肆意地吹乱了她的头发。实际上,她并非那种爱笑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透着一种超脱年龄的冷静和透彻。
“广津先生,您能猜到这次袭击是由哪方势力策划的吗?是军方、异能者还是咒术师?”
这个问题让广津柳浪感到更加头痛,他并不擅长这种需要细致思考的任务,眼皮不停地跳动。
无论提到哪个名字,都会引发一种怀疑。广津柳浪不喜欢这种被试探的感觉。
他认为,眼前的禅院部长就是另一只狐狸。
“这只是一个玩笑,无需过分紧张。不论哪一方,我都认为无所谓。我相信森先生对我并无恶意。然而,有些小人试图阻挠森先生与猫山里市长的合作。”
“您能理解那就好。”
很快,广津柳浪察觉眼前这只年轻的狐狸也笑不出来了。
硝烟中,一个白色高挑的人影逐渐清晰。
他朝前走一步,禅院部长便后退一步。
像在玩什么踢踏游戏,可惜的是,禅院部长只退不进。
“禅院小姐,需要我处理他吗?”
广津柳浪的话引起白发青年的注意,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拥有非常美丽的眼睛,那瞳孔的纹路和某个名单上的绘像非常接近,像是东京咒术师界中颇有名气的五条家族的主人。
“不必了,你打不过他。”
五条悟解除无下限,他伸出手,那只手在碰到裕里发梢的前一刻,被她躲开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呢?裕里。”
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像在诉说什么委屈的事情,白色的眼睫就像装点宝石的鹅绒,随着他抬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特别美。
他看起来超可爱的,连那横冲直撞的样子都因为他好看的外表给掩盖住了。
可实际上,他就像头野牛似的,在她心里乱搅一通,完全不顾她的隐私。
可是,裕里没法像三年前那样掏出手机,也不能逃出卧室去喊甚尔的名字。
‘我要叫爸爸了!’这个技能在裕里22岁的人生后,被彻底封印,因为她要脸面。
沉默了一秒——
裕里决定报警。
第46章 醋溜白菜
“你在紧张吗?”
五条悟向来没有距离感,太近的距离反而让他觉得是常态,甚至觉得还不够接近。
“对不起,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或者说,我是故意的,我根本没存你的号码。”她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试图找回主动权。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面对一个擅长侵犯女孩卧室的罪犯,没必要讲什么礼貌。”
“骂的真难啊听,裕里,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北海道赶回来。”
五条悟直视那中年男人的眼睛,毫不客气地回敬。
灰尘散去,广津柳浪带领部下赶到,他们交谈了一会儿,并朝裕里的方向看了看。
广津柳浪催促道:“禅院小姐,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与此同时,五条悟正在向惠和悠仁打招呼。
悠仁惊讶地发现,这不正是之前来他家劝学的五条老师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五条悟以一种霸道的语气询问。
裕里抿了抿唇,回答道:“横滨,你别跟过来。”
“不行哦。”
尽管此前已察觉到此人性格中带有一些恶劣因素,但他的回答果然如此。
“做个交换吧,我给你四个小时的自由,之后的时间都用来陪我。”说着,他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或者,我帮你呼叫甚尔?”他掏出手机晃了晃。
面对裕里的瞪视,那苍青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你应该明白,甚尔来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可你现在的表情就像被我狠狠欺负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五条悟说。
他的眼神略显游移,白色的睫毛微微下垂,形成了一片阴影。
人这种生物,就算互相看不顺眼,但要是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时间长了,恨也能生出爱来。恨得越深,转化的爱意可能就越浓。所以,他才不在乎裕里对他反感。
“可以。”她仅用了几秒思索利弊,便妥协了。
五条悟愉快地笑了,这种愉悦的情绪让他的六眼色泽更加绚烂。
“好。”他用手指帮裕里捋了捋额发,这次她没有拒绝。
裕里步入了另一辆车,悟的目光紧紧追随。
裕里背影映入他的眼帘,那精心养护的秀发如流水般垂下,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曳。偶尔露出白皙的颈项,仿若游鱼在藻间穿梭。
悟的心脏如鼓声般急骤,脉搏也跟着急促地跳动起来。
这可跟那个裕里没关系,而是他已经整整72小时没合眼了,在这座小岛国里不停地拔除咒灵。
不知为何,全国各地的一级诅咒数量激增,连带着悟的工作量也剧增,现在的他大脑异常兴奋,像是喝了假酒的醉鬼。
上车之后,裕里身上散发的清香味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五条悟感觉那股兴奋之情渐渐消散,整个人慵懒地倚靠在软垫上,修长的双腿斜斜地伸展着。
不久,裕里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重量
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无数细小的萤火虫,闪着鹅绒般的翅膀,在她的身体里摇晃。
每次和这男人接触,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不受控制的情感,裕里想掐灭它。
他微阖双目,慵懒地倚在椅背上,轻轻握住她忙碌的手,任由钢笔滑落,把玩着她的手指。
裕里的手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皮肤细腻得像白玉一样;不像他的手掌,虎口处有细微的茧子,掌心也显得宽厚。
可是啊,手不能攥得太紧,他害怕裕里会痛。
因为靠得近,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更何况裕里的五感一向敏锐。
五条悟眼眸微抬,戏谑的看向目光看向裕里。
“我听到了某人好感+1的声音。”
“是吗,那么现在的好感度是负九十九,五条先生。”
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连一点点紧张和羞涩的影子都没有。
鬼使神差的,裕里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饲养过的猫咪,它也有一双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睛。然而,那只猫比眼前的男人更加可爱温顺,没有他的霸道。它会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发出甜腻腻的叫声。
如果将五条悟比作猫科动物,他应该属于体型较大的一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撸到了男人的下巴,轻轻地蹭着。
裕里稍显尴尬地缩回了手。
悟嘴角的弧度迅速耷拉下去。
副驾驶的银收回视线,脸颊泛红,说真的,她很喜欢恋人间那种缱绻的氛围。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白色的眼睫随着车的颠簸轻轻颤动,眉宇间透出疲倦。
五条悟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裕里很清楚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无非就是拔除咒灵,四处救人。虽然,这一切都有她促成的原因在里面。
会议流程繁琐,裕里心不在焉。
