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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她愿意挤尽海绵里的水,为了多见柳见纯一面。


    小树的心意, 柳见纯自然全盘接收。她将戒指戴在了右手中指上,结果被徐蔚然一眼就发现了:“那该不会是小树送你的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柳见纯问,这戒指是窄戒, 哪里有那么显眼。


    “谁让我们两个朝夕相处的。”徐蔚然耸了耸肩, “你信不信要是周末和她们一块吃饭,我还得是第一个发现的?”


    “你当时是怎么若无其事地把这戒指戴到右手中指上的?”徐蔚然追问,“我还真没想到, 小树竟然会送你这个礼物,不过转念一想也合理。”她自己就把自己给说服了:“小孩子爱起来就是这么狂热,想想还挺怀念当年的校园恋爱的。”


    “小树没有说什么其他的。”柳见纯说, 她高兴之中,又有着一丝轻微的惆怅, 虞树棠的含义, 她又怎么能不清楚呢?她想要和自己天长地久, 代鹃的事情, 大概让她更没有安全感了。


    她和徐蔚然吃过中饭后分开, 等到了办公室, 她打开微信,今天虞树棠忽然想到之前曾提过的她运营的事情,这才发现她原来早和人家见过面了。


    小树在微信里很懊恼,明明姐姐说她可以一起去的啊!


    柳见纯耐心地安慰了她两句,心里却清楚, 不会有机会的。她和那位运营小姐一般见面在周六, 而小树周六是根本不休息的, 她只有周末能休息, 而且还得接受时不时工作上的打扰。


    小树还这么年轻,事业是很重要的。柳见纯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只是偶尔她也不得不思索,短时间可以,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时间久了,要怎样去更好地维持呢?魏迎说的重蹈覆辙,也不完全是危言耸听。


    柳见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仰起头靠在椅子上的背枕上,她得午休一会儿了。


    虞树棠提高了一点阻力,她往常都不会骑太高难度的课程,今天却觉得该更累一点。动感单车的课程一般都伴随着音乐,强劲的背景音里,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正在蹙眉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都不记得上次提到那位运营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自己试探着想跟着去,没想到姐姐早猜到了她的想法,主动同意了。结果她根本就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去的!


    柳见纯当然不会是故意的,一定是看她不可能有时间,才没有叫她的。


    她越想越有些烦躁,那晚的想法才不是说说而已,她下定决心,要利用一切空余的时间和柳见纯见面。姐姐需要陪伴,她又何尝不需要呢?


    烦躁被一种更深的渴盼替代了,她觉得自己简直过了一个最难忘的生日,完全回不到从前了。她一想起柳见纯,就觉得一颗心开始勃勃地发热,刚才那种烦闷和焦躁也奇迹般地暂时消失了,现在她只想微笑。


    智能手表震动了两下,她熟练地解锁锁鞋,下车淋浴,去食堂吃饭,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下午的工作即将开始了。


    无穷无尽的案头工作和邮件回复,虞树棠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就是无穷无尽。她很多时候枯坐一整天,反复地,没有尽头地调整字体字号和行间距。大约是以前的经历使然,梁文静对这方面极其重视,有着极其详细的规定,一点也不准许出错。


    她的邮箱也从来没有这么爆炸过,每天都要不停地跟进,回复,再跟进。


    她一边在键盘上敲打着,一边看着贴在工位上的便签、日历和闹钟。这三样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便签是每日轻重缓急不同的工作安排和重要事件速记,日历是本月的日程安排,她会特地买很大的月历,会议用红圈标起来,出差是蓝圈,而每当她过去一天下班,因为太晚没能去姐姐家里,她就会画上一个黑圈。


    她有机械手表,智能手表,手机,平板,每样东西都能看时间,可是她还是买了一个电子闹钟,很大的数字,夜光,直观到不能再直观。她三样东西对照着看,看完之后,心里总是飘飘忽忽地想:我今天得去姐姐家里了。


    外面是霓虹万千,法尔林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早上醒来之后的上午她很清醒,运动过后的下午她也很清醒,可天色一暗,时间一轮一轮地走到凌晨,她的意识就开始不自觉地飘忽不定了。


    目前她跟着四个项目,其中去京城出过差的那个梁文静手下的长期项目最大,是一家电影版权公司的蛇吞象并购,意图并不是为了借壳上市,就是通过并购取得对方的控制权。


    这个项目是曾经梁文静的师姐,现在壹玢并购基金的管理合伙人卫慧牵线搭桥,其中仿佛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事情,中间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参与,比起其余两个项目不知道复杂多少,而且现在还处在一个较为秘密进行的阶段。


    虞树棠有预感,这个项目两年之内能完成就算是好的,现在还不算很忙,往后肯定少不得要往京城跑了。


    十月的月历上十六号画了一个雀跃的青绿色,那天她度过了最幸福的一天。往后的……她定睛一看,一个一个的,密密麻麻的,怎么全是黑圈?


    她明明想得好好的,那晚也问过柳见纯了,她想尽量去见她,晚上下班了就去。怎么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怎么这都一周过去了,她还没去呢?


    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两点,早也要十二点了,每次想去,她都又想,太晚了,姐姐都睡了,这样去也见不到啊。


    不行,她必须得去了。


    虞树棠下定决心,在笔筒里抽出一支青绿色的软头秀丽笔,重重地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上了一个圈。


    她一点下班,公司有固定的交通补助,她还是平时上班能坐地铁就坐地铁,一是想在路程上放空自己,二是能听一些课程。不过下班的时候肯定是要打车,她输入目的地柳花路,一颗心比起兴奋,更是有种难言的惆怅。


    太想见到姐姐了,所以这样的见面,让她……很不开心。


    只有廊下的小灯亮着。虞树棠小心翼翼地进去,轻手轻脚地换掉鞋,她本来想上楼看柳见纯一眼,想想还是作罢,到一楼的那间卧室睡了。


    虞树棠将门关严,这才打开灯,卧室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薰气味,她这才发现床头上放着一个和楼上卧室同品牌的无火香薰,她走近一看,下面压着一张便笺纸:小树,睡个好觉。后面是一个可爱的笑脸。


    是那晚之后,姐姐特地替她准备的。


    虞树棠洗漱完扑到床上,觉得被子也是暖融融的,这种令人安心的香气和没来由的热度笼罩着她,让她几乎是无知无觉地沉入了一个甘甜的梦。


    她在家的时候也会很快睡着,不过那种感觉不是沉进去的,而是被拖进去的,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她被困倦的大手攥住,一把拖进了睡眠的地底。


    黑暗的视野微微地泛起亮光,光照缓缓地由弱变强,她也就顺其自然地睁开眼,柳见纯就坐在她床边,她朝思暮想的面孔此刻含笑望着她:“小树,醒了?”


    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久违的神清气爽,呼吸都异常顺畅,比骑完半小时的动感单车更精力旺盛。她闪过很多念头,周六晚上过来真是个无心插柳的最正确的决定,或许这周日也不要光想着补觉了,她可以和姐姐出去骑行,试试新车子。


    虞树棠嗯了一声,她捉住柳见纯放在床沿的手:“姐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的?”


    柳见纯俯下身,在她颊边亲了一口,这一下可不行了,虞树棠搂住她的细腰,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今早一起来我就发现了。”柳见纯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要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乱动,“我看到你挂在玄关的风衣了。”


    “想我了?”柳见纯柔柔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妩媚,虞树棠就好诚实地说:“特别想你。”


    “那抱我一会儿。”柳见纯说,“五分钟,好不好?然后我去做点早饭。”


    虞树棠紧紧地抱着她,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抱着姐姐,然后漫无目的地说话:“姐姐,我平时也像这样过来,不一定要周六,可以吗?”


    柳见纯笑着假装考虑了一会儿:“不行的,要是平时这样的话,你会很累的。从我这里到你租的小区不算很远,可要是到法尔林,就会远很多了。”


    她多添了一句:“小树,其实即使是周六也不用非要这样的,还像以前,周日过来就好。”


    虞树棠摇了摇头,她很愿意挤尽海绵里的水,多见柳见纯一面。


    柳见纯就好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那周六可以,但是平时不许。”


    这还比较能接受,虞树棠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我下午总是没时间回复你的消息。”


    “我们上午都会聊两句啊。”柳见纯说,小树上午的时候一般比下午要稍微轻松一点,她们会见缝插针地聊一小会儿。“而且我们中午都还会打电话。”


    “你也说是两句。”虞树棠说,有些坚持。“上午两句,下午干脆就几乎没有了。”


    柳见纯抿唇笑了:“那就不要上班啦,这样一天到晚都可以回复我的消息。小树,我们真要是每天一天到晚地都在聊天,往后话题会越来越少的。”她故意吓唬虞树棠:“聊得少一点,就聊得久一点,往后好长时间都有话题。”


    “姐姐,我觉得我是二十四岁。”虞树棠也笑,乌黑的瞳仁和颊边的小笑弧都亮晶晶的,招的柳见纯心里轻轻地发痒。“不是四岁,哪有这种说法,你糊弄我呢。”


    “我觉得很有道理呀。”柳见纯道,“专心工作,不用想着回复我,你不回复,我自然知道你是有事的。”


    她捏了捏虞树棠的右耳,上面戴了一枚简洁的银色耳环,一半做了蓝珐琅的拼色。“昨晚什么时候过来的?”


    “两点到的。”柳见纯穿着一条薄薄的绸缎睡裙,虞树棠隔着这层薄而温的布料,情不自禁地抚摸过她的脊背。她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点:“一下班我就过来了。”


    “不要那么辛苦,明天就是周日了。”柳见纯握住她的手腕,秀美的脸上表情从容不变,手却带着她短暂地抚过那些更烫更热的地方和含着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的胸口。“早饭想吃点什么?”


    虞树棠不在乎早饭吃什么,她翻身压住柳见纯,滚烫的情绪在她的四肢百骸奔突流淌,她低声道:“光周末见你不够。”


    怎么能够呢?她现在和唐湘一样,早上都不一定能一起走了,唐湘有的时候根本就在公司直接睡了。一到周末,别说出去玩了,昏天黑地的补觉,她一般都会早上强制自己开机来见柳见纯,可有时候,她抱着抱着柳见纯,就想安心地睡了。


    根本不够。她想精力充沛的和柳见纯度过在一起的时间,不是昏昏欲睡的,随时都会被打扰的可怜地在一起。


    她心念一动:“姐姐,那我往后每周六都要过来。”


    “好。”柳见纯自无不可,小树的心思,她一清二楚。“那么今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虞树棠蹭了蹭她的脖颈,在她锁骨上一点没用力地小小咬了一口,“我和你一起做!”


    第102章 谢谢梧桐苑友友一直投雷~


    虞树棠越发觉得周六晚上过来是个太正确的决定了。她轻手轻脚地钻到被子里, 有点怕冷,又睡得很沉的柳见纯丝毫没有被打扰,总是无意识地窝到她的怀里, 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


    柳见纯一般不赖床, 可天气渐渐地冷下来,虞树棠在她旁边,体温很高, 热烘烘的,捂的被子里也是暖暖和和。她实在有点起不来,又知道小树一定很累, 就不言不语地望着她,很安静地想一些事情。


    先是想工作上的事情和日程安排, 然后就是想她身旁的这棵小树。实际上, 所谓的一见钟情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她也没想到, 和小树这样接触下来, 那种模糊的梦幻般的喜欢不仅没有消失, 反而愈演愈烈,直到现在,这样浓情蜜意的沉淀下来。


    真爱她。最夺人眼目的,美丽的外表现在都落到了后面,真正的爱情不是靠容貌维持的。她最爱的, 是小树正直的。有责任感的品格, 和一样同样爱她的心。


    虞树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声音却还没醒,带着一点细微的沙哑:“姐姐, 醒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柳见纯说,“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她知道虞树棠几乎现在都是凌晨才睡,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哪怕是睡到十一点也不嫌晚。


    “不想睡了。”虞树棠情不自禁的,一颗心怦怦直跳,薄薄的日光透进来,明明早已不是黑夜的氛围……她眨了眨眼睛,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觉得肯定得表达出来,征得允许才是。


    “想做?”柳见纯好坦然地问,虞树棠从脖颈一路烧到脸颊,红润的嘴唇张了张,暂时没能说出话来,就看着她。


    “想不想呀?”柳见纯笑了笑,推了推她的肩膀,坐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去哪?”虞树棠也匆忙坐了起来,她抿了抿唇,使劲点了点头,又问了一遍,“姐姐,你去哪啊?”


    “我去刷牙。”柳见纯说,“而且,你得回答我才行。”


    她背过身,刚走了没两步,虞树棠跟了过来,女孩仍然红着脸,她真不明白,小树明明比她小那么多,结果怎么比她还要保守那么多?总之,小树红着脸,鼓足勇气说:“想。”


    “那就快洗漱。”柳见纯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了浴室。


    和时间完全没关系,无论白天黑夜,虞树棠都丝毫不受影响地神魂颠倒,愈发觉得接吻比起这件事来逊色太多了,根本没有这件事那种令人色授魂与的魔力。


    她什么压力和苦闷都忘记了,满心满眼的只有这一个柳见纯。可惜姐姐考虑得比她更多,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就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累不累?”她有点羞赧地蹭了蹭柳见纯的锁骨,“不要做饭了,我们点外卖吧。”


    她不想出去,这是个很珍贵的周末,她只想和姐姐在家里待着,最好能待到地老天荒。


    “好,那你想吃什么呢?”柳见纯合着眼,虞树棠凝神盯着她脸上细小的汗珠,听到这个问句,这才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翻看起外卖页面来。


    她一样一样地念给柳见纯听,这周边外卖相当多,和惟宁大学附近的数量是不相上下,她光是念下来,就觉得要换自己是完全点不出来的,每家店看起来都挺不错。


    柳见纯不用她重复,就这么粗略地听过一遍,很简单地就做了决定:“想吃肠粉,或者那家招牌是牛肋排杂粮饭的,小树,你想吃什么?”


    周日的中午,她想吃点清淡少油的。


    虞树棠选不出,她用指腹悄悄地拨了拨柳见纯的长睫毛,姐姐的睫毛就笑着在她指间颤了颤。“姐姐,你更想吃哪家?”


    柳见纯带着笑,不为难她:“那吃肠粉吧,我要一份瘦肉猪肝的,再要一份白灼生菜。”


    虞树棠给自己点了一份虾仁韭黄的,又给两个人要了一份艇仔粥。


    她还没吃过这家肠粉,味道很好,里面的虾仁十分脆弹,一吃就知道是新鲜的。


    虞树棠一边吃,一边都想好了,下午的话,可以和姐姐看一部电影,喜剧片最好,要是姐姐有什么想看的其他的也可以,总之要窝在沙发上,要是没有零食的话自己就赶快去便利店买一点,一定要舒舒服服,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地度过这个周末。


    后来她想,不能提前规划得这么好的,可能是有什么规律在,大约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她肠粉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同组oscar的电话,说让她看邮件,得改一下ppt里面的一些内容。


    邮件,一听到这两个字,虞树棠简直是火冒三丈。如果说整理材料和做ppt是无聊的折磨,那么邮件简直是所有怒气的催化剂。


    她听到这个电话,就像每天早上醒来打开邮箱看到八十七封邮件一样崩溃!想得倒好,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她的空余时间在哪里!


    她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柳见纯望着她,轻轻地放下了筷子:“小树,怎么了,临时有工作吗?”


    虞树棠很想对她说,没有。她也不想打开邮箱去查看,但事实是,她不能那么做。梁文静的长期项目放在一旁,其他三个项目现在都进行到重要阶段,现在快要十一月,年末的绩效考核和奖金,哪一样不得看工作成果?


