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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姐姐,想念你的味道。


    虞树棠左思右想, 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坐到角落处的一个很安静的休息沙发上,法尔林总部专门的休息区装饰得像个沙龙, 沙发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盏光线微黄的造型台灯, 温馨美丽。


    她将时差也翻来覆去地确认了好几遍,这才把电话拨了出去。


    徐蔚然接了电话,在那边挺关心地问:“怎么了小树, 现在不是在纽约培训吗,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虞树棠顿了顿, “你知道我现在在纽约?”她话一出口,就觉得太傻了。徐老师当然知道, 姐姐肯定已经告诉她了。


    “我可不止知道这些呢。”徐蔚然语气轻松, “我还知道你去纽约的飞机是你柳老师送的, 她还会去纽约看你呢, 她答应给我带维生素片和鱼油呢。”


    虞树棠有点窘迫:“老师,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我和柳老师恋爱了, 是我暗恋她,我追求她的。不是她违规或者不合格,我在校期间就暗恋她……”


    “哎呀行啦。”徐蔚然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你这孩子, 你柳老师都不觉得和我讲这件事会怎么样, 倒是你负担怎么这么重。说句不好听的, 我俩是姐妹, 哪怕她真干了不合适的事情又怎么样,我搞不好还会包庇她委屈你呢!”


    虞树棠真心实意地笑了:“老师, 谢谢你。我就是怕……姐姐被误会。”


    “你是坚决不叫老师了呀?”徐蔚然说,“这么讳莫如深,这称呼现在烫你嘴了都。”


    虞树棠确实是很不愿意再叫老师了,她内心深处,总是担心她们曾经的身份会对柳见纯造成不好的影响,再加上当初就是囿于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敢做,更何况姐姐亲口告诉她:不用再叫我老师了。


    “对了,你可得做个好恋人啊。”徐蔚然道,“你是我的学生,她是我的姐妹,你俩谁亲谁疏可是一眼分明哦,到时候要是……我肯定是不站你这边的。”


    她是玩笑的语气,可虞树棠好认真,哪怕徐蔚然看不到,她也使劲点了点头:“老师,我知道的。”


    在纽约的培训很精彩,虞树棠必须得用这个词形容,出乎意料的精彩,也出乎意料地让人好心情。四百多名新员工,来自天南海北,不同肤色不同背景,她的英语本身不错,交流也问题不大,在这段时间里,更是突飞猛进,她交到了不少朋友,甚至还有人教她了几句德语和法语。


    挂件被她收起来了,就放在书包的内袋里,好好保留但是坚决不拿出来也不多看一眼。盒子和卡片都被她丢了,她决定不能这么迷信,可还是耿耿于怀得不得了,等到回申城,她一定得和姐姐重新再抽!


    她现在每天晚上十点给柳见纯打电话,那时候国内刚好是中午十一点。这个时间是约定好的,她总是担心影响姐姐工作或者吃饭,倒是柳见纯会提前给她电话,然后她每次都会觉得紧张,姐姐不会以为我不够爱她吧?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她人生的列车摇摇晃晃的驶在轨道上,爱情的欢喜牢牢地绑住了她,让她所有的危险预感都一闪而逝。苦闷的愁绪持续不了太久,因为柳见纯柔柔地说:“小树,今天好想你。”


    柳见纯站在出租屋的玄关边,虞树棠的快递都已经到了,她挑了一天一次性地从菜鸟驿站取了出来。


    她不急着拆,先换上拖鞋,慢慢地将整间房子走过。她早就知道小树是个整洁的孩子,甚至有点小强迫症的整洁。


    洗漱用品和护肤品摆得整整齐齐,她唇畔含笑,小树也是个多奇妙的女孩啊,明明生得这样潇洒美丽,在生活中,在恋爱中,却是常常带着一种可爱的懵然和踌躇,因为没有经验,又全心全意地想做到最好,就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很坦然地看过这间房子,包括物品的全貌,她想了解虞树棠的一切,不过不急,小树是慢热型,她会一点一点地,让这颗心热起来。


    她走回玄关,柜子上放着一把美工刀,她先划开第一个包裹,里面是一瓶深棕色的无火香薰,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自己卧室里放着的同款呀!


    包装精美,里面还放了一张卡片:姐姐,想念你的味道。后面缀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怎么在这种不面对面的时刻倒是胆子挺大的?


    她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张卡片:是之前骑行比赛淋雨那次看到的!不是故意的!


    这家店的礼品卡服务真好,能打印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图案,这句话后面缀着的是一只小鳄鱼。


    柳见纯眉眼弯弯地拆开下一个包裹,她一打开,就知道这个是什么了。一条满环着蜜蜂的手镯,深钴蓝色,静静地安放在黑色的礼盒中。


    这张礼品卡上面也是野蜂飞舞:你说过我适合亮色。


    下一个包裹很大,里面泡沫纸严严实实,她拿出了一个陶瓷的星星人爆米花杯,卡片上写着:这个摆到你家哪里好呢?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可以用来吃薯条。


    明明该吃爆米花好不好?


    下一个包裹不大,一个星星人的手办乖乖地站在包装里,上面有它的名字:大大的拥抱。


    这家店卡片是糖果色,手写的可爱字体: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柳见纯始终笑着,一颗心沉甸甸的,甜蜜的几乎有些痛楚。最后一个包裹打开,雪白色的包装纸,里面是鲜红色的珠宝盒,两只珠宝盒里都是love系列的耳饰,只是一个螺钉状的黄金耳钉,另一个是和她手上的戒指设计一致的玫瑰色耳环。


    她的笑容略淡了,星星人的礼物都可以,但她真的很不愿意小树为她破费。她知道小树心思重,即使家庭条件那样好,也始终有着一些沉重的想法,这孩子很聪明,然而始终带着一种令人感到异常珍贵,哪怕和社会格格不入,过于清高的天真。


    这张立体卡片上的留言是最多的,满满当当的好几行:姐姐,我拿到七月份的工资了,想着一定要送一件正式的礼物给你,这两只耳钉也并不贵,我买的单只装的,你还没试过两边不一样的耳钉,戴上肯定会非常漂亮,收到的话,可以给我拍张照片吗?在纽约很想你的小树。


    柳见纯叹了口气,合上卡片,轻轻地捂了一瞬在心口。她将快递盒和泡沫纸全收在一起,星星人的包装恢复原状,一会儿一起带下去,星星人放到自己车里,其余的丢垃圾。卡片则是都认真地收到了自己包里。


    无火香薰放到卧室床头柜,手镯呢,就放在香薰的旁边。这些事情都做好,她来到玄关的穿衣镜前,凑近镜面,仔细地将两只耳钉戴到自己的耳垂上。


    手机一振,虞树棠正在桌前看资料,她按亮屏幕,两张照片映进她眼帘。她停了一停,手中的钢笔彻底放下了,将手机拿到面前。


    是自拍的角度,不过离得很近,只能看到小半张脸。耳垂上的耳钉十分细巧,闪闪发光,更衬得拍照人肤色白皙,颌线流丽。


    只不过……怎么真的拍耳钉呀!


    她想看全脸的,她想看眼睛的!


    这会儿和她发了照片一定没事。虞树棠难得不犹豫地在九点半就拨通了电话:“姐姐,你都拆完啦?”


    她把提件码发给柳见纯的时候,就特地让她全拆了,倒是姐姐还有点不情愿,觉得等她回来了再拆也一样,不想这么提前动她的快递。


    “全拆了,还看到了好多卡片。”柳见纯说,“我想应该都是给我看的吧?”


    虞树棠本想羞赧地应一声她的明知故问,没想到姐姐下一句话:“可是我记性有点不好呀,你香薰那个快件里卡片上写的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电话那头好半天没出声,柳见纯笑盈盈的,真想伸手捏捏虞树棠颊边的小笑弧:“怎么,你也忘了呀?要不然我念给你听?”


    “不要!”虞树棠这下倒是干脆,急急忙忙地另找了一个话题,“姐、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有约好时间吗?”


    “正要和你说呢。”柳见纯不逗她了,“我打算这个月27号去,然后31号回来,刚订好票,一会儿把航班发给你。”


    虞树棠这下欣喜若狂,她从来想不到自己能用这个词形容,然而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高兴得差点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要是没时间的话不用过来的。”柳见纯道,“而且我想着我另外订个酒店吧,你们公司统一的酒店,住其他人大概不方便吧?”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虞树棠着急道,“这边还有人跑去西雅图玩呢,好些人的对象都过来了,可以免费去博物馆参观,姐姐,你就放心地来吧!”


    她急完,忽然发现一件事,这是间小套房,只有一间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床。


    第82章 坏了。虞树棠心想,这是欲擒故纵。


    这场在纽约的培训十分全面, 从最基础的如何登录邮箱,访问经营仪表盘进行工作开始,到估值建模的训练, 四百人的大课堂会有许多人来分享经验, 从参加上次培训的职员到md董事总经理,还会有名人讲座和锻炼的短期项目。


    各种活动虽然应接不暇,但比起正式的工作可谓是轻松有趣多了, 大家基本都会请朋友恋人过来当作度假,去逛逛博物馆,真要算起来的话, 她们申城办公室这几个人算得上是最没娱乐的了,不是在总部, 就是在酒店房间里, 要么就是在上西区徒步。


    虞树棠早早地订好了四点的闹钟, 柳见纯和她当时那次航班时间相仿, 都是晚上七点多到机场, 不过是国内时间, 纽约刚刚迎来清晨。


    闹钟这样早,其实响了一声她就按掉了。这一觉睡得飘飘忽忽的很不安稳,她总记挂着柳见纯,总反复地想自己要早点过去,几乎是没有一刻真正地沉进梦乡的。


    可起来之后, 她神采奕奕, 洗澡护肤, 吹头发戴饰品一样不落。她实际上有点轻微的遗憾, 应该再早买两天,她好把那只钴蓝色的蜜蜂手镯戴过来, 不过那样的话,姐姐就看不到自己的卡片了,好像会更遗憾。


    她出门打车一气呵成,等到机场,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她给柳见纯发了一条微信:姐姐我已经到了。配上一张机场的图片。


    柳见纯的回复是一条语音,虞树棠凑到耳边,被这个老梗可爱的心口发麻:你见过凌晨四点的纽约吗?


    虞树棠一点都不觉得无聊,她把带来的书包放旁边,里面放着资料,水,还有一些昨天她在商超买的饼干,能简单垫一下,等放好行李正好去吃早饭。


    她手里拿着资料,心中却止不住地在想,自己竟然还不大清楚姐姐爱吃什么零食!明明才刚开始恋爱一个月,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每天都是中午打电话和零零散散的发微信。


    这些交流足够让两人沟通当天发生的事情,然而还有好多她想了解柳见纯的,想问她的,想和她说的话,都没机会也没时间讲。


    她真想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就这样抱着柳见纯,和她聊天到天荒地老。


    虞树棠翻过一页资料,一边不忘紧盯着腕表上的时间。资料上的黑字密密麻麻,在她头脑里旋转,不像平常一样牢固停留,转眼就像烟一样消散了——她的心思实在不在这上头。


    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一把将资料塞回书包里,打开手机开始不停地搜索。她好几天前就有这种想法,想接机的时候送给柳见纯鲜花,只是时间太早,大部分花店不开门,鲜花这东西又不能提前买,就暂时搁置了。


    现在还有点时间,她打算看看机场附近有没有花店,如果近的话,她马上就去买!


    地图上跳出了几家花店,机场面积庞大,她选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停也不停,快步地走了起来,如果走的够快的话,柳见纯下机之前,她就能提前回来了。


    柳见纯落地之前给虞树棠发了消息,小树没有立即回复,她也没太在意,打算等下了机再说。她知道虞树棠最近不仅忙着培训,还有八月的考试,更何况回复延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有事的话也会暂缓回复的,恋爱就是要和恋人有这种默契。


    并非节日假日,接机的人不算太多。柳见纯一边慢慢地向前走,一边左右看着,生怕错过了,她有点淡淡的疑惑,小树不是早就到机场了吗?


    “姐姐!”她听见有人急促地叫了她一声,虞树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明明机场内冷气充足,小树漂亮的脸孔上却淌满了汗水,她已经好有成熟女人的样子了,柔滑的缎面衬衣和剪裁贴身的西裤,耳饰和手镯都在闪闪发光,有点可爱的单肩背着书包,怀里……怀里抱着一束巴黎纸包装的花束。


    卡其色的巴黎纸内,百合花、小茉莉、向日葵鲜嫩欲滴,颜色缤纷,柳见纯一怔,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而是多看了几眼。


    虞树棠猛然想起妈妈曾经和自己讲过的那些话,什么路边摊奶茶的,别跟人家玩这种丢人的浪漫!送花算不算?花朵除了美观什么作用都没有,既无法保存,体积又大,还一点也不好拿……


    天哪,她真不敢再想了,这是什么丢人的浪漫啊?姐姐之前的女友肯定不会搞这种形式主义!