她在思考,五条悟对她的感情从何而来?那感情来得迅猛而纯粹,浓烈得近乎失真,让她难以捉摸真实的根源。
就像是轻易抽中一等奖,她仿徨无措,以为兑奖券是过期号码。
代表们纷纷离席,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与森首领两人,这时秘书端上了两杯咖啡。
森先生浅笑道:“裕里小姐,能再次相见,我着实欣慰,谁曾料到我们竟会有一天携手合作呢?就是有点遗憾,当初你没接受我的邀请。”
森先生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失落之情。
如果一个人想要说谎,他的眼睛会不自觉移开,但对于精通心理学的高智商罪犯而言,他则会反其道而行之,更加专注认真的注视着你,唯恐你感受不到其中真挚热切的情感,森先生,便是这一技巧运用的佼佼者。
“当然,我也很开心,森先生。”她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全是假意。
她从未料到,曾经的诱拐犯居然是横滨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港口黑手党掌控着数十家企业,其势力范围覆盖整个横滨。在获取异能许可证后,他们大规模涉足灰色产业链,甚至参与暴力绑架、谋杀、器。官交易等非法活动,还渗透进了医药领域。
港口黑手党的壮大于异能特务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而在现任东京都知事的角度来看,相当于自己豢养的家犬伺机欲咬另一只野狗,这也是森鸥外迫不及待朝裕里伸出橄榄枝的原因。
森鸥外深感遗憾,他原本可以在这个女孩的价值观还未形成之前介入,博取她的信任,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这个机会,错过了这个无上助力。
对于国家而言,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这一准则适用于各种关系,也适用于他们中。
一番唇舌交谈后,她和森首领达成了协议,向港。黑开放部分区域的自由经营权限,限制异能特务科的搜查范围;相对的,横滨开放对盘星教的支持。
以公谋私是一种什么快乐体验,森首领是体会不来的,让我们致敬传奇天使投资人,禅院裕里。
“坦白地说,我未曾料到你费尽心机筹划诸多事宜,竟是为了这个目的。”森先生回想起这段时间被异能特务科如猎犬般紧追不舍,便觉头痛不已,“实在是出乎意料……”
“凡是种种,皆有私求。”裕里微微含笑。
森鸥外想了想,忽然也跟着笑了。
这个回答显得格外坦率。
连同她那勃勃野心,也不再掩饰。
当裕里的身影悄然离开会议室后,爱丽丝才从黑暗中现身。她趴在桌上,带着一丝好奇:“林太郎,你笑的好恶心,事情解决了吗?”
“当然,爱丽丝酱。”他微笑着回答,“可以通知部下继续开展业务了。”
“那些鹰犬不用再顾忌了吗?”她问。
“不用。”
森鸥外轻抚着她的头发,“你知道小裕里的真正意图吗?”
“什么?”她显得疑惑。
“她想挑起一场战争。”
他摇了摇头:“但是,我绝不会允许战争蔓延到横滨。她太天真了,仅凭她手中的那点力量也想改变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的局势,这是不可能的。”——
姑且算是一场梦,五条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几堵墙打通的“家”中。
阳台处的透明落地窗前,裕里常坐于巴洛克风格的圆桌边,阳光穿透窗户洒下,暖色光辉在她的发梢间跳跃。桌上鸢色琉璃花瓶中插着一株向日葵。
“你喜欢看书吗?”五条悟问她。
“是的,老师。”裕里在记忆里似乎很喜欢和他聊天,她主动得不像话。
犹豫了一下,她问:“老师,你知道人和野兽的区别吗?”
“诶?”
“人遭受重伤时,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灵的伤害更为深重。然而,对于野兽来说,只要还有一丝气息,便会去争取、去掠夺。这是它们的本能。”她眼中闪烁着亮眼的光辉。
“我对老师的感情也是如此,也是这样的,是刻入骨髓中的本能。”
每当有机会,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但是啊——
“裕里,你还小,别把这种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我对你的感情是保护,不是爱情。”
“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这个麻烦的大人。等你真正长大了再谈这些吧”
记忆里的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很放松,以前拒绝过很多次,也做过极端的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时,后悔得拳头都快控制不住。
梦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暖色的光晕中,裕里的微笑逐渐减弱,细长的睫毛轻轻垂下。
“难得一次家庭聚会,别让气氛这么僵硬。”他平静地说道,“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裕里。”
“对不起,老师。”过了一会儿,她回应道。
第47章 水煮玉米
和五条悟相处,真的挺让人费神的,他的心思特别敏锐。
通常,裕里扮演观察者的角色,但在五条悟面前,他们的角色似乎颠倒了。他能比裕里更快地察觉她的情绪变化。
虽然有自夸的成分,不过他也很清楚怎么利用自己的外表。稍微用点亲昵的语气,说些暗示性的话,这些就足够让青涩的少女觉得羞涩。但在裕里这儿,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她好像不知道“害羞”这个字眼。
五条悟随意地看了眼周围那些若有所思的视线,甚至还握住了裕里的手,朝那些人微笑,语气中带有炫耀之意。不管是哪方势力派来的眼线,都感觉狗眼已瞎。
“你到底要去哪里?”裕里问他。
她试着抽回手,可挣扎得幅度太弱,霸权者根本就不理会。
“我记得就是这个时间点——裕里,再陪我走走呗,那个联谊应该就在附近。”
他很快就带裕里找到了那个街头联谊会,跟记忆中的一样的举办地点。
游戏很简单:交一千日元就能报名,然后主持人抽签,玩各种项目,最后还能拿奖品。五条悟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赢下这个联谊会的奖励。
联谊会的主办方是White,他们主要卖国王象棋。这个产品有点小众,但为了在情人节吸引更多人,他们加大了宣传力度。活动的地点是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还有一些商家提供了免费的糕点和食物。
裕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等着五条悟报名回来,同时研究下游戏环节。中途有几个年轻男人想和他搭讪,但都被她冷淡地拒绝了。
只有一个人特别执着,就在他要碰到裕里的脸时,一只胳膊突然出现,把他紧紧抓住了。
然后听到一声骨头清脆的响声。
来者正是刚报名回来的五条悟。
“我说,被女孩子拒绝了就稍微知趣点,总得有点羞耻心吧。老是纠缠不休的想让人同意,真的挺可怜的。”
他松开那男人的手,然后用一种鄙视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远。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裕里。
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眉眼弯弯。
她觉得有趣,因为五条悟的话像在骂自己。
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做事应该稳重点,悟心里这么想的,可怒火就是压不住。
“你觉得这样好笑吗?差点被陌生男人碰到,还——”他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用脚踹他,明白了吗。”
他那苍青色的眼瞳里映出了她的样子,眼神中带着点怒意,还透着股克制。
裕里反问:“你觉得这是我的错?”
