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鸡炖蘑菇
“你问我,咒术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咒术师的存在并非基于正义,而是由需求决定。你们的行为源自阴阳的平衡,彼此依存。没有诅咒,就没有咒术师。这才是合理的世界,也是咒术师的意义,可以理解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和横滨那些无序的异能者同为一类人?”夏油杰一字一顿道。
“有何区别?”裕里反问他。
夏油杰几乎被她逼到崩溃,咒术界的信念在丑恶现实中瓦解。
他进入咒术界的那天,夜蛾正道向他解释咒灵与咒术师的意义,他们的行为是正义,所行之事为善。
然而,裕里的话动摇了他的信念,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裕里则认为,他尚未完全理解人性的恶,他将善恶理解的在浅薄的阶段,且忽视人性的复杂多变。
他像困兽般挣扎于无意义的困境,这让裕里感到失望。
裕里认为,人是自由的。
作为朋友,他过于单纯。
他比小雏更适合成为阶段性的朋友。
意义,意义。
到底什么是意义?
何为正确,何为错误?
人性本就复杂,又该如何定义。
“还有之前我们遇到的刑警,那些人为了市民安全夜以继日地付出。但他们身上的负面情绪催生了咒灵。他们的存在是否错误?是否应从源头消灭?”
裕里语气温吞,但言辞尖锐,逼得夏油杰退无可退:“你认为自己有权决定他人的命运?杰。”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夏油杰。
裕里陪他在废墟上空坐了会,天黑之后,她站起身拍干净裙摆上的灰尘,朝夏油杰伸出手。
“我们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有人在阳光下欢笑,也有人在暮色里痛哭。
那些悲哀的,被阶层所隐瞒的真相,裕里要给夏油杰全部揭开。
你不是在寻求意义吗?那就走吧。
我们有一段同行的旅程,虽然只是短暂。
她对旁人漠不关心,这是源自骨髓的本能。她从不贬斥自己人性中的恶端。
在去乘车的路上,裕里给了夏油杰一份名单。
这份A4纸上详细记录了那些人所犯的严重罪行。夏油杰仔细阅读着每个细节。
每一件都枉为人者,人神共愤。
晃动的车身如同夏油杰崩塌欲毁的心灵,在那片废墟之中,一只喰尽血肉的怪物破土而生。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中,荧屏显示着一段影片。
一个受尽虐待的女人被绑在凳子上,有人用烟头烫她的腿,一双手在她身上大力的抚摸和揉捏着,但她毫无反应。
突然,门开了,全身赤裸的久保夫野走进房间内。
推开仆人递过的香烟,他掐住女人的脖颈,带着嘲讽地语气丢下一句:“星野律师,不知道我技术如何?还是你的兴奋点太低呢,像头死猪躺着享受,主人他看完之后可不满意你的反应。”
他回味了一下和女人的愉快时光:“把那些片子发给你的男友怎么样?”
他刚说完,墙壁被猛烈撞击,留下一个大坑。
一男一女穿过破毁的墙壁走进来,脚步轻盈,女孩咳嗽了几声,用手捂住鼻子。
他看见来人的那刻,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掐住,整个人猛地撞到墙壁上生生吐出几口鲜血。
夏油杰环视暗房内的,心中杀意更甚,他扯断捆绑住女人手脚的绳索,脱下外套披到女人身上。
夏油杰:“已经安全了,请不必再害怕。”
然而,影片仍然在不停的播放着女人受辱的过程,夏油杰操纵咒灵摧毁播放器。
久保夫野,外号驯兽家。他是人。口。交易买卖链上的一环。负责驯服那些被抓来的猎物,让他们变得听话,方便下一步的交易。
在夏油杰靠近那个男人的同时,他全身颤抖着朝后挪动,但他的手脚被咒灵捉住,恐惧的怒骂着怪物,手能碰到的一切物品砸向夏油杰。
久保夫野忽然想到什么,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在他即将拨通电话的前夕,他的手被咒灵咬断了。
这是夏油杰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伤害普通人,对象是个渣滓,对他而言能减轻很多心理压力。
裕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受打的一幕,在久保夫野昏迷的前夕,男人听到了裕里的声音,仿佛是夜晚轻鸣的鸟雀:“要杀了他吗?杰。”
夏油杰猛然转身,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他的眼神与裕里相遇,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裕里黑色的眸子宛如深邃的深渊。
她的眼中既没有畏惧、胆怯,也没有愤怒,只有冷漠的平静和疏离,如同一个异类般置身事外。
在心理学上,共情是人类至关重要的能力,理解别人的难处,感同身受。
这些特质在祂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但裕里没有。
真正的裕里,无法正视同类的苦难。
夏油杰说:“这种败类,仅仅是死亡不能抵消他所犯下的罪行。”
裕里说:“你可以折磨他,他还活着。”
那女人忽然开口:“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和那些烂人有什么两样!”
裕里微微偏头,语气中带有一丝困惑:“星野小姐,鉴于你的经历,我还以为您会站在我这边。”
星野无神的眼眸忽然恢复光彩,她坚定道:“这个世界还是有公平的,那就是法律,我相信国家会惩罚这些人渣。”
裕里说:“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轻易地饶了他?”
星野泪流满面,她突然愤怒大吼:“我是告诉你们不要滥用私刑,别用强大的能力去破坏正义和制度。如果你们这样做,跟那些渣滓有什么区别!”
裕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在打量一个怪物。
“你在害怕,不敢面对过去的敌人,你认为自己得救了,康复后可以继续秉持你所理解的正义,将有罪者绳之以法。然而,你为何能够获救呢?”
裕里语调缓慢地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因为你运气好啊,要知道,那些信息我不是通过正当途径得到的。如果真的按你的那套正义去一步步来,可能还没等到救援那天,你就被人打断骨头沉到江底去了。”
“在你得救的同时,霓虹的夜晚下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女性还在遭遇着侵。犯,折磨,久保夫野不是唯一的驯兽家。”
人类总复杂的,他们的屠刀不止对准猎物,也会对准同类。
星野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无法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
解决完女人,裕里转换目标:“你又在害怕什么?消灭咒灵与消除恶人有何区别?以你的能力杀死他轻而易举,为何犹豫不决?”
这是对生命的尊重,还是源于作为同类的共情心?
杰讨厌那些咒灵,更讨厌每日吞噬咒灵的过程,再后来他察觉到咒术界高层干的那些烂事,厌恶的情绪逐渐转变为憎恨,他却不敢宣之于口。
有多少同为咒术师的伙伴因为驳斥高层命令被故意安排对抗等级差距过大的诅咒,结果死在任务中。
他们总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处决违逆者,不管是普通人的世界还是咒术界都是一样的。
这种蛀虫,无处不在。
杰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抬起,聚集在他身侧的咒灵们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猎物,人类对于诅咒而言,也是食物。
就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女人忽然抓住了杰的手。
她就是个普通人,看不到咒灵。头发乱成一团,低着头,声音哽咽着说:“求你了先生…别做你以后会后悔的事,别变成他们那种怪物。”——
由于手脚被捆绑太久,星野只能慢吞吞的活动着手臂,缓解手脚麻痹的痛痒感。
她被那两位好心人送到了警局,连带着久保夫野被五花大绑的丢到门口。
那个女孩似乎是位很厉害的黑客,她入侵了久保夫野的电脑,讲那些记录女孩们受刑的全过程以及他和上家交易的证据整理到u盘给星野。
这些资料起着关键性的作用,不仅能帮助警方找到一直保护久保夫野的幕后老大,还能帮忙救出那些被卖到世界各地去的受害者们。
裕里和杰是打车离开的,杰透过车窗的反射观察着裕里。路灯闪烁下,裕里的侧脸显得不真实。他隐约觉得裕里现在的情绪很不好,这让他不安。
裕里翻开那本A4纸定成的薄册,将第一页划掉,接着翻到第二页。
杰突然问:“你对我失望了?”
杰深感沮丧,原本挺拔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地耸下。
“让我告诉你吧裕里,负面情绪便是咒术师的力量来源,我能感受到你情绪的变化,你在生气。”他用笃定的语气说。
“那也不是对着你,是对我自己。”裕里解释道。
夏油杰说:“对不起,但是星野说的很有道理,一旦开始滥用暴力,就很难把握好使用的界限,这会导致我们过度依赖暴力解决问题。”正因能力强大,才须坚守本心。这是星野的忠告。
裕里:“哪怕是为了救人?”
夏油杰回避这个问题:“咒灵和人类是不同的,我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着令裕里深感不悦的话:“裕里,你的能力也很强大,我们一起将名单上的坏蛋捉住扔给警察处理,也许这样干也不错。”星野确实狠狠给他上了一课,给这位正经高中都没上过的少年普及了法律的重要性。
裕里只觉得无聊:“那样做有什么意义?”
杰侧目,他有些惊讶,为什么裕里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就像曾经的他那样。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些因为生气而说的过激话,其实对自己和裕里都有影响。
“将公正还给弱者,将罪人绳之以法,这也挺有意义的嘛。”
那对我没有意义。裕里神色晦暗不清。
他突然话锋一转,又有些低落:“所以,你还是对我失望了,就因为我没有动手杀他。”
“和那没有关系,别再问了。”裕里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她僵硬的转移话题,“我明白就算你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像他这种角色也不过是幕后雇主的走狗,杀了一只马上就会有下一只,但是杰,你真的认为将这群人丢给警察就能解决一切?我给你的资料,警方都可以查到,但他们没有权利去查,你明白吗。”
杰不赞同:“裕里,你太极端了。”
裕里却说:“你有处决恶人的能力,但因为奇怪的想法束手束脚。你已经忘了我们最初在聊天室交流的目的。”
计程车到达市中心,裕里和杰走下车。
裕里指着准备开走的计程车说道:“那个司机看似热爱他的家庭,却偷拿家里的财产赌。博,她的妻子也因偿还不起高。利。贷跳楼自杀,孩子寄养在妹妹家,你猜他会把赚到的这笔钱用来做什么?”
“”
他们继续朝繁华的市中心走,裕里突然握住他的手。
“那五个学生是霸凌者,正在用抢来的钱打电动,这种行为他们乐此不疲,并以此为傲经常将受害学生的照片发到网上。”
“那个男人,喜欢拐骗无知女孩下海,从中抽取报酬。”
夏油杰呼吸猛地变重,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能看到他们身上滋生的低级诅咒吧,祛除的过来吗?咒术师先生。”
“你无法坚持正义理念,咒术师身份也非出于正义而诞生。”
他突然眼睛一红,颤抖着声音小声问裕里:“我没有觉得你错了,我只是在想非要杀死他们才算正确吗?那星野小姐这种人要怎么办?她们所坚持的理念要怎么办?”
“你正在寻求所谓的意义,我只是给你指条明路。”
所以,别搞得好像她在逼迫他一样,她没有那么残忍。
夏油杰逐渐意识到,裕里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件湿透的外套,无论如何都是冷。
越深入了解,交集也变得复杂且痛苦。
“裕里,我想问你,通过那些渠道去偷窥别人的隐私,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种快乐?你又了解我多少信息?”
失败了,裕里心想。
“杰,你回家吧。”她说。
“我父母不想见到我。”杰回应。
“那是你在逃避。”裕里指出。
夏油杰愤怒后陷入沉默,面对巧言善辩的裕里,他无言以对。
裕里又说:“我赌他们会想你回去。”
“这个赌约对我来说没意义。”
“有的。”
“做这些事于你有什么好处?”夏油杰尖锐地问到了重点。
“你目前需要家人的陪伴,而不是我。”裕里答非所问。
她后退几步,向夏油杰鞠躬,起身时轻抚散落的黑发:“再见。”
裕里漫无目的地随人流而行,目睹了各种奇幻表演和绚烂灯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烟火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她忍住那股酸意,在人群里随着他们的呼声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无数希望在欢呼声中消散,被击碎的还有她短暂的憧憬。
很快,雨水落下。
淋湿了裕里,散去的人们留下欢呼后的狼藉。只留下孤零零的裕里,雨中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板凳,思索着这一切。
她与来来往往的人并无区别,黑发、白皮肤,双眼普通。穿着这身皮囊,只要不把它撕开探究,没人能看出不同。
腹痛感强烈且急促,经期来的猝不及防。
裕里只好打开手机搜索有关初。潮的注意事项,这些知识她只能通过网络汲取,甚尔是没办法教的,惠惠也不懂。
便利店小哥正要打烊,看到坐在长板凳边的裕里,本想好心上前聊聊天,可一看到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哥离开后,街道变得寂静。
但很快,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而至,雨水被隔绝开,裕里抬眼。
“裕里,对不起,是我的错。”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跳动的厉害,呼吸也变得混乱无需起来,他撑着伞挂掉电话,狼狈的跑过去,可当看看清女孩的面容时,歉意已从嘴边溢出。
为什么道歉?是因为没有顺从她?还是出于怜弱心理?都不对,裕里善恶分明,但爱憎界限不清。她能轻易看穿事物的本质,却不懂适可而止。
是我将祂理想化,将祂捧上神坛,又不能容忍她身上的一点瑕疵。不是裕里的过错,是擅自对她抱有过高期待的我的错误。
“不,是我的错。”裕里说。
“咒术师的立场并不代表一切,你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她的语气冷静极了,眼中那抹绿色越发浓烈,在黑夜中成了杰目视之处的唯一色彩。
“你有强大的武力,也很聪明,即使被我带有诱导性的话语击溃心房,也在努力坚持本心。”裕里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时发笑,但就是想这么做了。
“其实,和你接触的我一直带着私心,我在找除了家人外是不是还有人能接纳我的可能性,可惜失败了,但错不在你。是我给你造成的假象太多,真正的裕里没有你构想出的裕里那么完美,抱歉。”
“说这些是希望结束我们的关系,来划清界限?”他蹲下身,凝视着裕里,期望能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
“对,我们别再见面了。”
“我不要。”
他缓慢地说,逐渐变得坚定:“裕里,看着我,听我说,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我们只是观念出现了分歧,这不代表我们的友情是错误的。”
原来友情还有如此直白且令人作呕的说法,裕里感到难过。
“我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裕里轻声说:“我有很多朋友,但只有你让我感到痛苦,你没办法接受真实的我。”
“可以的,我能做到,相信我。”
他握紧裕里的手,倾听那炙热的,越发跳动激烈的心脏,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宝贵之物,恳求道:“我能接受全部的你,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你看着我。”
他湿润的眼睛多了祈求,好像在哭。
若一份情感让人痛苦,那它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所以,他为何会不舍?裕里无法理解。
“即使会让你感到痛苦?”
“即便如此。”
终于,那双湿透的小手,轻轻地回握住他。
杰知道,他成功了。
人们追求的,往往是他们认为好的事物,恶人也不例外。在没有到手前,他们从不随意挑刺
“你的外套借我用下,之后我会赔你。”裕里突然说。
杰虽然不太明白裕里要做什么,但他还是脱下外套递给了她。
裕里把外套系在腰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湿巾和干纸巾,开始擦她刚坐过的长椅。杰看到一点红色的东西,脸突然就红了,他明白了裕里现在的情况。
暴雨击打着地面,他紧紧握住伞柄,扭头看向被雨水冲得乱七八糟的街道,看向那些偶尔匆匆走过的行人,但他就是不敢看裕里那边。
纸巾擦过椅面的声音很小,但他却听得很清楚,他不敢细听。
裕里整理干净,垃圾也收拾完,突然,她发现夏油杰的耳根红的厉害,还捂着嘴,表情看不清楚。
裕里皱着眉头问他:“你在想什么奇怪东西?”
“我没有。”
杰不敢看裕里的眼睛,他轻咳了声,转移话题:“裕里,你带了那些必要的用品吗?”
“什么用品?”
“就是…护理用品,比如纸巾之类的。别问我,你应该知道的。”
“你把话说清楚点,到底是什么纸巾?”
杰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之处,裕里对女性生理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
“我没有带,但是我随时可以去买。”
听到裕里这么一说,他心想果然如此。
他带着裕里在附近的小酒店住下,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酒店客房只剩下一间。
“哥哥和妹妹的话,开一间房没有问题吧?”前台笑容满面。
夏油杰忽然涨红了脸,他低头看裕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于是,他没有反驳这句话。
客房亮灯后,裕里将背包扔到其中一张单人床上,然后躲进了厕所。
她拆掉绑在腰间的外套,翻到内层查看,果然,被雨水浸湿的外套上沾了些血渍。
裕里情绪突然变差,她打开水龙头将外套浸湿,双手也泡进冷水里揉搓着。
裕里将手机滑到了她没来得及看完的经期注意事项,她了解到疼痛是正常的,她没有生病。
【这是女性的生理现象,如果感到羞耻,可以让妈妈陪伴自己哦】
她关掉那页提示,腹部的坠痛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妈妈,妈妈?
她眨眨眼,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妈妈了。
夏油杰正在和硝子通电话,硝子听闻他的来意,骂了句变态。
“硝子,我有正当理由。”电话另一端的夏油杰苦笑,他撑开伞走进雨中。
“不管是什么理由,一个男人问另一个女人这些生理知识,这已经不太正常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癖好啊同窗。”硝子吐掉烟,调侃他。
夏油杰走进便利店的日用品专区,将那些东西一一拍照给硝子。
说真的,要从这些花里胡哨的包装里挑选出适合的无异于海底捞针,他看着头痛,就连考试时都没这么纠结过。
硝子:你不会以为挂掉我的电话就能逃避问题了吧?现在求我,说硝子大人请帮帮我,我就好好指教你挑选生理期日用品的诀窍。
夏油杰:一条万宝路,请告诉我答案,家入小姐。
硝子:两条,要双爆珠款。
夏油杰:成交。
接着,在硝子的指导中,他终于买齐了这些东西,付完账走出便利店的时刻,他深感女性的不易。
硝子:是你的妹妹?还是女朋友?