    她绷紧面孔,竭力想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语气也平淡一点:“嗯……临时要改一下ppt。”


    “那快改吧。”柳见纯说,她很认真,“小树,别耽误了工作。”


    虞树棠餐盒里还有剩下的肠粉,她喉头哽塞,胃里淤堵,吃也不是,不吃也是:“那我先回去拿电脑。”


    “先吃完。”柳见纯说,“就剩一点了,而且你拿了电脑再回来,多麻烦,吃完再回去吧。”


    要是拿了电脑再回来,一来一回,不全耽误在路上了吗?虞树棠清楚得很,她就是不愿意。今天下午本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姐姐做的,现在全给毁了!


    她强迫自己将剩下的肠粉吃进去,她根本不想打开手机上的邮箱,竭尽全力地要保留最后这一点清静的时间。


    “我走了。”虞树棠不情不愿地说,柳见纯抚了抚她的脸颊,“好啦,别不开心,工作的事情,没办法的呀。”


    小树仍然是很不开心的样子,蹙着眉,一张脸冷冰冰的。柳见纯揉了揉她颊侧的小记号:“又不是不能聊天不能见面了,很快又到下周六了。”


    很快又到下周六了。虞树棠就这样充满期盼地等待着每一个明天。她还有很多其他的期待,年末的奖金,她想给姐姐买礼物,过年的时候,也给妈妈和爸爸买点礼物,即使她们什么都不缺,总归是自己第一次上班赚的钱,有纪念意义。


    还有,她还很想抽空去骑一骑姐姐送自己的车子,之前想得好好的,周末的时候要和姐姐一起去骑车,可是一躺到床上,她根本不想起来,即使起来,她也不愿意跟姐姐出门,只想在一起就这样待着了。


    很有盼头,虞树棠想,很有盼头,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邮箱里整整六十四封未读邮件,有那么一瞬间,她* 甚至都不想把邮箱关掉,她想把电脑关掉。


    虞树棠也不知道是自己学聪明了还是屈服了,说不清这两种哪一种的成分更大。下一周她去柳见纯家的时候,特地把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她周六上班的时候特地带去公司,就为了下班的时候能带到柳见纯家。


    结果苦总是流向能吃苦的人,她自从带上电脑,每个周末没有一个能空闲下来的,除了早上她忙着做别的事情,硬让自己不看邮件而事情又没有紧急到至于同事电话打扰的地步。下午她不得不开始回复微信,然后回复邮件,到最后,说是不得已,其实顺理成章地做起了ppt。


    柳见纯一开始让她去书房,她不愿意,一方面是想着和姐姐一起待着,另一方面是,如果去书房的话,这就和真正的工作毫无分别了。


    在客厅,她只要做快一点,尽量再赶赶进度,还是能晚上和姐姐一起看个电影,吃一个悠闲的晚饭的。虽然她还是不大能开火炒菜,但她现在打奶昔,拌沙拉,洗菜备菜这种都有点熟悉了。


    柳见纯通常会安静地陪着她,有时候也用笔记本整理手头的材料和对接电视台的工作,这个节目年后就要开始录制了。


    有时候她靠在虞树棠身边,就这样默默地看电子书,她很喜欢这种电子书,水墨屏护眼,现在技术发展很快,和大平板也没什么区别,有笔能够批注。


    小树的呼吸成为一种令人心安的白噪音,她点一点屏幕,书本顺畅地翻过一页,旁边的虞树棠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笔记本电脑一下合上,揽住她的腰,凑到她颈项边使劲蹭了蹭,雀跃地说:“姐姐,我做完啦!”


    她就也把电子书放到一边,入冬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她主动将唇凑上去,和年轻的恋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今天挺快的。”


    “哪里快了?”虞树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决定暂时不说晚饭的事情,“姐姐,我前两天看网上说,江雪荷和白寄凊的新电影12月12号上,咱们到时候去看吧?”


    “好呀。”柳见纯当然一口答应,不过很快想到,“那天是周四,小树,你有时间吗?”


    “我有!”虞树棠不假思索,她实在太需要和姐姐一起出去的活动了,她打算提前就做好准备,实在不行让同事帮个忙,她很想和姐姐去看那部电影。


    她想想就要笑:“那时候去看《自白》,我看出来她俩演的是一对,但是我特别注意,不能告诉你!”


    “我也看出来了。”柳见纯抿不住笑意,“我也不想告诉你,万一你要是没看出来,我讲这些的话,那多尴尬啊。”


    “我的危险性比较低吧!”虞树棠有点不满,“我当时才是严防死守呢,我起码是大学生,你可是教授,万一这件事把你冒犯到了可怎么办?”


    “真的吗?”柳见纯不置可否,“我可不觉得你的危险性比我低。你比我好像保守很多吧,想要还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虞树棠捂住柳见纯的嘴,不许她再说下去了。当年生自己的时候,家里人算过自己五行缺木,就给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结果现在把她弄得太易燃了!


    明明这种亲密的事情是恋人间的常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到底在害臊什么啊!


    她见柳见纯不说话了,想把手撤开,柳见纯若无其事地说:“现在不好意思也没用了,你应该做的时候不好意思——”


    虞树棠一下又捂住了她的嘴,柳见纯脸小,这下只余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柔情含笑地望着她。


    第103章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回到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


    一年到头都很有盼头。虞树棠轻快地想。她发觉自己现在真的很明白柳见纯的生活智慧了, 一年就是由节日这样一个一个地串起来的。


    去年和柳见纯去白鹤镇骑行,喝千岛湖鱼头汤的时候,当时只是她的老师, 还不是她的恋人的柳见纯就曾说过, 感觉一整年的时间好像都是用各种各样的节日串起来的,尤其是冬天,圣诞节、跨年、元旦, 最后是过年,是一个很幸福的冬天。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下雪,虞树棠想, 要是下雪就更好了。12号去看电影,25号是圣诞节, 31号是跨年, 1月1号是元旦, 都能和姐姐在申城度过……一想到这里, 她简直觉得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幸福冬天。


    过年的时候她先回家, 虞树棠在心里规划了很久, 先回家待几天,然后就回来和姐姐好好地休息两天。


    这次过年,她能给柳见纯的姐姐也送点礼物吗?她止不住地想这件事,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她其实就有这种想法, 姐姐开玩笑说她想套近乎, 她就是想套近乎, 想多了解姐姐一点, 结果没想到,竟然知道了这样的事情, 姐姐的妈妈和爸爸原来早就不在了。


    那姐姐是柳见纯现在唯一的,最亲近的家人了吗?她想过年的时候,非得买点礼物送去,哪怕自己不露面也要把心意送到的,这也算是基本的礼貌吧?


    夜光闹钟的数字跳到下午四点,她心里已经开始雀跃了。法尔林她们这种分析师一般跟进的项目都会在三个左右,是因为梁文静带的那个项目比较特别,算是临时插了个队,目前倒还不算压力太大,她主要是在其他三个项目间反复横跳。这三个项目的老板有一个是梁文静,其他两位都是不同的人,所以必须除了邮件,还得时刻关注着微信和电话。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临时取消了一个视频会议,这是好兆头,有一个项目的老板之前和她发过消息,让她改东西,她五点半的时候就可以交差,有一个项目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她早就把邮件天女散花一样地发出去,现在只要梁文静不再临时给她发消息,她就能顺利地在六点前离开公司,和姐姐汇合看电影了。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熬过这一个小时,不管有什么事情,总之她先跑路,不管怎么着,起码能见到柳见纯这就是胜利。


    千万别给我发消息。虞树棠一边迅速地修改ppt,她现在对字体字号之类的东西已经完全练出了直觉,一眼就能看出哪里不对,这部分最繁杂的反而在现在的她看来没有那么琐碎了。


    她一边按捺不住,将手机摆在一旁扫了两眼,这是购票软件上关于这部电影的介绍,寥寥几句而已,她已经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遍了。


    越想越期待。这么一想,她和柳见纯恋爱之后,好像还有好多事没做过呢。她暂且把妈妈的那一套丢人的浪漫理论抛诸脑后,她忽然觉得这搞不好是一种反其道而行之,大概就是因为有人这样想,姐姐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这么好的晚上,看电影,看完电影出来买糖葫芦,管它丢人不丢人呢,多好啊!


    今天过年能放几天假?她从来没这么一心二用过,移动鼠标的手不停,有一半思绪已经完全分割了出来,丝毫不影响工作的那一半。


    不管怎么样,总能放个一周吧?一定得抽出时间出去骑行,柳见纯送自己的新车子,到现在还没碰过呢。要不然就再去白鹤镇骑一圈,她很愿意把没恋爱的时候去过的地方,用恋爱的心态再去一次。


    闹钟上的数字一点点地变动,虞树棠比预计的早三分钟完成任务。她发过去,迅速地把电脑关机,拿起旁边的手包,已经下定决心非得按时下班一次。


    “ilanit。”oscar走过来,他和虞树棠都在梁文静的两个项目组里,“你要走了吗?”


    “有什么事情吗?”虞树棠已经站起身来,oscar是个不大痛快的人,说话总是不一次性讲完,好像总是要先试探什么。她心里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我晚上还有事,所以得先走了。”


    “你如果实在有事的话我替你也是可以的。”oscar说,“就是rita姐让我告诉你做好准备,平云的视频会议六点二十开始,还有我们要做敛锋的财务模型……”


    “这都是rita姐刚才和你说的?说了那么多?”就这么一瞬间,虞树棠觉得脖颈上的大动脉一下一下地跳,她本来还有其他话想说,这会儿全讲不出来了。


    有什么可讲的呢?这份工作就是这样,她是个特别喜欢按部就班的人,无论是当初学习,还是现在工作,她都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但不好意思这份工作就是来打击她的,上司的一个随口的指令,所有的安排都得跟着泡汤。


    她没等oscar回答,将手包丢到桌子上,快步去敲了梁文静的办公室门:“rita姐,我还以为平云的视频会议今天取消了。”


    “上午的是取消了。”梁文静说,“那边临时发的邮件,说还是决定要在今天之前开这个会,早点完成的话不好吗,今年你说不定都能拿到这个项目的奖金。”


    虞树棠咬了咬牙:“这个项目当初是jason发的邮件联系到的买家,他是最初跟进的,只是上次出差临时抽不出时间,我替他参加了一次会议,这次还让我来吗?”


    “你不用担心呀。”梁文静眼睛看着屏幕,“我们是一个项目组的,你难道担心多跟了几次会议奖金上还能有什么差别吗?”


    有些话她不信虞树棠不清楚,大家对进度的了解是一样的,只是分工合作。


    虞树棠很不愿意这么讲:“jason现在有时间吗,我觉得……”


    她真心说不下去,假设真让jason帮忙了,她当然会发红包抱歉和感谢,但是……她不想拒绝工作,其实不管什么原因,哪怕是六点二十这个晚饭点开会都无所谓,既然协调好了买卖双方愿意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就是愤怒,不知道在愤恨什么,不知道到底是这一切美好的安排变得稀烂,还是因为意面事件重演。


    哪怕不知道代鹃的事,她都会为任何轻微的偏离轨道而感到失控,更何况她现在知道了?这和重蹈覆辙有什么区别?


    “你有事情?”梁文静眼睛都不抬,“很重要的事情吗,是什么?”


    “去看电影。”虞树棠说,她很诚实,她很想去,不过没有找任何的理由和借口。


    梁文静笑了:“那我要很不近人情了,你得参加这个会议,即使不需要说什么话,大家也都喜欢你,jason在这方面不如你,他不如你上镜。”


    虞树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梁文静这话说得是真是假,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如我上镜?”她没有发泄的对象的愤怒冷下来,“rita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梁文静说,“会议很无聊的啊,尤其是我们,开电话会议还好,你能做别的事情,视频会议你得在镜头前保持着最好的状态,我们说白了就是中间人,有点像服务人员,你比jason更让人觉得满意,而且平云的集团母公司在京城,上次会议,你给人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呢。”


    虞树棠说,她又问了一遍:“那和上不上镜有什么关系?”


    梁文静察觉到了什么,她开玩笑似的说:“哎呀,人都比较肤浅的,我们这种常常要跟别人打交道的职业,当然自己要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的才能让人家第一时间有好感了,没有也没关系,我们靠的是专业素质。”


    当然是靠专业素质,长得再漂亮没有能力的花瓶她是不会要的。虞树棠能力不错,美丽就成了锦上添花的加分项,当初她坚持录取虞树棠,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她们是法尔林的明星组,年轻分析师里,总有升职更快的明星出现,光有能力是不够的,要么有人脉资源,谈成了更大的项目,要么就是容貌和穿着炫目,让人留下了难忘的好印象。


    有这样的先天资本,该欣喜,但她发现了,虞树棠这种女孩,越是应有尽有的,越带着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骄纵的天真。


    倘若自己讲得明白讲得透彻了,她要不愿意了。


    虞树棠的愤怒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压倒了,那种情绪叫作羞辱。


    梁文静还是笑着,她并不严厉,就这样语气平常地说:“提前说好了,圣诞节最好也要空出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今天也想做点其他事啊,但这个项目到关键阶段,我也会旁听会议,这里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虞树棠从办公室走出去,她路过工位,路过生机勃勃的大棵绿植,一路走到了洗手间里。法尔林的环境很好,洗手间也布置得非常好,摆着植物和香薰,每一个隔间都是一点脏污也没有。


    她没有洁癖,不过某些事情是从来不做的,再干净也不做,但这会儿她坐在马桶盖上,默默地坐了两分钟,很精准,看着腕上的指针微小地动了小半格,她拨通了柳见纯的电话。


    “小树,”那头的声音柔柔的,“下班了吗?我们是电影院见,还是我去接你?”


    “我去不了了。”虞树棠本以为自己会做足了修饰,将这个事实阐述出来,她本来甚至都以为自己会做足心理准备才打这个电话,结果她只坐了两分钟,其实毫无心理准备,就这样按下了拨号键,并且毫无修饰,就这样说,“我过不去了。”


    “没事呀。”柳见纯笑道,停也不停,“别这么愁云惨雾的,今天是首映,又不是马上就下映了看不到了,没关系的呀!干嘛这种语气,这么伤心的。”


    好一会儿,虞树棠说:“今天好伤心。”


    和那晚柳见纯想象的语气一样,这棵小树在微信上对她说,老师,今天有点伤心。


    她想象的就是这样蘸满泪水的声音,清凌凌的质感消失了,有点哑,湿漉漉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哽咽。


    “怎么了?”柳见纯轻轻地说,同样的,她像那晚一样问道,“小树,怎么了?没事的,和我讲一讲,好吗?”


    虞树棠对家里人甚至都不这样。她很少哭,很少发泄情绪,很少敞开心扉。可对着柳见纯,她情不自禁地要卸下心防吐露心声,这太……她一面流泪,一面想,自己在干什么啊?


    “今天我本以为能按时下班和你一块看电影,结果又临时有工作。”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这就是自己的抗压能力吗?这份工作就是这样的,她到底在玻璃心脆弱什么,就为了这一部电影吗?


    “我去敲领导的门,居然希望她把工作安排给另一个同事,她问我要干什么,我说我要去看电影,她就拒绝了。”


    当然会拒绝,这是工作,看电影这种娱乐活动怎么配相提并论?而且她要是真有心想出去的话,为什么不编个其他理由?


    “她夸我说我很上镜,我比另一个同事更适合这种视频会议,对方也对我很有好感。”


    这是夸奖,让别人有好感,这也算是一种优势吧?