五条悟认真道:“鲜花无罪,攫取者该死。”
五条悟的直觉滴滴作响,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说错话。
就像心跳砰砰的乙女游戏,一旦选错,以后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他的HE结局也可能再也无法实现。
“我有说错什么?”他直言道。
“不,是我理解错了。”裕里垂眸,移开话题。
他眨眼,怒气消失的很快,是一点也不敢往外冒。
“嗯,我想,一定,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语。”并且他没有察觉到。
悟思索,慢慢阐述。
“裕里,我没有要教育你的意思,只是情绪有点失控。如果那个人是咒灵,我会毫不犹豫弄死他,真的。”
“嗯,我明白了。”
“所以,对不起啦。”他努力装可爱,希望好感度能保持住。
联谊会的主持人是个超可爱的年轻女孩,她俏皮地开场后很快就介绍了第一个活动:迷宫寻宝。
迷宫里有32个宝物,一半黑一半白,就像国王象棋里的棋子一样有32枚。
男生和女生各成一队,分别进入游戏区域。
拿到相同颜色棋子的人就会组成一对。
五条悟站在她身旁,面容俊美,仿佛被神明亲吻过一般。墨镜遮住了他冰川般碎蓝的眼眸,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显得十分愉快。
裕里身材高挑,皮肤白皙。
她的轮廓线条并不给人凌厉的美艳感,但大多数时候她不爱笑,这让她看起来更冷静、内敛。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这种独特魅力就更显眼了,像夜晚盛开的夜昙花般迷人。
这对情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亮眼,以至于他们身后的几对情侣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给二人腾出了一些空间。
裕里低声对他说:“这个游戏的不确定性因素很大,拿到相同棋子的选手才是一组。我们来做个暗号——”
“不要——”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我坚信自己和裕里是心有灵犀的完美情侣。”
谁跟你是情侣?
我们的默契一向不是负数吗?
裕里觉得这六眼莫名其妙。
五条悟勾起唇角,笑的十分开心。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裕里,虽然她总是隐藏得很深,但好胜心始终如一。为了确保胜利,通常会在比赛前做好周全的准备。
但游戏就是不确定性越高,才能更好的调动人的情绪啊。
“裕里,人生如同潮涌,不可能总是风平浪静。来找我吧,你一定能找到我。”他始终带着笑意,单手推开了那道泡沫门,然后走了进去。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第11对位选手,是相当幽默风气的男士呢。”主持人看着脸色明显不好的裕里,笑着打圆场。
承认自己不完美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此刻的裕里很容易就承认了自己耐性差,经不起挑衅的事实。她的拳头蠢蠢欲动。
在游戏的第一个环节里,选手们将进入一个类似蜂窝状的迷宫。每扇门都可以推开,选手可以自由进入各个房间,利用自身优势找到国王象棋。
只有拿到相同象棋的选手才算牵手成功,组队成功后并第一个离开迷宫的选手将获得50积分,之后是30,20,10积分按照名次延续,所以,开场拿到第一是极大地优势。
裕里要在迷宫中进行三件事:一、找到两枚相同的国王象棋;二、找到五条悟交给他一枚;三、和他第一个离开迷宫。
这*个游戏的恶趣味在于,第一环节牵手成功的选手必须以组队模式继续进行后面的游戏。也就是说和自己的恋人培养在游戏中培养感情什么的暧昧想法完全不存在,这是一场寄托了男女双方斗志和默契信任的地狱游戏。
游戏结束后,无论是与陌生男女组队获胜比较危险,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找到自己的恋人更惨呢?沉浸在游戏里的小情侣们可能根本想不到这些。
裕里很快就感觉到这个献给情人节的联谊会有多么不怀好意。她推测,举办方可能是一个长期稳定的单身人士,至于是男是女,她无法确定。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考虑到节目的收视率才刻意为之。
迷宫外,主持人正用俏皮可爱的OB游戏场内的氛围。
“诶呀呀,承载了大家许多热情的11号情侣居然越走越远了呢,啊,真可惜,明明五条先生在原地等等,就可以被裕里小姐追逐上,只隔了2扇门的距离啊。不过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等等——裕里小姐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
主持人忽然一顿,奇怪道:“五条先生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感觉他是在完全没有目的的闲逛?这样真的可以吗。”
不光主持人感到费解,由直播大屏幕观看的观众们也感到奇怪,这位五条先生先是慢吞吞的逛遍了大半个迷宫区,又观察了一会墙壁,接着,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盘腿坐下。
“这个人是不是理解错游戏规则了?”
“看着很帅,实际是个笨蛋吧。”
“诶,等等,他的恋人又在做什么!主持人你不管吗!”
主持人小姐姐回想起这位五条先生进入迷宫前的那番话,心里暗道不是吧,他真就这样等着恋人来找啊。
在迷宫中,一些门后面藏着单个的国王象棋。裕里连续拿走了三枚不同模样的象棋。这可不行,她需要找到一对相同的象棋才能继续。随后,她推开了一扇门。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裕里的眼睛微微一怔。她迅速追了上去,接连推开两道门,终于抓住了那人风衣的一角。
她的指尖悄悄一顿:“抱歉——”
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子,白发红瞳,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他似乎也对自己被追上感到惊讶。
“不,没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眉目之间充满了笑意,但眼神却显得冷淡。
裕里忽然注意到他手中的黑色国王棋子。
“先生,能否交换一下棋子?”她将收集到的棋子摊开,对着这个俊美的男人微笑,“这些都可以给您,我只想要您手中的那枚。”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笑意但并未触及眼底:“用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换有价值之物,你在摆弄什么小聪明。”
裕里听到对方的嘲讽,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语气温和但坚定地回应道:“游戏中仅有32枚棋子,每一枚都至关重要。无论哪一枚丢失,游戏都无法继续进行。”
所以,也不存在你口中的废物。
更有趣的是,这种熟悉的狡辩口吻引起了男人的兴趣。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棋子,抬至眼前,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尤其喜欢这一枚,你打算怎么办?”