硝子咬着烟打字问他。
霓虹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患有经期羞耻症,指望男生替她们买这些日用品,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即便是亲人之间也会产生微妙的避讳。
这一刻,她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夏油杰:是女性朋友。
哇哦,女性朋友。
你说的这个女性朋友她正经吗?
看到简短回复的硝子勾起笑容,她又点了根烟,单手打字道。
硝子:记得买套新衣。
夏油杰:为什么?
硝子:出现这种状况就说明对方也没有准备好,衣服应该已经弄脏了。
夏油杰一一记下,但这个时间点想要购买到正装比较困难,他走了很远才买到了一套睡衣。
客房门闭合,脚步声逐渐靠近。
塑料袋沙沙作响,温柔的声线从门外响起:“裕里,东西放在门口了,我去买些夜宵。”
裕里知道,他在贴心的给自己留下独处时间。
等夏油杰离开客房后,她才打开门,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拿进来。卫生巾,卫生棉条,热水袋,新的女款睡衣,还有一包暖腹帖。
人际交往中缺乏女性角色引导的弊端出现了,裕里很难区分这些日用品的区别,她从未使用过。于是,她打电话求助市松小雏。
“人偶不会流血。”小雏闭着眼睛胡扯八扯,因为她还没有这个烦恼,生理知识教育和裕里同处空白。
裕里:“……”挂掉电话,她又搜索起教育视频。
洗干净后她换上睡衣钻进被窝,闭着眼的她脑袋却停不下来,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忽然,她睁开眼。
忘记回甚尔消息了
夏油杰很快回来,这个时间点只有便利店还在营业,他买了些面包和寿司。
他坐在另一边的床头,裕里吃着寿司,他翻看着那叠资料,研究明天的行程。
裕里吃饭的速度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很久才咽下去,这一点和他也不一样。
但是看着很可爱,尤其是她腮帮子鼓起来的样子,像只蓬松的小团鼠。
“裕里,不可以挑食。”他注意到裕里将寿司上的三文鱼片夹掉,只吃着饭团。
裕里嗯了声,依旧我行我素。
她讨厌吃三文鱼。夏油杰默默记在心中。
然后是蔬菜沙拉,裕里盯着便当里黏糊糊的沙拉酱,选择让给夏油杰吃,为了避免又被指责挑食,她找了个话题敷衍。
“杰后来有再见过坠楼的那家人吗?”
“没有,他们很快就搬离了那片住户区,警察也禁止我们家去探望。”
“有过合照吗?”
“也没有。”
尽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为亲密,但却没有留下任何一张合照。裕里对这一点感到不解,即便是像甚尔这样的人物,也会在妈妈的要求下与家人合影留念。然而,她却无法找到那户人家的任何记录。
所有和现实有关的影相都被抹除了,她只能从过去一篇久远的报道上看见一个捂脸哭泣的女人模糊的身影。
从她的指缝间,偶尔能看到一条奇怪的缝合线,在额头上方。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因为那个位置太重要了。
要是受伤的话,那缝合的地方就是接近人大脑的皮层。要是纹身的话,谁会挑那么危险的位置?
“因为这件事你和父母之间也产生了隔阂,对吗。”
“我没办法和他们沟通,在他们看来,我是个疯子。”夏油杰放下木筷,无奈地说。
“他们有过把我送到封闭式矫正学校的念头,幸好夜蛾老师及时来接我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觉得夜蛾老师可能是个骗子。”
再后来,杰开发了自己的术式,赚到的报酬也随着任务难度拔高,他把一部分钱寄回家里,父母的态度才有所缓和。
“人是很难理解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我已经习惯了。”就像裕里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也需要点时间来消化和适应。
况且,这两年他和妈妈之前的关系融洽了很多。周末的时候也经常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都是些繁琐的家常问候,夏油杰并不感到厌烦。
只要不提及到咒术界有关的话题,父母只当没这回事。
但不能见面,只要一见面,他和父母之间的问题就会爆发出来,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吵架。
他得不停地压着火,压着那股想把一切全毁了的念头。
我明明没做错什么,你们怎么就不接受?难道孩子不普通就是种错误吗?
“裕里的家人呢?也是普通人吗?”
“我爸爸需要经常出差,有一个弟弟和我一样。”
“刚接触的时候,你就说你想了解咒术师的生活,还有那个类似神学宗教学校的内部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我那时候就猜出来了,你和我应该是一样的人。”他笑眯眯的说。
“大概吧。”裕里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明天做什么?”他转而问道。
“继续干着清扫垃圾的活。”
“这样也不错啊,偶尔相信那些警察也是可以的。”尽管他对那些制服人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裕里盯着他的脸,眼中带着怜悯:“但是明天会有个坏消息等着你。”——
审讯窗外站着两名刑警,黑暗的审讯室内,只有一盏白炽灯打在嫌疑犯的头上,如烈日般灼热。
久保夫野遮住那点光亮,生理性泪水在光的照射下流出,他止不住地咳嗽,扯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喂!各位人民公仆们!我可是断了三根肋骨,你们得给我提供一个好环境养伤,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听久保夫野如此嚣张的叫嚣声,一名警察愤怒的吼他:“给我闭嘴你这个人渣!还有脸提要求?你做的那些事就是判死刑也不为过!”
久保夫野歪头笑了笑:“我说过那些视频都是电脑合成的。小警官,你这是在污蔑我吗?我有权利起诉你噢。先去查查久保家给你们这些饭桶义务纳税了多少金额,再来质问我吧!”
砰的一声——
房门被一脚踹开,白炽灯猛地摇晃起来,久保夫野被人擒住脖领,两名愤怒中的刑警也被吓了一跳。
“抱歉打扰一下,还未判罪前就对我的当事人行凶,身为久保家聘请的律师,我保留控告您的权利。”来人正是久保夫野家聘请的律师,朝日奈右京。
他身着黑色职业律师西装,身材挺拔,模样俊秀。
“这种人渣还敢请律师?”
“这是每位公民的责任,你有诉求,也可以请,诸伏警官。”
“就算你交了保证金,他也很难出去。”诸伏高明松开久保夫野的衣领,慢条斯理地说:“证据,线索,通通指向了这个人,律师先生,就算到了法庭你这张巧嘴再能说也无济于事。”
朝日奈右京没有和警官理论的想法,解救了久保夫野后带着他离开警局。
刚踏出警局大门的二人便被各方记者的闪光灯围堵的水泄不通。
一位年轻的女性记者单刀直入的发问:“久保先生,根据网上泄露的资料,您和您的家族真的有从事人。口。交。易嘛!那些被拐骗的女子都去了哪里,她们还能回到霓虹吗?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越到最后,女记者越发气愤,她握住话筒的手颤抖不止。
“猫山里家在事情发生当天就跟你划清界限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可能参与了那些不法的事情?”
久保夫野直面镜头,露出身上的伤口。
“第一,我没做过任何违法伤害女性的事。久保家一直都是霓虹忠实的纳税人。第二,猫山里家族急于和我撇清关系,是怕某些人把那些不实的谣言也扯到他身上,想借机抹黑我以权欺人,现在正是猫山里宫司先生竞争市长的紧要关头,任何舆论都会成为压迫他的风向口;第三点,真相只有明眼人才看能清。被警察关了24小时,我受了不少屈辱,我会保留上诉的权利,相信律法会还我一个公道。”
看着久保夫野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的朝日奈右京感到头痛,当事人强烈的表演欲望和他所干过的事尤为讽刺。
人群中再次传来高呼,接着,他们问道了星野律师。
“那些部分打码的视频里有人解析出是近日失踪的星野律师,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看那些视频。”
结束完采访,朝日奈右京告别雇主,乘车来到一家医院,路途中他接到一个电话。
工作时间能打进这部手机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朝日奈右京接通电话的态度称得上冷淡:“有何吩咐?”
“右京先生,我看到您在警局里精彩绝伦的发言,好厉害。”对方平调的称赞声勾不起朝日奈右京的半点兴趣。
“我们不熟,请叫我朝日奈。”
“看来我想拉近咱们关系的想法是落空了。”
“当然。”
“那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我的手下已经清除了和星野女士相关的影像,只要她不说,没人能知道她的经历。*舆论不会扩散,关键是不让警方查到我,还要堵住久保夫野的口。如果你做不到,那将不只是钱的问题,你该明白我的背景。”
事情比朝日奈右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竟还牵扯到了市长竞选。
挂掉电话,朝日奈右京支付了车钱,他买了束鲜花在大厅坐了会,人来人往中,他孤单的身影不显突兀,他只是忽然忘记了与星野前辈见面时要说的话,不知如何开场。他不想刺激到星野,他害怕星野会崩溃。
那么美好正义的星野为何会遭遇厄运?
他回忆起刚踏入律师事务所大门那天,也是星野率先接纳懵懂青涩的他,实习的日子里星野教给他的知识。
朝日奈右京感到强烈的窒息,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攥紧随意揉捏着。
原来正义也有无法触及之处啊,连其忠实的信徒也无能庇护。
病房里的星野,面色苍白得吓人,神情憔悴,看到来人时挂起一抹疲倦的笑意。
朝日奈右京扯了扯嘴角,将花放在床头柜后离开。
“我将以受害者身份出庭,不会逃避。我不要我的后半生蜷缩着活,也不想有更多女性受到迫害。公理之下,仍有正义。”
“右京,我们这对师徒,就在法庭上见吧。”——
和硝子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她身上嗅到了清淡的烟草味,她递给夏油杰一根,夏油杰接住了,但没有抽。
“你这个人的性格,比五条悟还难搞,知道吗”硝子忽然说。
“什么呀,硝子是想找借口骂我嘛。”夏油杰调侃她。
硝子突然扭过头,正视他:“你很善良替人着想,因为我听腻了被劝戒烟的言论,而你不会再说,这点就很赞;你的容忍度很高,即便被压榨也不想报复,把一切视为职责。此外,你还很强大。”说到最后,硝子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羡慕。
“突然夸我,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
“别误会,夸赞的言语也是一种束缚,别忘记我们咒术师是以何物汲取力量?”
“你总是优柔寡断,顾前顾后。讨厌的咒灵可以消灭,讨厌的人可以打败,但情感呢?那些让你痛苦的情感又该如何处理?杰,你就是会被这些情感击垮崩溃的人。”
太阳亮起,夏油杰睁开了眼睛,凌乱的头发耷拉在肩头,带着点困意他在房间内搜索裕里的身影。
裕里不知何时出的门,握着电话刚走进来。
“出去了?”
“嗯,和爸爸汇报平安。”
夏油杰走进浴室去洗漱,当凉水扑到脸上的那一刻,他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他似乎从来没有听裕里提及过她的妈妈?是关系不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之后,他们又处理了几个垃圾。
每次裕里都会问他:要杀了他吗?要杀死他们吗?
他感觉不出任何恶意,裕里的态度更像是按部就班的公职人员,只是在工作之余细心叮嘱他,还有另一条更便捷的道路可选。
‘杀’这个概念,只存在与拔除咒灵的过程。
那些怪物不流着同类的血,夏油杰下手的干脆利落。但这些垃圾,始终披着人的皮囊,即便坏事做尽,他仍有一丝犹豫。
星野告诉他,跨过那条底线就无法回头,即便中途后悔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后悔也无用;用正义来审判一切,用和平去清除暴力。
所以‘杀’这一字,被赋予的概念极其沉重。
结束后,他又带着裕里到池袋玩。
“试一试这件,你不能总穿绿色的衣服。”夏油杰挑选了几套衣服,“这套裙裤就很不错。”
关于买衣服这件事,他比裕里还要上心。
也可能是在此之前又处理了几个垃圾,心情不错。
不过,当裕里去试衣服的时候,他随便看了一眼商场大屏幕上播放的新闻,脸色一下子僵住,视线也随着凝固。
久保夫野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他声称将起诉警察厅。
“你说这些话有考虑过星野律师的心情吗?”
在面对记者的质询时,他显得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我相信星野律师是位极其专业,正直的女性。她应当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久保夫野对着镜头微笑,语气极为甜蜜。“之后我会找个空闲时间,买束鲜花去看望她。”
夏油杰空白无助的神情正好和裕里对视上,他有些呼吸不稳。
“去杀死他们?”裕里干脆道。
夏油杰没有立即回答,然而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第33章 地摊火锅
老宅里面灯火通明,猫山里百咲步入老宅后意识到,宫司正在此举办一场私密小型聚会。
竟然将宴会的地点选在这里!猫山里百咲暗自咬牙。
老宅曾是只有猫山里家族的人才能踏入的私人宅邸,是爷爷维系亲情的唯一净土,这里承载着她许多童年美好记忆。
她身着职业正装,与周围那弥漫着暧昧氛围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众人的隐含打量的目光让她感到不适,她选择了无视,径直朝老宅内走去。
围在宫司身边的众人见到猫山里,纷纷谄媚地说道:“百咲小姐真是美人啊,不愧是猫山里老爷子的养女,宫司先生有如此义妹,真是幸运至极。”
宫司闻言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回应:“我这个妹妹太任性,都是祖父宠的。她宁愿在外面疯玩也不接受我这个哥哥的照顾,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看一下妹妹。”
圈子里谁人不知,宫司先生和他义妹百咲的关系颇为不睦。
大家族看重颜面和血脉延续,对于这种内部矛盾选择密而不发。
但猫山里是老爷子当年不顾家人反对收养的孩子,她与宫司之间的积怨已久。其他人出于对宫司的尊重和畏惧,选择保持缄默,不敢点明。
更有好事者开盘做赌,看百咲小姐这次能坚持多久被赶出家门。
猫山里家族作为商业巨头,其影响力渗透至社会各阶层,甚至触及政治领域。
尽管猫山里家族与警界之间曾有许多摩擦,但双方领导表面上仍维持着和平共处的局面。这些暗流涌动的争斗,让她感到恶心。
她一直幻想着,将这些社会的蛀虫囚禁于牢狱之中,看他们那副狼狈样子该多美好。这样整个世界就干净多了,平民和孩子们也能多些喘息的空间。
在书房内,柔和的日灯光洒在每一个角落,却无法驱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紧张氛围。
宫司看着她脸上隐隐浮现出防备的神色,深觉好笑。
宫司不动声色的的递过去一杯红酒,红酒在闪烁着诱人的醇香色泽,宛若鲜血般艳靡,猫山里百咲瞥了眼,没有接过。
她的眼神里透着股冷漠,尽管他们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成长的兄妹,但宫司从未将她当做亲人,而是当做一个要提防的掠夺者,所以,被他蒙骗伤害多次的百咲也深深地惧怕这个手段残忍的大哥。
宫司见她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也懒得与她虚与委蛇,他手中的红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扣,发一声沉默的声响,他冷声质问道:“久保夫野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猫山里百咲淡定道:“我不清楚。”她接着说:“你可以调查我的出行记录和联络设备,在媒体报道后,我才知道原来你们暗地里都在干那种勾当。”
宫司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却没有丝毫温暖,只有不屑和浓重的嘲讽意味。
唉,他这个义妹啊,总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他人,殊不知她身上所穿所用,留学时花的每一分钱币,又何尝不是来自于这些所谓的‘罪恶生意’
像她这种澄澈如雪的女人,看似纯洁无瑕,可实际上呢?
她有能力驾驭猫山里家族吗?恐怕刚成为家主,就会被那群附骨之蛆的族人吞噬得干干净净吧。
“小咲,你的事我都清楚,别紧张。”
宫司的声音看似平和,但其中透露出的威胁意味却不言而喻:“久保那家伙就算没了,也还有大把人能顶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找你回来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久保家已经没法保住了,但那混蛋居然出卖我。你知道,现在我正在竞选市长,公选即将开始,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岔子啊。”
猫山里百咲挑了挑眉:“我能做什么呢?大哥。”那声多年未喊出口的大哥充满了讽刺。
“小咲,你当然能帮我啊,我要你参与竞选名单。”公司的目光紧紧盯着猫山里百咲,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一点动摇和对权力的渴望。
“哈?你疯了?竟然让我参加竞选?”猫山里百咲感到不可思议,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们是一家人,自然不分彼此啊,现在整个猫山里家只有我们是最亲近的亲人了,我当然信任着你。”宫司试图用亲情来打动猫山里百咲,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真诚。
他浮夸的演技,把猫山里百咲恶心得差点儿吐出来。
“别开玩笑了,宫司,你是什么垃圾货色,我比谁都清楚,我不会上你的当。”
猫山里百咲拒绝的语气有些颤抖,她双臂环抱在胸前,这是典型的防御姿势,她骨子里仍旧惧怕着这个如同恶魔般的大哥,那些曾经的伤痛记忆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她。
“百咲,童年那些温馨把戏也该到此结束,我没心情和你继续废话,你必须答应,拒绝的话你就想想那个福利机构的孩子们,我保证他们会死在你前头。”宫司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冷酷,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威胁。
宫司慢慢竖起一根根手指:“32个残疾小孩,每天我弄死三个,你猜你能犹豫多久?”
面对宫司的威胁,猫山里百咲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她心里清楚宫司有多狠心,也了解他那些手段。
那些无辜的孩子,因为身体缺陷本就活的痛苦,若是因为她再遭受苦难,她无法心安。
“宫司,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猫山里百咲的声音颤抖着,但她的眼神却坚定地看着宫司:“你的威胁对我来说没用,我不会让你伤害那些无辜的孩子们!你要是敢动他们,我们就一起死!”
宫司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被我们猫山里家族收养的孤儿,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现在我给你选择,要么乖乖听话,加入竞选名单,要么让那些孩子成为你的牺牲品。”
说完,宫司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猫山里百咲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嘴角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
她心里暗自高兴,果然一切都按照那个女孩的预测在发展,宫司扛不住压力要找替罪羊了!