    她刚要补救地说什么,柳见纯亲了亲她的嘴唇,把花接过来了。虞树棠什么话都讲不出了,柳见纯略略低头,去闻花的香气,她送的两枚耳饰,静静地钉在细白的耳垂上。


    “你选的花材都是我喜欢的。”柳见纯笑道,“这些鲜切花放在水里养着,还能够开好几天呢。”


    虞树棠被她一两句话就轻易地安抚了,又高高兴兴的:“我订好出租车了,先回酒店,附近有好几家不错的早餐,酒店自助质量也不错。姐姐,你要先补补觉倒倒时差吗?”


    柳见纯很珍惜她在自己面前爱说话的样子,有时候她觉得小树是慢热型,她要一点一点地让小树的心热起来。


    有时候她甚至又有点孩子气地想,这是小树独独留给她的一面。看似冷淡的小鳄鱼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一颗心就开始热腾腾的,不停地和她讲话,总带着笑,颊边那枚小记号和眼睛一样亮晶晶的。


    她只在这里待完整的三天,本来一个普通行李箱就足够,她特地拿了大一号的,还得给朋友们和表姐侄女带礼物。


    虞树棠忙忙碌碌的,一直牵着她的手到房间都不肯松开。“姐姐,你休息吧。”她说,“我可以打开你的行李箱吗?把你的衣服放到衣柜里。”


    “可以呀。”柳见纯从善如流地坐到沙发上,“不过我待不了几天,也没带几件衣服,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还放到衣柜里。”


    “得放。”虞树棠很坚决,一方面是仪式感不能少,一方面是,她早早地就开始憧憬姐姐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在同一个衣柜里这件事了。不过这可不能讲,她心里甜丝丝的,拖过一个坐垫来在地上坐下,把行李箱打开了。


    行李箱里分门别类,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虞树棠不由得想到落成典礼时候林嘉她们的讨论,之前风气不像现在那么保守的时候,柳见纯穿得更加大胆。


    她默默地想,姐姐大概只是迫于压力在学校保守了一些,在外面,她依然是想穿什么穿什么,穿得这样漂亮……


    柳见纯垂着眼帘望着她,把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看十秒钟这件事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收纳包比较大,她拉开拉链,里面是两双鞋,一双银灰色的系带鞋,还有一双穆勒鞋,都是尖头,纤细秀美。


    虞树棠先把鞋子摆到一旁,又打开另一个边角圆润的小箱,里面的设计很有趣,两边可以单独翻开,她只打开了一边就合上了,这是个化妆包。


    细网收纳包能看到里面的内容,是洗漱用品,一会儿放到浴室里。她又搁在一旁,拎起另一个收纳包,看颜色和鞋子的收纳包是一套的,大约还是什么衣服,她想也不想地拉开拉链——


    “衣柜里有专门的收纳格吗?还是你也放到包里?”柳见纯道,“要拿出来吗?”


    虞树棠大窘,拉链拉上也不是,把包打开也不是:“衣柜里确实有抽屉……”


    小树在这种时候总有些和她本人外表很不相符的纯情,柳见纯故意想逗逗她:“好人做到底,那你就拿出来放进去呀。”


    虞树棠跪坐在坐垫上,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也不知道在进行什么心理挣扎,柳见纯看不下去了:“那只是内衣,不是洪水猛兽,好不好?”


    “我知道的。”虞树棠辩解了一句,她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得平常从容一点,这有什么的?她京城的那些朋友谈恋爱,一天两天的就能亲密非凡,她现在和柳见纯都恋爱一个月了!


    可想到这儿,她心里又是一阵挫败,一个月了,她和姐姐严格来讲都没见过几面,好多话还没有谈好多地方还没有那么了解,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合格恋人到底有什么颠扑不破的标准,自己怎么连恋爱,都能谈成这个样子呢?而且八月还有cpa考试!


    柳见纯从沙发上起身,打开衣柜看了一眼,下面有两个抽屉,空间很大,虞树棠只占了其中一个。她随手拣了个坐垫放在膝下,干脆利落地从虞树棠手里拿过收纳包,问了一句:“要帮我放吗?”


    虞树棠点了点头,漂亮的脸孔显得好乖,乌黑的瞳仁亮晶晶的,她很想,只是很……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没到这一步,合格恋人应该循序渐进,是不是也不该到这一步?


    柳见纯从中取出一件,不过没有递给虞树棠,而是轻轻地抱怨道:“天哪,好像服从性测试一样,这样很不好的。”


    一听这话,虞树棠马上不乐意了:“这怎么能是服从性测试呢!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柳见纯慢悠悠地说:“可能是呀,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咨询师,我们时不时地就会和她聊聊天,也算是纠正一些自己在生活和感情中无意识的不健康行为。服从性测试呢,意思就是提出一些反常有难度的事情,或者是一些亲密动作,看对方是否愿意去做,现在……好像真的是呀。”


    “我没有不愿意!”虞树棠着急地说,“我就是不好意思,我很愿意的!你不能这么说,这样说也太夸张了,这有什么反常的,咱俩恋爱呢亲密不是很正常?姐姐,我心里可愿意了就是觉得……”


    她觉得什么没能说出来,柳见纯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盯着她,笑吟吟地将内衣放回去,整个收纳包都递给了她。


    坏了。虞树棠心想,这是欲擒故纵。


    她将所有行李都归置好,再过来的时候,发现柳见纯半靠在沙发上* ,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今天上午都有空,一点也不着急,小心翼翼地将姐姐的左手牵起来,从饰品到手指,纤细的骨骼,浮凸的血脉,一点点地,缓缓地抚摸过去。


    柳见纯。这三个字萦绕在她心里,她反复地,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过去,无论念多少遍,都一点也不感觉腻烦。


    怎么会遇到她这样的人呢?虞树棠每次都会甜津津地想很久,她好奇妙,好温柔,自己爱她总是含笑的样子,也喜欢、想见到她各种各样的其他情绪。有时候她甚至想,想姐姐对自己生气,想姐姐不高兴,想姐姐的眉头有些烦恼的蹙起来……


    虞树棠静静地望着柳见纯的脸,一颗心平静又幸福地怦怦直跳,真想吻她。


    这个小小的坏主意还没能付诸行动,柳见纯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捏紧了她的手:“几点了?”


    “不晚。”虞树棠也压低了声音,“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九点去吃早餐也不晚。”


    柳见纯略微坐直了身子,一丝遗憾刚刚一闪而逝,随即,姐姐很轻地歪进她的怀里,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颈项,声音里带着一丝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倦意:“那我们就吃早午饭吧。”


    虞树棠浑身都绷紧了,她垂下视线,依然是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抚摸着柳见纯的头发,那并不是一种纯黑色,带着一点淡淡的金棕,发尾微微打着卷,柔软顺滑,带着一股护发精油的花香气。


    她酝酿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小小地在柳见纯脸颊上亲了一口,见不打扰姐姐,她胆子稍微大了起来,又吻了吻她的鼻梁。


    柳见纯的鼻梁细直,吻上去的感觉,像吻住了一段优美的细竹或者冰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联想,总之她胡思乱想个不停,一会儿恨自己当初不知道在拽什么,根本不带注意姐姐的,一会儿又愣一会儿神,好小心,好轻地,吻了吻她红润的菱唇。


    虞树棠舔了舔嘴唇,柳见纯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就这样柔柔地望着她,揽住她的脖颈,轻柔而热情地重又吻了回去。


    第83章 这香水到底是喷在哪里的?


    虞树棠也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她感觉不过是几次接吻而已,柳见纯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自己看,指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指到了十点钟。


    这可是第一天的早午饭, 绝不能吃酒店自助了。虞树棠将自己的平板拿过来, 笔记软件上各种颜色的字迹密密麻麻,各种人推荐的餐厅,还有要去的博物馆, 日程安排,认认真真,足足规划了两大页。


    柳见纯靠在她肩膀上, 慢慢地看过去,其实去哪吃不重要, 她最感动的, 是小树的这份心。“做这个计划花了很多时间吧?”


    虞树棠小小地摇了摇头:“没有, 忙完了回来看不进去书的时候, 我就写一会, 根本没费时间。”


    “你来选一家吧。”柳见纯道, “我还没来过纽约呢,之前开会倒是去过西雅图,那时候有部电影特别红,叫《北京遇上西雅图》,你看过吗?其实里面的很多画面根本不是西雅图拍的呀, 很浪漫的帝国大厦桥段就是在纽约。”


    “你很喜欢那部电影吗?”虞树棠马上说, “我们晚上可以去帝国大厦的。”


    “去是要去的。”柳见纯笑道, “不过我没有很喜欢那部电影, 就是当时大家都在看而已,而且我很不喜欢那个男主角。”


    听到这句话, 虞树棠立刻撤回了一个待看,她将提前准备好的餐厅名单滑来滑去,实在不知道选哪一家好:“姐姐,还是你来选吧。”


    “你选。”柳见纯的声音温柔坚定,“我是第一次来,肯定没有你了解呀,我想吃你推荐给我的。”


    虞树棠感觉得到,柳见纯在有意把选择权交给自己,她又看了一遍自己列的这些餐厅,硬着头皮,强行让自己不再犹豫不决,从中挑选了一家最多人推荐的:“这家吧,距离比较近,我们可以走着去,本地朋友也都很推荐,说环境不错,是法国菜。”


    “那我们就去这家。”柳见纯很干脆,小树做出的决定,她非常支持。两人刚出门,正好碰见电梯打开,一个人向虞树棠打了个招呼:“ilanit。”


    “姐姐,这是marin,我们申城办公室的同事。”虞树棠介绍道,法尔林新人培训的一大特点就是会故意将同一个地方的人打散,让大家认识新朋友,她们这几个申城办公室的人除了回到酒店,平日里还真是没什么机会多交流。


    不过大家都说中文,难免会更亲近一点,刚才她还发消息问自己去不去吃饭。“这是我女朋友。”虞树棠大大方方地说,“这两天我想和她多出去逛一逛。”


    “怪不得你微信上说这两天估计不怎么在酒店吃了。”marin说,她显然是有点惊讶,赶紧向柳见纯点头示意,柳见纯也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电梯停在这一层,等她俩进入,这才平稳地下降。


    “姐姐,”虞树棠握紧她的手,忽然问道,“我这样说你是我的女友,可以吗?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的。”柳见纯抿了抿唇,“实际上,你是第一个会和别人这样直接介绍,我是你女友的人。”


    道理她都知道,也从不会为这件事生气。不介绍是人之常情,之前的社会也远远没有包容到那种地步,她从来都是觉得理所当然。只是……她是第一次碰到虞树棠这样的热忱,这棵谨慎的小树在这方面却有异乎寻常的勇敢。


    “我是第一个。”虞树棠兴高采烈,“姐姐,我还会是第一个和你一块在帝国大厦观景台看景色的那个人。”


    “对,”柳见纯纵容地说,“我是第一次来纽约嘛。”


    “那你在纽约的所有第一次都是我的。”虞树棠忍不住有点孩子气地说。她后知后觉这话实在太幼稚,赶快绷紧面孔,做出一副成熟女人的样子。


    柳见纯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掌心,这举动立竿见影,成熟女人小树马上笑了,颊边的笑弧凹陷,纽约天空湛蓝,阳光晴朗,今天真是——太幸福的一天。


    餐厅环境很好,桌上摆着鲜花,芬芳浮动,柳见纯道:“对了,回去之后,我们把你今天买的花也给养起来,能开好几天呢。”


    虞树棠点了点头:“姐姐,你想吃哪个?我听她们说主菜里面炖鱼、猪扒和西冷都很好吃。”


    “可以坐到我旁边吗?”柳见纯说,虞树棠其实一般出去吃饭,都会坐她旁边,这次是因为餐桌是那种木质的小圆桌,坐对面合适一点,她才有点不情愿地坐去了对面,在心里打算给这家餐厅减上一分。


    听到这话,虞树棠立刻把椅子挪过来,柳见纯笑盈盈地低声道:“我看不大懂菜单,这是什么?”


    她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术业有专攻嘛,故意甜丝丝地指了几个单词给虞树棠看。虞树棠就很标准地一个个地给她翻译,coq au vin是红酒烩鸡,radicchio是菊苣……


    柳见纯没有在学习英语,她只是在专注地听着小树耐心地一道菜一道菜的每样都问过她,不给她推荐,而是好认真地每一样都不放过,一定要让她自己选出喜欢的。


    她很爱自己。柳见纯静静地想,确定无疑。


    “今天看到你们用英文名互相称呼,觉得很奇妙。”柳见纯说,“就感觉你彻底变成申城的都市丽人了。”


    之前虞树棠就和她说过自己在公司的英文名,ilanit,伊兰妮特,她也知道申城就是这种风气,可亲耳听到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也不是觉得小树长大了,更贴切的是,小树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她还没有完全的实感的阶段。


    “都市丽人。”虞树棠为这个有点过时的说法笑了,一本正经地说,“姐姐,有没有觉得我完全是你女友了?”


    柳见纯切了一小块鱼肉:“什么叫完全?我们从谈恋爱开始,你就完全是了呀,难道还能一半是,一半不是?”