    短短的三句话,包含的东西太多了,柳见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先紧紧地握住了手机。


    她比小树大十一岁,很轻易地就将这个女孩看得很清楚。小树前途无量,性格也很好,正直,善良,有责任心,自己用带着恋心的目光来看,只觉得她哪里都好。


    但同样的,小树有些地方,她甚至比小树本身都明白。这棵小树,一方面享受着自己优越的家境和美丽的容貌,另一方面,却对这些先天她无法选择的优势抱着一种微妙嫌恶的抗拒。


    根深蒂固的优绩主义,太顺风顺水和按部就班了,一旦有什么东西偏离她预设的轨道,就会不可控制的焦虑不安。代鹃的事情更把她这份特质给放大了,她现在极度没有安全感。


    投行的压力太大了。柳见纯想小小地叹口气,强行忍住,不想让小树觉得自己关于这件事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她是老师,又年长那么多,以至于她总是刻意控制着,不要去教育小树,不要惯性的,千万要提防,不要惯性地想要引领。她是自己的恋人,不是自己的学生。


    “小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呀。”柳见纯把她纷繁复杂的心思团成的毛线球按住,随后捉住一条线,缓缓地,不慌不忙地捋顺。“我知道你很想和我看电影,不过工作中有突发事件,多正常呀。我有时候在学校,还经常有临时的事情呢。我工作的时候还算早,现在新的老师,都是行政教学一肩挑,更是忙得不行。”


    “电影我们换个时间再去看,到时候我去接你,好不好?”


    虞树棠在电话对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无声地流着泪,眼泪往下淌,将她的脖颈都浸得湿漉漉一片。


    “你要是为了和我看电影,跟你的领导编其他的理由,我反而要不开心了。”柳见纯慢慢地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你觉得我和前任分手,是因为总是不见面,但其中还有很多的事情,真的,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的,那件事只是表征。更何况感情也不是粗暴的一刀切,没有一个数字,说你没有达到和我见面多少多少次,我们就要分手,不是这样的呀。”


    “小树,你长得很漂亮,我第一眼见到你,哪怕你没有摘下目镜,我也觉得你是个大美人。”她还在流泪吗?柳见纯想自己要是在她的面前就好了,能为她揩掉泪珠。


    “漂亮是很好的,没办法选择的好东西,就是一份礼物,要珍惜的。这抵消不了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也知道的,你领导绝对不是单因为你长得漂亮,就让你参加会议,你一定表现得也很好。”


    道理虞树棠都懂。她就是很伤心,很愤恨,很不甘,很痛苦。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得这么多负面情绪,明明只是一部电影没有看成而已,怎么就成了萨拉热窝事件一样的导火线?


    现在才十二月,她七月正式入职,这才过了半年时间。


    半年时间,太短了,她不能觉得有压力,她还要继续,投行的升职时间是最清晰的,她表现很好,等到后年,不出意外她就能升一级,这很快了。


    关于前任的事情,她也知道姐姐讲的是实话。分开是有很多原因的,这种东西也没有一个量化的指标,她现在每周都能见姐姐一次,这都还是很正常的,没关系的。


    然而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呢?她是否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全变得难以忍受?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回到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她处在一个最好的时刻,没有陷入到工作的漩涡里,和爱的人互相吐露了心意,和家人久违地见到了面,心里也有了目标和动力。


    就那一刻,不要往前,也不要往后,她想舒适地躺下。她最讨厌的明明就是舒服,妈妈是努力家,她非常认可努力的这套理论,裹足不前就是懦弱,可是她现在,好想舒适地躺下,躺在床上,或者躺在自行车公园铺的那层黄色细格纹的野餐布上。


    总之,她一事无成地,软弱地躺下了。


    第104章 因为姐姐关心她——因为姐姐爱她。


    洗手间的灯光异常明亮, 虞树棠看着时间,整理干净,她没有吃晚饭, 六点二十, 准时参加了视频会议。


    如果是电话会议,她这时候可以开始随意地做其他东西了,视频会议的话就要谨慎一点, 她一面盯着屏幕,一边分屏将数据导到excel表里。


    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哭过之后, 好像将脑子和心都洗清了,她心无旁骛。


    在法尔林哭其实不算什么, 她撞见过好几次别人哭。有实习生, 也有不大熟悉的同事。这没什么的, 更何况没人撞见她哭。


    下班她打车回家, 本来不想吃晚饭的, 想到柳见纯, 她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点关东煮和一个温泉蛋。关东煮不烫了,她五分钟内吃完,洗漱睡觉,没有做梦,或者不能说是没有做梦, 梦没有内容, 只是黑沉沉的, 让人辨不清是做了还是没有。


    第二天她去上班, 一切如常,她继续做财务模型。还差几分钟到中午休息时间,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她按亮屏幕,发现居然是柳见纯。


    她现在常在固定时间和姐姐打电话,姐姐知道她的规律,就也在这个时间前后打过来,从来没有这样提前过。


    “姐姐。”她一颗心怦怦地跳着,欣喜和雀跃如此自然地接管了她低落的情绪。柳见纯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明明很不开心,可是一看到小蝴蝶酥这四个字,一听到她的声音,虞树棠就会快乐一些。


    “下班了吗?”柳见纯的声音笑笑的,“我到添锦楼下了,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家新加坡餐厅,想和你一起试试。”


    “我马上就下去。”虞树棠不自觉地笑了,匆匆地将自己的手包整理好,电话也不舍得挂断,就这样一路去按电梯。


    柳见纯也不挂,就在那头静静地听着。小树放东西的声音,呼吸声,走路声,别人向她打招呼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其他人的闲聊声,好像就这样勾勒出了一幅虞树棠上班时的图景。


    “姐姐,你在停车场吗?”虞树棠问,电梯里声音太嘈杂,她快步迈出来,轻捷地穿过大厅,人还没走出去,就忍不住朝外面望东望西。


    “没有,我就在路边。”柳见纯道,她索性拉开车门出来,向外面走了几步,也不时张望着,“你往东一点,我停得比较靠近这家面包店。”她刚想仔细看一下这家店的名字,就看到远处一个人向她使劲挥了挥手。


    “小树。”她叫了一声,声音不大,电话里的虞树棠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跑过来,柳见纯也急忙上前:“别跑,你穿的又不是运动鞋。”


    “不碍事。”虞树棠丝毫不介意,她一手拉开车门,一手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电话给挂断了,“姐姐,快进去啊,今天多冷啊。”


    “冷你还不多穿点。”柳见纯有点不满道,“穿得那么少,这里可没有地暖。”


    虞树棠今天穿的是一套中灰色的套装,上面是一件羊毛短外套,下面是一条同样质地的半身裙。只有颈间是一抹打破沉闷的颜色,一条杏绿色和珍珠灰的缎带小丝巾,被她打成了一个精致的结。


    “不冷。”虞树棠真心的,“我不怕冷,而且我穿得不薄啊。”她握住柳见纯的手腕,让她捏捏自己衣服的厚度。柳见纯从善如流地凑过来捏了捏,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衣服厚薄,虞树棠小小地咬了咬她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同她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柳见纯好容易喘得一口气,轻轻地用手指抚过她颈间的小丝巾,这和一般的方巾或丝巾不同,这种是更窄的缎带状,可以做发带,打结之后,紧紧地绷在虞树棠细白的脖颈上,简直是漂亮的无以复加。


    “怎么现在也开始戴这种丝巾了?因为上班要做职业ol了?”


    ol,这个词带着一点轻微的古早气息,姐姐有时候就会说这样的词,她又想笑,又觉得被可爱得没办法。


    “不是。”虞树棠说,“因为你经常戴丝巾,所以想学你。”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尤其是夏天,柳见纯就会时不时地在颈间戴一条丝巾,她还会打不同的结,那些丝巾往往有着斑斓的颜色和图案,愈发衬得她恬静秀美,虞树棠现在想,就好像是从姐姐娴雅的外表下透出的小小线索,如果她那时候能更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会更早明白柳老师就是这样一个大胆的,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的奇妙女人。


    “你的风格可跟我很不同。”柳见纯打趣道,“我比较喜欢颜色更跳脱一点的。”


    “那你的丝巾更适合我。”虞树棠说,她呼吸急促,心跳的拍子又乱了,“姐姐,你可能想不到,我的肯定更适合你。”


    她这句话真心实意,她之前从来不戴丝巾,那些丝巾都是妈妈买东西的配货,图案没有一条是相同的,缤纷多彩,还有很多条美丽的熟橙色。她直到现在都觉得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倒是恰巧更适合姐姐。


    “那下次我试试。”柳见纯说,“好啦,吃饭之前,先把口红擦了,都花了。”


    她微微直起身,还没脱开虞树棠的怀抱,这棵小树就又吻住了她,这个吻和上一个那种人热情凶猛的不同,这个更细致,几乎是不厌其烦,好像反正是要重新涂口红了,索性彻底亲花。


    “你把口红全吃进去了!”柳见纯话是抱怨的,却是眉眼弯弯。


    “巧克力味的。”虞树棠的眼睛亮晶晶,“下午我也想用。”


    柳见纯从包里抽出湿巾,将她将唇线边残余的口红擦去,而后精心地给她涂好。虞树棠抿了抿唇,看姐姐利落地拉下小镜子,不到一分钟,就给自己也整理好了。


    她很爱看柳见纯敷面膜,涂口红或者擦身体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单纯的迷恋,还是爱看姐姐这些生活中的碎片,大概是两者都有。


    她的心情从谷底缓缓地上升,没有达到云端,也轻快地漂浮了起来。


    哪怕没有这家新开的新加坡餐厅,她知道姐姐也会过来的,因为姐姐关心她——因为姐姐爱她。


    她们两个人点了一份叻沙和肉骨茶,还有一份烤海鲈鱼,鱼肉鲜嫩,就是柳见纯不太能吃辣,让她给吃了大半。


    往常她又踩动感单车又吃饭的时候远没觉得中午的休息时间那么短暂,这会儿她伏在车窗边,真觉得自己小时候上幼儿园都没这么依依不舍。


    “走吧。”她眼巴巴地看着柳见纯,“姐姐我也走了。”


    “走啦。”柳见纯笑道,“再不走,我要把车窗升上去像鹈鹕一样夹你脑袋了。”


    “不吃别夹。”虞树棠用这些没营养的话拖延时间,“姐姐,那我真走了。”


    柳见纯嗯了一声:“周六再见。”


    虞树棠站直身子,车窗升上,柳见纯隔着鹈鹕的大嘴向她摆了摆手,汽车速度不快,可几秒的时间,就混入车流之中,她再也看不见了。


    这件事给了她灵感,她何必这么按部就班呢?圣诞节的前一天,她中午下班就打车出去,从jellycat的体验店买了之前缺少的限定咖啡杯和芋泥蛋糕,然后在一家简餐店吃了一份快捷的盖饭,等回去之后,甚至还有空余时间,在跑步机上散了一会儿步。


    要不是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否则即使缩短时间,她也一定会坚持完成每日的锻炼计划的。


    她当天凌晨一点下班去了柳见纯家,将咖啡杯和蛋糕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还放着一束毛绒玩具的手捧花,她捎带着买的。管这份浪漫丢不丢人呢,她知道柳见纯喜欢,这比什么都重要!


    虞树棠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只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不是香水味,就是那种杏子的香气,有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针织衫都是杏子的颜色。


    她揽住这段细腰,那人转过身,在她颊边亲了一口:“我在看你留给我的卡片呢。”


    这张明信片上是雪景,甚至贴了一张邮票,上面正儿八经地写了一段话:小北极狼小蝴蝶酥柳花路的惟宁大学的历史学院教授和短视频网站即将达成百万粉的柳见纯圣诞快乐!这是一张神奇的愿望卡片,这张卡片出现的时候,旁边总会伴随着一些礼物,这是一种证明它魔力的异象。你对着这张卡片许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小苔原狼发誓。


    写明信片的人显然没有任何绘画功底,结尾的小苔原狼画得像一只小狗,还是不怎么好看的那种,不过倒是会强调重点,毛蓬蓬的大尾巴很高兴地竖着。


    虞树棠写的时候一气呵成,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她不是这么天马行空的人啊!可跟柳见纯在一起,她思维活跃,总想到一些很可爱的事情。或许很幼稚,但是很可爱!


    “神奇的愿望卡片呀。”柳见纯慢悠悠地说。


    虞树棠硬着头皮编下去:“是啊,特别神奇,是某个神奇的魔法大陆一种很珍贵的宝贝,你许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怪不得飞来我手里。”柳见纯晃了晃卡片,“我名字前面的前缀长的都赶得上龙母了。”


    “你想许什么愿望?”虞树棠决定还是直奔主题,柳见纯想了想:“那我就替善良地给予我一个愿望的小苔原狼许一个愿吧。”


    她半蹲下来,平视着侧躺着的虞树棠。“马上就要跨年了,这个愿望就当作新年愿望吧。我希望小苔原狼最重要的就是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度过下一年的时光。狼就是狼呀,会掉毛,会喜欢吃肉,喜欢望着月亮,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她伸手揉了揉小树乌浓的头发,这头小苔原狼望着她,眼睛睁得很大,她真的不想在姐姐面前掉泪,多简单的一句话啊,她也不是什么泪点很低的人,可她就是想哭了!


    虞树棠赶紧转移话题,拼命地不想让自己流泪,她想了半天,有点哽咽地问了一个好傻的问题:“龙母是谁啊?”


    天哪,龙母到底是谁啊?


    第105章 起码她在努力,起码……她没有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虞树棠一向没有仪式感, 她以前自己的跨年夜和很多个普通的夜晚* 并无分别,现在和柳见纯恋爱了,她想和姐姐一起吃顿晚饭, 一起倒数迎接新的一年, 这很正常吧?


    可惜这份希望自然是落空了。她来的时候,柳见纯已经睡了,像之前的很多个周六晚上一样。她打开手机, 关掉闹钟,纵使心情不好,还是一觉睡了过去。这个房间这张床仿佛也被柳见纯施了魔法, 能让她迅速的安下心来,不管还有多少的烦恼苦痛, 只要一到这里, 她就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一觉睡到大天亮。


    柳见纯不叫醒她, 有意让她多睡一会儿。她总是朦朦胧胧地挣扎着自己睁开眼, 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 时间,邮箱,微信一样样看过去,信息过了好几秒才进入脑子。她终于啊了一声:“姐姐,今天是元旦啊!”


    “时间过得好快的。”柳见纯说, “今天中午做糯米糖藕, 还没过年也要先吃点甜的。”


    实际上邮箱里和微信里都有消息需要回复, 不过耽误一会儿也不要紧, 今天可是元旦,她绝对不会忙不迭地牺牲这样可贵的时间去答复实际上没有那么紧要的问题的。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虞树棠点开短视频app, 在柳见纯面前晃了晃,明明还没有彻底清醒,声音都还有点哑,漂亮的脸上已经很高兴:“姐姐,你粉丝快破百万了!”


    她以前手机里是没有这个app的,她一般看柳见纯发的长视频。后来还是下载了,因为想全平台都关注。这段时间她时刻注意着,期待姐姐粉丝真能破百万。


    “多亏你把文琮介绍给我,让她剪了一个那么好的视频。”柳见纯说,那个视频让她一天涨了三十万粉。符文琮也在关注她粉丝的事情,前几天她请文琮吃饭,文琮还嘀嘀咕咕地说早就该百万了,不知道为什么拖到现在呢。


    她当时就笑,没有就着这件事聊下去。第一是能够有这么多人喜欢和支持实在已经远超她的意料,二是那个让她涨了那么多粉的视频,其实和她本人账号内容没有任何关系。


    “庆祝视频剪好了吗?”虞树棠问,“我感觉今天就能达到。”


    “剪好了。”柳见纯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她浓密的头发,“今天先发元旦祝福视频,小婷说本来以为昨天能达到的,不过速度放缓了一点,今天达到也是个特别好的兆头。”


    “小婷?”虞树棠停了停,旋即想到,这一定是那个运营,姐姐之前没讲过名字,怪不得她一时之间没想到。


    “她叫何伊婷,有机会的时候再介绍你们认识。”柳见纯揭过这个话题,“中午还有什么想吃的?昨晚我去超市买了不少东西,你看看想吃什么,帮我备下菜,好不好?”