猫山里百咲抖着手拿出一部新购置的手机,内存卡中只存储了一个名为「裕里」的联络号,她尝试着拨通电话。
“是裕里吗?你猜对了,他真的想让我做……”猫山里百咲听到电话那边嘈杂的人声和求救声,吓得赶紧抿住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百咲姐姐,没有超出我的预料就好,接下来你只要保持住,做出一副被迫妥协的样子,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可是公选怎么办?我一点人望都没有……”
“不必担心——抱歉稍等下,我处理点事情。”说着,裕里扯下一块毛巾拧成团,塞到那被打得更不像人的男人嘴里。然后蹲着接电话接着说:“之后我另有计划,我们一步步来,可以吗。”
“好……”
在猫山里百咲挂掉电话的同时,裕里盯着男人,那眼神就像在看低等生物、劣货,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或污秽之物。
她用手背擦掉了不小心碰到男人脸上沾到的油渍,那股油腻的触感令她难以忍受。
“裕里,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吗?”杰微微喘着气,扭头看向裕里。
“没有。”
杰歪了歪头,可他明明听见电话另一端女人急切激动的声音。
他提议用虹龙送裕里过去,剩下的事情他能处理。但裕里拒绝了,让杰继续做他该的事。
之后,她擦手后突然问杰:“这次还不杀他们吗?”
这句话她不止问过一次,但唯有这一次令杰跃跃欲试。
不过这时杰忽然想起刚才裕里的样子,当时他在揍那些垃圾,裕里就站在一旁,用一架摄像机冷静地记录着全过程,她对暴力场面既不害怕也不厌恶,冷静地就像在观察狩猎老鼠的白蛇一样。
她不在乎老鼠的死活,只关注白蛇怎么狩猎,好像杰和那些人也只是食物链上运作的一环。
那是一种凌驾于所有物种之上,冷漠看待一切的视角。
裕里的理性和偏执总是让夏油杰感到毛骨悚然。
‘她并不是真心为我着想,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玩具,看看能不能改变我’
夏油杰努力摆脱这种让他不舒服的想法。
但他能感觉到,裕里和他不太一样。
只有意识相似的人,才能产生深刻的共鸣。
裕里不是被别人洗脑变得极端,也不是经历了什么就想毁掉一切。她始终如一。
这几天相处下来,夏油杰发现她一直在努力适应他,想要改变他,甚至迁就他。夏油杰因此感到失落。
他搞不清楚裕里想改变自己是出于好心,还是只是求知欲作祟。
他不知道裕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而裕里也不理解他的踌躇。虽然两人在同一个地方,能知道对方的想法,但却心照不宣地暗自较劲,试图把彼此的思想融合在一起。
裕里完全不懂,夏油杰在面对她的时候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夏油杰提醒自己,别让情绪左右了自己的判断。
金泽川,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因迷恋上赌。博欠下巨额债款,在一位朋友的引荐下,他成为了一名“鱼头”,专门负责筛选和引诱猎物。
一旦锁定目标,金泽川便会拍摄其照片并在隐秘网站上发布销售信息,随后按照买家的需求,将猎物转交给驯兽师进行调教,或直接带货上门。
“我也是被骗才染上赌博的啊!那混蛋说他也被债压得喘不过气,就想让我也尝尝这滋味,太不公平了!为什么都针对我?”
金泽川面部肿胀,言语含糊不清地诉说着他多么痛苦,所有人都要欺负他,他曾经也差点拥有一个干净美好的未来啊!
“所以呢,被你骗的131名受害者向你求饶的时候,你有过心软吗,感到过羞愧吗?”夏油杰拽起他的脑袋,质问他。
羞愧?为何要羞愧?我的痛苦,他们也该体会!
“嘿嘿嘿嘿嘿,你说那些猎物啊,可不是每个都能卖出好价钱的,有个最差的才卖了20万,这连我赌债的十分之一都还不上,这么低贱的价值,真该让生他养他的父母感到羞愧啊!”
金泽川的眼神阴沉狠毒,他费尽努力地转过脑袋与夏油杰对视。
“哈哈,我看得出来,你们就是不错的上等货色呢,应该值个好价钱。”
金泽川心里明白,说那些挑衅的话只会让自己送命更快。不过他就是忍不住要说。
每当他用那种像看货物一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围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时,他就特别快乐。
被催债的逼到天台上差点被推下去的恐惧感也会消失,快乐到他几乎忘却一切烦恼。
你们这群一无所知的废物,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着生活,就我一个人被逼到快去自杀的境地,这公平吗?
这个社会很美好吗?
那为什么还有高。利。贷存在?
这个社会就是有病的!
他不是在做坏事,他是加速这个病态社会死亡的助燃剂!就算他死了那也是值得的!他高尚的灵魂应该被刻在英雄碑上!
他闭上眼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决定尽情享受这一刻的快感,等着死亡到来。
对他来说,死亡没什么大不了,他的债务也会随着死亡而一笔勾销,所以他一点也不怕。输家从来不是我金泽川!
杰的情绪完全被愤怒控制了,他感到理智正在被吞噬。
卖掉自己的女友,自己的唯一的妹妹,还有那些信赖着你的朋友,你不觉得羞耻吗?
杰没有再问他什么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义。金泽川这种人不可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就是一团会动的烂肉。
他抬起手的同时,裕里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多了些期待的神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突然打进来,打破了气氛。
“杰!你在东京对吗!我接到这边的任务啦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过来接我嘛!”电话那头响起五条悟的声音。
如同一束光线,冲破昏暗的云雾,给杰带来了一丝清醒。
“抱歉,悟,我现在没空。”夏油杰尽量平和地回答,不想让伙伴听出异常。
五条悟拿着手机在硝子面前晃了晃:“硝子她说哦,你背着我们认识了新的朋友,还是个女孩子,真的假的?杰你应该正和她在一起吧,带过来一起玩嘛,我可以请她吃甜品哦。”
“你还有任务要做,我们过去只会给你添乱。”
对方的声音有些喑哑,听起来好像不大高兴。
这是约会不顺利吗?悟朝硝子比了个手势。
硝子叼着烟,对悟挤眉弄眼。
硝子:把他和那个女孩骗过来~
悟懂了她的意思,就问:“硝子说她特别想见你朋友,可以嘛?”
硝子:!!!
硝子疯狂轮着拳头捶打五条悟的背,结果全被无下限术式隔开了,悟咧嘴大笑,像只使坏得逞的大猫。
夏油杰踩住金泽川的嘴,让他别发出不该发的声音。
然后他看向裕里,征求她的意见。裕里摇了摇头。
“下次吧,以后有机会再见面,行吗?”夏油杰轻声说。
“不行!”五条悟很快拒绝,“就现在。”
相当的自傲,缺乏对他人感受的体谅。
裕里整理着资料,心中对夏油杰电话那头的朋友有了印象。
“你还有任务在身,不要任性啊悟。”
“别拒绝我嘛,你知道我很强大,那些咒灵不到两分钟就全被我消灭啦!”五条悟报出一个地址,接着又说,“我和硝子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哦,要尽快赶来!”
夏油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因为电话已经被悟挂断了。
如果在平时,他能够随时满足悟的任性要求,他的很多计划都可以为悟突然插进来而往后安排,然而,裕里不是他那些可以延后处理的事务。
“你可以过去。”裕里开口说道。
“嗯?”杰看向她。
“处理完这边,我们一起过去。”裕里说。
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可以吗?”
就像是一只得到允许外出散步的家养狐狸。
裕里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可以,但如果有任何让我感到不适,我会自行离开,你不必顾虑到我。”
怎么会呢,悟和硝子都是很不错的人啊。夏油杰愉快的想——
夏油杰看起来心情很好。裕里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
人与他人相处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彼此观察打量,正如夏油杰对她的初印象,那也是一种审视。
八百米开外,五条悟无聊的咬着棒棒糖,他和硝子站在一起时,一个烟雾缭绕,一个甜味十足。但俊男靓女的组合很吸引视线,他已经挥手驱散了四五波试图搭讪的男人女人们。
“都是只会看外表的视觉动物,切。”五条悟抱怨道。
“你该为拥有一副好皮囊而庆幸啊。”硝子说。
五条悟那张扬的个性,配合他宛若宝石般璀璨耀眼的面庞,这让他像一个行走的发光体,前提是他那张绝赞的嘴巴不讲话。
但当有漂亮年轻的妹妹碍于羞涩不敢上前时,他又会恶趣味地冲人家来个wink~
此时,硝子就得庆幸那些女孩们没有鼓起勇气来搭讪,因为五条悟这种生物啊,是只能观赏外表的高档奢侈品,他那麻烦的个性,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很快,夏油杰和一个陌生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
五条悟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不是,那好像还是个孩子?真的没问题吗!”硝子惊讶的连烟掉到地上都没有注意到。
“报警吧,霓虹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硝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没有抓稳差点摔倒地上,被悟接住塞到他怀里。
还真是压到宝了啊,五条悟愉快的想。
悟径直走到二人身边,那双拥有冰川般冷冽色泽的眼眸透过墨镜打量着裕里。
对比起记忆中曾看到的那张照片,还有那次偶遇,她长大了不少,以前那种小孩子的稚嫩感觉已经没了,现在的裕里啊,就像还没完全成熟的蜜桃一样,浑身透着一股甜甜的气息呢。
看来啊,被甚尔保护的很好呢。
但是很快,他礼貌地收回了视线,将那些情绪隐藏好。
那张漂亮的脸蛋,是裕里今生见过后再难忘记的美丽。
裕里看见他的瞬间,下意识摸了下口袋。
这次她带够钱了。
五条悟对目光极为敏感,尤其是那些落在他脸上的,充斥着打量和欣赏的目光。
他歪着头看裕里,忽然咧嘴一笑,伸出手按到裕里头上:“这么看老子,是想要签名吗?”
他压住裕里的手看似轻松,实则难以挣脱。
夏油杰挡开五条悟的手:“不要欺负裕里,悟。”
“是叫裕,里啊。”他慢条斯理的念着裕里的名字,伸出一根手指戳裕里的额头,“很好听的名字呢,看来你的爸爸很爱你啊,才会取这样的名字。”
“”她被五条悟的话镇住了,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名字的含义,日。本有很多人叫做裕里,这就是个非常平淡常见的称谓罢了,能有什么特殊含义?
硝子走过来,弯下腰平视裕里:“裕里,可以和杰一样这么称呼你吗?我叫做家入硝子,是这俩笨蛋的监护人。”
“可以。”裕里说。
“裕里,别害怕,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夏油杰的笑容里带着暖意。
裕里点头,她当然不会害怕。
“诶?硝子你在占我便宜哦。”拥有漂亮眼眸的咒术师一副大大咧咧的摸样,“不过我不会计较的,硝子想做我祖宗都没关系。”
毕竟,五条家那群老头们常被他气的半死还要替他收拾残局,五条悟才不在意这些。
虽然说他经常为所欲为,但对女性还是很尊重的,哪怕是和硝子拥抱时他也会尽量避免接触到敏感部位;所以,杰对裕里特别的在意,和那股几乎要溢出屏幕的保护欲,令五条悟感到不爽。
好像我会欺负她一样,我的性格有那么坏吗?
在第三次被打掉试图掐裕里脸蛋手的时候,五条悟也恼火了。
他趁夏油杰不备,直接揣起裕里朝目标地奔去。
将一切烦人的声音都甩在脑后,五条悟认真起来的时候,他那惊人的行动力确实令人头痛。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裕里被颠的胃有些痛,她强忍着呕吐问道。
“当然是因为老子很开心啊!”
街道两旁的景致迅速从眼前掠过,穿过一片绿荫。树叶和藤蔓拂过裕里的手背,留下了一道道红印。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冷硬,说:“放开我。”
“不要。”五条悟换了个姿势,把她扛在肩膀上,笑着说,“你现在这样比刚才冷着脸好多了,看起来也更有趣一些。”
“我要吐了。”
“那就吐吧。”说得好像他会被弄脏一样,五条悟满不在乎的想。
那些呕吐物在接触到他无下限术式的瞬间被弹开,五条悟猛地停住脚步,将裕里放下。
女孩撑着树干,狼狈的呕吐着。
呃原来她不是在威胁我啊。
五条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走到她身侧,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不好意思啊,我确实没想到你这么弱,才几下就受不了。”他没想到,甚尔的女儿居然如此弱小,她的父亲那么厉害,可她自己却不锻炼,也不懂得要进步。
那双璀璨的苍青之瞳注视着裕里,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五条悟将脸伸过去:“要摸摸吗,如果这样可以缓解你的不舒服,可以哦。”毕竟是甚尔的女儿嘛,他还要靠她钓出失踪已久的甚尔呢。
这一刻,出于心软他解开了无下限。
那只手轻飘飘地给了他一巴掌。
五条悟怔住,头一次,他被人打到脸,还是在他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虽然压根没什么力道。
“我们扯平了。”裕里虚弱着嗓音说。
随即,五条悟眯起眼眸,他用轻快的语气说道:“那就不可以和杰告我的状了,不然我会讨厌你的。”
裕里的指尖微微一顿,目光瞬间一寸寸冷下去。
“比起被你讨厌,我可能先讨厌你。”
“真的吗?”那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裕里的唇,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总是用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看我,难道没人说过,你的眼睛比你本人更会说话吗?”
等等——
他的视线有一瞬变得锐利。
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悟的手指轻擦过裕里的下巴,在靠近嘴角的那处有一道类似叶子脉络的缝合线,不甚显眼——
落后五条悟和裕里的二人,硝子体力有限,没办法追上他们,夏油杰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甩下硝子去追五条悟。
硝子意味深长地笑:“之前打电话给我也是为了裕里吧,是你的小女朋友?”
夏油杰惊地脚下一滑:“硝子!别瞎说!”
“那就是一直和你聊天的网友咯。”硝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吗?不只是我,连歌姬都看出你最近状态不太对劲。”硝子接着说,“悟是在担心你才非要你过来的,他害怕你被人骗;虽然我觉得你鬼着呢,一般人可骗不了你。悟这段时间接下了你们应该完成的双倍任务,不停地出差,奔往各地拔除诅咒,勤快到连夜蛾老师都被他吓到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杰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硝子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笑着打趣道:“别老是道歉嘛,这副样子说抱歉一点也不真诚,感觉你好像在阴阳我。那个小女孩真有两下子吗?看你心情好多了。”
“裕里她很特别,我没法用简单的好或坏来形容她,她不是那种能用几个词就概括的人。”
夏油杰说:“如果她愿意,你会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仿佛用温水浸泡过心脏,舒缓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我没办法跟你具体形容那种感觉,她很有吸引力,但同时又有点难懂。”
硝子戏谑地表示:“你这么一讲,会让人误会你爱上她了。”
夏油杰反驳的很快:“我对她绝不是那种肤浅的感情。”
爱情,不过是荷尔蒙作用性的副产品,当激素消失的那刻,爱也随着消失了。杰对这种易变且虚幻的情感嗤之以鼻。他和裕里之间理应有比爱情更紧密的联系。
他这么一讲,硝子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但在这笑容背后,硝子隐藏的担忧情绪愈发深重。
他们和夏油杰认识多久了?一年,甚至更久。
他和那女孩认识才多久?两个月?三个月?
从懵懂无知的青春期互相陪伴到现在,在彼此都不熟悉术式的青涩年纪也曾多次经历生死,他们才本应该是以命相托,互相信赖的伙伴。
然而,有些话他宁愿和认识不到半年的裕里说,也不愿意和他们倾诉。
硝子倒不是觉得他们在夏油杰心里的位置比不过裕里,她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裕里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让伙伴那么轻易就袒露心扉,硝子光是想想都有些毛骨悚然。
擅长玩弄语言的人,最令人恐惧。
硝子因为独特的术式,在踏入咒术界之前遭到过诸多不公对待,她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但她从不会将这些揣测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做好了准备,当受到伤害是也能自如应对,平淡的来一句:看吧,果然如此。
所以,当看到裕里像个普通孩子那样虚弱的样子时,她觉得挺诧异。
悟站在一边,满脸的无辜,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和他们对视。
硝子莫名地就感到了一丝羞愧。
所以,在五条悟和杰合力拔除咒灵的同时,她尽力柔和语气,用真诚的态度对待裕里:“抱歉,悟他有时候很任性,请原谅他吧。”
她见裕里无动于衷,又接着说。
“其实那些聊天记录,你和他说过的话,我们都有看过。”硝子温柔地补充道,“虽然很清楚你接近杰是别有目的,但悟还是忍下来了,所以,请不要和他计较。”
硝子以熟悉且温和的语调明确地划分了“我们”与“你”的界限。
裕里恍然大悟她为何用如此温柔的态度面对自己。原来温柔也能作为一种武器。
其实选择是否原谅的权力并不在她手中,反之亦然,无论她决定如何,都没有人会真正在意,硝子的举动只是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但硝子误解了,她与杰还不算朋友。
“要吃颗糖吗。”
她递给裕里一颗散发着薄荷香气的糖果。
第34章 铜锅涮羊肉
墙壁被爬山虎覆盖,窗户布满灰尘,风一吹过,树梢就沙沙地响。老屋木门腐朽的厉害,推开的时候似乎有孩童的笑声回荡在耳畔。
“你看那边。”五条悟指着不远处闪过的身影,*恶趣味地说:“在这栋房子里,有鬼魂徘徊,会在夜里痛哭呢。”
他的话音刚落,那里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开来,随着他的话语,空气中传来低低的呻吟声。有几只黑鸟被惊动,在空中飞舞
“我能看见那些咒灵。”裕里说,“那是堕胎后的婴儿和母亲的怨恨形成的诅咒,看起来很强大。你能打赢它吗?”
“三十秒就够了。”五条悟张开手,笑容肆意张狂,“看清楚了小鬼,在心里默默倒数吧。”
随着他的术式顺转「苍」发动,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在场的建筑物和树丛因为五条悟的术式被夷为平地,只有他所在的半径内土壤存息。
硝子替裕里梳了下被吹乱的头发,埋怨道:“你也太乱来了!这招根本没掌握熟练啊就用出来!混蛋,万一有人受伤了怎么办!”