裕里索性收敛笑容:“你开个价吧。”
“不必了。”他说道,“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觉得你非常有趣。”
“禅院裕里。”
“裕里,这是你的名字吗?”男人再次重复她的名字,似乎在确认某个事实。
随后,男人微笑着把那枚棋子轻轻放在她手里。
“好吧,既然你非常想拿回你的国王,那就给你吧。”
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裕里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时,泡沫门忽然被推开。
男人微挑的狐狸眼微怔,旋即,微笑着朝她靠近。
“刚才在屏幕上看到了你的侧脸,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他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随意地问,“是和惠来参加游戏吗,那孩子跟你走丢了?我可以帮你找找。”
她的脚尖微微动了动,否认说:“不,是和其他人。”
夏油杰和她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所谓的“社交安全距离”,贴的极近,几乎能嗅到她身上的橙花香气。
他轻轻抓起她的一缕黑发,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暧昧:“和谁呢,是我认识的男人吗。”
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很清楚裕里的社交圈子有多么匮乏。
而且啊,她是个工作生活分得很开的女人。
对上了裕里如深潭般冷淡的眼神,他一怔,收回手。
裕里退后两步,轻声道:“五条悟。”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一僵。
几秒后,他抬起头,表情从犹疑转阴沉:“你认真的?”
“这种事情,没有撒谎的必要。”
愤怒,被欺瞒的背叛感统统涌上了夏油杰的心头。
但很快,他又压抑住这股怒火。
他很清楚,裕里是不会爱上悟的,她绝不会喜欢悟那种性格,也不是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女人。
“我猜是悟在缠着你吧?”他慢慢说着,理清这段关系后轻笑,“是不是很困扰,悟他一旦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会变得特别执着,非要得到手不可,一旦到手了,又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毕竟,他可是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强者啊。”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在乎。”裕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嘲讽。
“不忙着去养咒灵,跑来这儿参加什么无聊的联谊游戏,你倒是挺悠闲的啊,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裕里不紧不慢地说,“我为你争取到了横滨那块土地,还提供了多次机会,可你制造了几个特级?一个都没有,这就是你的回报吗?”
“处处被他掣肘,这就是你的大义所在?”
裕里握紧手中的两枚国王象棋,她清楚怎样能够激怒夏油杰,而事实上,她确实做到了。
夏油杰嘴角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他一步步逼近,将她逼到墙边,使她无路可退。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黑发,动作温柔而缓慢。
他的语气平静却充满危险:“九月怎么样?就定在九月吧,让这场战争爆发,让所有隐藏在阴影中的家人们走到阳光下,拿到他们该有的权利。”
裕里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腕,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妙的欢愉,眼角轻佻:“没事的,杰。如果做不到也没关系。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只有你这一个选择。”
在那个瞬间
那些癫狂朦胧,隐晦的瞬间
他心中的念头疯狂生长——
离开这扇门后,裕里扭了扭手腕,活动好四肢,比划了下大概距离,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
然而,在她即将开始助跑的瞬间,她佩戴的耳麦突然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裕里小姐,您可能误解了游戏规则,选手不允许一次性拿多颗国王象棋。”
“小姐,请遵循既定的规则。你先前设定的三项游戏中并未提及禁止一人多拿,也未说明其他限制条件。”她猛地助跑冲向墙角,借助几步跳跃升至高处,然后单手撑住门顶翻越过去,稳稳落在了泡沫制成的门与门之间的连接点上。
站在迷宫的最高处,她的长发被夏风吹散。
支持人小姐姐喃喃道:“在迷宫上方找人也是不被允许的”
从高处俯瞰,整个游戏场地尽收眼底。在蜂窝状的狭窄迷宫中,她看到了五条悟百无聊赖的身影。他突然抬头向上看,两人的目光交汇时,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朝裕里挥手。
“这里哦!我在这儿!”
裕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他根本没有动,就一直坐在那儿等着自己走过去。
裕里随手扔掉多余的棋子,迅速穿过每扇门的连接点,朝五条悟跑去。
外部的接受能力就没那么强了,在一阵惊诧的叫声后,气氛骤然沸腾。
“怎么可能!那面墙足足三米高!她怎么跳上去的!”
“是异能者吧!横滨的那群人怎么跑到东京市区来了,政府不是有限行令吗!”
“这算是作弊啊!!”
就在她跳跃下去的那一刻,五条悟接住了她。
手指和手指相触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跳错乱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颈,揪住那抹白色的额发。
那一刻,她的心脏跳的很快。
五条悟冲她微笑:“开不开心,我特意挑了个中间的位置等你。”
在悟试图用头轻触她的脸颊之前,裕里收回了手,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拿好棋子,我们离开这儿。”
五条悟的笑容突然僵住,他重新坐回桌旁,哼了一声:“不玩了。”
“为什么?”裕里问他。
然而,六眼只是带着哀怨的表情注视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这令裕里心里一下子有了异样的感觉,仿佛她刚才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导致五条悟伤心至此。
裕里抱起手臂,说:“稍微透露点原因吧,你什么都不说,我真的很苦恼。”
“我不喜欢输掉比赛,不喜欢输这个字眼。”
“为什么要抗拒我的拥抱?”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但声音还是低了一些,“有这么难接受吗?明明杰想碰你的时候,也没这么坚决拒绝过吧。”
裕里错愕地睁大眼睛,脑海中飞速回忆着什么时候和夏油杰拥抱过。
她用不确定得口吻:“我们有过拥抱吗?抱歉,我不记得了。”
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五条悟心里想。
“别太在意。”他很快调整了心情,还趁机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忘了吧,就当我没问过。”
当他们率先走出迷宫,将那两枚一黑一白的国王棋子交到赛台上时,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主持人假装不经意地问:“两位情侣真的挺厉害,但大家都很好奇你们是不是异能者啊。先说好哦,我没恶意,东京欢迎任何人。”
正所谓东京大舞台,有本事你就来。东京人见过的世面可多啦。
“诶,才不是呢。”五条悟说,“我看上去有那么弱?”
裕里也跟着笑:“只是两个爱锻炼的普通人罢了。”
以及,是个随时能掐掉你这狗屎直播的普通部长而已。
这毕竟只是个联谊会,主持人也没有管太多,宣布完比分后紧接着开始第二场游戏。
她原本以为,被她刺激了番的夏油杰会乖乖滚去横滨建设他的饲养大业,结果,就在站台的尾端,看到了这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跟在他身边,亲昵的搂着夏油杰的肩膀朝她挥手。
“裕里姐姐!看这里!我们在这里哦!”
“别叫啊,五条老师也朝这边看过来了白痴!”