    这句话比起询问更像是撒娇,柳见纯知道她一定是很乐意的。果然,虞树棠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现在在这间房间的衣柜里放了几套自己的睡衣和衣服,虽然是为了方便,可时不时给她一种隐秘的,和姐姐同居了一样的欢喜。


    冰箱里很多食材,虞树棠也不想让姐姐太麻烦,拿了一盒甜杆西兰花和一份大虾出来。


    甜杆西兰花用白灼的,虞树棠自告奋勇,觉得这么简单的菜自己肯定没问题。柳见纯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将步骤和她讲了一遍,就不打算再插手了。


    燃气灶和她用过煮菜的那种小电锅区别太大了。明明很简单的流程,等待水沸腾的时间调料汁,然后加盐加油放甜杆西兰花进去烫熟,最后蒜末炒香浇上,她做的是手忙脚乱,别的不说,光燃气灶打火就拧了两遍才成功。


    柳见纯尝了一口,挑起视线看她:“很好吃呀!”


    虞树棠半信半疑地拿过筷子,也尝了一口,确实味道还可以,但转念一想,这么简单的菜,要是都能做的难吃,那未免也太笨了吧!


    她下定决心:“姐姐,我要学会做腌笃鲜。”


    “行呀。”柳见纯说,她之前就说过要教虞树棠一道本帮菜,好让她过年回家露一手。


    虞树棠不出厨房,就这样专心致志地看着姐姐做菜。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要不是她必须得回复消息,否则她能这样一直地看下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柳见纯的任何一点微小的举动都有着很强的观察和探索欲,这些就好像一帧帧的柳见纯的生活剪影,她串起来,就像节日把一年串在一起一样,这些剪影,很完整地将她们的恋爱串成了一串。


    见柳见纯装盘,她很自觉地把菜端了出去。糯米糖藕这道菜她很少吃,上面还撒了一些金丝小枣,她津津有味地一连吃了好几个。


    “小树,我下午要回姐姐家。”柳见纯吃了一只黄油芥末虾,左更惜实际上一直催着自己把虞树棠带来见见自己,这哪有这么快的呀?而且小树愿不愿意还是两说。


    虞树棠一怔,她的心先是不可避免地往下一跌,随后又猛地一跳:“对,今天是元旦!我……我还没买礼物呢!”


    “礼物?”柳见纯很快反应过来,“不用的,要什么礼物,心意带到就好了,不要礼物的。”


    “这不行。”虞树棠家里是做生意的,她本来对这些事情很熟悉,逢年过节不买什么贵重的,也要买一些礼盒的东西送过去才叫礼貌。现在工作太忙,一点空余时间都没有,让她竟然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她越想越是懊悔,现在临时买,买到的大概也都是茶叶礼盒水果礼盒一类的东西,根本显得一点也不上心。


    “要买的话随意买点就好。”柳见纯说,“我和我姐姐不讲究这个。”她略停了停,这才问道:“要买的话,让我代送吗?”


    代送?虞树棠心念一动,她止不住地有点紧张,可还是很大胆地说:“能自己送吗?姐姐,我要是去见你姐姐,会不会太突然了?”


    她刚鼓足勇气说出了口,心里就怦怦直跳,觉得自己太欠考虑了。今天一整个上午已经过去了,再去的话真的太匆忙,而且礼物又没能好好准备,这怎么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毕竟这得算是见家长吧?算吗?有点算吧!


    柳见纯明白她的意思,嫣然一笑:“突然什么呀?我姐姐一直都挺想见你的。”


    小树的一双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清凌凌的小湖上泛起了波光。


    “不过今天就算了。”柳见纯说,她考虑得很周全,“今天的话太仓促了,等到过年吧,好不好?”


    “好!”虞树棠很高兴地一口答应,吃过饭,她负责将碗筷放到洗碗机里,姐姐换上衣服,打算回去了。


    她恋恋不舍地在门口目送,柳见纯不许接吻,会把刚擦好的口红弄花。她就在额头上亲了一口,脸颊上亲了一口,鼻梁上亲了一口,还要再亲的时候,被柳见纯给推开了。


    “你这样没完没了了呀。”柳见纯含了点嗔意,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还对小树说过,什么时候才能和我熟悉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亲密一点,像真正的恋人一样。


    结果现在倒是亲近了,只是亲昵的量太大,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虞树棠搂着她不肯撒手,什么成熟恋爱合格女友的,她全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就是想黏人,不想离开柳见纯!


    她情不自禁地又脸红了,还没等她说话,柳见纯一边半真半假地脱开她的怀抱,一边柔柔地瞟了她一眼:“我吃过晚饭就回来。”


    虞树棠松开她,装作很若无其事的样子:“好,那我在家看会儿书。”


    柳见纯知道她还在备考,工作都已经忙到这种地步,还在见缝插针地学习。她知道小树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近似严苛的标准,会制定一些艰难的目标,却也是忍不住地心疼。


    不过她当然不会打击,而是在小树嘴唇上轻轻地最后亲了一口:“别太累了,冰箱里有金桔和柿子,记得吃一点。”


    姐姐一走,虞树棠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现在一直放在柳见纯家。她平时在公司都是做完再走,第二天又要早起上班。根本就用不到笔记本,索性就一直放在了这里。


    她本来想看资料的,但是只要一打开电脑,邮箱和微信里的消息她就没办法置之不理,让她不由得有点烦躁。


    时间不够用。她现在最大的感触就是,时间不够用。她竭尽全力地想要平衡,可是再怎么努力,一天都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法尔林是不打卡的,投行工作自由度很高,早上大家九点来的有,十点来的也有,这并不意味着能够多睡一会儿,除去通勤时间,很多时候虞树棠七点一醒,就发现不一定是梁文静,其他两个项目的老板也有可能,会对她说八点钟我们要开个会。


    她可能从一大早就开始工作,直到凌晨也不能下班。她都不知道时间怎么能过这么快,中途当然有摸鱼休息时间,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摸了什么鱼,也没看书,也没娱乐,好像就是发了会儿呆,时间噌地一下就过去了。小鱼滑不溜手,她连一枚鳞片都没有捉住。


    要工作,要学习,很重要的,她还要恋爱。她那晚下定决心要平衡,现在看来,这件事不是简简单单地下定决心就可以的。


    虞树棠又开始不愿意思考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对未来迷茫的时候,她就总是想要逃避思考。这会儿她故态复萌,她不想考虑工作和感情的一切,她只想做好目前的事情。


    回复信息和邮件,看完这个教学视频,吃一些金桔,或者吃一个柿子,其余的她一点也不愿意多想!


    反正她总要面对的。虞树棠没办法豁达地将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作为自己的信条,她只能尽量地,稍稍的,再多拖延一点,或许就像她遇到自己的爱一样,这些烦恼也能迎刃而解呢?


    她遇到了柳见纯,于是对未来清晰了起来,她要留在申城,要在这里工作,要和姐姐谈恋爱。


    爱能令她再度拨开迷雾吗?虞树棠不知道,她打开视频,竭力地不再想这些事情,把心思全沉进这节课程里。


    “怎么今天来还买了这种礼盒?”左更惜有点疑惑,她和柳见纯关系极亲近,经常买东西是买东西,这种华而不实的礼盒是从来不买的。


    “小树让我代送的。”柳见纯笑道,左更惜一听,连忙将东西拿过来看:“心意我领了,下次不用带东西,人过来让我见见。”


    柳见纯知晓了虞树棠的想法,头一次正面答道:“她平时太忙了,今天元旦又只有一天假,太仓促,等到过年我带她过来。”


    左更惜听她这样讲,心里是门清:“肯定是她愿意了,你才答复我吧,她要是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带她过来?我和你讲,不愿意这就是red flag的,我上次就和你说了。愿意倒还不错,过了我这第一关了。”


    “还有,忙?”不过她不依不饶,“是忙,你以前都是周日来我这里的,现在为了迁就她,换成周六过来。那么忙,你还忍着,让我想到你当初怎么就那么心狠——”


    她不说了,柳见纯蹙了眉,她对自己这个妹妹门清,知道她这个表情和其余时候不同,是真有点动怒了。


    “不要总提了。”柳见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心里真是有点生气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上次蔚然她们见小树,也是说这些。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呀,可是小树性格很敏感,我真是不愿让她多想了。”


    她认真地说:“那件事当然是我分手的主要原因,但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姐姐,有时候那些东西很复杂的。”


    有些话,她很不愿意说,她真的不愿意和别人说。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议论前任什么,有些事情一讲,就容易上升层次,她不愿意的。


    这也是她的毛病。她很开放,在某些时刻却算不得坦诚。


    她对左更惜说过,然而姐姐不以为然。


    这件事,她也只对左更惜说过。朋友面前,她不愿讲。上次见小树那么难受,她想好好聊聊的,小树又不愿意,她就给她时间。


    “姐姐,我和你讲过的吧,讲出来就好像在抱怨,在说人家品质不好似的,我不想的。我最受不了的,是她认为这样冷落我是合理的,就像你认为的一样,她记得我们的纪念日,记得我的生日就是爱我。她说这么拼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柳见纯说,她的怒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她不需要别人理解,却也知道,反对她和代鹃分手的人,心里持的都是和代鹃一样的想法。


    “起码小树在拼命地想要见我。她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的,她本来就有点不安,所有人为了我好,都想让她知道代鹃的事情。所以她拼命地晚上凌晨下班也要打车回我家,为的就是第二天能见到我。我让她不要这样,她还是想要至少周六要过来。”


    “她为工作起早贪黑地忙,她是个对自己高标准的人,她赚了钱也是为我买很贵的礼物,可她从来都不会说这是她牺牲见我的时间是为了我,她不要求我理解她,不把这个难题抛回给我,她只想着自己努力地解决。”


    “起码她在努力。”柳见纯说,“姐姐,起码她没有把这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


    第106章 我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很足够了。


    “你不睡觉看什么呢?”虞家问, 他不解其意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对方正戴着个眼镜专心致志地看手机,不知道在钻研什么。


    “我在看老女人。”杨秀桦说, “我在看她今天发的视频, 她今天账号突破百万粉了。”


    “我就知道。”虞家说,“今天元旦小树和你打电话,还特地让你看, 我当时就该说哪用讲啊,你妈天天半夜偷看!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这哪是半夜!”杨秀桦不乐意,“这才十一点怎么就半夜了!你就一点也不上心的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懂的。明明是你不支持小树同性恋,这会儿又优哉游哉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岁月静好什么呢?”


    “我有什么辙?”虞家问, 这句话还真把杨秀桦问住了。


    “我有什么辙啊?上次我说不让小树喜欢女的, 你说咱俩的嘴没镶金说出来是放屁不是圣旨。我也不愿意小树喜欢那个柳老师, 这事你都没办法, 我还有办法了?我没那么能耐。”


    杨秀桦一边继续盯着视频, 一边总结性发言:“那你也得上心啊!你不能就这样接受现状了, 你上次和小树发微信,你问那女的干啥我就问你。”


    这下换虞家大不乐意:“那我也不是故意问的啊!你敢说有这样一个人在小树身边你不多放心一点?而且你上次不也问小树恋爱的事情?咱们不能因小失大,得关心一下。另外小树确实问我邮票的事情,我有个朋友最好集邮,我正好帮她问问呢。”


    “柳见纯喜欢邮票。”杨秀桦笃定地说, 就这一会儿工夫, 她已经给人家创造了好几个代称, 这会儿终于叫回了名字。


    “你怎么知道的?”虞家问。


    杨秀桦理所当然:“我看了她的微博。”


    “我就多余问。”虞家说完就要躺下, 硬被杨秀桦又给薅了起来:“你说万一过年小树要带她回家该怎么办?”


    “不会吧。”虞家说,“起码我觉得柳老师肯定不愿意来, 来干什么,多尴尬啊,她叫咱们俩啥,阿姨,叔叔?这辈分都是乱的。”


    “她不想来,保不准咱闺女就倔,就想让人家来呢。”杨秀桦说,“咱闺女你还不知道?第一次谈恋爱,在那一生一世起来了,等到分了就老实了。”


    虞家又要躺下:“要是咒有用的话,咱俩一块每天咒,咒人俩分手。”


    杨秀桦懒得搭理他,他睡他的,自己看自己的。


    元旦祝福视频很简单,就是柳见纯抱着一个很可爱的小马玩偶祝大家元旦快乐,说新的一年万事胜意之类很没营养的祝福词。


    爱情中本来就有肤浅的成分,她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不得不承认柳见纯保养精细,知性美丽,自家小树放不下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她看网上说女同就是容易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大概也是有点道理。


    不过这点她放心,人总会老的,更何况,再漂亮,看多了也腻了。她这样自我安慰,认真地点开下一个视频看了起来,那是百万粉的庆祝视频,是在之前的评论区选的创意,做的一个问答视频,问题也都是从评论区选的。


    这个视频她看得很认真,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听过去,她刚才讲的可不是开玩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会儿办公室的气氛都难得松懈起来,明天就是除夕放假,虞树棠这次牢牢地把握住了摸鱼时间,在文档里打开自己的计划表又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几遍。


    法尔林的年终奖是在十二月底和二月底前发放,通常是一月,让大家能过个好年。项目完成,她这次年终考核也拿到了a,奖金有十个月的工资。她一边高兴,一边有种止不住的割裂感,这奖金放到之前,她妈妈给她买个包有时候都这个价钱,更何况这钱还要扣税,她第一次明白心疼钱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她自觉自己从不是那种大手大脚挥霍钱的人,她不买豪车,不去夜店,也从来不为面子花钱。可真等自己赚钱的时候,她才有点羞耻地发现,她原来是对钱没有概念的。


    虽然不挥霍,可是看到什么,想要什么,也都是想买就买,因为卡上妈妈都会让助理随时关注着给她打钱,她毫无概念,从来也不觉得什么不能买,什么买了会对生活造成影响。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话真是有道理。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这张看起来就让她很幸福的表,一边打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网上银行账户的数字。


    她有三张卡,一张是当初惟宁大学入学时,要求办理的银行卡,一张是妈妈当初给她办的白金卡,她已经立志不花家里的钱了,但卡里还存着她两年都赚不来的钱,她曾经和妈妈说不用存了,杨女士没好气地说:“没让你花,不存就要掉等级了咋办!”


    还有一张,就是她现在用的工资卡。她现在只花这张卡,当初那张大学卡里面还剩很多钱,她都也没再花过了。


    她得好好地规划,不能想买什么买什么,要不然工资卡上这次年终奖怕是不够。她第一次去见柳见纯的姐姐和两个孩子,从京城买回来的特产是肯定要带的,还肯定要带点贵重的,买金饰应该是个好选择。


    还有,得给姐姐买新年礼物,也买金的吧,姐姐平时是戴珍珠、钻石这类的多,可不管戴不戴,总归是个好意头,这很重要的。


    说到意头,给自己家那两位今年也买金的吧,她妈妈最重视的就是一个好意头了。


    其实说实话,还是因为钱不太够。实际上要买首饰的话,她还知道许许多多和柳见纯相衬的。只可惜自己的眼界水平现在远远高于自己的收入水平了。


    关于家庭条件和收入问题,她不想深思的,情绪莫名其妙过很多次了。所以这会儿她直接略过,转念想到,京城有家香氛实验室离她家不远,到时候,再调一瓶香水送给姐姐。


    她定了明天下午的高铁,上午她得先去店里选一选,不知道柳见纯有时间和她一块去吗?实际上她存了一些私心,打算还买些其他特产当作姐姐送的,金饰听了姐姐的意见,她也好对家里说。


    虞树棠没说特产的事情,只在刚才问了柳见纯有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去,姐姐的回答也来得很快:有的,那我们早点去,不要误了你下午的高铁。


    她心里甜滋滋的,又和柳见纯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有一项工作任务过来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了。


    虞树棠今晚回去,特地在冰箱上留了一张便笺:姐姐除夕快乐。便签纸的角落依然是画了一只小狼,她可苦练过一会儿,自觉比上次画的更有狼样,这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每次来柳见纯家第二天都是放假,她会特意把闹钟取消掉,所以几乎每一次,都是柳见纯的呼吸和温度把她叫醒的,这次也不例外。


    柳见纯坐在床边,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拨着她的长睫毛,这是一棵很茂盛的小树,头发,睫毛和眉毛俱是乌浓。虞树棠现在已经很习惯了,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先叫了一声姐姐。


    “才七点,可以多睡一会儿。”柳见纯说,“我们去天顺那家桂祥福吗?”桂祥福算是国内黄金品牌第一梯队,她想了想:“福禄珠也可以,我记得天顺一楼好几家金店来着。”


    “桂祥福吧。”虞树棠说,她记得之前妈妈还特地买过这家的传承系列。


    “好。”柳见纯笑道,“还有,我买了些东西,一会儿放到后备箱里,正好送你到高铁站,你带回去,算是心意,祝你妈妈爸爸新年快乐。”


    虞树棠一听这话,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姐姐,你买东西啦?”