“我很努力把咒力压到最低,不表扬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骂我啊硝子!再说不是有你嘛!”五条悟一脸无辜地反驳。
“你们在消灭咒灵的时候不会感到愧疚?”裕里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你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啊,那是咒灵吧,就算死了也没有人在乎。”五条悟不以为然地说。
原来如此啊,所以是认同感在作怪。
因为不是同类,可以毫不留情地下手。
和杰的朋友们接触后,她才逐渐明白隔在他们中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原来她和杰在对个体的定义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这就像两个人在玩沟通游戏,一个说“是”,另一个说“1”,讨论内容的核心存异,结果自然不同。
乘坐夜班车到新宿只需要半小时,即便是夜晚这里依旧人满为患,夏油杰害怕裕里走丢,一直牵着她的手。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们。
街头中心,用简单的设备搭建起一个舞台,三名少女身着及膝短裙跳舞,烟花在她们上空炸开,随着音乐的节奏,烟花在她们头顶绽放,逐渐淹没了那热烈的音乐声。
周围的人们纷纷围观并发出欢呼声。
地下偶像,2005年后日本出现的一个独特群体,主要是一些没有通过经纪公司出道的年轻人们靠着热爱坚持的偶像团体。周围聚集的粉丝很多,看来这个偶像团体人气很高。
有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热情的送着小礼物,将一张纸片递到他们面前。
“朋友,MagicalTwin新生偶像组合了解下!现在入粉丝后援会赠送樱世酱的一分钟握手券哦!”经纪人热情推销道。
“喂,粉头发那个唱歌跑调了吧。”五条悟忍不住吐槽道,“与其光有热爱出道的登台演出的心,还是多练练业务水准比较好,嗯”
你懂个屁啊,白毛!信不信我找一车肌肉妖魔来打你?矢茂小波看着渐行渐远的四人组,气得握紧了拳头。
夏油杰突然将一个什么东西戴到裕里头上,裕里取下来一看,是个黑色的猫耳装饰,和那两位少女偶像头上带的装饰类似。
“你怎么不带?”
“我觉得你更适合它。”说完,他指了指裕里的头。
“我这样,像不像偶像?”她摸了下那对柔软的猫耳,和甚尔买个惠惠的那只绿绒蛙耳发箍材质很接近。
夏油杰笑着回答:“对,你是我的小偶像。”
随着烟花一簇接一簇地绽放,那些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盛开,宛如夜莲般美丽动人,仿佛近在咫尺。
五条悟轻松将她抬到肩头,被高举的裕里得以更清晰地欣赏眼前的景象。
白毛兴奋地问她:“你看烟花,是不是特别漂亮啊?”
裕里看着他那副期待表扬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愿意满足他。
她故意装作在思考的样子,卡着某只墨镜猫猫耐心的极限慢慢说道:“一般,只是堆火药发色剂混合物而已。”
“你的性格也太无趣了,甚——”五条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转移话题道,“我们去玩玩别的,前头有个舞厅可以逛。”
“什么时候迷恋上这种项目了,悟?”
“闭嘴!”
‘宝物’由杰珍而重之的接过,他注意到裕里开始有点躲着五条悟在走,边笑着边说,“别害怕他,悟没有坏心思的。”
但正是这种毫无恶意的突然袭击,让裕里感到不知所措。
她没法斟酌该以什么程度回击。
五条悟仰起脑袋,盯着上空的某一处发呆,硝子催问怎么了,他摆摆手脱离了队伍。
硝子在排队买票,裕里和夏油杰在一边等着悟回来。
“你们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悟。”硝子将两张票根递到夏油杰手里。
“很快我们就进来咯,别因为他耽搁了你们游玩的兴致啊,带着裕里妹妹好好玩吧。”
舞蹈,对裕里而言又是一道难题。
她从未学过这门艺术,她和夏油杰之间的身高差距,迫使夏油杰不得不弯下腰来迁就她。
裕里反复练习了很多次,她想要伸出手,右脚向前迈出大约四十度。她知道这个角度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电视上的表演者似乎就是这样旋转着裙摆的,还抬起了像天鹅一样的脖子。
实际上,她不止一次地踩到了夏油杰的脚,紧张的情绪让她误以为是舞厅地毯的设计巧思。
“悟,忙什么去了?”硝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随意的问道。
“清~理~跟~屁~虫~”五条悟拉长语调道,他被恶心的够呛,说:“你和杰的反应也太迟钝了,那只低级咒灵一路跟着我们,你们竟然都没发现。捏死它的时候还喷出绿色的脓液,真是让人想吐。幸好没溅到我身上。”
等等,那小鬼在做什么搞笑动作?
裕里的动作显得十分怪异,手臂绷得笔直,好像在朝着杰敬礼。五条悟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
“硝子,晋三先生在附近吗?”
“哈?”硝子以为他在发癫,暗自偷乐大家听不懂的梗。
悟朝她招招手,两人一阵叽叽喳喳互通有无,硝子听完后,默默笑了起来。
在裕里的视野中,五条悟正偷偷地取笑她,而硝子则背过身去,耸着肩膀。更让她感到恼火。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裕里根本没注意到。
她不喜欢这种丢人的行为,还有自己四肢不受控制的感觉,她觉得糟糕透了,裕里紧抿的唇拉平成线。
“裕里,试着踩住我的脚。”是夏油杰的声音,在吵闹的音乐中格外特别。
裕里没忍住,开口质问他:“你没有痛觉吗?”
他的脚背几乎被踩的看不出原来颜色。
夏油杰温柔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裕里感受到腰间的手掌突然收紧,整个人随之被轻柔地提起,双脚轻盈地落在他的脚背上。
裕里瞬间理解了他的意图,原来是这样啊。
夏油杰轻轻握住她的腰肢,动作如同飘过的云朵一般轻柔,从手到肩头,再到腿部,一点点引导着裕里的动作。
耳边的音乐不再刺耳,也不再是催促裕里登台露丑的嘲笑声。
原来她的裙摆也可以舞出如此漂亮的弧度,如同燕子伏巢。
随着音乐节奏加快,他的动作也逐渐加快了,温度从右手传递到指尖,十指相扣之际,她仿佛能听到夏油杰心跳的声音。
舞蹈结束后,昏暗的霓虹灯光突然亮起。夏油杰的手挡在裕里的眼前,遮住了刺眼的光线。此时,他注意到裕里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
他温柔地将掌心贴合在少女微暖的脸颊上,目睹裕里脸上浮现罕见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仿佛是一种错觉。
“很有趣。”他听到她说。
像是发现什么罕见事物,夏油杰被那奇异高涨的情绪所淹没,又后悔为何没有带相机拍下。
但很快,他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在回去的路途中,硝子租下了一个旅客的相机借用。
他们站在拥挤的街头,在旅客的示意下紧紧挨着,拍下了人生第一张合影。
——————
“明天我打算回去。”夏油杰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说。
“我可以陪你买些礼物。”裕里说。
“裕里,是回到我的住处。”夏油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在池袋买了一套公寓,一直没有时间收拾,想趁着假期最后两天回去看看,你要去吗?”
“好啊。”裕里说,“在那之前,和我去看星星吧。”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夏油杰边着边朝远处走:“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裕里点头,她先乘坐电梯回到了酒店。
电梯慢慢往上,她看着窗外,夏油杰正举着电话朝她笑。她双手撑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他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才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这样活着也不错。
第35章 肥肠烧豆腐
告别了星野,右京回到了他那个只能算是临时住所的地方。
位于东京市中心,装修得很奢侈,每一处都显得非常昂贵。
不过,这种装修风格并不是右京的喜好。可出于某些原因他必须待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
他简单的热了些速食吃掉,走进书房打开灯光,办公桌前的抽屉有被打开的痕迹,看得出对方尽力想把物品归回原位,但他原本夹在抽屉间隙的一根发丝不见了。
宫司不相信他,他也防备着宫司。某种意义上,他们不谋而合。
手机突然哔哔作响,右京收到一条无名短信。
「朝日奈先生,你的电脑已经被监视了,不过别担心,我早已将虚假的那份资料替换过去,安心工作吧!星野小姐的定位器和监听器也安装完毕,辛苦你跑这趟啦!」
怎么会辛苦呢,这是我应当做的。右京平静地想。
庭审当日,他和星野在狭窄的走廊上相遇。
星野身着女士职业西装,头发盘于脑后。她脸颊处的淤青被粉底巧妙遮掩,包括手背和腿部,任何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没有放过,她虽然拄着拐杖,但看起来就像平时出庭的星野律师一样,没什么不同。锐利的目光直视右京。
二人友好打个招呼,星野率先推门而入。
按照庭审流程走完,法官入庭核对身份,宣布开庭,读起诉书,控告方出示证据,法官核实证据,被告方进行辩解,被告方辩解无效,被当庭驳回。
“被告方涉及三百多起拐卖妇。女。案件,并对超过一百四十人实施虐待致其死亡。”
“某网站在事件发生后发起的民意调查显示,参与投票的四十万人中,有百分之九十支持死刑。被告的行为引发了严重的社会反响,其恶劣影响难以弥补。”
一边被看押在椅子上的久保夫野身体一颤,眼皮神经质地抖了抖。
“请求判定被告方死刑。”
日本的法律体系中,死刑判决并非轻易作出。
右京律师在庭审中首次发言:“我有异议。”
经法官允许,他缓缓起身,语气沉稳而尖锐。
他说道:“控告方所提供的全部证据和数据来源不明,无法确保其内容的真实性。”
星野脱掉西装外套,露出上半身,那些青红交错的伤疤,布满她的躯体,她用力擦掉手臂和胳膊上的粉底。
她原本不想让这些伤口暴露视野,但现在她必须这么做。
“12月11日,我不幸成为久保夫野犯罪行为的受害者。他诱骗我离开住所,并将我绑架至一处别墅内。在那期间,我遭受了极其严酷的虐待,包括鞭打、棒刑以及**严重撕裂伤。此外,我的身体还有多处软组织损伤,肋骨断裂。至今为止,我的右手三根手指仍无法正常弯曲,左手拇指被砍伤,右眼角膜也破裂。这些伤痕是对我遭受暴力侵害的直接证明。”星野平静的阐述着她的受害经过。
星野手持拐杖,一步步走到被告席,用强硬的态度紧逼右京:“作为幸存者,我在此作证,所有提交的证据均直接来源于久保夫野本人留存的犯罪记录。尽管我侥幸存活,仍有数百名受害者下落不明,杀人偿命,判死刑并不为过。”
她缓缓转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久保夫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想对那些受害者视而不见?”
“反对。控告方的询问方式带有暗示性。”
“反对无效。”
法官最终裁定反对无效,随着法槌的落下,右京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场诉讼几乎注定失败,右京心里很清楚。他去参加庭审,也就是走个过场。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他的预料。
久保夫野突然当众拉屎。
拾起一坨扔向法官,并趁着看押他的警官目瞪口呆之际,塞了一嘴。
整个现场陷入混乱,所有人纷纷避让久保夫野的攻击路线。
右京脑袋里忽然回想起雇主的那句‘久保会在合适的时机出手,最起码你该保下他一条命’
右京在这个恰当的时机,递交一份来自精神病院出具的专业鉴定书。
“当事人患有严重的躯体疾病伴发的精神障碍,病发后无法控制自身行为,有一定程度攻击性。”
一审法院作出判决,对久保夫野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同时宣告缓刑两年,暂不执行刑罚,建议其接受精神治疗。
右京刚走出大门,不出意外等到了星野本人。
“久保夫野在装疯,你很清楚。”刚一见面,星野便道,“他真疯了为什么不喂自己吃屎?”
右京按了按太阳穴,他不想就这个话题研讨下去。显然决定权不在他和星野手上。
“你喜欢做律师吗?星野。”右京问她。
“当然。”星野说,“我崇尚正义,尽管我们这个行业中不乏败类。”
右京低声道:“那你就不该坚持让久保死刑,他活着原比死的价值更大。不过,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应当继续上诉,不断控告,向公众揭示你的遭遇,如此你将获得应得的补偿。”
星野闻言一愣。
朝日奈右京的已然与她错身离去——
甚尔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能分走他精力的要么是名单上的猎物,要么是家人。
他始终想不明白,裕里的性格到底随谁?
总要特别的,分出那么点心思,才能留意到这孩子的身影。
妻子还在世的时候,裕里也是这样安静地活着。
一个人抱着丑丑的玩偶,拿着一本画册和根绿色蜡笔,缩在沙发的阴暗处画着,连蜡笔发出的摩擦声都被控制到最小的声音,当有人路过她,又或者发出点动静,她就会停下动作,静静地注视那人,直到那人离开。
那时候,她不爱说话,也不经常发出声音。
妻子带她检测过,身体指标各项符合健康,但精神状况却出了问题,裕里患有孤独症。
社交缺陷,言语交流障碍,刻板行为,情绪和行为异常裕里一系列奇怪的行为得到了解答。她的女儿不是可爱的黑猫,而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小孩。
妻子看完评估报告后,平静地撕毁了纸张,抱着小裕里回家。
“裕里没有问题。”妻子说。
她继续说道:“我们的女儿很健康,她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孩子。”突然,她流下眼泪,不断重复着这些话,她用裕里挡住了甚尔的视线,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世道变了,什么垃圾都能拿张厕纸上岗工作。”
甚尔将妻子和女儿搂进怀里,裕里平静无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肯定妻子的话语:“你说得对,那医生就是个庸医。”
妻子死后,裕里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学着如何照顾家人。
她分出大部分精力用于应对外界,对于恶意她总能处理的很好,但善意的那部分,裕里没办法应对。
她很难接受除了家里人之外的人的善意,不知该如何回报那些善人,所以,她会刻意地避免和外人接触。
“那孩子呀,像枯木一样活着呢。无论小雏怎么招惹她,都无动于衷,安静的上学,一个人吃便当,接着等待放学,等禅院夫人接她回家。我常常想,她比小雏还难相处,以后可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依赖父母吧。”那只狐仙远比他更了解,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裕里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毕竟,狐仙有丰富的窥视经验。
“那就和我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甚尔无所谓地说。
银仙突兀的笑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他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笑着说:“甚尔,孩子总要长大,她们的身体一直在变化,心灵也会随着变化而成长。现在她们需要你,当然以后也需要你。但会逐渐发现她们不只依赖你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类心中不仅有亲人,朋友,还有恋人,甚至是仇人,这些关系填补着不同的情感,我们无法满足所有需求。”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保护他们,给予合适的自由看清这个世界,并在他们受伤时提供庇护,铲除危险。”
他回忆着银仙最后的话语‘家人是孩子们最紧密的依靠’
狐狸,有时比人更通人性。
目送裕里坐上离开熊本的车,他带着惠回到家里。
打扫完屋子,他在厨房忙活午饭,他将接下来三天的饭菜备好装进便当盒,放进冰箱里储存。
接着,甚尔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到门跟前挂着的黑板上写下归期日。
出门时正好和惠相遇,他身边跟着一个抱着足球的粉发男孩,那孩子好像叫什么悠仁,对,就是这个名字。
“你要出去?”惠直呼他的名字。
“嗯,饭菜在冰箱里,自己热一下吃,钱就在茶几下面那个盒子里,要用就拿。”甚尔一条一条地叮嘱着,然后,他又特别认真地说,“你可以买点零食,带你朋友在家里玩,但是千万别进你姐姐的房间,知道吗,惠。”
乘车的闲暇中,他回想着裕里那白瓷般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的那道伤痕,仿佛一根深根,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心底。
他正在前往禅院老宅的路上,记忆里那栋始终紧闭的黑色木门,高雅且名贵,门后居住着一群世上最古老守旧的族人,也是藏污纳垢鲜血惣流的污浊地。
第36章 葡萄蛋挞
他走过曲折的回廊,重返故宅对甚尔而言并非愉快的经历,这里只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回忆。
湿冷,逼仄。
庭院中那口古老的井水依旧存在,这是家中孩子们曾经共用的水源。
特别是那位来自禅院家的女孩,大约七八岁时,她常在井边清洗伤口,她的眼睛很漂亮,是翠蓝色,像极了娇矜的纯种宠物猫。她很快消失了,或许因不堪折辱逃跑后被捉回惩罚致死,也可能被送去其他地方。
他将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就在那件事发生后不久,他就被禅院甚壹宣布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
这在禅院家无异于宣判死刑,孩童的恶意往往更坦白,即便后来他痛揍了那群混蛋,也无法改变他因这种环境成长而受到的影响。
但幸好,在他走向更加堕落的生活之前,幸运地遇到了他的妻子,那是一段非常非常美好的日子。
避开护卫家仆,甚尔找寻到禅院直哉的住处。
房内围满了仆从,他费了番功夫才进来。
然而,令他没料到的是,那小子居然不在家中。
他皱了皱眉,给孔时雨发消息,孔时雨回复的很快,发来了一个定位。
孔时雨:你以为大家族少爷的隐私那么容易查?其实出了点问题,你到地方就知道了。
甚尔花了一个小时赶到地方,居然是医院。
在高级病房里,那个嚣张的金发小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
“什么情况?”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孔时雨吸了一口烟。
“半个月前,这小子跟几个朋友到横滨玩,意外惹到了当地的异能力者,虽然禅院少爷挺能打的,但对方的能力太诡异,直哉少爷差点丧命。”孔时雨走到病床跟前,用手背拍了拍禅院直哉的脸。
“虽然用反转术式保下来这条命,但不清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有一点就是,他成废人了,术式彻底没了。”孔时雨将一份文件递到甚尔面前,颇为幸灾乐祸。
甚尔挑眉:“这算好消息。”
孔时雨了解来龙去脉,咧嘴笑:“对吧,我也觉得哈哈。”
“你们禅院家的那个老头,这会儿正忙着跟横滨当地的政府掰扯呢。他想让特务科把那个异能力者给交出来,横滨那边压根就不搭理他,把他给晾那儿了哈哈哈,小老头这会正想办法往上层使劲呢。”
孔时雨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他接着说:“横滨那边的人能有几个是讲理的?特务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内部斗得厉害,但一旦遇到外部威胁就会立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甚尔皱眉,一边是有争议的异能者,另一边是秘密活动的咒术师。其实两者之间私下里的龃龉不少,但都默契地没让这些矛盾公开化。
“横滨那边没下文了?”甚尔问他。
“横滨的领导对外说法就是: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异能者暴动。也没影响到普通人嘛,不算什么大事,连新闻报道都没有。”孔时雨说。
“这绝对不是意外。”甚尔说。
他把手搭在禅院直哉的脖子上,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动得非常微弱。
已经没有杀的价值了,他要的是这小子在疼痛中忏悔,但没有虐待植物人的癖好。
之后,他和孔时雨装作医护人员离去,路过一家拉面店,两人进去吃了个便饭,孔时雨掏钱,甚尔不要脸起来什么便宜都想占,孔时雨自然随他去,一碗拉面而已他还是请得起。
饭馆里的电视机上正好播着赌马赛事,孔时雨打趣他:“最近没去赛场露两手?”