悟突然开口说道:“不要和杰说话。”他接着补充道,“也不要理会那两个爱拉偏架的小鬼头。”
这俩小混蛋,明明这一世他已经尽力阻止了她们俩遭遇不幸的命运,还顺便把那群可恶的村民送进了监狱,也没见她们对我有多感激。
五条悟完全忽略了自己救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后的放养行为,两个小孩在高专这个陌生地方生活,对杰亲近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啊。
在他的努力运作下,这一世的杰没有叛逃,而是以合法的名义接手了盘星教;而盘星教往高层输入的资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为杰争取来了极大话语权。
悟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发现自己做什么都太顺利了。就像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些事情,让它们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怀疑这种顺遂是源于那幕后之人对他的畏惧,不敢与他正面抗衡,才总是搞这些小动作,这样的操纵感让他非常恶心。
他经常跑到杰的盘星教去,看看那些教徒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要是觉得一切都挺正常,他才会离开那里。
为此,硝子有时嘲笑他“像时刻警惕自己鸡崽被偷的老母鸡”。
“在游戏的第二环节,我们安排了一场特别的握手游戏!
在这个环节中,姐姐们会站在一个可以遮挡身形的道具后,通过预先设置好的国际象棋棋子造型的孔洞伸出手来。随后,男选手将逐一与姐姐们握手哦!感受不同的触感差异,并尝试辨认出哪一只手属于他们的恋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为初次未能成功配对情侣提供一个重新找回恋人的机会!”
裕里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主办方的恶意,她回头瞥了眼后方的男人们,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那个混蛋JK女仍然在添油加醋:“相信哥哥们一定能辨认出自己属于自己的爱人!那可是命中注定的真爱啊!”
“但是,我还是想让裕里来认出我。”五条悟苦恼地说,“性别能不能改一下?”
裕里马上说:“我会随便拉起第一个男选手的手,然后直接宣布失败。”
“你的好胜心呢!”五条悟有点不爽。
“第二场游戏的第一名只有30积分,我有信心能在后面赢回来。”
他有点委屈地嘟囔:“我肯定能立刻认出裕里,但裕里能猜出哪个是我吗?总不能两次比赛都让我来完成吧。”
别扯淡了,上一场比赛你明明是躺赢的。
裕里有些无奈。
女孩们调整好位置,随着游戏开始气氛燥热了起来。
“悟,从北海道回来怎么没告诉我呢。”夏油杰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
悟眨了下眼:“忘了哦,其实我谁都没来得及说呢。”
“不过,看你这个态度,已经和她和好了?”五条悟问他。
“当然,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误会,也无需解释什么。”
悟的耳尖动了动,他没有接话,因为他觉得杰的这番言论令他很不爽。
就好像在玩什么游戏突然告诉他,这是只有两个机位的限定游戏,你来晚啦!一样让他不爽。
“悟呢,为什么要缠着裕里,是觉得她有意思,还是她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夏油杰一边笑着,一边揣测地问他。
“因为喜欢她呀。”
五条悟坦坦荡荡的说出口。
夏油杰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在开玩笑,对吗?”夏油杰僵硬的抬眼看他。
“杰,是你在开玩笑。”悟歪着头笑了笑,“为什么觉得我嘴里的喜欢像个烂笑话?”
“你和裕里其实不熟,你们在一起待过多长时间?”
“唔,一个月?”
“见过几次面?三次?还是四次?不要算上她在电视台上出镜的画面,那是犯规。”
“五次哦。”
“说实话,悟。”
“三次。”悟不爽的撇嘴。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喜欢她的依据到底来自哪里?就这么确定自己喜欢她?你这种喜欢也太随便了。”
五条悟有点生气了,他讨厌被人否定自己对裕里的爱意。
“我是认真的。”
“一直没说“爱”这个字眼,是怕裕里害怕或逃跑,怕她会因此退缩。她是那种承受不住太多沉重情感的人。不是因为新鲜感或者征服欲,把你那些无聊的想法都丢掉,那是对我对她的爱的误解。”五条悟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暴躁。
“你也是,硝子也是,总认为我在开玩笑。这个玩笑很有意思吗?你以为成天被甚尔追着揍是很有趣的事情?”
第48章 铁锅炖大鹅
夏油杰沉默不语,他在想裕里。
在想三年前那个带他到神奈川评析咒术师,异能者,普通人三方势力的裕里。
在想那个在雨中静坐,会用深暗瞳孔凝视他的裕里。
他曾经和裕里极度靠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深刻入灵魂的交语。
每一面都是五条悟未曾见过的裕里,人们通常追求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物,就像蛾虫趋光,游鱼逐水。
他对裕里的感情就像一场殴打后皮肉浮肿的淤青血管。
血液因为肿胀无法流动,但还活着,就不得不这么拉扯着,呼喊着痛。而当她的眼睛中有他的身影时,那种痛感就突然轻了不少。
他认为悟从未见过裕里那些藏起来的阴暗面,只是将裕里温柔可人的一面与梦幻般的甜蜜融合在一起,就尝了那么一小口,浅尝辄止后便声称此生难以舍弃?
这也算喜欢?别开玩笑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悟容易喜新厌旧的本性,喜欢这个字眼,对悟而言轻快到不会产生任何负担。
夏油杰脸上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但这个微笑却让熟悉他的友人感到有点陌生。
杰垂下眼,轻声说道:“好吧,如果你真的爱她,在了解她的真实一面后,千万别逃跑。”
后悔如同呼吸般自然。
如果这是悟日常里钟爱的一款模拟游戏,夏油杰本可以尽全力做到最好。然而,实际上他却像个被踢出组队列表的旁观者,即便有幸尝试了一次,也没有给悟传授经验的意愿。
他在等待悟也感受到同样的真实与痛苦,然后步入相同的境地。
他相信裕里有这种迷幻的感染力,仿佛深海中勾引潜水者溺亡的冥王水母。就像诱导他那般,对人性充满失望,鄙夷,谴责,同时,渴望着改变。
他离去后,悟仍久久伫立在原地,神情怔愣。
第二场游戏很快开始,裕里将手随意地伸入洞口,搭在了立牌上。此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吸引了周围年轻女孩的频频侧目。
“我现在不方便说话。”她一接起电话便说道,并准备挂断。
“裕里小姐,菅原道真的后代已确认,包括其他三位后裔的消息。”
她的手被陌生男人一次次地握住,又松开。
被他人控制的感觉令人不适,好在当意识到并非他们所追寻的目标时,便会迅速放手,奔向下一个。
这一举动使裕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然界中昆虫的授粉行为。昆虫在吸食花蜜后,会携带花粉飞往另一朵花。
昆虫的这种行为是为了填饱肚子,而雌蕊和雄蕊则是为了完成授粉过程,这些都是为了生存而演化出的自然现象。
那么人类呢?