    虞树棠摇了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感觉上的,姐姐,就是不是过家家,是特别郑重的,两个人之间的恋爱,就像你和之前女友那样。”


    柳见纯明白她的意思,小树其实不是对自己和前女友之前的关系耿耿于怀,她真正放不下的,是曾经学生的身份。


    “我们恋爱就是很郑重的呀。”柳见纯道,“小树,你现在有这么好的工作,有目标,有方向,唯一的就是,”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许再给我买这么贵的礼物了。”


    虞树棠抿了抿唇,对于有目标,有方向这句话真是心虚。短期目标当然是有的,现在她正处在这个轨道上,她要通过cpa考试,完成新员工培训,回到法尔林继续认真工作……然而她的方向呢?说出来姐姐一定会轻轻蹙眉的。


    她仍然是茫然的,只为柳见纯这么清晰。她坚决的要留在申城,内心深处的方向也是想好好地和柳见纯在一起,赚更多的钱,做一个合格的恋人,永远和柳见纯在一起,让她过得更幸福更美好……


    姐姐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因为你的方向应该是为了你自己呀。


    虞树棠一颗心勃勃跳动,赶快捉住了柳见纯的后半句话转移话题:“没有很贵!没有多贵的啊。”


    “你呀。”柳见纯嗔道,“两只耳钉加起来一万多,哪里能算不贵?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你现在自己赚钱生活,要把钱多花在自己身上。我平日里也会买首饰买包,但贵的很多时候也是一年才买一次呀,而且我本身真的不算多喜欢这些东西。”


    一听这话,虞树棠马上受不了了:“姐姐,这两个耳钉真的不贵……”真的不贵啊,这甚至是店里最便宜了的。她对很多珠宝牌子很了解,对价格却很不了解,有好些她想送柳见纯的,结果上网一查价格,发现之前随手能买的居然标价高昂到遥不可及。


    大约是商人家庭长大的原因,她对钱实际上看得很重很重,她从来不信有情饮水饱,哪怕是从未谈过恋爱的以前,她一想到恋爱这件事,她都会轻描淡写的认为,她一定会让恋人过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日子。


    最终她还是买了这两只最便宜的耳钉,在她的人生中,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世界在她的眼睛中微微扭曲了一下,那一瞬间,扭曲成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贵。”柳见纯道,她的语气很平静,干脆地反驳了虞树棠,“小树,一个耳钉五千起步,能不贵吗?”


    她自己的生活水平也不低,但她起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钱真正的价值几何,真正的普通人是怎么生活,这个世界是怎么运行的。


    虞树棠没再反驳,她闷闷地切着牛排,心里实际上决定这件事情她不会听姐姐的!这是唯一一件她不要听柳见纯的事情,她赚了钱就要给柳见纯买东西!


    柳见纯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掌心:“小树,下午还要培训吧?”


    “对,不过不碍事,我提前订了纽约自选包,博物馆我们都可以免费进嘛,自选包的话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虞树棠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帝国大厦,各种观景台,还有自由女神像,中央公园还有全天自行车租借,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试试的。”


    说到这儿,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姐姐,这边的博物馆距离都不算特别远,大都会,现代艺术我们都可以去,不过主要看你喜不喜欢,也不一定非要那么赶时间全部看完的,不用全按着我的规划来,随时都可以变的。”


    “我挺想去修道院博物馆的。”柳见纯也提前做了功课,修道院博物馆是大都会的分馆,也是唯一一个专门收藏展览中世纪建筑艺术的博物馆,她很感兴趣。


    “好!”虞树棠一口答应,等吃完饭,她俩继续散步回酒店,她从前台给柳见纯另要了一张房卡,恋恋不舍地说:“姐姐,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吃点晚饭。”


    两人站在房间外,走廊布置精心,长而静谧,柳见纯嗯了一声:“晚点也没事呀,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吃。”


    “要真是太晚我就给你带回来。”虞树棠说,一顿饭的事,她其实完全可以在微信上问,她偏不,就要拖些时间,多和柳见纯相处一会儿。


    柳见纯被她可爱的没招,微微地仰起脸,亲了亲她的嘴唇,可是小树现在学得有点坏了,不是尝到甜头乖乖就走,而是收着力道抱着她,有样学样地舔过她的齿列,含咬着她的舌头,不到氧气耗尽的最后一秒半分不舍得松开。


    香味淡淡地缭绕在她身侧,虞树棠目眩神迷地想:姐姐到底是喷在哪里了呢?


    第84章 小鳄鱼嘴硬。


    热吻的感觉还停留在唇齿间, 柳见纯轻轻地舔过,有点留恋的暂时坐到了沙发上。她下午不打算出去,她哪怕出门, 也从来不喜欢时间太赶, 比起特种兵式旅游,她更喜欢休闲一点,更何况, 这次她来纽约,主要是——想见小树,现在她已经心满意足。


    套房卧室有张书桌, 桌上放着虞树棠的考试材料。小树压力很大,柳见纯一直都知道。她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旁边的窗子投进明亮的阳光, 她心情愉快, 打开文件, 继续写自己工作上的东西。


    一下午的时间倏忽而过, 她合上电脑, 重新倒了杯水,刚走到小客厅的窗前向外眺望,房间门响了一声,虞树棠也不进门,探着脑袋, 笑盈盈的, 使劲向她挥了挥手。


    “为什么不进来?”柳见纯走了过来, 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她那双桃花眼清澈的黑白分明, 长睫毛密密匝匝,虞树棠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把她拉过来, 柳见纯哎了一声:“你别把水弄洒了。”


    当然是没洒,虞树棠用掌心合住了杯口,吻了一下她长长的眼睫毛。“姐姐,我们快出去,那家店八点就关门了。”


    “什么店?”柳见纯完全没进入状态,不知道眼前这棵小树在说什么,“八点关门,那没有多长时间了呀。”


    “所以我们要快去!”虞树棠道,她弯腰把鞋子拿出来,柳见纯很配合,一边穿上鞋子,一边把水杯凑到虞树棠唇边,让她把这杯热水喝净。


    柳见纯遥遥地看到店面的影子,立即知道这是什么了,很惊喜地说:“jellycat吗?”


    我就知道这可不属于丢人的浪漫。虞树棠想,这可是纽约限定诶,其他地方都买不到的!


    她同样也是兴高采烈,就知道柳见纯一定会喜欢的。她明明是这样成熟的一个女人,在生活上却充满了可贵的小情趣,奇妙,她只能想到这个词,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人!


    “申城那家就像这样吗?”柳见纯问,“那次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就是在这种店买的?”


    虞树棠嗯了一声:“其实还没买完呢,申城限定还有玉兰蛋糕和咖啡,我想全都买了,但买那么多的话,你肯定不会收。”


    “肯定不会收呀。”柳见纯故意说,“要是你全都买了,那么上心的话,我会猜到你喜欢我的。”


    “那早知道我就全买了。”虞树棠心情很好,也开了句玩笑。像在餐厅里一样,她每样都给柳见纯念了一遍,最后选了最新推出的松饼,华夫饼和贝果。


    “看,多漂亮的松饼啊。”店员热情洋溢,“你喜欢它吗,看它长得多可爱。”


    虞树棠翻译过来,柳见纯听完,认真地回复道:“它看起来心情很好,是因为上面的蓝莓很新鲜吗?”


    她好可爱。虞树棠一眼都没有看松饼,专心致志地做柳见纯的翻译官,店员很耐心,隔着虞树棠卖力表演,在假磁炉上使劲颠锅:“你想要蓬松一点的,还是比较脆的?火得小一点,蓝莓可不能熟。”


    “我喜欢脆一点的。”虞树棠翻译过去,松饼出锅,柳见纯配合地挤上糖浆,最后拎着一大袋毛绒美式早餐出了店。


    “脆脆的好吃。”虞树棠心情太好了,她牵着柳见纯的手在纽约的夜色中走着走着,居然忍不住傻乎乎地说,“我也觉得……脆脆的好吃。”


    她的颊边漫着红晕,甜丝丝地说:“小蝴蝶酥就是脆脆的。”


    柳见纯不知怎么,竟然也有点脸红了。她半真半假地嗔了一句:“别叫我小蝴蝶酥呀,没大没小的。”


    怎么会脸红呢?她自己都觉得好奇怪,她一向是个很开放的女人,对很多事情都很大胆,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什么,怎么偏偏为这句话,这句别人同样也和自己说过的话,就脸红了呢?


    她心神动摇,赶快转移了个话题:“小树,其实你不喜欢这样的店吧?”


    “没有不喜欢啊。”虞树棠道,“我自己还有只小鳄鱼呢。而且申城那家我也去过好几次。”


    “你只有一只小鳄鱼。”柳见纯说,“你去店里买的东西,都是送给我的。”她捏了捏虞树棠的掌心,她发现自己现在很喜欢这个动作,因为自从之前小树问过她在外面能不能牵手之后,每次出来,她总要牵着自己的手,没有一次主动放开。


    虞树棠这下无法反驳了。她确实本身从不买毛绒玩具,自从见到柳见纯家那只骆驼胡杨之后,才感觉心被打开了一个毛茸茸的缺口,而且柳见纯喜欢小猫,她马上爱屋及乌地也对小猫特别喜欢……她的喜好,全烙上了柳见纯的痕迹。


    她想了想,和柳见纯一边往时代广场走,两人一会儿打算在那边的韩国城吃晚饭,一边慢慢地说:“我小时候有毛绒小熊和毛绒狮子,幼儿园之后,家里就没有毛绒玩具了,可能是我妈妈觉得我过了应该玩的年纪了吧,不过实际上我很喜欢有毛茸茸的小伙伴陪着一起睡觉。”


    “之后也就再也没有买过,感觉就是那次去你家坐了胡杨,又把我这个开关给打开了。只是关了太久了,再打开可能就有点迟钝了。”


    她嫣然一笑:“但是只要是送给你的,只要是陪着你的,我都特别喜欢。”


    哪里需要她把小树的心给捂热啊?柳见纯有时候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样的魔力,小树遇到她,一颗心便自行冰消雪融了,反倒来热烘烘地暖着她。


    “这么亲眼看到,”巨大的广告牌在黑夜里颜色鲜艳,光影缤纷,柳见纯只有一个词可形容,“真的是有点震撼。”


    “白天还没有这样的效果呢。”虞树棠道,她故意走得很慢,好让柳见纯多看一会儿,“姐姐,我给你拍两张照片留念吧。”


    柳见纯笑道:“留念?我还以为你们现在早不会这样讲了,很老套的呀。”


    “留作纪念有什么老套的?”虞树棠这次来纽约,特意把自己八百年不用的相机都带了过来。


    “还说不老套,现在不都用手机自拍了吗?”柳见纯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找了一个她觉得最漂亮的招牌站到了下面。本以为拍了两张就算,没想到虞树棠拿了相机就不愿放回去了,手也不和她牵了,在旁边一心拿着相机拍她。


    “走路有什么好拍的呀?”柳见纯真心地问,虞树棠说:“就是想记录一下。”也不是故意记录什么事情,就是很简单的她和柳见纯散步去韩国城吃饭,她觉得这种无聊的视频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我有个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说那家的荔枝烧酒特别好喝。”


    柳见纯转过头,相机镜头是一只更敏锐的眼睛,她美丽的面孔和柔情的笑容简直是纤毫毕现,虞树棠不由得怔了一下,只听到她讲的后半句话:“……上次你可醉得厉害。”


    “上次那是意外。”虞树棠道,“我酒量没那么差的。”她可不好意思讲什么酒不醉人之类的话,那也太丢脸太土了,可是……她确实一和柳见纯单独相处就想头晕,尤其是在那种环境下,灯光柔软,方桌狭小,还有酒,一杯她就想要晕倒了。


    一个又令她激动又让她慌张的事情还在心里沉甸甸地坠着呢!套房里可只有一张床!