    她本来没打算和姐姐说这件事,如果姐姐不买,她就打算代买的,毕竟自己家长对人家是这个态度。结果果然,姐姐还是买了,柳见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尽到礼数呢?


    “姐姐,我还想着,我妈妈对你那样,你即使不买也没关系的。”虞树棠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柳见纯抿唇一笑:“你妈妈的反应是正常的呀,我从来都没有生气的。我买了些蝴蝶酥,白脱饼干还有蟹粉月饼,还有能做腌笃鲜的腊肉,带回去给你家里尝尝。”


    “谢谢。”虞树棠搂住她,在她颊边亲了一大口,“谢谢姐姐。”


    “有什么好谢的。”柳见纯作势要推她,“你元旦的时候要给我姐姐礼物,我都没讲谢谢呢。”


    “那个本来就是你代买的,我居然都忘了,没讲对不起就是好的了,怎么还让你说谢谢呢?”虞树棠又一连亲了她好几口,现在这棵树终于学得不规矩一点了,她们一周见面相处时间不多,别说是她,柳见纯自己都是心里发痒。


    她捉住虞树棠的手腕:“不行,今天还有事情呢,快起来洗漱了。”


    虞树棠和她讨价还价:“再过十分钟怎么样?”


    “不怎么样。”柳见纯刮了她一眼,一点余地都不给留,“十分钟内起来还差不多。”


    她不给这棵小树念想,转身拧开门出去了,虞树棠眼巴巴地看着她白色的睡裙裙摆水一样消失在门外,又一头栽倒枕头里,抱着枕头翻了好几圈,这才起来快速洗漱,她还想帮着姐姐做早饭呢。


    今天她负责切牛油果和贝果,姐姐炒了鸡蛋,贝果上面抹上卡仕达酱,虞树棠觉得这简直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她忍不住笑:“姐姐,你送我的那只小鳄鱼叫微笑鳄事达,我自己的那只叫呆呆鳄仕达,就是取的卡仕达酱的意思。”


    柳见纯对于她的每个话题都认真回复:“我会做卡仕达酱呢。”


    “那下次教我做。”虞树棠对于姐姐的每一个话题,同样是又捧场又感兴趣。


    柳见纯自然是答应了。说是下次,其实她也清楚,这个下次,大概率是遥遥无期。上次小树下定决心要学会做腌笃鲜,给家里露一手,实在是挤时间,等到炖的时候,小树可以说是忙里偷忙地在外面回复邮件。


    她特地做了两手准备,给小树在手机便签上也写了一遍做法,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八点半出发,等到天顺广场的时候,商场正好开门。虞树棠很少来金店买首饰,她一上来就征求柳见纯意见:“姐姐,你说是买哪种比较好?”


    “我觉得要看常戴什么吧。”柳见纯说,“比如你妈妈常戴哪种首饰呢?”


    “我妈妈是都戴的。”虞树棠立即说,“我爸戴戒指和手串,我想着给他买哪种都可以。”


    “好呀,那你先选选。”柳见纯自己随意看着,她不大了解虞树棠家人,并不打算帮着选,虞树棠选好她给点建议,这倒是可以的。


    导购很热情地帮忙介绍,虞树棠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一心二用起来。可千万不能试探柳见纯的表姐平日里戴什么多。姐姐那么聪明,估计一下就猜得到了,而且八成要不愿意她买的。她不仅要买,还要给两个侄女一人买一个。


    看来手镯是最不会出错的选择。


    桂祥福的男款没有那么多,加上她对她妈妈的喜好心中有数,难得是很快就有了选择。


    她等着导购取来新的,一面用余光紧盯着,看柳见纯在看什么,装作很不经意地说:“姐姐,要是喜欢的话就试试吧。”


    柳见纯道:“我还真是不常戴金的。”桂祥福有一个系列,是非常闪的,她取了一对小方糖耳钉照了照镜子,虽然很小,但做工非常精致,像名字一样,灯光一打,真是金光灿灿。


    她很喜欢这种小耳钉,可是金的,她就有点犹豫了,还是放了回去。


    金色太招摇了,她选首饰的审美和选方巾截然不同,她比较喜欢一些素雅的,不招人的。


    虞树棠知道她喜欢细巧的耳钉,而且她这样的人配细巧的耳钉耳环,就愈发是知性美丽。自从意识到自己爱上姐姐之后,一些记忆碎片就时不时地浮现,仿佛在提醒自己比自以为的还要更早爱上柳见纯。


    她给柳见纯送车子旁听的那堂课上,姐姐就是戴了一对很小的钻石耳钉,很小,然而切面精美,闪得夺目。夺目到在很远之后的现在,她竟然比当初能更清晰地回忆起那两个光点。


    “小树。”柳见纯把她叫回了魂,“选这两种是有什么寓意吗?”


    “我家做生意的,我妈妈就有点迷信,家里院子里也种牡丹花。”面前的两只小盒子里盛着的是一系列的两件首饰,是一对牡丹耳钉和一条黄金牡丹项链。


    虞树棠是直接通过关键词找的,所以非常快。


    “这寓意很好的。”柳见纯说,“那这条蛇手镯,是因为你爸爸属蛇吗?”


    “对。”虞树棠笑道,“我爸比我妈小一岁,他属蛇,正好比我大两轮。”


    正好比我大一轮。柳见纯心里不由得想。


    “选得还挺顺利的。”虞树棠说,“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可以多逛逛。”


    今天是除夕,店里人挺多,她先付了钱,心里想的是,再多逛逛,她要多观察一下姐姐喜欢哪样。没想到柳见纯好认真地问她:“小树,不给自己买件礼物吗?”


    至于自己的,她打算等小树从京城回来再给。


    虞树棠怔了一下:“我给自己买什么礼物啊?”


    “你都辛苦一年了。”柳见纯说,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专注地望着她,“去年专业实习,又论文答辩,研究生毕业,下半年又一直在法尔林忙,得买点东西犒劳一下自己呀。”


    犒劳?虞树棠感觉自己好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她妈妈对她要求很严格,但从来不是说达到目标才让她买什么,她就物质充裕地过了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过犒劳这个概念。


    现在确实可以犒劳。不过虞树棠不想。她站得很直,绷得很紧,她现在没有多少钱,她还有很多想买的没有能力去买,她不喜欢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她已经有了很多衣服首饰,她现在一分钱都不想再花到自己身上。她曾经对自己的学习是高标准,现在对自己的事业是高标准,现在对自己的消费也应该是严格标准。她享受得够多了,所以现在一切停止,更何况,她的年终奖真的没有那么多。


    “不用啊。”她真心实意地说,“不用什么犒劳,姐姐,我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很足够了。”


    第107章 好让柳见纯知道,自己爱她,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爱着她。


    家里打扮得喜气洋洋, 虞树棠爸爸每年都要上网买一些质量很差的装饰品,力争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把别墅上上下下的中厅打扮得像小商品批发市场。


    不过到底是十分喜庆, 杨秀桦容忍了。两人从高铁站把虞树棠接到家, 刚好八点钟,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虞家就等把女儿接回来再下锅。


    虞树棠拦住他, 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她也很高兴,想先把礼物送出去。不管怎么样, 这可是她第一次自己赚钱给家里人买的礼物。


    杨秀桦也早就发现了,她和虞家喜滋滋地:“这是你从申城带来的特产啊?这都是什么?之前送你上学, 去了那么多次申城, 也不知道买什么好, 那些东西咱们这儿有的也不少。”


    “这些咱这儿都没有一模一样的。”虞树棠一样一样地给介绍, “这个是哈氏的蝴蝶酥, 这个是花园饭店的白脱饼干, 还有这个,本来该是现拆的蟹粉做的月饼,可是要带回来,肯定不如在那儿吃好吃了。还有,这是腊肉, 自家腌的。”


    一听这话, 两人都觉得不对, 果然听闺女嫣然笑道:“其实我也不能算是很了解, 这是见纯给选的。”


    虞树棠私心没有叫姐姐,而是叫的见纯, 她总觉得这样显得更正式一点。


    “那怪不得。”虞家倒是很认可,“本地人选的那肯定好。”杨秀桦撇了撇嘴,露出一副牙碜的神情:“* 还见纯,人家大你几岁?能不能尊师重道一点。”


    她本来还对女儿特地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很感兴趣,这会儿看也不看坐沙发上了。


    虞家厨师本能发作,掂着腊肉看,虞树棠知道自己妈妈什么性格,也跟着坐到沙发上,从旅行包里取出礼袋:“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不过在给你之前,我觉得要把事情掰扯清楚。”


    “你这是威胁。”杨秀桦说。


    “嗯。”虞树棠理直气壮地承认了,“妈,你就说她给咱们家送这些新年礼物礼数到了没到吧,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对人家这个态度,人家还惦记着要给你们带,她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你这话说的。”杨秀桦说,“你这孩子真是一点人生阅历都没有,我对她不满意是理所应当,她心里也清楚,而且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跟我较劲。送新年礼物不是应该的吗?你们现在这个关系,她肯定是要为你着想的啊。”


    不等虞树棠反应过来,她一把把袋子夺了过来:“我倒要看看闺女第一年上班送我了什么好东西。”


    虞树棠拿出另一个礼袋递给爸爸,虞家同样是心花怒放,拿出镯子第一时间向妻子展示:“你看!这闺女给我买的!”


    “你看这给我买的!”杨秀桦看到金灿灿的牡丹耳钉和项链,一时之间什么气都忘了,这东西在她看来当然谈不上多么贵重,可是女儿的这份心意,真是比金子还真。


    两人都兴高采烈地往自己身上戴,杨秀桦在一边说:“你不准戴,你马上进厨房了不能戴,新镯子别再弄得不好了。”


    虞家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我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再摘。”


    杨秀桦端着个小镜子同样是喜不自胜,这首饰意头又好,她打算这个新年就要一直戴着了,谁要问,她就说:“哎呀,我家小树给我买的。”


    虞树棠见她俩开心,自己也开心,还不忘补了一句:“姐姐陪我一起去的,我还征求了她的意见呢。”


    这丝毫不妨碍杨秀桦继续在那儿美:“她的作用微乎其微,你这又是牡丹又是蛇的,明显是自己想出来的创意,她能这么了解我俩?”


    虞树棠之后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往耳朵里进,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工作怎么样?”


    她本来以为虞树棠会像之前很多次自己问学习,问工作一样回答,挺好的。没想到虞树棠默了一会儿,居然说:“工作很累。”


    杨秀桦终于把镜子放下了,她刚要说什么,虞树棠就又下意识地补充道:“妈,我不是抱怨的意思,这工作挺好的,就是……确实很累。”


    “妈和其他懂的人也打听过,投行是很累的。”杨秀桦道,“有多累啊,具体什么情况?”


    她很想说,抱怨也没关系的,只是略停了一停,没能说出口。她现在心态实际上是稍微有了些改变的。小树小时候,她忙事业忙得脚不沾地,自己对自己的高标准不知不觉导向了对小树的严苛要求。


    抱怨是不可以的,喊累是不允许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样才可以。


    讲实话,自从小树闹着要留在申城,要和柳见纯在一起之后,她断断续续地反思过,有很多事情,小树心里不懂,她心里门清。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已经变了,靠努力得不到想要的一切,只是她没办法和小树讲,只能暂时这样。


    杨秀桦心里也不自觉地很乱,她又问了一遍:“就是,什么时候上下班,工作量特别大吗?”


    “晚上好的话,十一二点能下班,经常做到半夜。晚上三点才能睡觉。”虞树棠说,“因为项目多嘛,这样效益好,年底发的奖金才多。早上七点起床,有时候老板八点就会要求开会。大部分工作都是重复性的,改ppt和底稿,做财务模型,回复各种邮件,出差参加会议,和很多人打交道。感觉时间特别不够用。”


    虞树棠一口气说完,没能刹住车,继续忍不住说:“而且我觉得让人最难接受的是,所有的工作根本不是按计划来的,不是说主观能动性就这么差,而是工作指令特别突然,我想去看电影,本来都要走了,结果一个命令下来就全泡汤了。还有,即使周末休息的时候,也总会有工作邮件和信息。”


    她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说不是抱怨,最终还是抱怨。


    杨秀桦默默地暂时没有说话,她常年的教育理念和内心的第一念头产生了冲突,她不由得想,我努力了大半辈子,难道就是为了让女儿上这种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的班的吗?


    这种想法太错误了,她自然不会说。“是不是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杨秀桦慢慢地讲,“总不能每天都这么高压,起码要保持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的,早上七点钟起床,晚上七点钟能下班,起码要这种,要不然确实是没空干其他的事。”


    “会吧。”虞树棠说,“熬个几年,每升一级,时间就会宽松一点的。”


    她不想再聊这件事了,转而说:“我这次在家待三天,初四回去。”


    “你什么时候上班?”杨秀桦赶忙问,“怎么回去那么早的?”


    “不早。”虞树棠摇了摇头,她见虞家端着盘子出来,就也跟着去厨房帮忙端菜,“我初七上班,回去想好好休息休息,还有好多事情做呢。”


    明明女儿过年回家了,杨秀桦心里头却莫名地有点惆怅,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出乎意料的是,不是为了柳见纯。


    是刚才小树说话的语气吗?这个班她上得不开心。杨秀桦听得出来。哪怕她一直在说工作很好,不是在抱怨,她也听得出来,小树不开心。


    一天光睡眠都捉襟见肘,她能干得成什么呢?她还在学习备考,她还得恋爱……小树谈不成恋爱,即使她不喜欢柳见纯,也并不觉得很高兴。年轻孩子是需要恋爱的,恋爱都没有时间谈,实际上是一个很令人不安的状态。


    她望着女儿,虞树棠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她买的那件白色大衣,裤子,靴子她都也见过,脖颈间的方巾,是她买包的配货。这让她不由得问道:“小树,今年过年,给我们买了点礼物,不给自己买点什么?”


    虞树棠听完就笑了:“姐姐也这么和我说呢,我说不用,妈,现在我自己上班赚钱,才知道钱来的不容易,我什么衣服都有,又有首饰又有包的,什么都不缺,还买什么新的啊?”


    杨秀桦愣住了:“那你把钱都花哪了?除了必要的花销,难道都是给我们,给柳见纯买礼物了?”


    “是啊。”虞树棠说,“我自己不用,给你们花。”


    杨秀桦一时之间没能说出反对的话来,给她们,是孝顺,给柳见纯,是重情,可是,她总觉得这种状态不对啊。小树决定独立在外面工作,虽然她不同意,但这件事仔细想想,也没有那么坏。


    可是怎么,小树的状态,会显得那么绷紧,那么严苛呢?