丰沛的情感,全时段不受限的sex,姣好的面容,还有那健全的体格,都是为了繁衍而进化出的工具。
她的手忽然被人捧起,轻柔温和的姿态,哪怕隔着立牌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心。
“小姐?能听到吗?”电话那头的下属谨慎地询问道。
握住她手掌的男人,尽管小心,力道却分毫不减,就好像怕她就这样溜走,再也找不到。
“我知道了,请把资料发送给我,辛苦你了。”裕里挂断了电话。
她把立牌翻过来,看到五条悟那张帅气的脸,带着点儿得意的笑,那双眼睛就像冰川一样美丽,真是不可思议。
人类的躯体居然可以孕育出如此美丽的色彩。
裕里认为,一段无法控制的关系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终将会造成祸患。
很明显,她无法控制五条悟,也无法控制自己因看到他那对漂亮眼睛而产生的悸动。
她前所未有的冷静,也非常坚定。
耳麦里传来的主持人声音刺激着耳膜,让她不舒服。
这声音传至额角神经,脑袋跟着砰砰跳。
裕里忽然举手示意
“我弃权。”
这场暧昧游戏该结束了。
第49章 百合汤
不能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这是裕里在成年后意识到的第一个缺点。
她的思绪不断回放着存有那对眼眸的影响。那是五条悟的眼睛,漂亮到仿佛带有神性的光辉。
她蠢蠢欲动。
这里指的是,想要将六眼据为己有的念头。
尤其是那男人,时不时故意凑过来的时候。
他似乎想看到我局促的样子?
很有趣吗?
他又不会真的把眼珠子抠下来送我。
裕里只觉得烦闷。
不可控=五条悟
她始终认为,只有足够的付出才能得到应有的爱,任何没有经过牺牲的爱意都是具有欺骗性的诱果。
所以,五条悟的爱究竟来自哪里?她不确定,那家伙就像伊甸园里的毒蛇一样,死死缠着她,诱惑她吃下禁果。
她感到惶恐和不安。
那是一种不可控的感觉,比生命受到威胁更不可控。她不理解这种情感,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对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产生杀意和破坏欲。
但是她对五条悟有了这种感情,她想占有那双眼睛,泡进马克杯中,她发誓,会好好对待那对眼珠,定期更换溶液。
他是什么很特殊的人吗?
他还没有我曾经收养过的「藤原采女亮政之」漂亮。
哪怕是从那联谊场逃走,五条悟还是压抑着怒火,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这也是她讨厌的一点。
执拗,偏执,不懂适可而止,这是五条悟的缺点。
所以,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裕里开始感到烦躁。
——
悟现在特别不爽。
忍耐着烦躁的情绪,发泄一般的打开手机,开始对着其他人狂轰乱炸般发送垃圾短信。
硝子很快回复他消息了,只要不是在解剖尸体,硝子的回复一向很积极。
可转移注意力的前提是做些开心的事情,否则只会让自己更不爽。
他等了会,时间难捱的仿佛凝滞住。
悟不明白她的心情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可他没有放任裕里离开的想法。
他不太清楚裕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以往相处时,她始终吟吟笑着,可那些负面情绪就像潮水一样,带着一股湿气,那么显眼。就像在释放着一个求得安慰的信号,无需理解她,只要陪着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她都能很快好起来。
而现在,她更像一潭搅不动的死水。
裕里过去挺直率的,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悟原本以为那是他和裕里之间的默契,然而如今回想起来,那实际上是女孩对他的宠溺。
有些事不解释他不懂,所以裕里会慢慢引导他,那感觉真的挺舒服的,至少他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在放纵中,肆意妄为,看他如何一步步沉沦。他真的毫无察觉吗?这种说法恐怕没人会相信。悟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所以他的感受很割裂。
一方面,他回忆起前世那个温柔包容他坏脾气的裕里;另一方面,他必须接受现在这个冷漠寡言的裕里。
不该这样。
不是只要看着她的背影就足够了。
看着她,就像看着光明的前路,血液也会翻涌,心跳加速,那种轻快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彻底觉醒的那一天。
她可能很困扰,她讨厌失控的事情。
喜欢及时止损这点,在悟看来是裕里的“坏习惯”。
现在的她可以跟随,但不容插嘴,这是不允许的。
凭什么?
一直纵容着你的情绪,我是什么温柔的影子吗?
看看我吧,我也在难过啊。
接着,他目送女孩绕过拥挤的人流,购买了一张摩天轮的入场券,走了上去。
五条悟等了会,他在等工作人员将裕里拦住,逼迫着她转过身,然后顺势瞧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自己。
一般来说,摩天轮需要载够一定的乘客才会启动,但今天的游乐设施就像是在专门为她服务一样。
该死的垃圾设施。
他紧紧的盯着那摩天轮逐渐启动,冲到售票厅也买了张票。
“非常抱歉,先生,若您想要游玩摩天轮,恐怕需要等待下一趟。”
“就现在,老子要上去!”
五条悟拽走票根,翻身跃过阻隔栏。
那个工作人员根本不明白五条悟要做什么。他想上摩天轮的方法有很多种,购票不过是道德约束,毕竟你们的收入来源正是摩天轮的观光票务,不是吗?
晚上九点会有一场烟花秀,本来是打算带裕里到春纳山上观看,又因为裕里的意外之举错失。
而现在,那烟花阴差阳错的炸开了。
在夜幕的笼罩下,烟花一朵朵绚烂绽放,仿佛是靡丽而艳丽的花朵。
就那么水灵灵的遮住了五条悟敲击观览车门的声音。
好吧,他开始急了。
他轻松地将那扇门卸下,揉捏再揉捏,动用上了咒力,揉捏成一团拳头大小的废铁,扔进缆车的角落。
他像个土匪一样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这是他一贯在做的事情。
裕里冷眼看他。
“我知道你想骂什么,觉得我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对吧?”他大长腿一伸,几乎占据了缆车座椅的大部分空间,两手抱在胸前,斜靠着。
“但是裕里,我们得好好谈谈。”
“为什么你的心意突然变得这么快?”