    店门倒是十分暗黑风格,外面还有铁栅栏一样的东西围着,柳见纯用手轻轻地盖住了镜头,示意她该收起来了。


    灯光昏暗,稠粉稠绿,比起餐厅,更像一个光怪陆离的酒吧,只不过十分安静。两人选了一张有沙发的桌子坐下,沙发极软,虞树棠一下没坐稳,险些歪到柳见纯身上。


    “这就醉啦?”柳见纯逗她,虞树棠自己脸颊烫红,不好意思讲话,就一味地看菜单,然而刚把菜单拿起来,就想起柳见纯看不大懂,也顾不得害臊,马上又凑到姐姐旁边。


    柳见纯晚上吃不了太多,懒洋洋地靠在她肩膀上。虞树棠一边念着菜单,一边心不在焉,她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哪也不是,放到自己的腿上或者桌子上未免也太傻了,放到沙发上?旁边就是柳见纯,哪里有空隙给她放,一放就放到柳见纯的腿上了。


    她心跳急促,想要虚虚地揽住柳见纯的腰,就听见姐姐轻声说:“搂住我吧。”


    好细、好细的腰。虞树棠借着摇动的灯光偷眼瞧了一下柳见纯的表情,姐姐神情平静,完全在听着她的菜单,这份从容简直带上了一种异样的性感。在她看来那些话十分大胆,从柳见纯口里说出来,却是镇定平常,正是这种反差,每次都能让她心脏止不住地震颤。


    “总是紧张。”柳见纯低低地嗔了一句,“荔枝烧酒,还要什么?太多了也吃不完,少要一点。”


    “哪有紧张。”虞树棠嘴硬道,“嗯……少要一点。”她居然奇迹般地紧张到难得有主见了一次,“那要一份部队锅和一份鸡爪饭团吧。”


    “好。”柳见纯没什么异议,她从虞树棠怀里直起身,也不反驳刚才的话,含笑说了一句:“小鳄鱼嘴硬。”


    烧酒是最先端上来的,她们点的是一壶一升装的,里面还有很多大颗饱满的荔枝果肉。虞树棠捧着自己那杯抿了一口,酒精味道很淡,咽下去之后,很快就有一股甘甜的后劲涌上来。


    这真是心理作用,要么是心理作用,要么是柳见纯身上的香水气味,这一口喝下去,立竿见影地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闻得清清楚楚,还是那股浓紫色的香气,部队锅咕嘟咕嘟地散发着香气,柳见纯专心地吃了一颗烧酒里泡着的荔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清澈,一点都没被酒精影响。


    “姐姐,最近你好像总是喷这款香水。”她问道,烧酒解腻,吃着部队锅喝,不知不觉就喝下去一杯,倒是柳见纯点了点她的杯口,让她喝慢一点。


    “对呀,见你的时候就会喷。”柳见纯很自然地说,“等着你找到答案呢,暂时不打算换香水。”


    “非得我自己找吗?”虞树棠问,“姐姐,你告诉我呗,我真不知道的,是喷在耳后,还是手腕上的?总觉得闻起来不像。”


    “你可以自己闻闻试试呀。”柳见纯道,部队锅里的豆腐很嫩,她很小心地放凉,“又没有只许你猜。”


    虞树棠这下又脸红了。她将胳膊支在桌面上,侧过脸看柳见纯吃饭。柳见纯随便干什么事,她都觉得好看,看得入神,某种意义上,虞树棠想自己也是无药可救了。她就是网上那种大家最瞧不上的一恋爱就满心全是对方的那种人。


    她也不想啊,怎么办?第一次恋爱都是这样吗?她太努力想做一个合格的,成熟的恋人了,可是做得到吗,做得好吗?


    她想肆无忌惮地给柳见纯打电话,疯狂的打扰她的生活,想见面,想拥抱,想接吻,想闻她身上香水气味的来源……想做可能还不太合适的自己也不大会的更亲密的事情。


    “小树。”虞树棠猛然从无边无际的思绪中被拽回到现实世界,荔枝烧酒已经喝净了,部队锅和鸡爪饭团甚至都吃完了,我什么时候吃的呢?不可能是姐姐全吃完的吧?


    “幸好你多吃了点,要不然可就要剩下了。”柳见纯说,她饶有兴致地望着虞树棠懵然的神情,这棵漂亮的小花树茫茫然的:“我吃了很多吗?”


    “不少呢。”柳见纯道,“我们还说了好多话。”


    “好多话?”这下虞树棠睁大了眼睛,乌黑的瞳仁湿润润的发颤,“我没胡说八道吧?我们都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她很警惕:“姐姐,你没有骗我吧!”


    “我为什么骗你呀?”柳见纯笑了,她亦真亦假地说,“你说好爱我,想赶快回去和我接吻。”


    这是能在外面说的话吗!即使周围的座位没人,柳见纯的声音也不大,虞树棠还是腾的一下从脖颈燎到了面颊:“我说、我、我没说吧!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那你怎么回答的?”


    她试图反将一军,结果柳见纯悠悠地喝了一口大麦茶:“我说好呀,所以我叫了你一声,我们该回去了。”


    虞树棠呆呆地背起自己的相机,无法想象自己刚才到底有多丢人。路上她喃喃地又问了一句:“姐姐,我还说什么了没有?”


    “等回去告诉你。”柳见纯道。虞树棠只好忍着,忍到酒店,一个天大的问题又扑面向故意拖延的她砸过来,晚上……晚上要怎么睡?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柳见纯换上拖鞋,站在穿衣镜前拨了拨头发,她真是比虞树棠更像这间套房的主人。


    “啊……都可以啊。”虞树棠赶紧说,“要不,姐姐,你先洗?”


    她冲到电话机旁:“我让酒店送新的浴巾和浴袍上来,都很干净的,这个酒店消毒做得很好。”


    “好呀。”柳见纯从善如流,“不过只要浴巾就好了,我带着浴袍呢。”


    “那个……”虞树棠觉得非得在进浴室之前说不可,要不然等姐姐洗完澡出来去哪?


    越是想滴水不漏,结果就越是断断续续,虞树棠边说边恨自己:“那个,其实我在想,姐姐,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想着我就……”


    “不愿意什么?”柳见纯轻柔地打断她,“不愿意什么呀?”


    “我是说,”虞树棠略略低着视线,柳见纯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睫毛抖个不停,“就是,如果觉得不方便或者实在太快的话,我们不一定非要……我睡沙发也挺好的。”


    柳见纯叹了口气,这次不再温柔地说小鳄鱼了,她直接说:“死鳄鱼嘴硬。”


    第85章 不记得了?那就再亲一遍。


    “真是拿你没办法。”柳见纯道, 转身进了浴室。


    虞树棠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等了一会儿,浴巾送上来,她敲了敲门, 还没说话, 柳见纯已经知道了似的,将门打开一点,细白的手湿淋淋的:“给我吧。”


    她递完浴巾, 又坐回到沙发上,一颗心甜蜜蜜地狂跳,明明柳见纯还根本没从浴室出来, 她就已经开始快要动弹不得了。


    浴室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很小的一声, 虞树棠却听得清清楚楚, 立刻把头转了过去。柳见纯擦着头发出来, 她的浴袍并非纯棉, 而是一种极柔滑的丝缎材质, 一种薄薄的白色, 发尾的水珠滴上去,洇出一片浅浅的湿痕。


    “姐姐,吹风机在这儿。”虞树棠走过去,闻到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沐浴露气味。她顿了一顿,指了指化妆台, “我把你的护肤品也都放到上面了。”


    “那我用下你的精油。”柳见纯应了一声, “你也快去洗吧。”


    虞树棠这个澡洗的简直是心乱如麻, 一会儿想着见不得人的坏事, 一会儿又担心这担心那,众多念头在脑海里狂热地打架, 然而等她出了浴室,什么纷乱的心思都暂且消失了。


    因为柳见纯靠在床头,正很安静地读电子书,像是很多个平常的日子一样,像是……生活,爱情,家庭等很多个温馨美丽的词语的具象化。


    虞树棠咽下心跳,护肤,吹头发,然后擦身体乳,换上自己的睡裙,慢慢地向床的方向挪过去。


    柳见纯挑起视线望向她,沙金色的睡裙,更衬得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年轻美丽的几乎有种夺目的光彩。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可没想到又被虞树棠给听到了,这下着急地三步两步上了床,跪到她身旁:“姐姐,你叹什么气?”


    柳见纯揉揉她乌浓的黑发:“就是觉得,你真可爱。”真年轻,真漂亮,真前途无量,真有无数的可能,真还有好长的人生之路要走,真的……还会有好多好多的选择啊。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虞树棠给哄好了,即使外表看起来是个完全成熟的大人,在学校里办事也总是办得得体妥帖,可一进入到社会,一碰到些真正的大事,总是难免带着些孩子气。


    成熟不成熟的在其次,她爱的是小树那种正直和责任心,有时候甚至是太为难自己的磊落,就比如现在,小树很乖地跪坐在她身旁,真就什么也不做,眼巴巴地看着她。


    “过来。”她轻轻地说,将电子书放到一旁,伸出两条胳膊,虞树棠当即抱住了她,心音近在咫尺地响在她耳畔,震得她的心脏也开始情难自已地剧烈跳动起来。


    “姐姐,”好一会儿,虞树棠忽然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正式在一* 起的那个电话里面,我问去清远街吃饭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吗,可是那天我们说了好多话,好像偏偏没说这个。”


    柳见纯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她回忆了一下:“当时好像是没说。”


    “告诉我吧。”虞树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明明是很明艳的长相,现在看来却是真挚乖巧的过分。她就这么看着自己,很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蝴蝶停驻,时间拉长,她专心致志,只看着自己。


    “告诉你你可能会得意忘形的。”柳见纯故意逗她,虞树棠真是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她逗一句,这棵小树马上上套,想也不想就表决心:“不会的!怎么会呢!我从来就没有得意忘形过,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得意忘形好不好。”


    “真的吗?”柳见纯在她颊边亲了一口,“可是不想这样随随便便就告诉你呀。”


    “这哪儿随便!”虞树棠据理力争,“姐姐,你之前就答应我的,很郑重的,这哪里随便了!”


    “要是真那么郑重的话,”柳见纯说,“为什么这么郑重的事情你当时忘了问我呢?”


    虞树棠一下哑口无言,半晌,她在柳见纯颊边吻了一下,嘴唇好烫:“告诉我吧,我特别想知道,姐姐,我都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了。”


    “不是我自己发现的吗?”柳见纯故作惊讶,“好像是有棵树自从那次修改论文之后就开始躲着我……”


    “啊,姐姐。”虞树棠慌忙阻止,再次毫无恋爱经验的主动跳入了陷阱,“那要怎么你才能告诉我啊?”


    柳见纯才不会故意提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她合上眼睛,低声道:“好呀。那你先告诉我,我的香水是喷在哪里的?”


    好仁慈的要求,这同样是虞树棠迫切想得到的答案之一。


    柳见纯被她环抱,清晰地感知到她正在簌簌地发抖。很快,虞树棠结束了这个很长的拥抱,牵起她的手,挺直的鼻梁蹭过她的手腕——不是喷在腕间的。


    小树的滚热的吐息始终缭绕在她身侧,虞树棠本想去闻她耳后,没想到凑得太近,嘴唇蹭过了柔软的耳廓。


    她小小地吓了一跳,反倒是柳见纯一动不动,是种纵容的默许。


    这香水也不是喷在耳后的。


    虞树棠胆子大起来,只不过呼吸仍然绷得紧紧的,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长长的睫毛,薄薄的眼皮,秀挺的鼻梁,然后是细白的脸颊,水红的菱唇,虞树棠一路吻到下巴,感觉姐姐微微地笑了。


    她怕姐姐问香水怎么可能喷在脸上,赶紧又往下了一点,就这一点,吻来到了脖颈。她闻不到香水的气味,但流连忘返,从锁骨到侧颈,鼻梁和嘴唇反复地蹭过,明明知道柳见纯可能会说,这么久了还没有闻好吗?


    她明明知道的。她的面颊贴在柳见纯的颈项间,既不愿意撤开,又不敢继续寻找其他的地方,她闻着柳见纯细白皮肤上的香气,在这一个梦幻般的处境中,却如同在等待着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找到了吗?”柳见纯问。虞树棠小声道:“没有。”


    空气凝稠,虞树棠感觉她像被放置到了琥珀之中,连呼吸都不流畅了,利剑没有落下,柳见纯抚过她的头发:“那就继续呀。”


    鼻尖缓缓地下移,虞树棠闭着眼,明明黑暗的视野中,渐渐腾起了丝丝缕缕的紫色的烟气,香味一会儿浓一会儿淡的缭绕上来,她立即回忆起那天,柳见纯在她身旁俯身,香气和她扑面相撞,这到底……


    “找到了吗?”柳见纯又问了一声,她像是忍不住笑,“真找不到?”


    虞树棠没答话,锁骨再往下的皮肤柔腻异常,她眼睛都不敢睁开,只用鼻尖若即若离地蹭着。柳见纯的手仍然抚着她的头发,柔柔地笑道:“在这儿呢。”说着,手上使了些力气,将她往下一压。


    天旋地转。热香滚烫。虞树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栽倒在了床上,卧室内大灯还没关,满室明亮,柳见纯一双眼睛亦是亮的惊人,清凌凌的瞳仁里,种种情绪纤毫毕现,温柔带笑,颊边湿红。


    虞树棠记得自己仿佛是怔了一瞬,又仿佛是立刻吻了上去,总之她恨透了今晚的荔枝烧酒,她再惊醒的时候,正呼吸急促地贴在柳见纯的颈项边。


    “我再也不喝酒了。”虞树棠说,“我再也,我绝对不会在和你吃饭的时候喝酒了。”


    “怎么了?”柳见纯问,就听见小树有点撒娇地说:“刚才亲你的时候一下子就过去了,我感觉我不记得过程了。”


    “是吗?”柳见纯的疑问尾音妩媚地上扬了一点,虞树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真像耍赖的胡说八道:“真的!真的全不记得了!”