    她直觉不对,可竟然不知道从何和女儿说起。因为小树显得太对了,对到她没办法拣出那些微妙之处和小树说。


    她忽然没来由地联想到,小树总说有些事情没法和她们说,是类似这种的,让人觉得有些微妙不协调的事情吗?


    饭菜端到桌上,这该是一顿很欢乐的年夜饭,她强制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不知道虞树棠也是一样的想法。


    第二天是春节,虞树棠要和家里人到处拜年,一整天都不得闲。


    初二她给妈妈爸爸做了腌笃鲜,出乎意料的还算成功,虽然中间有些步骤拿不准,明明有菜单,她还是故意要打电话问柳见纯,炖着腌笃鲜的工夫,在香味中,她很幸福地和姐姐聊了二十分钟的天。


    下午她去香氛实验室,时间比较紧张,她晚上还要和朋友聚餐,于是只能开车去。这家调香馆更像一家艺术展馆,虞树棠走马观花地看过,直奔最后的调香区。这里面并不像其他调香馆一样是用各种单料调配,提供的是复合的香基。


    她平时喷香水的时候不多,对香基的选择,全靠对柳见纯那些在她眼中有着斑斓色彩的香水印象。


    每一种香基的颜色也都是不同的,她最终按颜色选了,前调是清透的青绿色,主调是一种柔和的紫色,尾调呢,是甘甜的粉褐色。


    调香耗费的时间不短,她没回家,去和京城之前的朋友聚餐,朋友们除了她,基本全部留在了京城,不免让她有些感慨。


    时间还是不够用。虞树棠无数次地想,她本来想骑一次单车的,可这是她在家的最后一天,她还要买很多东西,骑单车没有办法带,只好开车出去。


    她有很多想买的特产,糕点,茶叶是肯定要的,她还现打了芝麻酱带回去,上次出差她就带了两罐,姐姐很喜欢,说表姐也觉得很好吃,她这次打算多打一些。


    还有很重要的,她要给姐姐还有姐姐的家人选礼物了。京城和申城的桂祥福产品差别并不大,她上次在申城店里的时候也考虑过了,给姐姐家人送最重要的寓意好,不要出错,所以给柳见纯表姐选了一只吉言手镯,给两个侄女选的看起来更漂亮的碎金手镯。


    她看过表姐和两个孩子的照片,知道大概体型,桂祥福的手镯型号不细,很轻易地就能选好。


    给姐姐的,当初那对小方糖耳钉自然要选,她私心还是想再买一枚戒指。姐姐就像上次一样戴在右手上就可以,她……不想让柳见纯感到负担,可她真心地想送这份礼物,大约是这样东西是最有决心的一样礼物。


    她自己可以没有安全感,但她很想让柳见纯明白,自己想和她天长地久。


    “姐姐,”她晚上给柳见纯打电话,好直白,好诚实,她现在面对柳见纯,只想让自己越诚实越好,好让柳见纯知道,自己爱她,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爱着她。“我明天回申城,已经想你了。”


    柳见纯放的是寒假,听到她这样说,就温柔地回答:“我也想你了,不过好不容易放新年假,是不是可以在家多待两天的?”


    “待不了的,我初七就上班了。”虞树棠很平静,“下午的高铁,晚上到,一天基本都耽误过去了。”


    她还要和姐姐一块去表姐家,她还想骑一骑姐姐送她的新车子,想做的事情永远办不完。


    而且她不想和姐姐说,这两天她微信上仍然陆陆续续地有消息,在京城本来她想完全度过回家的时光,结果还是像被扯回到根本没有离开过的工作漩涡。


    “好。”柳见纯柔柔地说,“那我们初五回我姐姐家,初六要做什么呢?”


    “想和你一起骑车。”虞树棠说,她笑了,有点孩子气地说,“感觉很有可能骑不成,因为一到家,我可能就只想抱着你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然后聊天。”


    时间太不够用了啊!她有着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做,落到最后,又什么都不想做了,她只想抱着柳见纯,和她一起沉入一个又一个的梦乡,醒着的时候就聊天,她觉得自己和姐姐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她们平时说的还是不够多,她还有太多想说的了。


    “好。”柳见纯的声音春风一样拂过她的颊侧,“要是早上起得来,我们就去骑车,要是起不来,我们就继续睡。”


    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的。小树和她见面的时间不多,有的时候,她也像小树一样,情不自禁地会产生孩子气的想法,什么都不要做,只抱着彼此,好像就很足够了。


    或者也不能说什么都不做,她还想抚摸虞树棠的脸孔,一点一点梳理过她乌浓的长发。对,她抿唇笑了,还是要做点东西的,她想要更多的,更深的,更热烈的——


    第108章 真漂亮的眼睛啊,黑褐色的瞳仁仿佛虚焦一样含情脉脉地盯着她。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柳见纯接到虞树棠的时候吓了一跳, 大包小裹的,她让虞树棠带回去的东西可没有这么夸张。


    “是包装显得大,东西不一样嘛。”虞树棠说, “姐姐, 东西就放后备箱里吧,明天去姐姐家里的时候直接带上。”


    她都套完近乎了,坐到车里才说, “姐姐,我叫咱姐叫什么啊?”


    柳见纯忍俊不禁:“你不都叫姐姐了吗?还咱姐的。”她是南方人,不常用咱这个字, 说出来不免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肯定是咱姐啊。”虞树棠高高兴兴的,“要不然叫你姐的话, 显得多生疏啊。”


    她虽然高兴, 可止不住地提前就有点紧张, 柳见纯拉了拉她的安全带检查, “不用有负担, 我姐姐不会为难你的。”


    她这话是实话, 左更惜从来不会为难她女友,哪怕是心里头不满意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当着人家的面怎么样。


    “姐姐,你之前说咱姐一直想见我,”虞树棠说, “你是什么时候和她讲的我啊?”


    她对柳见纯如何向家里人介绍自己这件事, 一点内容也不想错过!


    “我还没说呢, 我姐姐就已经先猜到了。”柳见纯说, 她平缓地转过一个弯,打算先把虞树棠送到华晨小区, “那时候我刚从纽约回来,我们刚恋爱一个月,就让她给猜到了,她对我的事情很敏锐的。”


    “你怎么介绍的我啊?”虞树棠又问,她有点不好意思,眼巴巴地瞅着柳见纯。


    柳见纯把她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故意笑道:“我介绍说,这位呢是我的新女友虞小树,她又聪明又漂亮,事业又好,前途无量的呢。”


    虞树棠知道姐姐是开玩笑呢,但她仍然很郑重地纠正道:“不对,我最重要的优点,明明是特别爱你。”


    柳见纯受不了了,抿嘴笑了一笑:“我当初那棵小树哪去了?你给她还回来。”


    “还不回来了。”虞树棠一本正经地说,“就剩下现在这个,你不要也得要了。”


    她这次只回京城三天,行李带的也不多,礼品在后备箱里理好之后就没有拿出来。她简单地用二十分钟收拾完,柳见纯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姐姐不靠住靠背的时候,是一个脊背挺直的优美姿态。虞树棠很小心地不发出声音,在她身边坐下了。


    大概是在谈节目的事情,她听柳见纯在对时间,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姐姐挂断电话,主动说道:“年后就要开始录节目了,是打算做博物馆参观的形式,用展品做引子,第一期就是在申城历史博物馆录,已经都联系好了。”


    “那很有意思!”虞树棠想也觉得很有趣,“到时候我要第一个看。”


    小树对她是无条件的捧场,她对小树是无条件的纵容:“好呀,到时候出了样片我第一个发给你,监督你必须看完的。”


    虞树棠揽住她的腰:“姐姐,你一会儿回去吗?”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没能柳见纯回答,倒是她自己先懊恼了:“可是我这儿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你的睡衣。”


    “我可以先穿你的。”她这样一说,柳见纯反倒笑了,“就是明早还是得回去一趟,有些东西还在家里呢。”


    这间房子一室一厅,面积不大,虞树棠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玄关上只放了钥匙和手包,其余地方都干干净净,一点杂物都没有。


    小强迫症。柳见纯在心里甜蜜蜜地念了一句,当然,带着小树回自己家是最方便的,她家大,空间充裕,什么生活用品也多。可莫名其妙地,她很愿意在小树这里住一晚。


    她走到卧室,虞树棠跟着她进去,先拉开衣柜将自己的睡衣都拨出来,想让柳见纯选一套。


    她正一心想着睡衣的事情,就听见姐姐问她:“小树,空调遥控器在床头柜里吗?”


    “不在,你可以看看,我不往床头柜里放东西。”虞树棠不假思索,“我住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遥控器,我可能是用它开了客厅的空调,随手放茶几下面了。”


    床头柜里确实没有空调遥控器,可是有——柳见纯笑着晃了晃:“你当时应该全拿过去的,这才叫准备呢。”


    虞树棠一怔,转头一看,真是害臊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冲过去就夺过来,也不知道往哪放,囫囵就塞回抽屉里。


    “都现在了还不好意思呀?”柳见纯笑盈盈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让我看看。”


    她作势要去捏虞树棠的脸,被这棵小树窘迫地扑到床上,紧紧地将她给搂住了。


    “你这算哪门子的不好意思?”柳见纯止不住笑,虞树棠先是把脸埋在她颈间不吭声,过了一会儿,颊边一片深深浅浅的红,一双眼睛很黑,抬起脸来吻她。


    她不笑了,全神贯注地回应着这个吻,虞树棠太年轻了,那种年轻的热度和激情,夺人眩目,总能让她觉到一种久违的神魂颠倒。


    虞树棠这种优等生早就将这件事学的炉火纯青,她停了一停,吻从菱唇往下,印在脖颈、锁骨、胸脯、小腹,直到大腿上。


    她忍不住想起那个颠倒滚热梦境里的幻想,那些真实的细节就这样在现实中如此坦诚地向她展露着。


    她爱的,并非是那个秀美端庄的,看起来永远无懈可击的柳见纯,而是那个眼角边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笑纹,皮肤上有瑕疵,胳膊和大腿哪怕经过锻炼,岁月也不可避免地让其出现了一点松弛线条的女人。


    柳见纯不完美,她爱的正是这样真实生动的,独一无二的,世界上只有一个的柳见纯。


    每当这种时候,她又会出现那种超现实的通感。一种强烈的快欲同样是胀满了她的心房,她眨眨眼睛,长睫毛颤下来一滴汗珠,就这样一秒也不肯移开地注视着柳见纯。


    姐姐一点也不会觉得害羞,她脸上是一种纯粹的潮红,同样是游刃有余地注视着她,甚至还有闲心玩笑道:“嗯……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虞树棠无师自通地觉醒了一点癖好,她急促地呼吸着,根本没有闲暇去说话,这种时候她没办法一心二用,只能一门心思地扑在正在做的事情上。


    不需要太长时间,柳见纯的自如维持不了多久,她睁大眼睛,真漂亮的眼睛啊,桃花瓣的形状,一种异常的清澈,湿漉漉的蒙着一层稠密水雾,黑褐色的瞳仁仿佛虚焦一样含情脉脉地盯着她。


    “小树,”柳见纯会低声的,凌乱地喊她的名字,“小树,小树。”


    “姐姐。”虞树棠的声音和呼吸的节奏同样是混乱的,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叫着柳见纯,尽情地说着孩子气的话和最深刻的祈愿,她总觉得这一刻的爱的浓度太高了,简直让她窒息,她的心几乎盛不住这份爱了。


    柳见纯紧紧地搂住她的脖颈,汗津津地和她贴在一起,房间静谧下来,只有震耳的呼吸和着心跳声,一拍一拍地响着。


    “姐姐。”虞树棠说,她慢慢地说,“我们往后要是同居的话,假设要买一个新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呢?”


    柳见纯不说任何扫兴的话,她真就认真地考虑起来:“我觉得房子最重要的是采光。我喜欢那种有大阳台,大窗户的房子,很敞亮,白天的话满室阳光,觉得心情就会很好。”


    “这点是必须的。”虞树棠有模有样的,好像真的把这条列入了她们的选房需求一样,“我觉得也不能太偏僻,得临近商圈才方便,物业也一定要好,姐姐,我们选一个带地暖的,这样冬天也不用操心取暖问题。”


    柳见纯点了点头,头轻轻地撞了撞她的肩膀。“这点是很重要,申城冬天湿冷的,没有地暖的话,真是有点起不来床。还有,书房也很重要。”


    “对。”这个虞树棠很赞成,“姐姐你离不开书房的,这个肯定要有,我的就做那种电脑间就可以了,到时候配个那种主机也很漂亮的电脑,好好地设计一下。”


    柳见纯用的是迷你主机,小巧精致,她平时办公用,绰绰有余了,虞树棠想想,要是姐姐的办公室出现一个花里胡哨的海景房主机,那才是不合适呢。


    “不过我不会玩游戏的。”柳见纯说,“就和姐妹一起在星露谷种过田。”


    “我也不常玩。”虞树棠说,她很乐观,很憧憬地说,“到时候要是有时间,我们可以一块试试双人游戏。”


    “那车呢?”她又问,“姐姐,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车,平时一直开电车吗?”


    “牌子?我对汽车不太了解的。”柳见纯说,“我很少开长途,就选了电车,其实还蛮好开的,而且车厢里闻不到那种汽油味。我是看了不少测评之后根据外形选的,觉得很漂亮。”


    虞树棠笑了:“而且很可爱,还有那种可以根据歌曲跳舞的尾灯。”


    柳见纯又用头轻轻地撞了撞她的肩膀表示同意,真把她可爱得一点招都没有了。


    她知道姐姐从来不是一个物质的人,可是她是,虞树棠想。可是她是。她来自商人家庭,家长在乎事业,在乎生意,在乎钱,她也是一样,她很在乎钱,很看重钱带来的一切。


    她喜欢大平层,喜欢别墅,喜欢豪车,她非常想靠自己给姐姐买这些东西,哪怕她知道姐姐根本不在乎。这是一种执念吗?


    虞树棠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她甚至有一丝欣喜,她发现这份爱让她如此清晰地有了一个方向,她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她的目标是赚钱,她想要自己赚来的丰沛的物质生活,她想要在感情里尽情地爱,尽情地给予。


    “小树,”柳见纯又撞了撞她的肩膀,让她醒过神来,“小树,你这一年真的很辛苦。”她又提起这件事,那天在桂祥福的对话,让她总是有些耿耿于怀。一年到头,该犒劳一下自己的。


    “小树,别把钱都花在礼物,花在其他人身上,给你自己买点礼物吧,一年过来,得奖励一下自己呀。”


    她买的礼物是她送的,不是小树自己的。实际上这真的是件很小的事情,她也知道小树没有那种过年过节的仪式感,可是她总觉得有点不大安定,小树的心里的那根弦,她感觉似乎拉得太紧太紧了。


    “好啊。”虞树棠这次从善如流,从床头摸来手机,打开外卖界面,她粲然一笑,颊边的小记号亮晶晶的,“姐姐,我们点一顿外卖大餐当作晚饭吧!”


    第109章 好爱、好爱小树,爱得没有办法,爱得无计可施,爱得无法主动,爱得不能放手,只能被动地……等待。


    “别紧张呀。”柳见纯抿唇笑了, 她摸了摸虞树棠微卷的发尾,“我按门铃啦?”


    虞树棠也知道自己不该紧张,要是紧张兮兮地见人家, 反而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可她就是……有点情不自禁, 她太想在柳见纯姐姐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瑕了。


    柳见纯按了按她的肩膀:“要不然你来按?”


    虞树棠这次点了点头,她下定决心, 在门铃上按了一下,腹中的草稿打了好些遍,没防备冲出来开门的, 是个看着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活泼,高高兴兴地一头扎进了柳见纯怀里:“小姨!”


    虞树棠心念电转, 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小一点的, 名叫乔友宽的。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柳见纯也没来得及介绍, 门后面站着个个子已经长得挺高的大姑娘, 正用一种很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你就是我小姨女朋友?”