这位天与暴君可是远近闻名的肥羊,他若是戒掉了赌马,赛场真该痛哭一场。
“很久没玩了。”不提还好,一提他确实手痒痒起来,思考着要不要去玩两把,早晚回去都行。本来出门是办大事的,结果大事把自个给办没了,没意思。
熙攘的街道上,孔时雨递给他一支烟,两人漫无目的地并肩行走着。
“你女儿在十天前联络过我。”
“她说了什么?”
“没有问你的事情。她发给我一些关于儿童犯罪者的资料,然后要我帮忙抓一个男人。”
“她要人做什么?”
“对啊,我也很好奇啊,最有趣的是,你猜她要求我将人送到哪儿去?”
甚尔心头忽然一沉:“哪里?”
孔时雨说了一个地址,亲眼看着甚尔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
孔时雨安抚他:“别怕,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者,有高专的小子陪在裕里身边,你担心什么。”
“什么高专男?”
“哈?你不知道?就是裕里去东京见的那个。”
孔时雨看着眼前的甚尔,脸色越来越吓人,他咽了口唾沫。
“我以为你知道,甚尔,你们父女俩不是常做些心照不宣的事吗。”
失误了。
如果他知道裕里是要只身去见一个陌生男性,说什么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踏上前往东京的车。
甚尔突然转身离开,将孔时雨留在后方十几米处。很快他又停住。
他心里清楚,裕里对他的存在太敏感了。只要他一靠近,不管怎么藏都瞒不过裕里。想到这,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紧跟的孔时雨,命令道:
“找个擅长跟踪的人来。”
孔时雨办事效率高,他迅速联系到了附近一名能操控咒灵的诅咒师来跟踪裕里的行踪。
“你能和咒灵共享视野吗?”甚尔问他。
“老板,这种高端操作得加钱。”诅咒师说。
甚尔把一张卡甩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把你所看到的所有画面都转述给我。”
“保证完成任务。”
诅咒师瞬间精神焕发地动手了,三四只低端咒灵飞出窗外,朝着目标地飞去。
甚尔在那间高档客房里和诅咒师待了三天。
诅咒师听闻过甚尔暴君的名声,来之前吧,心里就隐隐预感,这趟出差想挣到钱估计没那么容易,可没想到这钱挣得比想象中还要难啊!
他几乎一刻不停地在操控咒灵,只要稍有放松,那个男人的恐怖气息就会扑面而来,责问他为何中断监视。
大哥,人有三急,他就算不吃饭也要拉屎啊!一点隐私空间都不给留!诅咒师委屈的厉害。
“那孩子一个人去看烟花了。”
诅咒师百忙中扒了口炒饭,眼睛无神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某处风景,那是因为他正和咒灵共享视野中。
“她看起来怎么样?”甚尔问。
“挺好的啊,没啥变化。”诅咒师不假思索地说。虽然不太了解这女孩,但总觉得她不简单。
无论是之前遭遇车祸时的冷静,还是后来去神奈川和朋友聊的那些话题,每次想到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他都感到心里发毛。
尤其是她对身侧的友人说的那些话,诅咒师不想理解那番话真正的含义,因为直觉告诉他,不要去理解,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那女孩在做什么?
她正在干着类似洗脑的行径。
就是那些阴险狡诈、擅长操控人心的心操师的惯用手段。
‘解决你的问题,打破你的理性,然后,我们将一同沉入深渊’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妙?
但你知道吗?那些德行败坏的心操师通常会在你即将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放手不管,让你一个人掉下去。
等你彻底崩溃失去理智时,他们就能更容易地控制你了。
就是一群狡猾的疯子。
所以,在当这个女孩跟着人群一起倒数等待烟花的时候,他莫名地有了一丝安定。
看吧,她也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期待美好的东西。
之前那些危险的想法只是他的错觉。
“老板,这孩子是的暗杀目标?”咒术师问道。
甚尔脑海中浮现出她与自己相似的轮廓,同样的黑发,深觉诅咒师眼瞎。
他说道:“那是我女儿。”
诅咒师一噎,咳嗽了半天。
透过咒灵视野,他看着人群中的女孩黑中带绿的眼睛,又看向沙发上的甚尔,尴尬的笑了几声:“怪不得,小公主可真漂亮啊,您妻子一定是位大美人呢。”
甚尔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冷淡。
诅咒师随即放下手中的盒饭,继续专心工作。
他心中下定决心:除非绝对必要,否则不开口说话。
很快,窗外下起了大雨。
连带着他们所在的这栋酒店的玻璃也被雨水打湿。
在咒灵漂浮半空的视野下,诅咒师注视着那女孩独自漫步在街头。
她没有避雨的想法,任由雨水淋湿全身。
随着熙熙攘攘的的人流逐渐散去,女孩独自一人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静静地发呆,仿佛陷入了沉思。
诅咒师忽然意识到,她应该是难过的。
她的思维虽然趋于成熟,深邃且复杂,但在本质上,她仍是个孩子。
一个难以被理解的孩子。
在寻找认同感的过程中,错误地将他人视为同类,从而受到了伤害,她连缓解疼痛的方式都显得青涩稚嫩。
诅咒师的心态挺乐观,他天然的想:这孩子或许适合我这个行当,你瞧,她连行为都像个疯子。
他把这段画面说了出来,等着暴君发怒,冲出去杀人。如果这女孩是他的女儿,他肯定会这么干。
将那小子绑到小黑屋里吊起来打,用刀一片片剜下他的肉喂给咒灵。人类当然在咒灵的食谱上啦,那小子看起来就很嫩。
甚尔摸了摸嘴边的疤痕,想起了裕里在同样位置上的那道疤。
甚尔很清楚,能真正伤害裕里的人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而是像曾经的他一样,滥用女儿的好意,不珍惜她的宽容,还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付出。接着,站到高处去嘲笑她跟自己不一样。
裕里是个极度缺乏自我认同感的孩子,她一直艰难地活着。银仙说得对,他没办法添补裕里渴望的所有情感。
他打算找回自己的女儿,告诉她一个道理:结束一段不坦诚的关系,这是对的。
咒术师大气都不敢出,他用余光瞟到了甚尔的动作,赶忙小声阻止。
“那男孩回来道歉了,不如再给他个机会?”
半响,他终于等到那位暴君平息怒火,一声未发的坐回沙发上。
诅咒师悻悻然,觉得他算是救了那小子一命,有缘碰到了一定要狠狠问那小子要笔钱——
夏油杰在花店门口驻足,透过明净的玻璃橱窗,许多精心包装后的鲜花在木制的花架上摆成一排,花瓣柔软而矜贵,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虽然不知道这些鲜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他觉得它们很漂亮。他想:我该给裕里买一束这样的花。
如果要询问裕里的意见,无非就是两种答案——
含糊不清地话语和明确的‘好’。
裕里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善意。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比如在街边有人送给她一个小贴纸,她就会耐心地听那个人讲上十分钟的话;也会因为一枚简单的手工胸针,付下不值那么多的价钱。
他给硝子发去信息,年轻的咒术师在这方面懂得不多,尤其是猜测女孩的心思。大多时候他选择询问同窗的意见。
硝子:百合、玫瑰还有火鹤这些花都挺好的,寓意也都不错。不过啊,要是你是想送给裕里酱的话,我推荐你选向日葵。
夏油杰看了一眼那株向日葵,觉得和那些娇嫩的*花不太一样。
硝子说:你想送她礼物,但关键不在于这个礼物是什么,而是那份心意。你想为她做点什么,不是吗?
其实,硝子在发完那段话后颇为心虚。
她认为自己应该帮夏油杰做些决定,他不能总是按照裕里的想法而去做,否则他会被那女孩的思想影响到。
你应该成为那道光啊。
……
如果裕里不喜欢向日葵,他还可以送别的,这束花只是一个开端,用漂亮的透色丝带包装好,送出去的不只是花,而是他的心意。
硝子说得没错,他想为裕里做点什么。如果能让她高兴,那他就算成功了。他就是想再看到舞厅夜灯下裕里的笑容。
他拿着花回到了酒店,发现裕里正在洗澡。于是,他把花藏到了鞋柜上面,想给她一个惊喜。
软床上,裕里常用的那台笔记本屏幕亮着光。夏油杰走过去想帮裕里关上屏幕,他没别的意思,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就像平常帮朋友熄手机屏幕一样,是个习惯性的小举动。
他略微低头,然而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和裕里正在聊天的对象。
不是她在某个聊天室里认识的人,而是大家都会用的那个大众聊天软件。无论是硝子、他、悟,还是其他熟悉或陌生的人都在用这个工具。
聊天对象似乎是个男性,他叫甚尔。
寥寥消息中,甚尔问过她四次,何时回家。
夏油杰猜,那应该是裕里的家人。
“你在看什么?”裕里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她换了身平常的衣服,圆形领口巧妙地勾勒出她的锁骨线条,湿润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水珠缓缓滴落在地毯上。
他注意到裕里的视线从他手上移开,转而移到了他身上,他只能庆幸裕里听不见他急促跳动的心脏。
他拿起一块干毛巾,走到裕里身边,为她擦拭湿发,动作轻柔而小心。
裕里抬起头,那眼神就像大猫科动物盯着猎物一样,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夏油杰斟酌着开口。
那些话语听起来既小心又谨慎,像是怕惹恼她一般。
裕里轻轻坐在床边,手指轻柔地划过那台笔记本电脑,沉思片刻后,她平静地说道:“杰,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任何关于我的问题,尽管问我。但是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我感到有些冒犯。我喜欢真诚的人,而作为朋友,我们更应该彼此坦诚。”
“抱歉,我没有任何窥探你隐私的想法。”那对狐狸般上挑的眼尾微微瞪圆,他摊开手解释着。
人在被冤枉的时候,肢体动作反而比语言更加坦诚;裕里瞬间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
她眼眸柔和了些,点头道:“我相信你。”
接着,他们一起出门,在商业街吃了些东西。
路过一家饰品店的时候,夏油杰猛地想起,他为裕里买的那束花忘记送了,还落在了鞋柜上。夏油杰有些懊恼。
裕里走进饰品店里,店主穿着华丽繁杂的哥特萝莉装,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狭窄的柜台前来回穿梭,她弯腰蹲下身,取出数盒材质各异的耳钉放在裕里眼前。
“想给男朋友买礼物?那看看这款吧!跟你男友耳朵上那枚黑曜石的款式挺像的。”店主热情的介绍着,目光在裕里和夏油杰之间来回流转。
她喜欢这对情侣的配置,女孩的和男孩的身高差恰到好处的完美。她在脑海中想象着他们接吻的场景,需要他抱住女孩的腰,而女孩只能靠在男生胸膛上,脚尖勉强支撑。
然后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珠懵懂的看着对方,等待柔软湿润的舌尖撩拨口齿的快乐。
当然啦,看着人畜无害的女孩说不定是段恋情中掌握主导权的那位哟!把男孩哄得晕头转向的乖乖交出主导权,哄骗他说出一些羞臊的话语,然后,做更多快乐的事情!
无论谁是攻方,都非常美味!
店主脸颊泛红,热情地向顾客介绍:“这个和这个!是时下最热卖的一对情侣款哦!”
那狂热的态度,简直就像是逼迫他们签订下某些不可言说的黑暗契约。
夏油杰轻轻拽了拽裕里的袖摆,肉眼可见有些慌乱,他指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看向店门外。
裕里眨了眨眼,显得有些疑惑:“杰,你可以在外面等我。”
不是这个意思啊那个哥特女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我们走吧!夏油杰内心有点崩溃。
但这些话他又没法当着店主的面儿讲出来。
裕里边仔细审视边挑选,最终选定了两款工艺相近且镶嵌着绿宝石的皮钉手链,以及一款精致的耳钉。
店主在打包礼物时,好奇地问裕里:“这些礼物是不是要偷偷送给他的?不问问你恋人的意见真的行吗?”
裕里解释:“我们不是恋人关系,只是朋友,这些礼物也是给家人的。”
店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眼裕里,但又没说什么,她把打包好的礼物放进袋子里。正要继续打包耳钉时,裕里突然按住了包装盒。
店主顺着那只白皙的手看过去,裕里轻声问:“可以帮我打单侧耳洞吗?”
……
东亚人的情感总是晦涩难懂,因为各种原因将自己的真心藏匿起来,哪怕是随口而出的恶劣话语,都比一句真心吐露的更畅快。
更不要提爱和喜欢这两个字眼。
文字被人类赋予的意义实在太多,简简单单的两字节发音,都背负着沉重的情感。
裕里很明白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们活的有多么压抑,因为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的青春,就像困在蛹中的蝴蝶,渴望蜕变的那刻,又为即将到来的变化感到忐忑,因为她不知,自己会长成什么模样的怪物。
裕里能够轻松地向家人表达爱意,因为甚尔和惠是她珍视的存在。她也能自然地对狐仙和小雏说出喜欢。
只有她心里明白,那些话背后藏着多少感情。
她时常在想,如果说出口的爱和喜欢,没有达到应有的分量,那么不就是谎言吗?
她认为,爱应当是纯粹的。
店主的手停留在她脸侧,沾染了唇釉的红唇轻抿起弧度,她注视着裕里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那是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注视,是来自同性的赞赏。
“小姐,你很有魅力。”店主轻声说。
离开店铺后,他们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场,裕里说想要买些东西。
夏油杰的注意力被那些毛茸茸的大型玩偶所吸引,他忍不住走过去抱起一个,手感异常的好,随后,他将其中一个递给裕里。
粉色狮子星星虎玩偶与裕里偏冷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营造出一种别样的可爱氛围。夏油杰看着这一幕,感到手心微微有些痒痒的感觉。
“裕里,选个你喜欢的玩偶吧。”
“我觉得你家里应该准备些靠垫、椅子,这种玩偶可有可无。”
“但是抱着它真的很舒服,你觉得呢?”
裕里不说话,杰就一直用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盯看着她。天知道她是怎么从那对小眼睛里看出可怜的意味,裕里只好投降。
裕里选了一个绿色的狮子玩偶递给他。
然后,他们走进了地毯专卖区。高档的绒制地毯摸起来软绵绵的,踩上去感觉就像踏在云朵上。
“还是这些更实用。”裕里忽然对他之前买的那两个大玩偶挑剔起来。
“挺可爱的,对吧?”夏油杰坚持他的说法,他抱着其中一只玩偶舍不得撒手。
不,那让你看起来特别傻。裕里心想。
还有一些挂画,一些家中观赏的植物,夏油杰挑了几盆适合摆放的多肉植物和一盆大型的龟背竹。
“我之前真不觉得买家具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他以为这个过程一定很繁琐,得不停地挑来选去,花好多时间也不一定能挑到满意的。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购物过程还挺愉快的。
“分情况,如果是和家人一起购物,我会很开心。”裕里说。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家人,夏油杰侧目。
“和我在一起呢,不会开心吗?”他反问道。
“说实话,我感到有负担。”裕里说,“你买了很多无用的东西,不是说东西本没什么价值,而是你用不上。”
“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不会用到。”夏油杰反驳她。
裕里:“朋友之间应互提有价值建议,不然何谈友谊?”
“你在这里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他叹了口气,“裕里,朋友未必非得有正向意义,一起干些蠢事,过程却很快乐,这也是一种价值。”
“就像你和五条悟之间的关系?”
“对。”他认真的点头,又补充了句,“我们不是总凑在一起干蠢事。”
比如一起拔除诅咒,深夜探讨些男性话题咳——
再比如一起探望受伤的学长,突然路过街边的大胃王比赛,即兴参加,随性而为的恣意活着,也是种意义啊。
夏油杰忽然发觉,曾经他认为的某些荒度人生的时刻,居然那么快乐。
只是他被某些阴暗的情绪裹挟着理智,反而看不清了,这就是一叶障目。
他订了很多东西,还填好了收货地址和运费。
他还买了几条热带观赏鱼,这玩意养起来精贵着呢,这下不得不早点回他在池袋买的那套公寓了。
他逗弄着一条暗墨色的孔雀鱼,笑着对裕里说:“你看它像不像你?”
那条鱼的尾巴就像被火焰烧过一样,随着水波轻轻摆动,鳞片闪着暗绿色的光,那是很深邃的色泽。
裕里听后觉得难以置信,反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东西?”
“我是说你的气质,裕里,不觉得它和你很像吗?”
“一点都不像。”裕里坚定地说,她可不是那种离不开氧气泵和镜子就没法活下去的热带鱼。
夏油杰突然显得有些沮丧:“我觉得很漂亮啊,好想送给你,可是又怕你不喜欢。无论挑选什么礼物,你好像都不太在意的样子。裕里,你到底喜欢什么?”