    “那就再亲一遍。”柳见纯从容地说,她扶着虞树棠的肩膀,女孩的身体随着嘴唇一起压下来,呼吸和香气牢牢地笼罩住了她——这是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虞树棠自己没意识到这点,她的吻总是急迫的,仿佛压抑已久的,带有掠夺性质的,她曾经想虞树棠是压抑着的暗火,看不出火红的颜色,可触手极烫。亲热时候的小树却不是这样,鲜红夺目,烈火熊熊,含着一种即将爆发的凶猛,一定要吻到不能吻为止。


    “小树……”她小声说,看虞树棠重新把头埋在了她的胸间,但是竟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天哪。她不知道虞树棠心里正在大声呼号,天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可怎么办啊!况且在酒店,这会不会太草率太仓促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这未免显得太不珍惜了……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小树。”柳见纯低低地叹了口气,“有这样的定力,你往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她小腹酸胀,将头转到一侧,大灯太亮了,她得避一避,晃眼。


    “我什么都没准备。”好一会儿,虞树棠抬起头,在她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好几下,“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办。”她含糊其词地说,到底是不好意思讲自己一点也不会。


    “你难道不想这事呀?”柳见纯说,“都不知道提前准备的?”


    “我怎么敢!”这下虞树棠恨不得从床上坐起来,“我怎么能随便准备这些!你要是看到,会以为我多坏的!”


    柳见纯真是扑哧一声笑了,旖旎的氛围被暂时冲散:“你能有多坏呀?倒是让我见识见识啊,现在可好,去把灯关了,我们睡觉吧。”


    虞树棠脸仍然是红的,觉得身体既不舒服,又兴奋异常,她坚决不去关灯,又扑到柳见纯身上抱住她:“现在还早呢,晚会儿再睡觉,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不和你讲了。”柳见纯半合着眼,故意说,“快关灯啦,快关灯,晃到我的眼睛了。”


    “不行,要说的!”话是这么说,虞树棠敏捷地下了床,三两步把大灯关了,只留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


    不同的光线下,虞树棠突然发现柳见纯美的也有些不同,方才那样明亮的光线,衬得她隽永的五官甚至带着一种异常的艳丽,这会儿缓缓沉淀,是种默然的秀美。


    她忍不住又把柳见纯搂进自己怀里,拥抱她的时候,她愈发感觉到姐姐的骨架是比自己小一点的,她很轻易地就能把她搂个满怀。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虞树棠追问道,“姐姐,告诉我吧,我都知道你香水喷在哪里了!”


    “是你自己找到的吗?”柳见纯懒洋洋地说,“我问你找到了吗,你都不答话,你都不回答我呀,是真找到了吗?”


    虞树棠本就潮红的脸这下红晕愈发的深浓:“我……我闻到了已经!”话说到这儿,她暂时放弃了前一个问题,又问道:“为什么会喷在那里呢?一般不都是喷在耳后或者手腕上?”


    “喷在胸前啊。”柳见纯大大方方的,“我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叫《乔家大院》,其他情节几乎都忘了,只有一个印象很深,对当时的我造成了很大的震撼,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女主角陆玉菡的洞房夜,她就把香水喷在了……”


    她还没讲完,小树挺直的鼻梁又蹭过去嗅,一边居然还在心不在焉勤学好问:“这本书好看吗?我也想看看。”


    “一般。”柳见纯被她蹭的身上和心里一齐发痒,“而且当时的观念在现在看来太过时了。虽然我当时就对陆玉菡的选择很佩服,但是她纯粹是为了缥缈的爱没苦硬吃。”


    “那我不看了。”虞树棠马上说,又转回到一开始那个问题,“姐姐,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你猜一下。”柳见纯理了理她微卷的发尾,虞树棠想了又想,姐姐当初说过,她喜欢自己比自己喜欢她还要早,那是什么时候呢?


    她实在不知道,索性大着胆子说:“不会是配车的时候吧,我配得很认真的!”


    “不是。”柳见纯笑道,她没打算隐瞒,“其实那天拼桌,我一眼就注意到你了,可惜你完全没在意我。”


    虞树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铁板炒面那天?”


    “是呀。”柳见纯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这话她说出来轻而易举,虞树棠一听到这个词可真受不了了,断断续续地重复了一遍:“一见、一见钟情?”


    柳见纯本以为她有点孩子气,可能会自鸣得意一下,没想到小树居然好紧张:“姐姐,你喜欢我这个长相类型是不是?”


    她好紧张:“我往后再也不随便抹把面霜了,还是得对自己的脸多照顾一点!”她天生皮肤好,有时候仗着优势,护肤总是特别精简,只用精华和面霜,现在看来,她得仔细一点,别到将来还不如姐姐保养得好!


    “哎呀。”柳见纯真觉得爱她爱的无计可施,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说是一见钟情,我也不是因为那样就爱上你的呀。肯定是了解之后才更喜欢。如果你的性格我不喜欢,那点钟情很快就会消失的。”


    虞树棠稍微放下心来,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姐姐——”


    “睡觉吧。”柳见纯软绵绵地说,“你还有问题呢?”


    “有啊!”虞树棠不肯放她去睡,“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以前的恋爱,就是你以前交友,那个时候,有没有属性啊?”


    柳见纯轻轻地嗯了一声:“tp10这种的吧,会有啊,不过没有现在的丰富,我记得以前没人会讲自己是0.几,听起来好像笔芯型号一样。而且以前还是用tp的多,现在好像少点了,可能是现在小孩子觉得土吧。”


    “那你是什么?”虞树棠问,她又紧张了,明明知道跟姐姐不可能撞号……吧,她也没办过那事……反正她就是觉得紧张。


    柳见纯又一眼看穿她了:“怎么,怕我和你撞号呀?”她捏了捏虞树棠的脸,“你感觉你自己是什么?”


    她补充道:“我知道现在大家都觉得不应该给自己下定义了,生活中确实是这样的,可是床上的事情嘛,总是有个偏好的。”


    “我觉得……”虞树棠给了个折中的回答,“我都可以。”


    “这时候就不要那么谨慎了。”柳见纯道,“我虽然也是都可以,但是我喜欢做0。”她很坦诚地说:“也不是说到枕头公主那种让伴侣烦恼的程度,只不过我是更喜欢做0。”


    “那我做1。”虞树棠不假思索。柳见纯笑道:“好啦,等试过之后再说吧,不喜欢做1也没关系的呀,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虞树棠绞尽脑汁地想让柳见纯安心,居然傻乎乎地说,“我现在就想做1!”


    “好啦!”柳见纯无奈地嗔了一句,伸长胳膊按灭了台灯,“睡觉!”


    第86章 因为她怀里,有这世界上最大的,最好的蝴蝶酥!


    闹钟响了一声, 虞树棠赶紧摁掉,生怕吵醒了柳见纯,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姐姐半睁开眼睛瞧着她, 刚睡醒的脸颊泛着一层嫣红:“小树, 要出去了?”


    “今天上午要过去。”虞树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自从昨晚的亲密接触之后,她不由得胆子大了许多, 这会儿凑到柳见纯身旁搂住她,“还想让你多睡会儿呢。”


    “我平常也这个时间起。”柳见纯话是这样说,今天却难得有了点想赖床的想法, 动也不动,“现在几点啦?”


    “七点。”虞树棠搂着她, 觉得她的身子软绵绵的, 当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她又把眼睛合上了, 居然小心地抬了抬她的胳膊。胳膊乖乖地抬上抬下, 毫无动作。虞树棠又想去抬她的小腿, 这下被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在膝盖上,“你干什么呀?我是有意识的好吗?”


    虞树棠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很不好意思地又扑在床上,侧着脸看柳见纯:“姐姐,我要走了。”


    她身材纤瘦高挑,脸上的婴儿肥也早早下去, 即使这样在枕头上压着脸, 仿佛也是镀着一层夺目的艳光。柳见纯一颗心酸胀的发软, 越是在这样的时刻, 她就恍惚间越清晰地看到几乎是必然的未来。


    她支起身子,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快去吧, 不要迟到了。”


    “不晚呢。”虞树棠揽住她的脖颈,将她拉下来,又凑到她颈项和胸前嗅了嗅。“已经不香了。”柳见纯笑道。“是你皮肤上本来的味道。”虞树棠却很认真地说,“有的啊,我闻得到。”


    “有可能是心理因素。”柳见纯纵容地揉了揉她浓密柔滑的头发,“就是那种晕轮效应,喜欢我,就觉得我哪里都是好的。”


    “晕轮效应是这个意思吗?我是真的闻得到的!”虞树棠说,她挺直的鼻梁在柳见纯的锁骨上蹭来蹭去,蹭的柳见纯忍不住小声地笑。“有一种,就是让人觉得很安静的味道。”


    她又用力闻了几下:“很安静,很安心的香味,有种、有种……”她灵光一闪,“有点像杏的香味。”


    柳见纯低低地嗯了一声,身上一阵阵地发热,想要赶快结束这个磨人的话题:“嗯,你鼻子好灵,现在快上班去吧?”


    没想到虞树棠翻了个身,轻轻松松把她笼在了身下,居然还要给她解释:“这搞不好真的有科学道理呢。我喜欢你,所以和你接触,闻到你身上的香味都觉得是特别安心的,假设咱们要是两只动物的话,我肯定一紧张就会抱着你的尾巴。”


    “现在好意思讲喜欢啦?”柳见纯很会抓重点。


    虞树棠一害羞又要翻身,吓得柳见纯立刻阻止:“别乱动,压到我了。”小树就马上不动了,但还兴致勃勃地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姐姐,你觉得我是什么动物啊,咱们两个做同族吧,我要跟你一样。”


    “你想做什么动物?”柳见纯将问题抛回去,“肯定要有一条大尾巴的,要不然你怎么抱着呀?”


    “那就不能是猫科动物了。”虞树棠一本正经地说,“猫、老虎和豹子的尾巴都是一条,一点不毛蓬蓬,”


    柳见纯抿唇笑了,将脸偏到一旁去,虞树棠睁大眼睛,在她鼻梁和脸颊上各亲了一下:“怎么了,姐姐,你想到啦?”


    “大尾巴狼。”柳见纯轻声说,虞树棠立即响应:“狼好啊!”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三步两步拉开浴室门,这么匆忙还不忘叮嘱:“姐姐,你想想我们做什么狼好,等我中午回来告诉我。”


    等到中午,她没想到虞树棠回来第一句话,真就是兴高采烈地问她:“姐姐,想好我们是什么狼了吗?”


    更令人不好意思的是,她还真查了!


    “我觉得你是苔原狼。”柳见纯难得不好意思,目光要望着窗外,不看正在喝水的虞树棠。“苔原狼耐力特别好,能长途迁移,你呢,可以骑很久的车。”


    这理由其实比较薄弱,说白了就是柳见纯一看见这个名字,一看见苔原狼的照片,就觉得很合眼缘,觉得真的有点像小树。


    “我觉得你是北极狼。”虞树棠郑重地说,“轻盈,性情温柔又善良……”


    “打住。”柳见纯道,“哪有狼真是温柔善良的呀,你看的是神话传说还是《狼王梦》?”


    虞树棠发现无论柳见纯说什么她都特别高兴,她简直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明明柳见纯才来第二天,她就开始这样祈盼了!


    “总之,”她概括性发言,“如果在动物世界我紧张的话,就能抱住你的尾巴了。”


    小树是这样天马行空的人吗?柳见纯很怀疑。她一边问中午吃什么,一边却忍不住和小树你来我往:“动物世界你还会紧张呀?会有什么值得紧张的事吗?”


    “当然啊!”虞树棠道,“动物世界可能会有一个学院,每次考试前我都紧张,然后要抱着你的尾巴睡觉。”


    “你可以抱着老师的尾巴呀?”她接过虞树棠递来的温水,小小地抿了一口,“你还不如抱着自己的尾巴呢。”


    “不是啊,要是在动物世界,你就不是我的老师了。”虞树棠道,她望着柳见纯,乌黑的瞳仁湿润润的发着光,“你是我的北极狼学妹,我们在骑行社团认识的,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骑车,只是为了锻炼身体,但是我还是很尽职尽责地教你,我比你大一级,成熟一点,所以我来照顾你。”


    她一直想做一个成熟的,合格的恋人,不是现在这样姐姐来纵容她,而是她更多的能关照姐姐。


    柳见纯没预料到这个回答,她怔了一下,旋即嫣然一笑:“我们中午吃什么?”


    “你说呢?”虞树棠道,“姐姐,你想吃什么?”