“先松开我的手。”裕里说。
“不要。”他果断拒绝了,同时将她冰冷的双手紧握在掌心。
热度是可以互相传递的,她只能被迫的感受着五条悟掌心传递而来的暖意。
裕里觉得那个温度非常烫,就像五条悟带给她的感觉一样炽热。
五条悟一直是这样的人,莽撞且轻狂。
要将惠交给这样的人来教育,她心中满是失望。
而惠将这种人当做恩师,道标。
她更是五味杂陈。
这也是她坚持着要推动咒术界改革,创造一个新的政治体系的原因,他们的想法实在太青涩了,内里的人鱼龙混杂,与鳞介虫豸为伍的惠,只能被当权者给吞掉。
“不愿意和我沟通吗,那由我先开始吧。我很抱歉裕里,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触碰你这一行为,对不起。还有很多之前的事情,偷偷翻进你的寝室,十四年前骗你给杰当诱饵”五条悟道歉起来很认真,他很清楚裕里喜欢看他的眼睛,甚至故意以此作为让她心软的砝码。不过,这点小心思丝毫不影响他的诚心。
但有一点,是裕里很清楚的一点。
“你会改正吗?”
“不会哦。”
看吧。
“道歉是因为你在为这些事情生气,你觉得我很冒犯。但我不会改的。”他说,“要我做乖乖小孩是不可能的,循规蹈矩的男人这辈子都没可能走进你心里,你会喜欢这些遵守规格则的人,倾尽所有善意和温柔,但不会给予丝毫的爱。因为这种男人是没办法提起你的兴致。”
他歪了下脑袋,认真的看着裕里:“裕里,我们不要做朋友,我们做恋人。”
在他身后,巨大的烟花骤然炸开,那双苍青色的眼珠和蓝色的烟花互相映衬,显得格外亮眼。
裕里的手动了动,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却又迅速松开,那短暂的触碰如同她不规则跳动的心脏一般急促。
吵得惊人。
“那么你呢,裕里,要拒绝我吗?”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并不喜欢我。”
还记得她之前说过什么吗?爱是需要进行艰难地付出,才能小心翼翼的将奖励从天平的另一端取下。
要更用力的拖举着,祈求的,才能得到。
但是她在五条悟身上,从未有过任何理他因素的牺牲。
所以他嘴中的爱,更像一把虚伪的刀。
裕里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光是这样就足够显得冷淡了:“喜欢是很轻浮的一个词语,对人,对物,对牲畜都可以随意地说出,我不明白你对我的情感来自哪里,但你让我感到困扰了。你和我一样,误把”占有“的欲望理解为“爱”之伟大。”
悟顿了下,他问:“裕里,在你心中是如何理解爱?”
“高尚,纯洁,充斥着牺牲和奉献。”所以,最先说出口的那个人应当是下位者的姿态,而不是以攻城略地,强取豪夺的胜者心态来进行的角逐游戏。
她会在确定了甚尔和惠对她的爱意后,那么无怨无悔的对家人,她明白这是一场能看到回报的投资。但五条悟呢?他只是空口说白话的投资者,却想站在这场赌。博。的主导位。
“第二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想要甚尔和惠比自己活得更长久。想要给惠创造一个稳定安全的生存条件,想要家人永远陪在自己身边,想要所有鲜花都淹没家人。
但是,那些愿望似乎都掺杂了他人的身影。
所以,她真正想要什么?
那个藏在心中饲养多年的小怪物,讥笑着,咬食着她的心脏。
它越来越大了。
“我想要你的眼睛。”
“好啊”
她听见五条悟立刻回答。
他执起裕里的手,轻轻地贴合在脸庞,感受着比自己体温更热的温度,细密洁白的眼睫毛更像是装饰宝石的鹅绒,在夜色下颤了颤。
“来取吧,你可以拥有它。”
第50章 椰子鸡
“我会拿走。”她移开视线,“总有一天,会的。”
但不应该是现在。
“你喜欢听吗?”五条悟接着说,“喜欢你这件事情,无论说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羞耻的话。
“我想了解每一个你,仅凭过去的经验来谈理解,那样会显得很肤浅。”悟认真地说,就像拿着过期游戏攻略来进行通关,虽然有时候管用,但难免会有失误的时候。
尽管有一丝丝难过,也只是有一点。
裕里忍不住抿了下嘴唇。
他也太坦诚了,这种直率是裕里从没有的。
最后,他将一枚漆黑的国王棋子装饰放入裕里的掌心,郑重道:“是安慰奖。”——
回到她在动静租住的公寓内,客厅里灯火通明,她脱掉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她回家时已是深夜,但弟弟们依然在等她。
在二楼的客房里,传出电子游戏的声音。她推门进去,惠躺在单人床上,背对着她,盖着一层薄被睡得正香。
悠仁打了个哈欠,小声喊她姐姐。惠睡得很沉,按照平日里的惠一定会醒过来。
她把夜宵袋子放下,悠仁走过去。
他一边翻着吃的,一边压低声音说:“小惠出现了。”
白天惠和悠仁看完了一场有点无聊的影片。电影一结束,悠仁叫醒了惠,发现不对劲—*—他那个日夜相处的好兄弟居然又睡着了,而一个稚嫩版的惠惠出现了。
裕里看了眼熟睡中的惠,然后跟悠仁说:“下去谈。”
她拿出两瓶罐装啤酒,递给悠仁,悠仁笑着推开:“不了姐,我还没成年呢。”
悠仁在这方面意外的遵守规则,可惜的是她的冰箱里只有各种低度的酒精饮料。
手指无规则的敲打着易拉罐,她在整理思绪,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她说:“惠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悠仁:“很早之前就察觉了,大概是我们认识的第四个月。”
那个月正好是他的生日,他跟惠提了很多次。因为很用心,也很认真叮嘱过,希望能在那天收到惠的礼物。
但是,他还是错过了。
惠明明说好了会来的,他在家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饭菜都凉了,爷爷也有点不耐烦了。
爷爷不是怪惠没来,是嫌悠仁太固执,一根筋,非要等惠,还不让大家一起吃饭。
他的孙子有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优点,他非常遵守承诺。
约定过的事情,决不食言。
所以,在虎杖倭助的责备中,这小子在沙发上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手里还紧紧抱着那盒塌掉的蛋糕,去找惠了。
是生气的。
但见到小惠茫然的面孔时,心中的怒火又化为了委屈。
这种事情上演过很多次,有段时间他沉浸在小学的图书社内,就是为了从书中寻找小惠身上变化的缘由。
他甚至还怀疑过惠的精神有问题。
惠有时候特别成熟,无论是做决定还是闯祸后的善后工作他都做的完美,有时候又很幼稚,担心被大人责备,提心吊胆的阻止着他的各种找打行为。
但在悠仁看来,后者才是小孩子该有的表现。
受儒教思想影响,日本强调集体主义。平安时代起,日本武士注重武道精神、牺牲和忠诚观念,落单被视为离群。这导致人们有强烈的“求同”心理,在节日等场合避免落单。
无论在家庭中还是工作中,落单意味着离群,以至于演变成病态般的“求同”心理。
悠仁意识到惠身上不同于正常小孩的变化时,第一反应便是小惠该怎么办?会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体谅惠身上的变化,为他守住秘密吗?