“如果是送给我的东西,你可以直说——”
裕里忽然卡壳。
夏油杰见她说不出来话,感觉很有趣,温柔地声音透着些许笑意:“如果我直接给你礼物,不管是什么,你都会收下吧?还会说‘谢谢,我很喜欢’。但是你真的喜欢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肯定也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东西,有些事你可能也不感兴趣。”
“没关系啊,我就是喜欢裕里。喜欢你在我面前坦诚地表露自己喜好,我一点都不介意,那不会对我造成困扰。相反,我很高兴接触到真实的你,裕里,我喜欢被你依赖的感觉。”
裕里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墨色的眼球圆滚滚的,显得特别可爱。
剖析别人和剖析自己感觉完全不同,一般来说,被他人洞悉自己的内心应该是厌恶的,可奇怪的是,裕里并没有这种感觉。
她强压下嘴角。
“池袋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平常也不太常过去住,但那以后也算是我的家。”他将一枚系着铃铛配饰的钥匙塞到裕里掌心。
“你随时可以来玩。”他期待和裕里一起布置公寓,觉得那个过程会很愉快。
裕里犹豫地收下钥匙:“暂时帮你保管吧。”
“不,送给你了。”
“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杰。”
“是你不明白,裕里。”杰打断她的话,说:“我很欢迎你。”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花言巧语?”
“这可不是花言巧语哦,都是真心的。”
夏油杰蹲下身,深邃的眼瞳里流淌着温柔地光泽,他认真地对裕里说:“有些人无需言语就能成为朋友,而有些人得花好多时间去互相了解,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没人说得清哪种友谊更酷、更长久。”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夏油杰轻笑:“我想你明白,我们不是因为错误的缘分而相聚与此的人,我们的友谊是后者。裕里,谢谢你这么包容我。”
那言语间流露出的纯粹喜爱,和他眼中充盈的暖意,不带丝毫恶意、攻击性,利他性因素。
彻底失去了掌控感啊,对于这段关系。
“又是这样”裕里轻声说,“其实就是想让我更宽容些,再多点耐心,等你足够了解我,等你能够改变我。”
“你生气了吗?”夏油杰缓和着嗓音问她。
她忽然靠近,凑过去,用鼻尖蹭了下他的侧脸,像是某种互相试探的小动物,确认着气息。
她盯着夏油杰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口袋里紧握的手微微发热。
“我,生气?”裕里几次张嘴,摸索着蹦出几个字句。
她的嘴角忽然出现好看的弧度,眼中多了几缕深沉的绿意。
“不,我很开心。”
她点头,确认道。
她不完美,夏油杰也一样。
我们每个人都有不足,但夏油杰始终相信他能改变现状,他可以变得更好。
“你很特别。”裕里说道。
在商城的负二层,有一家化学试剂店,很少有人光顾。夏油杰在店铺内漫不经心地闲逛,而店主则偶尔抬头提醒他不要接触某些危险品。
夏油杰耸了耸肩,远离那些标有特殊符号的瓶瓶罐罐。
他在前台等待,而裕里则去采购所需的物品。支付时,他注意到蓝色瓶子上的标签——鲁米诺。夏油杰试图回想所学的知识,思考鲁米诺试剂的用途。
夏油杰询问她这些东西的用途,裕里只是说:看星星。
星星?用这些化学物质合成?
夏油杰深色的眼睛打量她,像是在看什么新奇事物。
裕里笑得很轻松,应该是这段时间她确实很快乐,所以笑容也变多了。
“我保证,你没见过这样美丽的星空。”
硝子发短信问他,在做什么?
「去看星星」
东京市区?
看星星?
别逗了,这地方早就被高楼大厦覆盖!晚上黑乎乎的一片,哪能看到星星啊!
硝子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这俩人打算偷偷溜进天文馆里去看不成?
她转头跟五条悟吐槽。
“啊,那真是超级浪漫。”五条悟显得有点呆,慢半拍地回答。
“你又是怎么回事!”
“悟!”见他没有回答,硝子吼道。
“别吵硝子,刚才在忙。”五条悟挂断电话,就连一贯轻佻的语气都收敛了不少。
五条悟叹了口气,心里有点烦:“明天得回趟老宅,那帮老头闹得不行,我得去处理下。”
“什么事情还得劳烦你?”硝子问。
“你忘了吗?之前你救的那个禅院家的小子。”
“不是已经处理好了,被打成那样能活着就该庆幸了,还想要什么?”硝子感到烦躁,命都保住了还想怎样?真是群厚颜无耻的家伙。
他的语气比平时严肃一些:“那小子的术式被剥夺了。”
日本异能力者人数稀少,又不像北欧国家有超越者能撑场面,咒术界对这些人的态度一向很轻蔑。
可现在异能者中有能剥夺咒术师术式的人,五条悟已经预料到消息传开后会引发咒术界的暴动。这件事得赶紧处理掉,不能让禅院家的人闹大。
在另一边,夏油杰与裕里乘坐出租车抵达目的地后,夏油杰被周围阴沉压抑的氛围震住,这里更像是贫民窟的烂尾楼,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踩在生锈破损的楼梯上,四周弥漫着酸痛的锈响声。
夏油杰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
他回头望了眼漆黑的走廊,深呼吸一口气,穿过三道屋门,裕里停在第四扇门跟前。
老旧破损的门,却用着新锁。
裕里掏出钥匙打开,在她走进那扇门之前夏油杰头皮一紧,猛地拽住她。
她回望,眼中带着疑惑。
夏油杰笑了下,松开那手。
“没什么。”他说。
屋内黑暗一片,没有一点点光线。
“啪”的一声,光芒亮起。
夏油杰松了口气。
“进来。”裕里和他说,她手中的塑料袋发出声响。
玄关的右边摆放着鞋柜,门口有个搁置雨伞的框架。
他见裕里没有换鞋的意思,便跟着走进去,心里说了声抱歉。
穿过一扇门,门缝虚掩着,偶尔有腐肉恶臭的味道散出,他推开那扇卧室,借着玄关的灯光打量屋内,屋里很干净,像是刚打扫过一样,床边是新换的枕套和被褥。
裕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夏油杰赶忙追上去。
她走进一处小房间,蹲下身,将那铁板拉起,一截简陋的梯子顺势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站在洞口,踌躇不前。
裕里停住向下的举动,半张脸被黑暗包裹,那对眼睛深沉而无光,仿佛在无言的责问他:你现在要逃?
不,他当然要陪在裕里身边。
里面漆黑一片,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夏油杰。
“别害怕。”
裕里叫他闭上眼睛。
夏油杰耳尖微动,注意着地下室内的动静。
说实在,这里的空气并不流通,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浓厚的铁锈味,经久不散,他隐隐感觉那味道很熟悉,但一时间没有想起。
很久后,他会后悔没有及时察觉不对,带着裕里离开,那便是他和裕里之间关系破裂的起点。
而现在,他只为眼前的美景而欢悦。
几分钟后,夏油杰缓缓睁开双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房间内,无数闪烁的星辰如璀璨星河,将夜空般的深蓝铺满整个视野。这些星光在黑暗中舞动,如梦似幻。
“这是魔术?裕里。”他激动地问,甚至想要用手机记录下来。
“很漂亮,不是吗。”裕里微笑着反问。
“当然。”夏油杰肯定地点头,甚至流露出几分感动的神情。
那些缀着蓝色荧光的美景遍布整个黑漆漆的地下室,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闪烁着,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尤其是房间的某个角落,堆积成一大片的蓝海,仿佛是郁郁葱葱的满天星在这里绽放。
然而,这份奇异的美景只是表象,内里则是烂肉和人血。
鲁米诺,又名发光氨。
可以鉴别时间很久,哪怕后来清理过的血迹,都会产生反应。
而当鲁米诺与血红素发生反应时,就会呈现出蓝紫色的荧光。
眼前璀璨夺目的夜空星景,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那些腐烂的尸体被一点点清理掉了,痕迹却依然留存着。
裕里在脑海中慢慢拼凑起曾经的画面,她清楚地记得,房间的北角是堆满小孩尸骨的地方,也是她曾经蜷缩求饶、受到惩罚的地方。
西南角,是男人冲洗照片的工作间。
墙壁上的照片应该贴了一整排,其中曾有裕里的照片。
那个男人很喜欢拍那些东西,他笑着,解释道「因为快乐,也是为了留住美景」
裕里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的位置。她的背部有一片肌肤,被男人用试剂烧穿过,虽然面积不大,但应该挺丑的。
她今天回来,其实是为了弥补以前的一个小遗憾。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点遗憾。还有一点就是,她想向夏油杰验证这段友谊的开始,虽然他们之间有过各种狼狈、互不尊重的经历,但现在,他们应该算是朋友。
夏油杰拍摄的动作一僵,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接着,他走近那扇一直以为是装饰物的屏风,推开它。
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夏油杰眼前。
他坐在折叠椅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棉布,堵塞住他呼救的能力。
裕里脸一半藏入阴影,阴晴不定地看着他,有些责备的意味,似乎在怪罪这个男人突然出声打扰了他们的兴致。
她说:“你还有反悔的余地,杰,想走的话随时可以。”
“你呢,不和我一起离开?”夏油杰反问她。
这个房间太压抑了,空气也好,古怪的全新家具,都让他喜欢不起来,唯有那段星空,异常地美丽。
“我总要处理干净啊。”裕里抿唇笑,“我得把那些都处理干净,才能安心。”
“人心中的恶,必有其开始的地方,必有其滋生的源头。”
“而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往往比对异种的敌意更为强烈,正如这间地下室,又埋藏了多少恶意呢。”她轻笑着,打开灯光按钮。
一瞬间,白昼降临。
“从哪里开始说起?大概十岁,也许更早一点吧,我曾经被这个男人绑架过——”
那是一段非常惨痛的经历,也是裕里第一次体会到人性中的恶意。
第37章 鸭血粉丝汤
那些暗处蛰伏的低级诅咒一旦遇见她,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半个月前,这里还没有诅咒出没,裕里不想推测那些东西形成的条件。
“裕里,这个男人和你的经历有关系吗?”
“有啊,他曾经想侵。犯我。”
夏油杰仿佛在冰水中,寒冷从骨髓蔓延全身。
裕里的皮肤很白,如同陶瓷般的冷白调肌肤在白炽灯下蒙上了层不真实的美感,她讲到那段被虐待的经历时,语气平静,可里头却透着股冷意。
当裕里平淡的跟夏油杰说起那段过往,就像谈论着某天饭后按动遥控看到的一则新闻。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男人抖得像筛糠,由于嘴巴堵住无法说话,裕里每讲一段他便疯狂摇头。
其实那段经历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但她觉得应该讲得更深刻些,好让夏油杰能感同身受。
可她就是不擅长博同情,把这段本该惨痛的经历讲得平平淡淡,就像电影开场前报幕的一样无趣。
在这间地下室里被杀死的人,床头柜边藏着的那些零碎尸骨,都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因为肉腐烂得太快,骨头也被敲碎得厉害,根本看不出她们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男人说:爱是可怜的人自愿将受虐的权利交给他人。
就像巴浦洛夫的狗实验一样,将生理痛苦与情感联系后,爱也可以折磨我们。
裕里听到那些话,第一反应就是驳斥,不理解。
她认为那个金发男人对爱的理解是错的,爱应当是纯粹高尚的情感,爱是无暇宝玉,他在亵渎爱。
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忍着,像忍着疼痛那样屈辱地忍下来了。可那些像洗脑一样的言语,日夜不停地侵蚀着她。不可否认,男人的话对她产生了影响。
自那以后,她变得谨慎,内心封闭,对人充满猜忌。
仔细观察每一个接近她的人,每一个人触碰她的细节,她猜测对方的目的。
如同变魔术般,裕里手中取出一把匕首,尖端泛着冷光,抵在了男人脖颈上。
“之前安慰星野小姐的那些话,其实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虽然经历了许多痛苦,但我很幸运地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了。”
男人听闻此言,开始剧烈挣扎,椅子因他的晃动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男人将哀求地目光投向夏油杰。
他喉结滚动了下,走向裕里:“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再提及,就代表你早就放下了,对吗?”
裕里把玩着匕首,沉默不语。
“裕里,你要我做什么?”
想要他为她报复仇人?堕落成杀人犯?
他隐隐觉得,裕里有藏在那些可怜事实背后的另一个目的。
“选择。”裕里说:“我想知道,如果受害者是我,你会怎么选择?”
房屋外,弥漫于天空的乌云聚集成云层,大雨滂沱。
一辆黑车停靠于老旧房屋的不远处,孔时雨推开车门,打着一柄雨伞,眺望那栋唯一亮起灯光的楼层。
地下室内,匕首挑破了男人的气管,血喷射而出,嘴里咕噜咕噜的冒着血。
男人有气无力的挣扎着,摆脱捆绑住他的绳索,藏于暗处的诅咒虎视眈眈,夏油杰由上而下俯视着他的脸。
“你想说什么?”
男人冒血的嘴做着口型,他目光紧紧锁着裕里。
他的喉管被划破,只能“嘶嗬”着,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掏出一枚挂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递到夏油杰手里。
打开那枚吊坠,里面装着一对妻女小小的照片。
夏油杰忽然明白了什么,他顿住了。
裕里擦拭着溅到手中的血,扫了眼地上的男人,由于夏油杰背对她,遮挡住男人的举动,她没有发现异常。
“裕里,你能看到诅咒?”他不死心的求证了遍。
“对。”
至此,夏油杰便都明白了。
他盯着裕里看,好像要把这一刻的她记在心里。
裕里,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真假?我分不清了。
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我合格了吗?”
他顿了顿,又换了个较为温和的语气:“或者说,我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
裕里说:“是朋友。”
他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眼瞳暗沉。
“不,我们是共犯。”
清扫游戏,这些天的义举,都是在为此刻做铺垫,她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让人盲目崇拜或极度厌恶,都能控制一个人。
她虽然不能控制夏油杰未来会选什么,但她只要找到夏油杰最不喜欢、最讨厌的选项,就能反推他最可能走哪条道路。
从始至终,她想完成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操控他。
哪怕诱饵是她本身。
裕里,是如青苔般阴冷潮湿的人啊,这才是她的本质。
他直起身子,走到裕里身边,俯视她。
“到此为止。”
他不像是一时冲动,他显得异常冷静。
裕里愣住:“什么意思?”
“我们不要再见了。”
第38章 西红柿鸡蛋面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有人会来接我。”
“是吗,那太好了。”
夜幕低垂,裕里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她明白,他走了。
男人的喘息声也慢慢地没了,最后一点声音也没了,他变成了一具尸体。
她离开地下室,走进洗漱间取出早已备好的汽油。
镜子里映出那女孩的脸。灰暗的灯光下,她那张漂亮得让人惊艳的脸,看起来了无生机,就像这房间徘徊已久的幽魂。
她问:“错误是什么?”
缺陷,漏洞,失败的布局——败笔。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她突然听见奇怪的声响,就跟着声音找了过去,在卧房里发现了几个低级咒灵。
这些家伙一边发出恐惧、疼痛的叫声,一边呲牙咧嘴地试图吓退她。
它们就像一团团雾气,慢慢地聚集成一个大圆球。裕里伸出手去撕开这些雾气,就像扯棉花一样轻松。
察觉到她的动作后,那些咒灵迅速散开,然后一只二级咒灵出现在她面前。
尽管它看起来非常扭曲和丑陋,但裕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哦,是你啊。”
她轻轻地说,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灰色的雾气缓缓蔓延,如同无数细小的吸血虫爬上她的双手,舔舐着她的脸庞,吃掉了那滴泪珠。
“裕里裕里——”
“呜——我喜欢你,裕里。”
它爱着这个女孩,生前就一直渴望着,连死后也还是那么执着。
即使变成了咒灵,这份感情也没变,还是特别想她,真的很想…
它努力汇聚成一团人形,金色毛发覆盖住肉块。
它是那么努力啊。
女孩捏住它的触须,它感受到一股温暖的错觉,仿佛灵魂都被温柔包裹。但那种幸福的错觉消散的很快,出于本能,它对女孩产生了恐惧,想要赶紧逃离。
躯体一寸寸化作了灰,从类似头颅的顶端,顺着躯体,脊椎,一寸寸爆成烟灰般的雾,到最后,仅剩那截触须。
裕里十指相拢,抵在胸前。
她想,人生的第一次总是难能可贵的体验,失败也是。
但是不知为何,那些难过悲伤的情绪如同海水般翻涌着,在胸腔里裹挟着五脏六腑隐隐作痛,她将脑袋俯低,轻叩着地板,重重的喘息着。
“在很久以前,一只无名怪物渴望得到名字,于是它决定踏上寻找名字的旅程。
由于世界广阔,怪物分成两部分,分别向东和向西前进,往东的怪物来到一个村庄,遇到了铁匠。
怪物说:“请把你的名字给我。”
铁匠说:“名字怎能给人呢?”