    柳见纯看过虞树棠的规划表,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有空闲时间,安排了好几座博物馆。她知道小树是想带着自己多转转,于是很自然地说:“我们吃自助吧,还没试过这家酒店的自助呢,下午多逛一逛,买点纪念品。”


    虞树棠一口答应,酒店的自助午餐很方便,菜品种类不少,生熟都有,素质也不错,姐姐没来的时候,她常常和同事就在酒店餐厅吃饭。


    一直到坐下,都有不同的人向虞树棠打招呼,柳见纯光看着都觉得她在这儿的培训一定是很精彩:“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呢。”


    “是啊,还有个珠港来的同事,拿过滑板碗池季军。”虞树棠心思不在这上面,她看着柳见纯拿的东西,分析道,“姐姐,你发现你喜欢吃鱼肉牛肉,还有很多蔬菜。”


    “不是喜欢。”柳见纯咬了一口三文鱼塔塔,“其实是故意想吃得健康一点,渐渐地就习惯了。”


    “那你喜欢吃什么不健康的?”虞树棠很感兴趣,“我们可以一个月去吃一次。”


    “薯片啊,糖油混合物啊……”柳见纯道,她刚想说,天底下的人爱吃的垃圾食品都是一样的,就听见虞树棠笑着说:“小蝴蝶酥!”


    “怎么还叫呀!”柳见纯将一块香草羊排放到她盘子里以示威慑,小树很无辜地说:“是小蝴蝶酥也是糖油混合物啊。”


    柳见纯这下无话可说,就听虞树棠兴致勃勃地说:“姐姐,我们可以每个月看电影的时候吃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她忍不住要畅想这么幸福的事情,和姐姐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很多种口味的薯片,还有香甜酥脆的,大大小小的蝴蝶酥。不过虞树棠想自己会没那么喜欢蝴蝶酥的,因为她怀里,有这世界上最大的,最好的蝴蝶酥!


    柳见纯不许她再扯小蝴蝶酥了,转移话题道:“我们下午先去哪里?”


    “大都会吧。”虞树棠不假思索,平板里面她做的那套规划根本就不用打开,已经全刻在她脑袋里了。“修道院博物馆比较远,我们今天下午就不去了,可以先去大都会,然后去古根海姆和现代艺术,还有好多纪念品可以买。”


    她补充道:“姐姐,我说得比较多,不过哪里喜欢我们就在哪里多待一会儿,不用着急的。”


    她知道小树是因为法尔林员工福利是博物馆免费入馆才特地安排了这么多博物馆游览计划,不过对她而言,是恰恰好好。


    “我特别爱逛博物馆。”两人先来的大都会博物馆,一进大厅向东走,就是埃及艺术区。“上大学的时候,有时候有心烦的事情,我就会周末在申城历史博物馆逛一整天。”


    “我很少去博物馆。”虞树棠说,“可能是没这种意识?或者是觉得参观一点意思也没有。但是和你一起的话,就很不一样。”


    她握紧柳见纯的手,她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像那种最没营养的情话,可是她真心实意,她知道姐姐一定是能感觉到的。她真心实意,因为柳见纯,觉得逛博物馆不再无聊,而是非常有趣。


    博物馆非常大,两人也不打算巨细靡遗地全部转完,只打算转一些感兴趣的区域。这里就连纪念品商店也非常大,琳琅满目,不仅有常见的明信片,冰箱贴等,还有各种名画图案的丝巾和饰品。


    柳见纯买了好几条威廉莫里斯的花卉丝巾,打算回去送给朋友们,还又买了一对袖扣。是古希腊宝石袖口的复刻款,亮晶晶的金属质地,上面印刻着一对美丽的孔雀。


    女人戴袖扣做装饰的不多,她却觉得装饰品哪里有性别之分,明明戴上都是一般的好看和精致。


    虞树棠欢喜地把姐姐送自己的袖扣收起来,一边也挑了一对中世纪款的耳环送她,鼠尾草的形状,晴朗的绿色,令人一看就心情愉快。这些饰品价格都不高,然而明亮复古,看起来非常漂亮。


    古根海姆博物馆距离大都会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这个面积和大都会比起来小得多了,大多是现代艺术作品。两个人转了一会儿,虞树棠问:“姐姐,你看得懂这些抽象艺术吗?”


    柳见纯平静地说:“我连英文菜单都读不懂,你还指望我能看得懂这些呀?”


    虞树棠暂时没说话,因为她被姐姐可爱的晕过去了一会儿。


    这里的纪念商店有稀奇艺术的商品,柳见纯惊讶地捏了捏虞树棠的掌心:“这个创始人是国人,我之前买过一只这个牌子的纪念骨瓷杯。”


    “是哪一只?”虞树棠立马头脑风暴,试图靠自己从柳见纯那一架稀奇古怪的水杯里头找到正主。


    “天使骨瓷杯还有彩虹天使玻璃杯。”柳见纯揭晓答案,“好像那个系列叫‘天使爱护你’来着。”


    冰箱贴是一定要买的,两人又买了两个小摆件,这才出发往下一站。


    把现代艺术博物馆放在今天的最后一个是最正确的选择,柳见纯还在《金宝汤罐头》前面拍了照,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这幅作品。


    除开众多的展品,现代艺术的商店也非常有趣。有一本书展开之后,是一个风琴样式的台灯,柳见纯越看越喜欢,旁白的虞树棠却对一个纸质的地球仪爱不释手,


    “姐姐你看。”她轻轻地环住柳见纯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上面可以用各种颜色的小钉标点,去过哪里就可以标上哪里,我觉得还挺有纪念意义的。”


    想和姐姐去很多的地方。这种美好的想法几乎是溢出来的,让柳见纯也是感同身受。


    “那买回来的第一件事。”柳见纯笑盈盈地说,“就是要标上纽约。”


    出博物馆的时候,天边已经浅浅地降下了一点黑影。橙红色的晚霞给远处的建筑也蒙上了一层滤镜。


    柳见纯遥遥地望着这种胜景,身心仿佛都沉入了一片蜜色的甘湖之中。并且她不是一个人,小树就站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我们将来还会去很多地方呢。”


    她发觉自己很喜欢和小树聊这些,有意义的,无意义的,总之她爱和小树说话,说一切可能不切实际的。“是呀,很多地方可能要你做导游呢,我没怎么出过国。”


    不用回答。她就知道现在的虞树棠会愿意永远做她的导游。


    现在的。不过没关系,她永远爱在当下,不忧未来。


    第87章 她总有一天要做全世界最了解柳见纯,最了解小蝴蝶酥的人。


    虞树棠一直记得姐姐想去修道院博物馆, 虽然这个博物馆地方偏僻,她一开始并没有做到规划里面,但是姐姐一说想去, 她立马要很上心地规划时间了。


    今天29号了, 她按掉闹钟,很不愿意立刻起床,伏在枕边专心致志地望着柳见纯。姐姐应该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 还没完全睡醒的声音有点微微发哑:“小树,要起来了?”


    虞树棠答非所问:“姐姐,我今天一天都得去做那个短期项目, 等到晚上才能回来。”


    她特意把时间赶到了今天,将明天一整天空了出来, 因为后天姐姐就要走了。


    “我等着你。”柳见纯软绵绵地讲了一句, 揽住她的脖颈, 主动在她颊边亲了一口, 再说话的时候, 声音就清醒多了, “不要耽误你工作,今天我自己出去转转,买点她们要我带的东西。修道院博物馆太远了,和哪里都不挨着,正好我自己过去一趟。”


    虞树棠这可大不乐意:“可是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的。”


    柳见纯又亲了她一下, 这次吻在嘴唇上, 半开玩笑地转移话题道:“怎么, 你担心我一个人呀?”


    虞树棠入神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是担心,她就是单纯的不愿错过和柳见纯在纽约的任何第一次。不过转念一想, 这样是否太粘人了?她真有点控制不住!自从那晚的亲密接触之后,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柳见纯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待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等回去之后要不要准备呢?看姐姐没有任何不愿意、排斥的意思。她被这种大胆的想法激得心烦意乱,赶紧小小地摇了摇脑袋以作回答,低头想去吻柳见纯。


    “我还没刷牙。”柳见纯轻轻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好啦,快点去吧,不要迟到了。”


    虞树棠恋恋不舍地在床上跪坐起来,她逆着窗帘投进来的阳光,愈发显得眉目深浓。柳见纯早发现,她开始正式工作的这段时间,比起当初在学校,外表越来越有一个成熟美人的风度和气魄了。


    其实很多时候,比起不成熟这个形容词,她觉得天真对于小树才更贴切。


    “姐姐,我给你订九点的早餐?”柳见纯方才恍了一会儿神,虞树棠已经从浴室出来,正在换衣服,“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好。”柳见纯说,她略略睁大眼睛,将穿衣镜前的小树清清楚楚地全看了进去。身材匀称,凹凸有致,还有一层薄薄的,线条优美的肌肉。


    大约还要自己主动了。柳见纯慢悠悠地想,什么时候呢?


    虞树棠今天特意要穿一件叠袖衬衣,将姐姐昨天送给她的袖扣戴上,她端详了好一会儿,又凑到柳见纯面前让她看,这才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柳见纯平日在家里从不赖床,可在纽约和虞树棠在一起这两天,每天她都想多懒一会儿。八点半的时候她起床,不慌不忙地先给花瓶里的鲜切花换水。


    那还是小树来接她那天送给她的鲜花,第三天了,仍然开得很好。她很轻地拨弄了一下枝叶,感到自己的心情也如同这些花材是一般的舒展。


    她早上吃得不多,只喝一杯橙汁,吃两个鸡蛋。她是很习惯,并且很适应自己一个人的,哪怕有不少朋友,也有关照她简直像关照女儿一样的表姐,不过很多时候,她还是很享受一个人的活动。


    一个人去逛博物馆,一个人去看自己喜欢的电影,一个人去吃自己喜欢的饭,一个人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天她自己乘地铁去修道院博物馆,却久违地感到一点轻微的寂寞。这大概就是热恋期的魔力吧。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这样是在多久以前了。每天都想见她,都想和她说话,都想要拥抱,亲吻,做更多,更亲密的事情。


    她微微笑了,很坦然地给虞树棠发送了一张地铁站的照片:出发啦。


    很快一只呜哇小猫就跳了出来:我也想去!


    给你拍很多照片回来。她回复道。


    照片里面可以有你在吗?小树问。柳见纯故意发了一只思考小猫,虞树棠果然发来一只奔跑流泪的小熊boocha。这个表情包柳见纯自从见她发过之后也收藏了好几个系列,太可爱了。她也发了一只boocha,随后赶快说,不说啦,晚上见。


    修道院博物馆建在一个公园的山上,柳见纯慢慢地逛过去,在露台和草药园里拍了好几张照片。博物馆紧邻哈德逊河,她不忘又拍了几张,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下午的时间就更加轻松,她主要是在店里买朋友要的东西。她刚回酒店没一会儿,房门就是一响,她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小树回来了。


    虞树棠凑到她旁边,虚虚地搂住她的腰,忍不住地一看到行李箱,情绪就有点不高:“姐姐,怎么开始收拾行李了啊。”


    “下午买了点东西,打算整理进去。”她给虞树棠看,“你徐老师点名要的鱼油。”


    虞树棠说实话还真没想到,她还以为是什么伴手礼,谁能想到是一瓶瓶的维生素。


    她蹭了蹭柳见纯的头发:“姐姐,我们是今晚坐晚餐游轮,还是明天上午坐环线观光邮轮?”


    柳见纯拉上收纳包的拉链,其实* 比起去各种经典,她更喜欢的是和小树待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她将收纳包放进行李箱,靠在虞树棠的肩膀上:“明天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在酒店。”


    “我们在酒店干什么?”虞树棠又紧张又高兴,“我们看电影?那要不要点点外卖?或者请前台帮我们送份桌游过来?”


    “我们看电影吧。”柳见纯笑道,“我没玩过什么桌游,或许可以点点快餐?”


    “看什么电影?”虞树棠当机立断,一边去洗手间换衣服,一边拿着手机搜索外送,“喜剧片,爱情片,还是……”她本以为姐姐至少也得和自己看个《卡罗尔》之类的,没想到柳见纯很干脆:“我们看恐怖片吧!”


    她呆了一下,很快爬上床:“姐姐,你不会爱看血浆片吧?”


    她今天没穿睡裙,穿了件小鳄鱼的麻灰色t恤和短裤,整个人带着一种毛茸茸的晴朗气味。她把手机上的界面给柳见纯看,不仅有各种汉堡和炸鸡店,还有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披萨。


    “哪家披萨好吃?”柳见纯道,“血浆片还好,我比较爱看那种的。”她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亮晶晶,“小树,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就不看的。”


    虞树棠对于血浆片还好,但对于柳见纯话里话外的那种电影……她硬着头皮说:“不会害怕啊!”她点了点一家餐厅的名字,“这家可以按角卖,我们可以多点几种。”


    两人点了好几种,柳见纯道:“我们看哪部?我看最近不少片子网上评价都还可以,《魔鬼深夜秀》《断魂小丑》《某种物质》,还是看早两年的《昆池岩》,还是更经典的午……”


    虞树棠一听这个发音立刻就受不了了,赶快挑了一个:“看《断魂小丑》吧!”


    她这个还真不是随便挑的,魔鬼深夜秀听起来就很不祥,某种物质她早有耳闻,所以只能选断魂小丑了。


    结果电影刚开始,一点不拖泥带水,直接来了一场圣诞屠杀案,虞树棠彻底绷不住了,她先是电影里的角色一起尖叫了一声,随后把剩下的一角披萨全塞进了嘴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陪着自己爸爸看了不少这种电影,可是,程度也分高低,这部怎么比她想象的恐怖直白这么多啊!