    “小树, 这是小宽,乔友宽。”柳见纯赶快介绍道,“这是小矜,乔友矜。”


    “你好,我是虞树棠。”虞树棠挨个和两个姑娘打了招呼, 乔友宽一本正经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到乔友矜面前的时候也下意识地伸出手, 这位大姑娘对妹妹带起来的握手风潮显然是很不满, 不过还是很小大人的握了握她的手,问道:“你是哪三个字?我是矜持的矜。”


    “虞是虞舜的虞, 树是树木的树,棠是海棠的棠。”虞树棠很认真地答道。


    没想到乔友矜一语中的:“你是不是五行缺木?我妈看来比你家里人信得晚,我们俩逃过一劫。”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左更惜走过来,对自己的女儿正义制裁,“什么叫逃过一劫?人家这名字多好听呀。要我看不是虞舜的虞,是虞美人的虞。”


    “那是人家取得好听。”乔友矜说,“你想想,我要是叫乔友鑫的话,那多不好听呀!”她生怕妈妈再对自己降下雷罚,扭身跑了,左更惜这会儿懒得搭理她,笑笑地看着虞树棠:“长得真漂亮,比照片还美呢。”


    虞树棠受宠若惊,忙道:“姐姐,这是我从京城回来,拿的一些特产,有糕点,有茶叶,还有现打的芝麻酱,您上次说好吃的那个,您看我放哪合适?”


    “别您来您去的,不都叫姐姐了吗?”左更惜也不客气,从她手中接过来,直接先放到玄关边,“别总提着,放到这里就行,先坐吧。”


    柳见纯的表姐很和善,可她这算是第一次见家长吧?真是不由控制的紧张得浑身冒汗。她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刚才那是新年特产,我还带了点见面礼,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宽和小矜……”


    她越说越尴尬,明明和家里人拜年,何止是走亲戚,熟悉的生意伙伴也要去的,她都能称得上是伶牙俐齿,怎么越是到表现的时候,她就越说越觉得不对呢?


    她看左更惜的神情,就知道对方一定要推辞的,这个时候要是反复推让起来会不会很不合适啊?


    幸好乔友宽走过来,她是无心的:“我还有新年礼物呢?”


    旁边左更惜哎了一声:“一听到礼物,耳朵怎么这么灵呢?”


    “我想知道是什么嘛。”乔友宽大大方方的,“我不要的,我不随便要别人的礼物。”


    虞树棠还是如蒙大赦,她半蹲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不随便的,阿姨的一点心意,小宽看看喜欢吗?”


    这条黄金手镯做了加工,看起来全是细碎的闪光,确实是好看,乔友宽性格单纯,很诚实地说:“好漂亮呀!”


    “阿姨送给你的,”虞树棠轻轻地要递给她,“小宽戴上吧?”


    左更惜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虞树棠有这份心,她是很认可的,即使将来这个女孩和自己妹妹分开了,她把钱折回去就是,总之是不会让人家吃亏的,更何况,要是不收下的话,这棵小树怕是得无所适从了。


    “不行的。”乔友宽是很懂事的小姑娘,“我不能随便收这么贵的东西。”


    “不随便的。”虞树棠循循善诱,“阿姨是第一次来你家,第一次见面,肯定是要送见面礼的,收下是合情合理的,你要是不收下,阿姨反而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话说得诚恳,乔友宽想了想:“那我要是收下的话,也得送你一个礼物才行,我也是第一次见你。”


    虞树棠笑了,将手镯给乔友宽戴上:“好啊,不过不着急的,小宽可以想想送什么给我比较好。”


    她站起身,这下就顺利了,乔友矜也收下了手镯,左更惜看着盒子里的吉言手镯:“小纯应该拦着点你呀,带点特产我还是能收下的,这见面礼是太贵重了。”


    “姐姐不知道我要买的。”虞树棠赶紧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要是她知道,肯定不许我买了。真的不贵的,就是一份心意。”


    左更惜在心里又给她加了一分。明明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自己根本也不可能怪罪柳见纯,她都下意识地要帮柳见纯辩解。这可是自家妹妹,她知道不现实,可还是很愿意有个人能无条件地护着她。


    “好啦,别站着了。”她说,“到沙发上先坐下吧,我们先聊聊天。”


    虞树棠正襟危坐,柳见纯细白的手按了按她的膝盖,她知道,这是姐姐示意自己别紧张。


    她本来稍微缓过来了一点的,只是听到这句话,马上知道这是要了解自己的情况了。


    “小树,我听小纯说,你是京城人?”左更惜问,“妈妈和爸爸都是做什么的?”


    之前柳见纯不肯回答的问题,虞树棠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说:“我是京城的,我妈妈是开公司的,做精密机械,具体制造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爸爸之前是京城雅舍文堂的主厨,现在已经不做了,自己开了家餐厅,每周去做一餐,主要是带徒弟。”


    “雅舍文堂?”左更惜说,“这个名字好耳熟,是那家酒店度假村吗?”


    虞树棠其实也了解得不很清晰:“应该是的,在京城那家叫作华声雅舍,我记得申城也有,好像叫静声雅舍的,自营的餐厅都叫作雅舍文堂,我爸爸在京城那家。”


    “那是总部第一家了。”左更惜道,妹妹不动声色地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权当没看见。“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呀?”


    虞树棠嗯了一声:“是,我是独生女。”


    妹妹这次微微地瞪了她一眼,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左更惜才不搭理,一心望着虞树棠:“你家里有产业,条件这么好的,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一定很不舍得你留在申城吧?”


    “她们主要是尊重我的想法吧。”虞树棠不想在柳见纯的姐姐面前提自己家里不愿意,“我很想留在申城,我在这里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也算很熟悉,更何况还有姐姐在,我很愿意留在这里* 的。”


    可惜她三番两次的强调对左更惜不生效,早在虞树棠避开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数了。


    她轻巧地换了一个话题:“小树,投行很忙吧,我听说都是好几个项目连轴转的,是不是很辛苦?”


    虞树棠现在对这件事非常敏感,一听到人问,立刻就答道:“是忙的,像我们每个人一般都是跟三个项目左右,不过事在人为。我每周六都会去姐姐家的,我们一周一定会至少见一次面,我觉得恋爱在生活中也特别重要,不能为了工作把什么都给耽误了。”


    左更惜点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顺理成章地又问:“你是从一开始就想做投行吗,将来对事业有什么规划呀?”


    “姐姐,你问这问题也太大了吧?”柳见纯实在不想虞树棠再这样接受各种深刻问题的盘问了,只是小树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还是很真诚地答道:


    “是,当时学校有做专业实习的项目,我当时就想做投行。这两年即使没有那么景气了,投行也是最高薪,升职最稳定的工作。我在的是外资的法尔林,虽然现在不是全球同薪了,也和普通的体系不一样,每年都会上调一小级,升职上调一大级。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我当然会一直做到最好。”


    “你在学校成绩也很好吧?”左更惜问,“大学是保送的吗?”


    惟宁大学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高校,虞树棠这样的家庭条件,又在京城,走保送渠道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不是,我自己考的。”虞树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京城分数线低嘛,我不想在京城读,也是想离家远一点,独立一点,就选了惟宁大学。”


    左更惜这倒是一愣,柳见纯在旁边趁机说:“都毕业了怎么还问起学校的事情来了,姐姐,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小树还没说完呢。”左更惜不被她影响,“你是蔚然的学生,保的研吧?”


    这次虞树棠嗯了一声,她很愿意在柳见纯的姐姐面前展示自己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我大学四年都是专业第一,拿过国家奖学金和惟宁的尚从容奖学金,还拿过优秀学生干部和优秀个人标兵……”


    她说着说着,觉得太孩子气了,这些大学的荣誉讲来有什么用呢!她差点把自己在校运会接力跑拿过冠军都要给说出来了。


    这孩子都快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倒给自己了。左更惜最后问道:“你喜欢我们小纯什么呀?是不是觉得她很温柔,在很多事情上都能照顾你呢?小纯比你大不少,在很多方面,肯定是比你成熟得多。”


    “这不是!”虞树棠想不也不想,“不是因为这个。我知道姐姐比我大,但是我不想在感情上面让她带着我,更不想让她照顾我。姐姐是个特别奇妙,特别有生活情趣的人。因为有她,才让我发现生活中很多地方是特别有意思的,我没有仪式感,姐姐每个节日都会开心地过,还有很多地方,都让我觉得特别珍贵。”


    左更惜真心实意地笑了:“小树,你中午想吃什么,点两个菜吧!”


    “我都可以!”虞树棠说,“姐姐,我帮着洗菜吧,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您尽管说。”


    “别叫您啦。”左更惜道,“你就安稳地坐着吧,今天多做几道本帮菜让你尝尝好不好吃。”


    两姐妹起身,虞树棠也要跟着站起来,柳见纯按了按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小树,你是第一次来,我姐姐怎么会叫你进厨房的。”她拿了车厘子递过去:“吃点水果,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虞树棠这下乖乖地不动了。


    一方面,是左更惜确实不会让客人进厨房,另一方面,柳见纯心里门清,姐姐问了这样一通,等到进了厨房,怕是要和自己讲小话算总账呢。


    果然,等她进去,左更惜一边洗菜,一边头也不抬:“把门关上。”


    这间房子一百四十平,在申城算得上一间大平层了,左更惜看重两个孩子的学习,每间房间的隔音都做得非常好,厨房也不例外,关紧门之后,内外的声音互不相通。


    柳见纯将贴身毛衣的袖子挽起来,笑盈盈地说:“姐姐,你要和我讲什么大秘密呀?”


    “秘密可算不上。”左更惜道,她瞥了柳见纯一眼,“人尽皆知倒还差不多。”


    柳见纯知道她姐姐的拿手菜单,熟门熟路地开始打蒜蓉:“什么人尽皆知的事情呀?你讲人尽皆知,怎么我都不知道的?”


    “装什么傻呢?”左更惜这次扭头看她,“那小姑娘,小树,你觉得她是能在投行好好干下去的吗?我不是说她不勤奋不努力,和那没有关系。我是说她的心气高,更何况家里又是这个条件,白领升值再快也是白领,有什么性价比让她这种人熬呢?”


    左更惜语气平定:“小蝴蝶酥,她的很多事情我肯定不如你了解。姐姐就说对她的第一印象,第一次见面就送金子,证明很大方,也很重视,她很爱你,毋庸置疑,在这里我对她很满意,可是她很明显和你不是良配,良配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是做生意的,看人非常敏锐:“提到投行的时候,她看起来谈不上喜欢,一直强调的是工资,她是个对钱很看重的人吧,我知道她送你的礼物也是很贵。这很正常,家里越是有钱的,就越知道物质条件有多重要,明明这么看重钱,还是家里的独生女,为什么不回去继承家业呢?这里头可能有别的事,但就我看来,这个孩子真的挺拧巴的。”


    “她有点像一只特别漂亮,心气特高的孔雀,开屏的时候尾巴都是金子做的,我觉得她很难安于现在的生活环境。而且我问到忙的时候,她很警觉,一直强调能和你一周至少见一次,弦绷得特别紧,万一往后见不到了呢?投行又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办公室工作,往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左更惜说完这么大段的话停也不停:“你是外柔内刚的,她呢,外刚内柔,看着挺不好接近的,其实一说话全露馅了,你俩性格不同,看重的东西,对于未来的规划也很不同,说你两个年龄的事情,并不是说有年龄差会怎么样,是因为这东西带来太多的副产品了,看事情的角度,想事情的思维,这在感情中都是太重要的事情。”


    她最后来了一句:“说真的,小蝴蝶酥,你跟姐姐说实话,我看得出来的东西,你早就明白得很吧?你更了解她,只会比我更清楚。”


    “你上次说的话,姐姐当然也放在心上了。”她不忘补充道,“这次我当然也看得出来,她很爱你,是个好人,对你也很好,这段恋爱很给你情绪价值,所以短期内,我也不会再说别的了,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正反话都让姐姐说了,柳见纯勉强笑了一笑。正如姐姐所说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姐姐都看得出来,柳见纯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树身上,有一种很鲜明的特质,那就是拧巴。


    她好像对优越的家庭条件和与生俱来的美貌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抗拒,然而她又在不自觉地享受着这一切。


    自己比小树大十二岁,姐姐都看得到她不喜欢投行,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投行太累,压力太大,小树是那样的明辨是非,坚决否认是为了她,为了她们两个人,柳见纯自然是信的。小树是最要强的,心气又高,她进入了这一行,当然是想做到最好。但是其中,柳见纯知道,一定还有一部分原因,小树没法放弃这份工作的原因,是她想给自己提供昂贵的礼物和优渥的物质生活——哪怕她自己并不需要。她从来不要自己的,只拼命想给她。


    这种恋爱观既传统又奉献,柳见纯试图阻止过,她也知道虞树棠不会听的。


    她总警告自己,不要自以为是地想为小树好的选择,自己是她的恋人,不是她的老师。可她总是忍不住,小树的生活可以比现在精彩千万倍的,她想要的事业和物质实际上唾手可得。


    她会有更好的,周围人更认可的生活,而不是被投行折磨的焦虑烦躁,还要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周六凌晨下班赶到她家,就为了她带来的不安全感而坚持要每周必须和她见一面。


    柳见纯知道,虞树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那些选择她都可以提出来,她都忍不住……忍不住那种想要引导的欲望,期盼小树走上一条更好的路。


    小树不适合投行的,她有很多计划,有自己的时间表,如果有突发状况偏移了轨道,她会焦虑。她聪明,努力,没有遇到过挫折,她本来不该强迫自己承受这么大的压力的。


    柳见纯默默地将备好的配料齐齐整整地分开放,左更惜在一旁道:“出去吧,今天姐姐来大展身手。”


    “我帮你吧。”柳见纯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如何端倪。左更惜这次不让:“先出去吧,要不然把那姑娘一个人扔外面,她怪无所适从的。”


    这话立竿见影,柳见纯洗干净手,出去发现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坐在虞树棠身边,不知道七嘴八舌地正说些什么。


    见到她出来,虞树棠立刻笑了,她不笑的时候,脸孔是种冷冰冰的美,近似严苛。笑起来,就是冰消雪融,颊边那道小记号尤其可爱。


    柳见纯的心一下就化了,方才那些烦闷愁绪也跟着一起全化了,化作了满胸腔稠热的甘蜜。


    “姐姐。”虞树棠叫了她一声,不等她动作,就从她包里拿出一小管护手霜递过去。


    “我们正和她聊天呢。”乔友矜很小大人地说,“聊什么呢?”柳见纯笑着问,她看了虞树棠一眼,姐姐家是有地暖的,温度很高,小树的脸洇着一层红晕,看着不好意思极了。


    乔友矜说:“我们问你俩谁先追的谁。”


    柳见纯逗她:“问出来了吗?你们觉得呢?”


    “小姨……我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乔友矜很不上套,“你不要那种语气和我讲话啦!”


    柳见纯忍俊不禁,旁边乔友宽说:“姐姐,你别总以为自己是大人,当大人有什么好的?还有,你得回答小姨的问题,问出来了,她说是自己先追的你。”


    “你先追的我呀。”柳见纯说,她捏了捏虞树棠的掌心,这个女孩脸更红了,一双乌黑的瞳仁清凌凌的:“对啊,她们一猜就是,我先追的你。”


    “小姨很受欢迎的。”乔友宽说,“嗯嗯,我知道小姨学历很高,性格也很好,我妈妈之前说过,要是举着小姨的牌子去人民广场相亲角,想认识的人能大排长龙……”


    她吹起来没完,柳见纯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好啦,瞎讲八讲的,要真有那么好,我还能在这儿坐着呀,我怕是直接飘起来了。”


    没想到虞树棠故意很捧场:“是吗?再给我多讲点。”


    乔友宽得到知音,很慷慨:“你还要听什么,我妈妈还说过小姨好多事呢!”