怪物说:“如果把名字给我的话,我就进入你的身体,让你的力量变大作为谢礼。”
铁匠说:“真的吗?那就把名字给你吧。”
怪物进入了铁匠的身体,变成了铁匠,成为村子里力气最大的人。
然而有一天,铁匠突然喊道:“看看我!看看我!我身体里的怪物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
她点燃火星,扔进汽油中,黑色的眼瞳倒映着那束急促燃烧起来的火光。就在火舌快要吞噬到她的那一刻,脱掉长裙,扔进火中。
她像是那本绘本中的怪物,拼命地往东跑,一心想要逃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旁,雨中站着两个男人。
甚尔撑着伞快步走近裕里,孔时雨脱掉外套递给他。
车内,裕里捧着那本绘本,可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到那上面,她身上披着孔时雨给的外套,全身被雨水打湿。
甚尔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什么都无法回应。
连呼吸频率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稍不留意就会错失她的声音。
甚尔正在给裕里处理伤口。
她的脚踩在他手里,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血从她的腿流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红珠子一样。
拔锈片的时候,她连颤抖都没有,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裕里,看着我。”
他严肃地把女儿的脸转向自己,逼迫她将视线集中。
甚尔没由来的惶恐。
温度,对,就是温度。
裕里的眼里,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应该拥有的情感。
车载广播突然被打开,孔时雨将音量调高,舒缓的音乐流淌而出,车上的三人显然都没有心思听。孔时雨切换频道,最终定格在一个常听的新闻频道上。
“截至目前,东京都的现任知事是猫山里百咲,年仅26岁的她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市长。”
她的眼瞳动了动,像是回到了现实中——
裕里的记性很好,只要是她想记住的东西,可以原封不动的复刻出来。年幼的裕里有很多玩具,在玩具被丢弃前,她总会将那些东西摆到同一个位置。包括书本,家中其他东西摆放的位置。
但最近,她变得丢三落四。
惠是最先注意到裕里变化的人,他和姐姐上一秒做着事情,下一秒,裕里就会忘记她正在干什么。
他拜托姐姐去拿些沙包,和悠仁在小院里等啊等,都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两个孩子疑惑着走回家中,就看到裕里正盯着某处发呆,手中抱着一些水果。
他问裕里怎么了?裕里回过神,将手中的水果递给他。
惠摇了摇头,他让裕里帮他拿沙包,不是水果。他想和悠仁玩躲猫猫游戏。
裕里眨了下眼,她没有解释什么,扭头又上了二楼去拿东西。
“裕里姐姐是不是生病了?”悠仁一边想着,一边有点担心地看着裕里离开的背影。
他从小跟爷爷一起长大,没有爸妈在身边的孩子总是更敏感一点,很容易感觉到别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不太清楚,”惠有点不安地说,“自从姐姐从东京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
“这算病了吗?”
“但姐姐看起来挺健康的啊。”
这种事情其实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裕里和惠有不少共同的绘本,但有一本旧旧的,她从来不给惠看。
小孩子嘛,好奇心特别重,他和悠仁打算找个机会偷着看看那本书。
没多久,裕里拿着一叠纸鹤回来了。
惠和悠仁面面相觑
从东京回来后,裕里表现得很正常,像往常一样生活着,偶尔会离开家一段时间做别的事情,每天都会按时回来不让他担心。
闲下来的时候,裕里不怎么抱着那笔记本玩了,开始看一本绘本。
他记不清那本书什么时候给裕里的,或者可能是裕里自己买的。总之,那本绘本的封面让他觉得特别不舒服。
他向狐仙求教,狐狸的育儿经验是如此丰富。
“举行一次家族野餐活动吧!”狐仙兴致勃勃的建议着,自费为他们购买了车票。
那天早上,裕里看到床头放着一套女式裙裤装。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床头灯旁有张纸条,是她的笔迹,写着:野餐,池袋,小雏。
她明白了,今天的行程是陪伴家人。
她洗漱后换上衣服,走到门口,发现门后还有张纸条:要微笑,别让家人担心
猫山里小姐的统治计划正如期进行,互联网上充斥着大量关于她的正面新闻。与此同时,星野小姐作为受害者对犯人的控诉也戏剧性地落下帷幕。
裕里仰望天空,看到蓬松柔软的云朵漂浮着。
惠走到她面前,伸出双手:“姐姐,猜猜看左手和右手哪个手里有糖果?”
裕里指了下。
“答对啦!这个是姐姐的啦!”
惠摊开左手,一颗包装彩色玻璃纸的水果味硬糖出现在她眼前。
惠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时不时抿嘴,偷偷注意着裕里的表情。
几分钟后,裕里一个人去了卫生间,惠亦步亦趋。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人流渐渐散去,惠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赶忙拽住一个中年女人。
“我姐姐去了卫生间,但等了好久还没出来,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阿姨能帮我看看吗?”他伸手比划着裕里的大概模样。
女人答应了,可过了三分钟回来说里面没人,什么都没有。
他顾不得男女有别冲进卫生间,一间间推开去找,裕里不在其中。
惠的心骤然悬空,整个视野都显得不稳。
他强压恐慌,跑去找甚尔。
在乘车区域,他看到了裕里和甚尔的身影,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惠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面前,甚尔面色如常,示意他不要多嘴。
上车后,三个人坐下了。甚尔叮嘱裕里不要离开座位,然后带惠去接热水。接着,他把这十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惠。
甚尔是在服务台跟前找到的裕里,她正在和乘务员沟通,乘务员耐心地询问她想要找什么,还看了看她的车票,想知道她要去哪里。
裕里一直在说:“我想不起来了。”
她说的不是“我不记得”,而是“我想不起来了”
两种说法有点微妙的差异,说明她尽力想了,但就是想不到。
她的记忆因为某种心理问题出现混乱。
事情变得严重了。
第39章 秋葵
她不清楚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周围的一切。
发呆,抱着小狗发呆。
太阳晒在身上的时候很暖和。
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在想。
野花编织的花环落在她头顶的时候,轻飘飘的好像一片羽毛,一阵风拂过,然后就被恶趣味的大人们拍下了照片。
但是她似乎有点…感受不到那种快乐。
也不能说是感受不到快乐,而是她变得迟钝了。她的行为、思维逻辑、反应速度,各种意义上的迟钝。
这样可不行,她这种状态明显不对劲,不正常。
就在小雏的狗准备咬她的手臂的那一刻,甚尔迅速按住了狗的脑袋,把它拉开,然后随手就扔进了河里。
“裕里,你在想什么?”甚尔的询问打破了沉寂。她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没什么。”她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从野餐布上拿起两片面包,慢慢地放在餐盒里,又加了生菜和沙拉。
“你在难过。”他说,眼神里满是关切。
“没有。”她否认得太快,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情感是相互的,他没有,我也不会有。”
甚尔的表情稍微变了变,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裕里的头,然后轻声问道:“我帮你干掉他,行吗?”
“死亡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但至少能让你不那么难过。”
“我没有难过。”
一味地否认在甚尔看来似乎成了狡辩,裕里顿了顿,接着说:“好吧,我不确定这种感情是不是难过,我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而已。”
甚尔与银仙对视,眼中满是担忧。他们明白裕里心中有结,而这个结,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
“接着说。”银仙鼓励道。
他的声音温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诉。
“——有点挫败,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不对,这个用词并不恰当。
甚至美化了她在夏油杰心中的形象,确切说,他厌恶我。
“那种事情,那种简简单单的答案,甚尔可以做到,惠也可以做到,为什么他不能?”她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和不解。
“说清楚点吧,孩子。”银仙忽然插嘴道,“挫败的根源于何处?”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没办法影响他的决定,也不能让他因为我而作出什么。他的想法,我控制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在说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甚尔和银仙相视,银仙说:“或许这个念头本就错误,没有人能主宰另一个人,人是自由的。”
但裕里似乎并不买账,她摇了摇头:“他说他需要我,想要我成为他的道标。”
甚尔冷笑:“别信男人的话,裕里。他们和骗子的区别只是不在通缉令上。”
银仙说:“如果做不到引导别人的灵魂,那对你而言就是个负担,甚至可能摧毁你自己。”
他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裕里内心深处的某扇门。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渴望掌控他,想要完全拥有他,但同时却不愿为他可能的堕落负任何责任。可以理解吗?”
这句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甚尔和银仙都愣住了,他们没有预料到裕里会有这样恐怖的想法。
银仙首先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你不能那么做,那简直就像个……就像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他实在没法对裕里说出这种话。
裕里问:“你要否定我?”
银仙看着裕里,认真地说:“我是在帮你纠正啊。他都是成年人了,你也快成年了。要知道,操控别人的人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玩笑话,你想过没有,要是真做了这些,成功了又该怎么办呢?你敢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吗?能接受他的全部吗?如果那个男人能轻易反控你呢?你该如何自处?”
女孩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知道银仙说得对,但她还是无法释怀。
她无法接受夏油杰对她的态度,无法接受他对她的厌恶。
裕里忽然抬起头,执拗的看着银仙:“是他先伸出手的。”
他先开口,说了些让人着迷的话,想要了解全部的她。
然后又第一个松开了手。
人和人之间更多是的泛泛之交,然而,裕里在情感交往方面存在明显的偏差。她太执拗了。她总是带着极端的攻击性来进行每一段社交,说是社交,不如成为侵略。
她把那股恐怖的掌控欲在和那个高中生的交往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又该如何引导她呢?
银仙揉了把额发,避开裕里的视线。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向裕里传递那些宽慰人心的话语。
“其实啊,在感情里,谁都做不到坦诚相见。就算是妖精,也难免会有点小私心,这很正常。”
裕里打断了他:“银仙先生,你打算开始骗我了吗?”
“你在抓头发,舌尖绷紧,视线闪避,你在焦躁。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对我厌烦了。”裕里目光直视他,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银仙瞪大了金色的眼睛,急忙摆手:“别胡说!不准随便猜大人的想法!”
他猛地跪坐到裕里面前紧张道:“不会哦!我才不讨厌裕里呢!其实我不是讨厌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引导你。你和小雏一样,总爱问些让人深思的问题,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作为一个狐仙,融入现代社会的节奏已经够难的了!”
“哎?银仙哥哥不是人类啊?”一直沉默的小惠震惊了。
“让我们将银仙送走吧。”小雏突然打断说,“人偶对银仙的无孔不入地管教已经产生了逆反情绪。”
“啊!为什么啊小雏!!”银仙抱着头哭得很伤心。
小雏从背包里拿出了招灵游戏的工具,平铺在草地上:“再配合这个测谎率高达99%的测谎仪,没有人能逃过它的检测。”
“有点意思,来玩玩。”甚尔完全是想配合市松小雏跳过这个话题,再聊下去,裕里非得把银仙逼到崩溃。
他的女儿,很擅长用言语摧毁一个人的身心,虽然她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小雏掏出一枚硬币做屋。
银仙轻轻按住硬币的另一角,笑着说:“开始了,小雏想问什么呢?”
“银仙银仙,请出来跟我们玩吧。”
“嗯……小雏啊,我一直都在呢。
“银仙银仙,生命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安乐死是罪孽吗?银仙的三围是什么?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人鱼烛究竟有多长?”
“白色。”
“叮咚!”测谎仪亮起代表正确的蓝色光芒。
“只回答了内裤颜色的银仙,一点用都没有。”
“是你问题的原因啊!”
“那么时政问题呢?”
“我可以回答。”裕里说道。
“禁止场外援助。”小雏瞧了眼裕里,随后问道:“银仙银仙,裕里爱着甚尔吗?”
“当然。”
“叮咚!”
“银仙银仙,这份爱是恐怖的吗?”
“当然不是啊!”
“叮咚!”
裕里的目光落在了小雏身上,小雏显得格外平静。
裕里却感到一阵紧张的情绪涌上心头,或许是因为小雏提出的某个问题触动了她内心的某根弦。
“银仙银仙,裕里对爱的理解是错误吗?”
“呃——错误?”
测谎仪猛地亮起红灯!
“银仙银仙,爱能否被准确地定义呢?”
“”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银仙银仙,裕里为这段友情所感受到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吗?”
银仙沉默片刻,然后坚定地回答:“…存在。”
小雏拉着裕里,把他的手按在硬币上:“来试试看吧,银仙的bug被人偶修好了,之后的问题肯定都会有好答案的。”
市松小雏认为,如果银仙要否定裕里对爱的认知有错误,那进行否定的一方必须拿出价值更高的东西,才能使这种否定成立。
而不是用那些虚无缥缈的抽象概念来让她的朋友明白,何为爱——
夏油杰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先去了池袋的那栋独立公寓。
他戴着棉纱手套,把买来的家具一个个搬进屋里,拆封、擦洗、摆放好,还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放。多肉植物得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因为绿色总是——
他的动作僵硬了下,抿了下干涩的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和裕里有关的事情。
擦洗完地面后已经是第二个白日。
那条有着绮丽尾摆的孔雀鱼蔫蔫的靠在浮叶上休息,偶然吐出些泡泡,鱼的眼睛睁的很圆,不知看向何方。
夏油杰突然有点慌,因为这条鱼连喘气都好像很费劲。
尽管看起来有点狼狈,还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那对玩偶,夏油杰挑出绿色的那只狮子玩偶,成对的水杯,几个造型可爱的抱枕太多了。
和裕里一起买的是在东西太多了。
需要一点点分拣出来,就像要把和她的回忆一起从这些物品里剥离。就像发现了病灶的患者,需要一步步的剔除病根,这个过程痛苦且艰难,但他相信,身体是朝着健康的方向好转。
手机的铃声打断他的思路,他脱掉手套,接起电话。
“杰,尽快回高专。”是夜蛾老师的声音,大概又有什么紧急任务了吧,这段时间他确实耽搁了太多事情。
“我知道了。”
杰略带疲倦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响起
然而,高专内只有硝子一人。
“老师让你乖乖待在这里等他回来,不要在想着出去了。”这种类似警告的话,硝子说出口。
“是要责罚我吗?”
“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硝子说。
夏油杰垂眼,掩盖住那点情绪。
下午四点多,带新人出任务的悟也回来了,是完全不认识的面孔,即便他们互相介绍了番,夏油杰还是没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晚上九点多,灰原和七海穿着破破烂烂的制服归来,抱怨这次任务的对象有多难沟通,差点让那人死到咒灵手上。
夏油杰听着,他心想:那就不要管了,随便她死掉好了。
之后,他和悟回到寝室打游戏,说了些什么他有点记不清,总之发生了一些争吵,悟走了。
两日后,夜蛾正道回到高专——
就差没开直播表演了,举着咒术师的身份,把那些政要的丑闻和违法事情全都提交给了警方。
他就不明白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夜蛾正道心里满是失望和担忧,毕竟夏油杰本来是三个人里头相对稳重的,谁知道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杰在办公室内挨骂,硝子和悟在门口乱聊。
该说点什么吧,和裕里的相遇并没有让他的心态好转,反而朝着另一个糟糕的方向急速堕落。
硝子突然觉得夏油杰的情感正在慢慢消失,这让她脑子一懵,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硝子很无奈。
“哈。”五条悟气得笑了出来,其实这段时间他心里也挺憋屈的,怎么没人来关心关心他啊!
“他和那个女孩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揭露了很多高层的丑闻。”
“之后呢?”硝子问。
他直截了当地说:“当然是压下来啊,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我早就看透了。”
比如他这颗价值一亿的脑袋早就在黑市炒的满天飞了,还有谁的脑袋能值这么多钱!
也没见有哪个胆子肥得像猪一样的家伙敢来送死啊。
“我以为杰懂这个道理。我们一直努力去救普通人,但这事有个限度,硝子你也明白吧。”悟摊开双手,指着自己,“我们也是人啊,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己,为什么要忽视自己而去在乎他人呢?对我而言,他曾经能够很好地平衡这两者,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却变了。”
“如果是悟一定能做的更好吧。”“只做到这点程度怎么配活着呢,我的能力应该能发挥出更多的潜能吧”“好想成为他啊”
“他怎么敢对我说出这种话!”五条悟的声音低沉而愤怒。
他那苍青色的瞳孔中,阴霾的情绪如乌云般密布。
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他,杰也应该站在他这边啊!
喜欢强者其实没什么不好,他就是被那些在某些方面比他强的人吸引。
他爱和喜欢的人开些不切实际的玩笑,但可不是那种为了逗大家笑而没心没肺地牺牲自己的人,然而,总有人误解他的玩笑话为贬低和恶意,实际上他只是为了自娱自乐而已。
不幸的是,有一天,杰也成了那些误解他的人之一。
一秒,又大概过去了两秒。
“算了,和迷茫中的笨蛋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尽力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不快——
一声接一声的质问,像重锤般砸在夏油杰心头。夜蛾正道随后宣布的惩罚,不过是一场小小的禁闭。
夏油杰心里想着,可能因为我的能力对他们还有用处,所以才没有对我做出更严厉的处罚吧。
就这样,连新生欢迎仪式都错过了的他,只得到了几瓶罐装饮料。
他坐在椅子上,随手打开一瓶,搜索着名单上那些人的名字。
橘原彻,在93至96年担任众议院议长期间,为了牟取权力和利益,指使其部下犯下了32起案件。
福田太郎,在96年大选失败后投靠了猫山里家族,负责处理秘密事务。期间残忍灭口了11位知晓其身份的受害者,三起无头案件均出自他手。
久保夫野,进行了三百四十一起拐卖妇女案件,并对其中一百四十一人虐待致死
相比之下,这些人的行为比任何诅咒更令人发指。
即使那些明显的证据就在眼前,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还是有办法逃避责任。他们轻松交了一笔罚款,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享受生活。
他应该感到难过、痛苦和愤怒。但在这一刻,他的心情非常平静,好像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一般。
他只是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裕里曾对她说过的话,她当时的神情。
对啊,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
接下来几天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情况偶尔也会出现。
夏油杰总是那个愿意倾听和承担他人负面情绪的角色。
而五条悟则是发完牢骚就忘了的那种人,他不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里,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持续消磨着自己。
但夏油杰会把那些情绪藏在心里,慢慢地积累起来,直到有一天因为一点小事情就爆发出来。
就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时隔多天有关他禁闭的处罚终于被收回了。
他和悟接到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
天内理子,四岁就成了孤儿,父母在一场事故中离开了她。从那以后,只有黑井美里陪在她身边。理子从小就觉得自己有“光荣的使命”。
实际上,她内心也有小小的期望。她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和朋友们一起开心生活,如果美里能一直陪着她就好啦。
不过呢,人得懂得感恩。
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这是责任啊。
比天内理子更明白身为星浆体的残酷命运的人是黑井美里,正因如此,她厌恶着自己家族的世代工作。
服侍星浆体,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但是,当那个黑发的小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攥住她的手指,问她能不能不走,那一刻,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因此,在那两个咒术师试问理子有没有做好和天元大人同化的准备,愧疚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理子,你真的明白和天元大人同化意味着什么吗?