    柳见纯将电影退出,虞树棠着急地睁开眼:“姐姐,你要看的话不要换啊。”


    “主要是想和你一起看。”柳见纯道,“你害怕,或者不喜欢的话要跟我说呀。”


    “也没有很害怕!”虞树棠辩解道,她下意识地就想在柳见纯面前表明是自己是什么都能够陪她的那种人,“我在家也看很多的,什么电锯惊魂都看的,就是没想到在这个……我以为它会有剧情铺垫什么,而且我记得小丑不是拿着红气球吗?”


    有剧情的血浆片她还是很爱看的,只要在一些太直白的镜头前稍微闭上眼睛就行。


    “你说的那是《小丑回魂》啦。”柳见纯笑道,“小树,你来挑一部电影吧,或者电视剧,我们一起看。”


    虞树棠想了想:“姐姐,你看过的第一部女同片是什么?”


    柳见纯正在她身旁安静地吃一角辣香肠披萨,好可爱,虞树棠想,她想了解她的一切。慢一点也没关系,她总有一天要做全世界最了解柳见纯,最了解小蝴蝶酥的人。


    “《油炸绿番茄》。”柳见纯道,“我看的好多你应该都没看过,《爱的甘露》《大胆地爱小心地偷》《同心难改》……”


    “你看过的第一部是什么?”她反问道。


    虞树棠很不好意思:“《卡罗尔》。”


    柳见纯扑哧一声笑了。年龄差的具象化总是无处不在,她勾起唇角,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我们看部喜剧片吧。”


    她在搜索框输入gray matters,这种简单的英文她还是会的。虞树棠念出来:“《格瑞的困扰》。”


    这是个非常幽默的,画面明快的小故事,女主角格瑞喜欢和哥哥赛跑,然而总是赢不过。她和哥哥关系要好,然而哥哥和一位美人发展迅速,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嫂子……


    “我猜她这次跑步一定会赢过哥哥的。”虞树棠说,披萨已经吃完了,她一点一点梳理过柳见纯浓密的头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定,如果这是在动物世界,她一定正在抱着北极狼小蝴蝶酥的大尾巴。


    格瑞第一次赢过了哥哥,她欢呼雀跃,她出了柜,理清了自己的感情,遇到了新的约会对象,心里没有了枷锁,当然身体轻盈。


    “这部电影好有趣。”虞树棠第一时间说,“姐姐,往后把你看的电影都推荐给我吧。”


    她凑过去想要吻一下柳见纯,不过被她很轻地用指腹抵住了唇珠,“我们先去洗漱。”


    每到这个时候,虞树棠都会特别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镜子。她很喜欢看姐姐和自己一起刷牙的画面,明明最亲密的事情还没做,她就忍不住开始幻想将来和柳见纯同居的事情了。


    到时候她每天回家都要给姐姐带点小礼物。她满口牙膏沫,却止不住地弯起眉眼,每天早上起床,晚上睡觉都能见到柳见纯,这该是什么样的日子呀!


    她回过神,柳见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漱好口,正有点奇怪地看着镜子里傻笑的她。


    她赶紧绷紧面孔,又逗得柳见纯笑了。


    “刚才想什么呢?”柳见纯问她,静谧的黑暗中,她闻得到姐姐脸上面霜柔软的香气。


    她哪里好意思讲,含含糊糊地说:“没想什么的,就是看到你就很开心。”


    床上的拥抱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揽着柳见纯的腰,高挺的鼻梁蹭过她的颈项,留恋地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每当这个时候,柳见纯都会想,有这样的定力,小树真的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睡吧。”她低声说,虞树棠却睡不着,在她身上闻来闻去,好像昨天闻得还不够似的。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说:“姐姐,要是咱们养德文猫的话,你是想养什么样子的?”


    柳见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起来这个话题的:“我也不知道呢,感觉要合眼缘吧。”


    不知道虞树棠琢磨了一会儿什么,又问道:“那给它起什么名字啊?”


    “猫都还没有呢。”柳见纯道,“怎么就跨越到起名字这一步了。”她小声催促道,“快睡吧。”


    “睡不着。”虞树棠很诚实地说,不过诚实的有限,她怎么敢说,和柳见纯躺在一起,她心跳急促,呼吸不畅,比起睡不着觉,她还想做很多事情。


    没想到柳见纯大大方方地说:“那也没什么可做的呀,你又不准备。”


    虞树棠脸一下红了,柳见纯若有所感似的,用手背贴了贴,触到一片滚烫,“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就是很不好意思。”虞树棠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也闷闷的,柳见纯亲了亲她的耳朵:“好啦,真的睡吧?”


    虞树棠这下转过身,猛地将柳见纯抱进怀里:“睡不着该怎么办?”


    “数饺子。”柳见纯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来,我帮你数。”


    “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当晚虞树棠的梦境很多彩,苔原狼小树和北极狼小蝴蝶酥一起在食堂吃饭,今晚的晚餐统一是水饺,是狼的话,她就能看懂小蝴蝶酥的情绪了,毛蓬蓬的尾巴一甩一甩,证明她心情还不错。


    自己能追到小蝴蝶酥吗?小树很不确定,小蝴蝶酥喜欢自己吗?小树也不知道,她只是很庆幸小蝴蝶酥应该不讨厌和自己吃饭。


    小树就这样紧张地吃了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第88章 她想用力地,好用力地抱住柳见纯,永远、永远不放开。


    今天没有闹钟, 虞树棠还是很准时地睁开了眼,她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找柳见纯。姐姐睡得很安稳,一动不动地仰躺着, 她睡觉很乖, 虞树棠早就发现了,常常是晚上睡下的时候是什么姿势,早上起来还是什么姿势。


    她支起身子, 专注地端详着柳见纯的面孔。三天的时间简直是一晃而逝,怎么明天姐姐就要走了呢?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过去,秀美的眉眼, 细直的鼻梁,红唇形状清晰, 是一双美丽的菱唇。


    虞树棠想要悄悄地吻一下, 身子刚伏下去, 那双清澈的眼睛就睁开了, 她一怔, 柳见纯主动吻了她一下:“醒得好早。”


    “嗯……”虞树棠颊边浅浅地泛红, 这下更不想起床了,伸长胳膊将柳见纯揽进怀里,“我们晚会儿再起吧。”


    “不着急。”她补充道,“环线观光的游轮十点才出发,我们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儿。”


    柳见纯懒洋洋地合上眼睛, 就这么枕在她的肩膀上:“今天天气好像很好。”


    虞树棠歪了歪头, 阳光透过窗帘, 慷慨地洒了进来, 酒店房间冷气充足,被阳光一照, 暖洋洋的。


    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总想着拣出话题来和柳见纯聊,又不愿意聊些很幼稚的,可要聊些长篇大论的,时间又不够,不是个能够长聊的时间点。她思来想去,有点傻乎乎,很快乐地说:“姐姐,数水饺比数羊有效多了,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确实有效。”柳见纯软绵绵地说,“我刚数了不到三十只,结果某人比我睡得还快呢!”


    虞树棠又要被可爱的晕一小会儿了,根本想不起刚才还警告自己不准提幼稚话题,用鼻梁蹭了蹭她的脸颊:“姐姐,你知道我做了个什么梦吗?”


    她故意要留个小尾巴让柳见纯猜测,谁承想柳见纯根本不上她的套:“我也做了个梦,你先猜猜。”


    虞树棠没办法,只好先猜:“你梦到这两天的事情了吗?”


    “和你梦到的有点像。”柳见纯说。


    她不上自己的套,可虞树棠心甘情愿来上她的套:“和我梦到的有点像啊,那我梦到了一只苔原狼和一只北极狼。”


    大女孩含着笑望着她,眉目在细白的脸孔上浓墨重彩,柳见纯不会欺骗自己她不爱小树这张漂亮的脸,人毕竟都是视觉动物,但是她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之所以到现在不愿意放弃,坚持要和小树在一起,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小树这颗全心全意爱她的,正直有担当的心。


    “苔原狼呢,叫做小树,是一头来自京城的母狼,北极狼呢,叫做小蝴蝶酥,”柳见纯掐了掐她的胳膊,虞树棠笑吟吟地接着往下说,“小蝴蝶酥出乎意料,居然是只南方狼,很早的时候就搬到申城生活了。”


    她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她们两个都在骑行社,还都是同族的狼,关系很难不有点亲近……”


    “打住。”柳见纯道,“为什么是同族的狼就会很亲近呀?我可能和豹子关系很好,也可能跟老虎关系很好,还有可能喜欢狮子。”


    “猫不喜欢狗。”虞树棠胡说八道,“姐姐,你是狼啊,大猫不喜欢你!”


    柳见纯不轻不重地踹了她一脚,两人胡闹了一会儿,吃了点早餐,要出去观光了。


    环线观光游轮时间大概两个小时,环绕整个曼哈顿岛和许许多多的知名景点。全程都有导游讲解。柳见纯听不大懂,不过她有自己的专属小翻译,低声地在她身旁同声传译。


    “姐姐,这个会不会有点无聊?”虞树棠有点担心地问,景点过去,就是普通的航行,即使能一次性看到大量的景点,还是不如博物馆有趣味。


    “不会呀。”柳见纯望着波澜涌动的哈德逊河,她之前从没来过纽约,她很喜欢这样安静的体验,更何况,身旁有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


    小树比她小十二岁,可是她感觉得到,在她面前,小树在尽力地展开枝叶,夏天为她投下阴凉,冬天为她遮挡风雪。


    今天是行程安排很宽松,上午坐观光游轮,下午去中央公园散步。公园很大,她俩先是骑了一会儿自行车,很快就停下了,两人都说觉得自行车不能够更完全地体验公园,其实心里不约而同地在想:这样就不能牵她的手了。


    虞树棠提前规划好了路线,先去了动物园,动物园的入口楼顶上方是个漂亮的音乐钟,里面整体面积并不大。转一整圈也没花什么时间,虞树棠道:“好久没来过动物园了,感觉好像初中学校组织参观一样。”


    她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牵着的柳见纯左手上的戒指,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让姐姐戴上自己买的戒指。


    “我也好久没来过了。”柳见纯说,两人慢慢地走过一条种满美国榆树的林荫大道,树冠茂密,遮天蔽日,虞树棠仰头看了看:“像柳花路的梧桐。”


    柳见纯握紧她的手,同样也想到了申城,只不过想到的不是柳花路,而是那条清远街。同样是一条植满梧桐的老街,她和小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街尾的那家店,恋爱之后,也是像现在一样,在那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很久,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尾。


    绵羊草原是一片毛茸茸的绿地,从这里望出去,能望到一片纽约的高楼大厦。“这里很适合野餐。”虞树棠说,她一下就想起了柳见纯的爱好,“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露营,野餐这一类的?”


    “是呀,我觉得这类户外活动很有意思。”柳见纯说,她眺望着天际线,“我如果心情不好,或者想一个人好好想想的时候,申城有个回廊营地,在市里,地方不大,不过水电都很齐全,我就会自己在那里搭个小帐篷过夜。”


    她不知道虞树棠居然胡思乱想道:姐姐原来是那种心情不好就会想一个人静静的类型吗?一个人逛博物馆,一个人露营,她莫名其妙地现在这一刻就很想攥紧柳见纯的手。


    “小树,你除了骑行,还喜欢什么?”柳见纯问,虞树棠很诚实地答道:“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了。”


    从小学大家的社交规范起来的时候,你喜欢什么,就成了一个必要的社交问句。她一开始说不知道,没什么,很快就无师自通地说自己上的兴趣班,后来她渐渐地找到了骑行,这个被允准的,又足够健康正面的爱好,从此真正逃脱了这个被人询问爱好的漩涡。


    她不喜欢别人问她这个问题,柳见纯是个例外,换句话说,柳见纯问她什么她都愿意回答,愿意对她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她问,她就郑重其事地回答。


    柳见纯不对她说有一个认真的爱好就很好了这种话,而是笑着说:“我知道你还喜欢小鳄鱼。”


    虞树棠也笑了:“嗯,我喜欢小鳄鱼。”


    “你还喜欢和我牵手。”柳见纯说。


    方才习惯性地压在虞树棠心头的沉重情绪轻飘飘地飞走了,她心甘情愿地说:“对,我喜欢和你牵手,喜欢和你在一起。”


    前面就是毕士达喷泉,这个天使喷泉是很多电影的取景地,今天也有人在这里拍婚纱照。


    “姐姐,你有想象过自己的婚礼吗?”虞树棠说,又赶快解释道,“不是直女也会想象的,就小的时候,还很朦胧的时候,即使我知道另一个人会是新娘,我也会偶尔想象一下,要是我结婚的话,想办得很漂亮,可能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雪地里,海岛上,总之会是很难忘的经历。”


    “小的时候有想象过。”柳见纯说,虞树棠立即支棱起耳朵仔细听,“大概是受电视剧影响,那时候想象的婚礼是草坪婚礼,不要很多人,只要家人和朋友就好了,也没有那么多程序,大家一起吃顿饭跳舞就很好。”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稍微长大一点,柳见纯就再也没想象过婚礼这件事。她并不憧憬婚姻、婚礼、婚纱这些东西,更何况国内没有这种条件。


    虞树棠却记进了心里。两人租了一艘小船,缓缓地在湖上划过,柳见纯笑道:“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在公园划船,看喷泉,感觉像是小时候做的事。”


    虞树棠被她这样一说,忍不住也笑了:“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土。”


    “可不能说土。”柳见纯眨了眨眼,阳光落到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像碎了很多小小的金子和星星。“这里是纽约,明明很洋气。”


    虞树棠凝望着她,一时之间,竟然喉头哽塞,心里的话到了舌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她想说,柳见纯,我爱你。并且她忽然觉得人类的词汇是很匮乏的,怎么表达爱的,只有爱这一个字呢?