没有朋友的孩子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如同某种看不见的怪物,日益侵蚀着孩童的童年,悠仁不想惠也被“怪物”缠上。
所以,他一直隐瞒着,自认为聪明的为惠遮掩着。
裕里听完,瞳孔微微睁大,再看向悠仁那张青涩的面孔时,温柔多了几分真实:“谢谢你悠仁。”
在她看来,悠仁一直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着惠。
过去的一两年里,她为了帮助猫山里百咲稳固政权时不时会离开家中,没法带着惠,她深感愧疚。而悠仁对惠的喜爱,正是她放任悠仁和惠相处的原因,悠仁的性格很好,单纯又阳光,人际关系也很单薄。
在她看来是再适合不过的童年玩伴,只是她没有想到两个少年的友情可以坚持这么久。即便没有经历大惠口中提到过的生死境地,他们的感情依然很牢固。
在这方面,裕里有些挫败。
撒谎是人性的一部分,人们常常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诚实。然而,悠仁性格中最为纯净的那部分赢得了裕里的信任,她决定透露一些真相。
“你可以这么理解,惠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其中一个较为成熟的灵魂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控制权。另一个小惠与你同龄,他沉睡的时间较长。”裕里仔细斟酌着语气,轻声细语,她希望不要吓到悠仁。
她弟弟的灵魂力量较弱,因此,大部分时间由大惠控制那具身体。裕里在询问了多国异能者和灵魂学者的意见后,得到了这一较为可靠的诊断结果。
“惠知道他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吗?”悠仁问。
裕里点头。
悠仁的目光微微变动,他挠了挠头,啧了一声,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与不安:“我本以为惠是精神不正常,没想到竟然涉及灵异方面。果然学姐说的没错,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
裕里:“有三个解决办法。第一,英国有一个名为时钟塔的组织,内里是魔术师协会中心,里面曾有成员向我发出交易,可以为惠制作出一个躯壳,将两个灵魂分割出,另一个放入躯壳中。”
“有什么隐患?”悠仁很清楚这种交易肯定伴随巨大风险,往往不是普通人能担负起的代价。
裕里对他的敏锐直觉很满意,随后说道:“那位魔术师隐瞒了一些事实,剥离灵魂的成功概率并不高,他拿不出实证的同时还试图诓骗我。而且灵魂涉及到黑魔法,我对这些内容一无所知,这意味着如果魔术师在其中进行操作,我是察觉不到的。”
这是她在暗地里大规模地收敛财权的那段时间里不断和魔术师交涉,互相套路后发现的隐患,一个不诚恳的骗子。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事发后推出来的替罪羊。
然而,说到底还是裕里对英国那边的势力和政治斗争并不了解。只能通过一些单一手段去了解造成的信息差,在英国这种无良卖家的垃圾售后情况有很多。
“第二个方法:将其中一个灵魂杀死。”
此话一出,悠仁也沉默了。
裕里笑了笑,安抚他:“别担心,还有第三个方法,而且就快要成功了。”
她不可能让两个惠共用一个身体,一辈子这么互相分割着时间,互相折磨的活着。
悠仁:“我想问问,两个惠之间能进行沟通吗?”
裕里摇头:“小惠对于家人非常依赖,而且很抗拒大惠的存在。”
具体表现在只要小惠接管这具身体,他会把和大惠有关的生活痕迹都藏起来。所以,在惠卧室的衣柜里,衣物分割的很明确,包括那些书本,他也会装起来收好。尽管小惠嘴上从来不说,但作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确实在排斥着外来者,即便另一个人也是他。
裕里更偏心小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她也爱着另一个惠,才在第二个方法刚被提出来时,她和甚尔就否决了。
她找到的第三种解决方法,是在她和夏油杰创造特级咒灵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的,是一只凝聚了人类对人类的憎恶,在恐惧中诞生的诅咒,它拥有改造灵魂的能力。但是它逃了。
不需要人过多引导,它迅速识别出人群中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咒术师,随即快速逃离现场。裕里正在抓捕它。
聊过后悠仁显得轻松多了,他上楼去睡觉。
裕里又做了一会,将那罐啤酒喝完,手中的易拉罐捏的发响,直到公寓的门锁再次被转动,她才回过神。
甚尔也来了。
家人们都从熊本跑了过来。
甚尔的肩头有些湿润,她这才意识到屋外已经下起了雨。
秋雨过后温度骤降,房间的温度有些低。
“怎么没睡?”甚尔看到沙发上端坐着的裕里,有些发愣,他将手中的门锁零件扔到柜台上,打算明天再处理。
“没事,刚才和悠仁聊了聊。”
甚尔注意到她连睡衣都没有换,很快猜出他的女儿可能才忙完工作回来。
于是,他朝厨房的方向走。
“那边是卫生间。”裕里冷静道。
甚尔脚下一拐。
她随甚尔步入厨房,见男人蹲在冰箱前仔细挑选。他从冷冻层拿出几包速食食品,眼神中带着些许埋怨:“裕里,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她脸部红心不跳的抽走那几包速食,扔进了垃圾桶。“惠买的,这段时间他和悠仁都住在这儿。”她说。
“明天我会问他。”
“我错了,对不起。”裕里道歉的很快。
实际上,她对食物没什么追求,只要是甜的她都很喜欢,比如垃圾桶里那几包甜味拉面,她爱的要死。
但在甚尔眼里,这就是裕里没照顾好自己。【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