然后,她们之间发生了争吵。
她和理子之间很少吵架。她一般扮演着年长者的照顾者角色,应该更包容一些。多数情况下,她会下意识压抑住自己的真实情绪。
“喂,你带零食了吗?”理子向夏油杰求助着,少女那对纯粹的瞳孔看向他,带着某种期许。
等夏油杰回过神来,恍惚的翻找着口袋,他才想起来。
“抱歉,只有一块巧克力,悟应该有带些零食,我帮你要点。”他解释道。
“不要。”天内理子拒绝道,“你现在过去肯定会看到美里,她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好像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用很轻松地语气说:“和妾身去买些吃的吧,等五条安慰完美里,妾身再过去,然后和美里道歉,她就会原谅妾身啦。”
巧克力甜腻的口感融化在齿间,夹杂着苦涩的滋味。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搞定的。”夏油杰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说道。
“如果这都不会被原谅,肯定是道歉的态度不够真诚。”她还得意地说,“妾身可是很会求得别人原谅的,你们这种外行人哪懂这些。”
理子那天笑得特别灿烂,但慢慢地声音小了下去,最后甚至有点难受的感觉:“再说啊,如果因为生气浪费了我们不多的相处时间,以后回想起来,肯定会后悔的。”
夏油杰睁大眼睛看着她。
“哎呀,明明不是我的错嘛,却要我先低头,真是没面子。不过呢,家人就是这样,美里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天内理子买了很多零食,还有两束鲜花,她递给夏油杰一束。
“不用谢,这是送你的。”天内理子得意地晃了晃手指,“我知道了,你和五条也吵架了吧?作为败者联盟的我们要互相帮助呀。一起去道歉吧,这是首领的命令。”
夏油杰脚步一顿,他看着手中的那束向日葵,低声道:“如果你的朋友欺骗了你,也可以原谅吗?”
天内理子眨了下眼睛,毫不犹豫道:“可以哦。”
别说道歉了,三跪九叩都是可以的哦,因为她可能连朋友都快见不到了。这种类似将死者的心态,让天内理子那别扭又傲娇的性格瞬间变得特别坦诚。
他们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路边的圆形花坛处坐下,天内垫了张纸,撑着下巴问他:“和妾身聊聊看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变得像一团被揉皱的草稿纸。”
观察他的细微表情,需要的时候靠近,一边注视着他的眼眸一边认真倾听,在确保他能感受到自己认真的时候,给他想要的回应。曾经,裕里做的很好。
他开始讲话时有些磕磕绊绊,因为理子时不时地插话,打断他的节奏。后来,理子突然安静下来认真的听他讲着。
接着,是关系的分歧点。
那是一个糟糕的雨夜,从那天起,他就对下雨天感到厌恶。
理子琢磨了一下说:“你是觉得她骗了你?那些关于自己经历的话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你同情她?”
夏油杰听了,表情突然有点僵住,他摇摇头说:“她所说的内容三分是真实,七分是虚假的。她从来讲的都是有一定依据的事情。”
这是痛苦的根源,真假交织且不清晰。
正如他和裕里之间,真情中混淆着假意。
他不喜欢这种界限不清晰的关系。
好厉害的人呀,天内理子撑着侧脸想。
“这类人想获得他人好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夏油杰不可置否。
“那么假设,你了解的那个完美的她只是表象面具,无论对待任何人,成熟的,宽容的她,都会以此为手段来进行维持自己的社交。但她的内里实则是孤独,失爱,甚至有些自私,如果这样的话,你还会喜欢她吗?”天内理子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夏油杰的心里。
在意识到旧屋内存在咒灵之后,他更加确信裕里在欺骗他。然而,真正引起他怀疑的是察觉到裕里精心策划的一面,并对此毛骨悚然,从而对过去每一次与她的接触产生了质疑。
夏油杰移开了视线。
答案明确了。
他痛恨的是谎言和利用。
“说真的,你好像个人渣。”天内理子说。
“如果是妾身的话,大概被那女孩玩到死,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即使被利用也认为她在为妾身好。”理子伸出两只手指,慢慢地靠近,“因为从一开始,妾身便是无法走入她心底的角色。”
“但是你做到了,你对她说过‘让我接触真实的你’‘我可以包容你’这种直击心灵的话。她信了,也带你看了。但最终,你退缩了。”
“你跑了。”天内理子握拳砸向手心,“是啊,你怕了,像个胆小鬼一样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说实话,你怎么会认为有人能像神一样无条件地包容另一个人呢?这种共情和理解能力,其实更让人害怕吧。”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纯粹,和你可不一样,和悟也不一样。”
声音的主人因为情绪高涨也随之增大了起来,狐狸般的眼尾也随着挑起,倒是比第一次见面看着精神许多。
他听到理子清脆的笑声,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有趣。
“所有感情都有目的。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带着某种需求。我对美里的爱中也夹杂着占有欲。我不想看见她对第二个女孩,像对我一样热情。”天内理子轻声说。
“我保证,你不会想看到她对别人也像对你那么特别。”
“我——”夏油杰试着开口。
“任务结束后立刻找到她道歉吧。”天内理子果断道。
“没那么简单。”
“在困难也要去做!”
“为什么?”
“因为你的话里感觉你特别需要她呀。”
理子轻轻拍了拍花上的灰尘,把两束花抱在怀里,然后转身。
耳边的白噪音戛然而止,夏油杰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重重地呼吸了下。
天内理子好像被赋予了重任般,认真的和美里道歉,等美里原谅了她之后,她还抱住了美里,然后朝旁边夏油杰挤眉弄眼的,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吧,是不是很简单”。
接着,他们去冲绳玩——
阳光,沙滩。
她躺在沙子里,感觉自己像被烤架炙烤的鳗鱼,体验这种类似煎熬的快乐。
海水扑面的那刻,她捂住脸挡开海水,笑容灿烂又明亮。
从出生以来,大家都说她是特别的,跟别人不一样。对她而言,这种特殊反而很平常,尽可能的避开危险,努力的活到了现在,都是为了和天元大人同化。
就算和美里,和朋友分开也不要紧,不管多么难受
但是,她果然还是想和大家一起去更多更远的的地方,待得更久一点。
而距离同化的日子越来越近,那害怕失去的痛苦,也越来越强,如游鱼般荡过脑海。
前往薨星宫的路途中,大家都缄默不语。
即便天内理子想要说些有趣的话题活跃气氛,张口的那一刻,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抿住唇,苦涩的无声笑了下。
很快,一个陌生男人的袭击打破了沉闷的局面。
刀子横空穿过腹腔,没有伤及肋骨,但痛感是明确的。
五条悟甚至有心情扭头和那个男人开玩笑:“我们是不是见过啊,朋友。”
“别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啊,我可是记不住男人的名字。”
他慢慢抽刀,像是为了延长此刻的痛感。一脚将五条悟踹开。
五条悟拍掉灰尘,咳嗽几声:“没事的!虽然流血了看着很吓人,内脏和骨头都没有伤到哦!”
接着活蹦乱跳的从树堆里跑出来。
五条悟冲夏油杰说:“天内交给你了,尽快把她带走,甚尔我来处理。”
夏油杰惊愕,那个男人就是甚尔?!
他扫了眼逃跑的天内理子和夏油杰,甚尔换出天逆鉾,进攻的姿势停顿了下。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在很早之前啊,他见过这小子。
对,想起来了。
在五条家宅邸附近,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能发现他站在身后的只有这小子。①
“天内的悬赏已经撤销了白痴,就算你现在杀了她也换不来钱!”
五条悟躲避着甚尔的攻击。
“是我撤销的,你这个白痴。”
甚尔的速度更快了。
开什么玩笑那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吗!还是说以前和他交手的场合这人都留手了?
悟闭上眼,通过感知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咒灵的咒力来捕捉甚尔的踪迹。
“等等,我们来聊聊吧,既然没有赏金你干嘛还要继续!钱的话我可以给你,还是说——”
“术式——苍”
他强行用术式隔开了甚尔企图靠近他的动作,这个术式的运转对他而言也破费力气,他擦掉了把汗水。
“没心情聊天吗,我明白了,是因为裕里——”
五条悟猫一般璀蓝的瞳孔蓦地瞪大,他嘴角那抹笑意瞬间消失。
天逆鉾强行破开五条悟的术式,横刀插入脖中。甚尔紧接着迅速换刀连续刺出数刀,捅的脑浆翻飞。
直到视野被捅毁,五条悟也没想到有人会破解他的无下限术式。
甚尔收刀,蹲在五条悟身侧。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肆意妄为的个性迟早会*害了自己。”他轻轻拍了拍五条悟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平静地说。
“瞧,报应来了。”
第40章 金枪鱼寿司
位于九州岛中部的熊本,如同被打开了水闸,雨水连绵不绝。
经历了连续多日的大雨,气象台不断更新着最新天气预报,并称当地政府已经有充足的应对方案和排水系统,居民只需安心待在家中等待雨季过去就好。
然而,就在这个雨天,家中空无一人。
窗户被雨水敲打,杂乱无序的声音如同阵阵擂鼓,裕里被这声音从梦里吵醒。她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随后坐起身,走下楼梯,到厨房的冰箱取出一桶冰牛奶。
透过橱窗,可以看到树根在雨水冲刷下形成了小漩涡。雨水积得越来越多,有形成洪灾的倾向。
【五日后归来。】
黑板上写着他的归期,他又出门了。这段时间,他常不在家。他在忙什么?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裕里走出厨房,随手拿起昨夜扔到沙发上的薄毯裹住自己。
她打开门,一个老人在雨中急匆匆地出现。他神情焦急,开口便问:“你有见过我的孙子吗?”
那张脸庞瞬间与记忆深处的形象重合,是悠仁的爷爷,虎杖倭助。
她侧过身让开一条通道:“您可以进来休息下,慢慢说。”
老人摇头:“真的没时间了,再拖一会儿雨水堆积起来我孙子就有危险!我找他半天了,既然他不在你这儿那就算了,我再接着找找!”
裕里喊住他:“让我去找吧。”
她迅速换上衣服,带着雨伞出门。
虎杖倭助急得不行,甚至想陪她一起出去寻找。然而,裕里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二十分钟后我会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她看了眼虎杖倭助,如同打量般上下扫视了番,“您跟着我只是拖累。”
门再次关闭。
裕里用手机开了个软件,是她自己做的简易定位软件,只能近距离接收目标的位置。
她撑开伞,走进雨中。
在四公里外的沙滩公园的大象滑梯下,她发现了两个孩子。悠仁和惠的肩膀相互靠着,头也紧挨在一起,正沉沉地睡着。
当裕里尝试把他们叫醒的时候,惠先醒了。
“你找到我们了。”惠说。
裕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迅速抽回了手。
这个过于成熟稳重的态度,明显不是小惠,而是另一个惠。
“嗯,下雨为什么不回家?”裕里一边说着,一边钻进洞口,用伞挡住了飘进来的雨和风。
惠轻轻推了推悠仁,慢悠悠地爬过去,靠到了裕里身上。惠闻到了浓浓的尘土味和潮湿的气息。
“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们。”惠说,趁着悠仁还没清醒,他赶紧告状,“悠仁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这几天都晚归,每次被抓到都会挨打。今天他本打算离家出走,但碰上暴雨,只能躲在这儿。”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完这些,还轻轻碰了下裕里的肩:“好久没见了,姐姐。”
裕里从他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大惠的时间流速和他们的不一样。可对于小惠来说,只是睁眼和闭眼的区别。
他看起来兴致不高,只是一直蜷缩着身体,往裕里身边靠,像是在汲取安全感似的,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他说:“我不喜欢阴雨天。”
因为那些恶心的东西,总随着雨水钻进人的身体。
他说:“我的世界毁了,裕里。”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悠仁。都没了。
他像个胆小鬼,逃到了这里,苟且地活着。
毁灭也有消亡,不可再生的意思。
是人为引起,也可能是自然发生。
就惠的话而言,很大可能是人为导致的结果。那么推定为最差的结论,他的世界线陷入了某种物理层面的破坏,这种破坏连带着社会的生态体系崩溃,以至于他没办法进行正常的生活社交。也就是说,惠除了她的世界,已经无处可去了。
真可怜啊,裕里心想。
她轻轻地摸了摸惠的背,感受到他颤抖的躯体,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惠,好可怜。
“没有地方可去,就留在这里。”裕里用肯定的口吻说道。
悠仁打着哈欠,喊了声“裕里姐姐”,就往她怀里钻。他跟惠挤在一起,格外的粘人,好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小动物。
裕里的眼睛看起来很平静,带着潮湿的水汽,她把话又说了一遍,怕暴雨声盖住她的声音,认真地看着惠。
“惠,你一直都是姐姐的全部。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出生,是为了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给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睫毛没有震颤,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仿佛这些话在心中练习过千百遍——
「你的术式很奇特」
「不是什么很难学的东西哦,也有其他咒术师明白无下限的运作原理啦,这个术式不是我专有的术式,但是,能使用这个术式的只有我,猜猜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才啦」
在阿基里斯追龟的故事里,尽管他需要跨越无数个区间,但追赶的总距离其实是一个收敛的级数。五条悟的能力就像把这个无限收敛的级数变成了现实。
故事中,阿基里斯每次到达乌龟之前的位置时,乌龟都会再前进一点点。
所以,阿基里斯追乌龟的过程就是一个无限的、不断缩小差距的过程,最终他一定会追上乌龟。
也就是说,五条悟的能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杀死五条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让他自己撤掉那个无下限术式,要么强迫他解除这个术式。
当五条悟毫无戒心地把这些全告诉了他,那一刻起,死亡的结局就已经定下。
他目光凝视着那具逐渐失去生气的尸体,语气平淡地来:“瞧,报应来了。”
薨星宫主殿内部。
杰带着天内理子抵达这里。
“走下楼梯,穿过大门,到达那棵大树的根部,你会走进一个和高专周围结界不同的特殊结界,只有受邀请之人才能进入。天元大人会保护你直到同化结束。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头,然后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
杰一边讲,一边回忆起夜蛾正道布置任务的场景。他明白,夜蛾把同化说成了抹杀,是为了让他们对此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所以,在他们见到天内理子之前,他和悟已经商量好了,如果那个少女不同意同化,那就算了。
“那,那天元大人怪罪该怎么办!”理子紧张的神情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夏油杰微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总能解决的。因为我们是最强的咒术师啊。无论你选择什么,我们都能保证你的未来。”
他轻轻挥手示意:“开心点吧,不要再有负担的活着,也别再用那种沉重的视线感受这个世界了。”
随后,理子泪如雨下,释然地伸出手朝夏油杰。
他成熟悲悯,对弱者宽容,对强者一视同仁。甚至连悟都将他当做善恶的指针。
对于弱者满含感激伸出的双手,他救赎起来总是得心应手。在即将触碰的同时,他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感。那是源于对某人突然而起的内疚感,稍微减轻了些许
亲耳听到那番温柔话语的甚尔感到尤为恶心。
那是上位者自以为是的宽容和慈悲,真是个蠢货。
穷人根本守护不了那种珍贵的品质,就像从穷鬼那里抢东西,结果只能掏出满头虱子。
他举起枪械,瞄准目标,冷酷残忍地扣下扳机。
“砰——”
血从女孩身上溅出来,她眼前全是红光,那一刻,她尚未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夏油杰突然瞪大的双眼,和他那失控的表情已经预示了结果。
天内理子连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匆匆结束了她短暂的人生。
“好,都辛苦了。”甚尔走出黑暗。
“你为什么在这里!”夏油杰睁圆瞳孔,愤恨的目光紧盯着他。
“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当然是因为我杀了五条悟啊,”甚尔持枪的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光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子,还有你。拥有个好皮囊,圆满的家庭和不错的术式,就肆意地玩弄他人情感。”
“你这家伙,看到别人因你而哭,很得意吧。”
听闻悟的死讯,他自然是认为对方在欺骗自己!悟怎么可能死呢?
他召唤出虹龙,咒灵大声吼叫着朝甚尔冲了过去。
甚尔弯腰,绷紧肌肉,巧妙地躲过了那条大虹龙攻击的同时,刀身插入了咒灵的身体,轻而易举的破开鳞片,如同剖鱼般鳞片翻飞,几个呼吸间就将虹龙开膛剖腹,他踢开咒灵的残躯,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余光瞥到了天内理子的尸体时,他笑容微敛。
“别急着打,我们先来算算总账。很早之前我的女儿裕里多托你二人照顾了。”他在屋檐上闲庭信步,随意抬起两根手指,“涩谷坠楼一次,旧城区第二次。”
“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人总是这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眼就忘。毕竟,受伤害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亲近的人,对吧?”
“我很了解你这种人啊,拥有的太多,可以肆意挥霍。”
“保持谦卑,良善的活着,才能无祸无灾,无人记恨。”
“关于裕里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但那些不是和你细聊就能说清楚的问题,不不对,只有当事人面对面才能将一切说清楚!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刚才杀了理子!”
“有够自大。”他冷笑一声,心中的怒火愈发不可遏地膨胀。
“咒灵操使,不过如此。”
分心躲开来自咒灵的攻击,甚尔闪身至夏油杰身前,迅速扣住了夏油杰的脸庞,狠狠地砸向地面,瞬间形成一个大坑。
“继续撑住啊,小子,不把骨头都拆一遍,可不算结束。”
比起这男人嘲讽的语气,疼痛的感觉反而来的更剧烈,他的体术并不弱,但在男人看来如同猫戏老鼠般可笑,几招下来他的筋骨错位,关节呈现扭曲的姿势垂落在土堆。
疼痛的同时,夏油杰意识到男人是在泄愤。
他的手一点都没有颤抖,攻击的路数招招致命,显然已经习惯了使用暴力,直到杰临近死亡的边缘失去意识才停手。
“你这家伙死了的话,吸收的那些咒灵会呈垃圾式爆炸吧。所以,可别轻易死掉啊,感谢你爹娘吧,你们这种得了上天恩惠的人也会败在我这种不会用咒术的猴子手上。”①【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