    乔友矜没绷住,咧开嘴笑了。倒是虞树棠神情严肃:“我每件都想听!”


    “好!”乔友宽一口答应,“那你给我把那盘草莓拿过来好吗小树阿姨。”


    虞树棠义不容辞,柳见纯拍了她腿好几下,都挡不出她的热情:“小树,别闹了,还有小宽,你讲的那是什么呀?哪有那回事!”


    “我怎么觉得很真?”虞树棠握住她的手,竖起耳朵仔细听,一大一小一唱一和,说起来没完,而且乔友宽中途跑题,开始讲起自己的收集品和在学校的事。虞树棠就这样好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说点自己的感想,两人聊得开心极了。


    她的手好热。柳见纯想,她始终都对她们的感情抱有一份悲观的预期,那就是小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段她生命中的插曲的。


    她总有这种悲观的预期,可这种悲观的预期中,小树永远是主动方,她这么一个主动的,干脆的人,却总是等待着。


    因为我好爱她呀。柳见纯很平静地想。这个事实太显而易见,无法让她的心湖起一丝波澜。她就这样平静地想,好爱、好爱小树,爱得没有办法,爱得无计可施,爱得无法主动,爱得不能放手,只能被动地……等待。


    第110章 小树、小树。我的小树。


    刚进家门, 虞树棠就按捺不住了,她在柳见纯身旁晃来晃去,被柳见纯一眼识破:“送我的礼物准备拿出来啦?”


    “你怎么知道?”虞树棠道, 一点都没有被猜中的惊讶, 她自己也知道大概是太明显了,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她继续兴高采烈,“姐姐, 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柳见纯顺手接过她的大衣,和自己的挂在一起,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两秒:“我想一定有金饰。”


    “不行, 不能猜了。”虞树棠马上叫停,她飞快地从包里取出两个红色金纹的首饰盒, 分别放在自己的左右两只手上, 这才很期待地说:“现在猜吧。”


    “怎么还买了两个?”柳见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根本不讲, 而是很配合地每个盒子都摸了摸, 最后随机选了左边那个, “我猜这个里面是我上次试戴的那对耳钉。”


    “猜错啦!”虽然自己的小心思被姐姐猜的透透的,可她还是很开心,“姐姐,你打开看看。”


    柳见纯打开,里面确实不是那对耳钉, 而是一枚精美的戒指。她就这样仔细地端详着这枚戒指, 心里头五味杂陈, 高兴的波涛之下, 深刻的惆怅暗涌着,这份年轻的爱热情乐观, 面对她的时候,几乎是毫无保留。


    她只不过多看了两秒,虞树棠那边立即紧张起来,要开始找补了:“姐姐,这个寓意很好的,上面是卷草纹,意思是新的一年福运连连,嗯……就是个好意头,过年的时候这个是很重要的!”


    柳见纯抿唇一笑,把盒子递给她,伸出右手给她看,中指上还戴着她上次送的那枚戒指:“下次不准买了,再来几次就完全没地方戴了。”


    “你还喜欢叠戴呢。”虞树棠说,方才幽幽笼下来的阴云被轻而易举地挥散,她将戒指戴到姐姐的右手无名指上,“这样算的话,我至少还能再买八个。”


    “那成什么样子了?”柳见纯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抚了抚虞树棠的脸颊,小树握住她的手腕:“姐姐,把这个再打开吧。”


    第二个盒子里面就是那对小方糖耳钉,虞树棠站在镜子前帮她戴上,这两枚细巧的耳钉在细白的耳垂上闪闪发亮,柳见纯侧过头,很专心地欣赏着恋人送给自己的礼物,没注意到旁边这棵小树已经是心不在焉。


    她转过脸,明明这一对耳钉两边是一模一样,她也要分两次欣赏。虞树棠从后面抱住她,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衬得她美丽的眉目深浓,一双眼睛极黑,她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就这样凝视着镜中的她。


    客厅内有种奇异的静谧,柳见纯将全身重量靠在虞树棠怀里,不紧不慢地说:“看来是特别好看,你看了这么久。”


    “是你戴上好看。”虞树棠强调道。她动也不动,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柳见纯不松手。


    “我们一会儿要出去逛逛吗?”柳见纯故意问道,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还很充裕,她们可以在外面吃饭,看电影,做很多事情,不过比起这一切,小树显然有更急迫的事情……想做。


    “不想去。”虞树棠小声说,她亲了亲柳见纯乌浓的头发,又亲了亲她的耳朵,冰凉的金属和温热的皮肤同时贴到她的嘴唇上,激得她心脏战栗。


    柳见纯身上穿的是一件贴身的羊绒衫,是一种甘甜的棕褐色,这个形容词不由自主地跳到了她的脑海里,她沿着后颈一路往下闻,那种甜蜜的,近似木头燃烧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缭绕。


    她扶着姐姐的肩膀转身,那种香味清晰起来,隔着一层暖绒绒的线衫,她觉得自己也要跟着这种香气一起融化了。


    柳见纯低低地笑了:“我的新年礼物还没有给你呢。”


    “那个不着急。”虞树棠说,她暂时从这种让她神魂颠倒的香味中脱身,轻轻地吻了两下姐姐的嘴唇,她现在已经很轻车熟路,先是这样轻轻地亲吻,很细致地舔过这双嫣红的菱唇,然后再吻进去,到这时候,大胆一点也无妨。


    姐姐在亲密的时候总是很柔顺,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引导,等她全部掌握,就配合。虞树棠有时候接吻都不舍得闭上眼睛,她要睁着眼,视觉不能缺席,她要用全部的五感来铭记这些时刻。


    柳见纯揽紧她的脖颈,身子轻轻摇晃,有点站不住了。虞树棠可爱地笑了笑,抱住她的腰,就这么有点孩子气地把她抱离了地面。


    “你干什么?”柳见纯一怔,难得有些慌张,虞树棠仍然很可爱地笑,颊边的小记号亮晶晶,她不回答,这次不是可爱了,居然有点坏的自己原地跳了跳。


    这可把柳见纯吓得不轻,用力夹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要上楼就赶快,你跳什么呀!”


    虞树棠一半听了,一半没听,上楼梯的时候迈一级就小小地跳一下,柳见纯被她颠得头晕脑涨,倒在床上的时候更是天旋地转。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样上楼效率更高?”虞树棠一本正经地向她灌输歪理,柳见纯一边喘气,一边积攒力气,不轻不重地在她膝盖上蹬了一脚,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说不清是因为上楼消耗了体力,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虞树棠同样是呼吸急促,她仰着脸看坐在自己身上的柳见纯,听姐姐对自己说:“帮我把发圈拿过来。”


    她这次乖乖地行使指令,伸长胳膊,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只发圈摸过来递过去。


    柳见纯今天出门是散发,她将发圈套在腕上,熟练地挽着,三下两下将头发简洁地盘了起来。


    “鲨鱼夹在洗手间。”她摇了摇脑袋,嫣然一笑,“不过够用了,应该不会很快散掉吧?”


    虞树棠目前还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得稍后才能知道了。好一会儿,柳见纯支持不住,伏在她身上,头发散下来,发圈也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


    “怎么办?”虞树棠忽然喃喃地问了一句,柳见纯睁大眼睛,将头发掖到耳后,有点疑惑地说:“怎么了?”


    “怎么办?”虞树棠这次问得清晰了一些,她望着柳见纯,在极致的幸福下,感到了一种极致的悲伤,“姐姐,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你呀。”柳见纯亲了亲她,从她身上下来,偎进了她的怀里。“想什么呢?怎么刚做完这么开心的事情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啦?”


    “未雨绸缪。”虞树棠闷闷地说,她用鼻梁蹭了蹭柳见纯的脸颊,头一次这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这些想法。“我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呢?姐姐,我已经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了。真的就是没法想象,回不到那种没有遇到过你的状态。怎么办啊?我觉得我再也不能离开你了。”


    柳见纯一点一点,柔情地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好温柔地说:“我现在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怎么办,你要听谁的?”


    “哪两个小人?”虞树棠忍不住笑了,“是刚出炉的脆脆的小蝴蝶酥和泡牛奶之后软了的小蝴蝶酥吗?”


    “蝴蝶酥没有泡奶那种吃法。”柳见纯道,可还是从善如流,“那就先算这两个吧。”


    “那我要先听脆脆的小蝴蝶酥的。”虞树棠说。


    柳见纯点了点头:“脆脆的小蝴蝶酥说,我也好爱你,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也和以前很不同,你就像是一棵真正的树一样,长在了我的生活里,很青翠,长得高高的,树冠很茂盛,我现在也没办法想象,如果你搬家了,不再长在我身边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那泡奶的小蝴蝶酥怎么说呢?”虞树棠又问。


    “她说,离开是人之常情。”柳见纯慢慢地说,“上大学会和高中的朋友分开,等工作了,和大学的朋友又会分开,谈了恋爱,天长日久,也有很大可能会分开。热恋的时候觉得非对方不可,等过了一段时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你说这话很对。”虞树棠说,她鲜少用这样坚决的语气,“但是我不接受。”


    “姐姐,我不接受这种说法,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幼稚也好,孩子气也罢,我说到就要做到,要是做不到的话——”


    柳见纯轻轻地打断了她:“做不到,也没有后果的呀,不准给自己设定惩罚。”


    虞树棠很不愿意,还要再说什么,柳见纯却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不想小树现在这样发誓,将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净,她不想让这样炽烈的情意,将来变成可能让小树为难的回旋镖。


    “送你的新年礼物在挂着你车子那面墙的下面,你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虞树棠披上睡袍下了床,不到两分钟,怀里抱着礼物盒就跑了过来。这次的礼物包装是一层青绿色的细绒布,最可爱的是,上面居然还挂着一长条毛茸茸的,把她可爱得没办法的小鳄鱼!


    她盘腿坐在床上,小鳄鱼是一种清淡的绿色,条绒质地,摸上去茸呼呼的,“挂在这儿是因为收件人是小鳄鱼。”柳见纯笑吟吟地说,她看着小树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里面放着好几样东西。


    一样是虞树棠工作中的必需品,跨年的时候她送了小树一个热带植物花架台历,这次准备的是一个新的摆件电子钟,能够自定义屏幕图案,还能设置组件的,她很喜欢这种有趣的小东西,时不时地就会给虞树棠买,上次还在她家玄关柜上放了一个能磁吸钥匙的长鼻狗摆件。


    一样自然是一年到头的犒劳礼物。这件最大,礼物盒就已经够大的了,这件礼物的外包装几乎把礼物盒里面占得满满当当。


    那是一件浅卡其色的长大衣,浅色的绒毛丝丝缕缕的发亮,灯光打上去,光泽流动,做工和剪裁显然都是一等一的。


    “新年总是要穿新衣服的。”柳见纯笑道,“你个子高,穿这种长的款型好看,试试吧?”


    虞树棠站起身,将这件大衣穿上,里面是桑蚕丝的衬里,抚过皮肤的时候,一点不觉得冷,只觉得十分柔滑。


    平驳领和双排扣都经典得不能再经典,她把腰带的滑扣拉紧,姐姐坐在床上仰脸看着她,好高兴地说:“正合适,是真的买对了。”


    这件大衣的牌子她很熟悉,她有好几件这家的大衣。她明明该开心的,但忍不住地闷闷不乐,忍不住地要扫兴:“姐姐,这件大衣多少钱,不会低于五万吧?”


    她大致知道姐姐的收入情况,姐姐也不瞒她,在惟宁大学做副教授的收入不低,各种岗位津贴和福利,再加上各种活动,项目和讲座费,再加上现在有了名气,上节目也会有报酬,可到底挣得都是辛苦钱,也不可能像她们家做生意的那样富裕。


    更何况这间对姐姐意义重大的洋房,得花不少钱去养啊!


    “五万七。一年就买这一次呀。”柳见纯不随便编个数字糊弄她,“我做账号也赚很多钱呢。一年到头的犒劳礼物,就是应该买件贵点的,能穿好久呢。”


    虞树棠跪坐到床上:“不要给我买那么贵的,姐姐,我衣服多得很,真的不用再买新的了。”


    “那你总是给我买那么多贵重礼物是怎么回事?”柳见纯捏了捏她的脸,“那些首饰加起来,零零散散的也好几万吧?我一年只送你一件贵的,你呢?送我那么多了。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想要买房买车的话,就得提前准备着。”


    “那和送你礼物是根本不相关的两方面。”虞树棠搂住她,大衣毛茸茸的羊驼毛簇拥着她,这是个毛茸茸的温暖拥抱。“我的钱分两半,一半存起来,一半就是要送你礼物的。”


    “胡说八道。”柳见纯嗔道,“你自己不花钱呀?你应该五分之二存起来,五分之二用作自己的日常花销和冲动消费,人得给自己一点冲动消费的空间的。还有五分之一,用作你人情往来,比如送朋友礼物,和朋友吃饭,和女朋友约会,这样比较合理。”


    “哪里合理了?”虞树棠难得任性,“我连你都没时间陪,还有时间陪朋友呢?现在唐湘都在公司睡觉,我俩根本没空一起出去。同事有时候半夜下班不睡觉去酒吧,我也不想去,平时在公司吃食堂,周末就在你这儿蹭饭,我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我五分之二用来存,五分之三应该向你交伙食费。”


    柳见纯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乱:“你天天在我这儿吃满汉全席都吃不了五分之三。还有最后一件呢,打开看看。”


    虞树棠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拿起了最后的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环手串,上面挂着个莹润的翡翠平安扣,旁边缀着一颗颗带一点黄痕的玉珠。


    “我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一次五台山,要给我们全家人拜一拜,我那串翡翠就是她特地开光送我的。”柳见纯说,“今年我跟她一起去的,这个手串本身不值多少钱,珠子也都是和田玉的,主要是开了光,不是说信不信的,图个好寓意,不戴的时候,放在枕头下就很好。”


    虞树棠立即戴上,一刻不停,还没等柳见纯看看效果,她紧紧地又把姐姐给抱住了。


    “我还没仔细看呢。”柳见纯无奈道,“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我就是很黏人。”虞树棠说,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哽咽的泣音,柳见纯的眉眼低低地垂下来,轻声说:“小树、小树。”


    小树、小树。别不开心,这是过年呀,这是新年礼物。


    小树、小树。我的小树。


    “我没办法离开你了。”虞树棠流着泪说,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这么容易哭,她的泪点开始急速下降,她的心情很不稳定,泪水是滚烫的,一直淌到柳见纯赤裸的肩膀上。“姐姐,我没办法,没办法离开你了,怎么办啊?”


    柳见纯吻掉她的泪珠,虞树棠哭起来,泪水都是好大颗,很完整的。她忽然想到自己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看过那种伪科普的文章,讲一个人越悲伤,她的眼泪就越标准,就越大越圆,越像一颗真正的泪珠。


    小树一定很悲伤。她知道,肯定不仅仅因为自己的礼物。小树心里大概压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最后亲了亲虞树棠的长睫毛,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小树抱礼物盒过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个盒子。虞树棠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就自己打开,拿出了一个漂亮的香水瓶。


    她按动喷头,一泵香水无声地喷出来,弥漫了她们二人的周身。柳见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这并非一个品牌香水,一定是小树自己调配的。


    因为不同层次的气味正在慢慢地呈现,像一帧帧她曾喷过的香水的倒影,前调是青绿色,主调是柔紫色,尾调,是一种甘蜜一样的棕褐色。


    青绿色柔柔地拂过小树的身旁,紫色浓情蜜意地将她击倒,如今的棕褐色,甘甜地给了她爱和拥抱。


    “小树。”柳见纯说,不是询问,她确定无疑,“你亲手配的?”


    虞树棠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恢复了一点说话的能力,她迫不及待地说,说多少遍,说多少次仿佛都嫌不够,她说:“我爱你,姐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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