    喜欢程度轻了,有什么能和爱同级的,或者比爱程度更重的词吗?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心里还能涌现出这种感情,澎湃的,激动的,不可自控的,她想用力地,好用力地抱住柳见纯,永远、永远不放开。


    好半晌,她低声说:“想要时间永远停留在今天。”


    柳见纯小小地摇了摇头,笑盈盈地戳了戳她颊边的小记号:“那你会后悔的。”


    两人都没在划了,让船静静地漂着。虞树棠伸手捉住她纤细的手指:“为什么会后悔呢?”


    “因为你还有好多,好多的好事没体验过呢。”柳见纯又戳了戳她,将手指抽了出来,“好啦,我们走吧。”


    帝国大厦的工作人员会为游客免费拍照,柳见纯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而是需要报名的情侣写真。拍得相当漂亮,她从那时候起就珍藏在了自己的手机里,放在特地新建的相册:2025.7纽约。


    虞树棠拿着相机,之前在游轮和中央公园的时候就拍了好些张,到了大厦里面,更是给她拍了好些和经典电影道具的合照。


    柳见纯不准她一直拍自己,一边帮她拍,一边和她一起乘电梯上去,80层是室内观景,86层是户外,102层则是最现代化的玻璃幕墙。


    虞树棠将相机带挂在肩上,神秘兮兮地说:“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柳见纯不明所以,可是很信任她,任由她带着自己来到一架很陡峭的金属楼梯前:“有个同事和我说这里有第103层。”登上楼梯后是个狭小的房间,已经有好几个游客在了,旁边有一扇窄窄的门。


    推开之后,一股热风猛地扑面涌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虞树棠的手,栏杆不高,就这样无遮无挡地全望了出去,太阳缓缓降落,一整个夜色霓虹的钢铁森林尽收眼底。


    虞树棠感到姐姐的掌心洇出了一层热汗,她小声问:“姐姐,你恐高吗?”


    “不恐高。”柳见纯说,“就是有点……”激动。她的心跳热烈鼓动,在遇到小树之前,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情绪这样兴奋的波澜起伏是什么时候了。


    观景的地方到处都有情侣接吻,即使这是个非常规的地方,步道也很狭窄,可这一刻其他游客都离开了,只有她们两个人,这样好的机会,柳见纯想,她一点也不想错过。


    “小树。”她轻轻地说,等到虞树棠转过脸来看她,她吻上去,虞树棠揽住她的腰,在距离地面百米的高度上,她和虞树棠交换了一个夜色绚烂的吻。


    可以不要走吗?虞树棠在心里念着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太孩子气了!但她不由得很沮丧地想,姐姐,可以不要走吗?


    快乐的时光像泡沫一样飞远了,柳见纯穿着浴袍,头发还有些湿气,坐在坐垫上收拾行李,虞树棠帮她一样样地把东西拿过来,很快,整间套房又彻底没了她的痕迹。


    “明天不要来送我了。”柳见纯知道她这几天的空闲时间都是拼拼凑凑来了,明天如果特地来送自己,又要请假,她不愿意小树这么麻烦。


    “我想送你。”虞树棠有点倔强,乌黑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


    柳见纯在她颊边亲了亲:“我知道你想送我呀,可是你还要请假,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虞树棠很不乐意,柳见纯又柔柔地说:“小树,没关系的,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啊,我根本不在意的。”


    自己是不是又忘了合格恋人这回事了?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虞树棠觉得自己被幸福浸泡的头脑发晕。她还是很不愿意,但头脑运转,又想起了自己下定决心要做个成熟的合格恋人。


    成熟的合格恋人是不会一意孤行非要去送女友的,合格恋人要有取舍,更何况她的女友是那么善解人意呢。


    柳见纯不催促,静静地等着她做决定。好一会儿,虞树棠闷闷地说:“姐姐,那我就不去了。”


    “好。”柳见纯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小树,很快就能回来了呀,你差不多九月多回来,再过半个多月就过生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想要……”虞树棠不好意思讲,可这会儿她太有点太失落了,就很大胆地说,“我想要你,姐姐,我爱你。”


    柳见纯含着笑意,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爱你,小树,特别、特别的爱你。”


    虞树棠情不自禁地抱紧她,抱得紧紧的,也低声说:“你明天一走,我马上就会想你的。”


    “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柳见纯再次说,她总会和小树说这句话,她知道小树心里总有一些条条框框,小树并没有完全地告诉自己,所以她也不说什么,她只是在用语言和行动反复地告诉小树,想我就给我打电话,什么都别想,想我就联系我。


    虞树棠吻她,很克制的隔着睡袍拂过她的脊背,姐姐在她怀里的热度是甘甜的,沉甸甸的,第二天起来,愈发显得冰冷,又空荡荡的。


    柳见纯走了,虞树棠坐起来,半晌,她怅然若失地下床,发现小茶几上的花瓶换了新水,她接机送的鲜花仍然在顽强开放,嫣然缤纷,虞树棠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也笑了。


    第89章 她欢欣地迎接了这段甘甜的爱情,自然早已静默地接受这一切的后果和未来。


    “ilanit, ”marin压低声音,“你女友回国了?这么闷闷不乐。”


    “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虞树棠说,她戳了戳盘里的意面, “今天早上走的, 不要我送。”


    “那很善解人意啊,你不高兴什么。”marin说,“要是我们有这样体贴的对象早高兴坏了。”


    她吃了一大口意面:“做投行的就是这样, 你今天想送她可以请假,这是在纽约培训,要是在申城, 你根本就请不出来假,钱和时间, 你总得舍一样。”


    她越说越来劲:“以前都是男的讲这套理论, 其实咱们也是一样啊, 谁没有点顾不上恋爱的事业了, 都是为了以后。”


    她看虞树棠还在蹙着眉头, 又补充道:“不过也理解, 你女友看起来又漂亮人又好,你们谈很久了吗?”


    marin有句话没讲出来,你们不是在学校认识的吧?ilanit的女友确实温柔美丽,可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二十来岁的同学,总觉得至少是二十末尾了, 难道三十多岁?


    “我也不是想要很多时间, ”虞树棠烦恼地说, 她说出这话, 居然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真是这么想的,“起码晚上正常下班, 周末正常休息,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没有谈很久,刚刚谈上,一个多月。”


    marin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那怪不得,等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还有,什么早晚正常上下班,周末休息的。”她直白地说:“我们还是少做这种梦吧!”


    姐姐明明才刚走一个上午啊。虞树棠一点一点地吃着奶油意面,已经觉得想她想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时刻注意着手机,哪怕知道还离降落时间远着呢,她也生怕错过柳见纯给自己的落地微信。


    长途飞行十分累人,柳见纯下机第一件事,先给虞树棠发了微信。她叫了一辆车回家,先洗漱整理,早早地睡下,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来,才开始收拾行李和整理要送出去的礼物和带回来的手信。


    她一边喝奶昔,一边翻看手机上的消息,她过一会儿打算去表姐家一趟,因为去纽约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得有两周没去过了。


    柳见纯刚一进门,迎面先扑过来一只乔友宽:“小姨,你想我了没有!”


    “当然想我们小宽了。”柳见纯揉了揉她的脑袋,“要不要猜猜我给你们买了什么礼物?”


    乔友矜在旁边竭力要展示自己作为一个高中生的淡定,可也忍不住地很期待,还要绷着一张小脸:“我猜小宽肯定猜不出来。”


    没想到乔友宽小小年纪,已经很懂借力打力:“那么姐姐,你猜得出来吗?”


    “我怎么猜不出来。”乔友矜嘴硬,“肯定给你买的那种……嗯,手工的东西,肯定是手工的东西,美国又没有小卡片。”


    “有一半猜对了哦。”柳见纯笑道,她将两只大盒子都放在门外,伸手拿出送给乔友宽的礼物,是一盒银色冠军的乐高赛车。


    她知道小宽除了小卡片,出乎意料地对赛车很感兴趣。姐姐一直觉得很困惑,不过她却觉得应该鼓励并且发展这种爱好。


    乔友宽看到盒子上很酷的赛车图案,就喜欢的不愿意放手了,当即要拆开。左更惜在旁边叹了口气:“现在就要玩呀?”


    “还有什么东西放在外面呢?”她无奈道,“你给她们都买了什么大东西啊,赶紧拿进来,我要关上门了。”


    “小矜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柳见纯一用这句话开头,乔友矜眼睛一亮,左更惜则是大觉不妙:“你给她买了什么?”


    乔友矜的生日就在三天之后,小时候写作文还特地要写,谢谢妈妈把我生在暑假让我过能到处玩的生日。之前她就提过这个生日愿望,想要一架无人机。


    左更惜对这个要求是坚决反对,一是你都上高中了,怎么还惦记着玩这些东西。二是我这俩闺女怎么一个两个的全是男孩爱好。


    当时乔友矜就很不忿,还没来得及生气,旁边的柳见纯就笑着说:“什么叫男孩爱好什么叫女孩爱好呀,姐姐,你这个思想可太老套了。”


    左更惜自知理亏,不过也有点不忿:“我要是老套,还能同意你这样呀!”


    她坚持不在俩孩子面前说同性恋的字眼,但其实俩孩子早就都知道小姨不喜欢男人。


    柳见纯将大盒子从外面拎进来,上面用透明胶条简单粘了几个从纽约的博物馆带回来的冰箱贴:“是带回来的礼物哦,而且我生日的时候不再送小矜礼物了!”


    她实在没在纽约找到适合乔友矜的礼物,而且她很支持小矜想要用无人机拍照探索的爱好,索性还是买了这个。


    乔友矜顾不得绷住自己的高中生小大人范了,上去就把盒子抱在了怀里,左更惜还记得先把门关上:“你还想生日的时候再送呀!”


    “谢谢小姨!”俩孩子识时务为俊杰的跑路了,柳见纯主动认错:“我也是没想到在纽约给小矜买什么嘛。”


    “随便买俩明信片得了。”左更惜说,“有什么可买的,往后不准买这么大件了,又难带,又贵又麻烦,还有,别孩子一要什么,你就鼓励你就给买的。”她絮絮叨叨,直到柳见纯将带回来的纪念品丝巾递给她这才消停。


    “就应该买这种!”她一锤定音,很是喜欢,“又方便带又有纪念意义,还很实用。”


    她还是暂且把丝巾放到一边:“来,让我看看你的游客照。”


    “游客照?”柳见纯眉眼弯弯,“那干嘛语气这么严肃?”


    她打开相册给左更惜翻了几张,相册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其实还根本没有翻到合照,只是几张虞树棠在外面拍的她,比如在时代广场的打卡照,左更惜就已经等不了了,迫不及待地问:“谁给你拍的?”


    还没等柳见纯回答,她就先抢答了:“先说好,你可别想着跟我狡辩,这个角度能是你随便请人帮忙拍的吗?你这次去纽约我想想就觉得不对,这么干脆利落地说去就要去,往常肯定都还要想工作安排,代鹃那个节目最近不也在一直和你商讨要走程序吗?好几回你都没去成旅游,这次反而是抽时间也要去,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从实招来!”


    话是这么说,她还没等着柳见纯招呢,又开始大讲特讲:“你不会谈恋爱了吧?这和代鹃是真没可能了?你什么时候遇到的人,怎么一点口风都不给姐姐露的呀!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必须要带过来见见我,必须,没得商量!”


    “姐姐,我早就和你讲过了我和代鹃是不会复合的。”柳见纯无奈地抱怨道。


    她知道表姐对代鹃有种奇怪的执念,大约是因为她和代鹃恋爱的时候已经临近三十岁,表姐对她的焦虑达到了最顶峰,而且代鹃工作体面又会很做人,表姐用一个打量男人的眼光打量她,自然觉得她哪里都好。


    “我真是没法说你。”左更惜在这点上永远和妹妹达不成一致,拼事业这么正常的事情怎么就容忍不了呢?十天半个月不见面能怎么样呢?反正人家爱你呀!


    “算了,不提代鹃。”她决定放弃,“快和我讲讲这个是什么样的人,我必须要给你把把关,你这个年纪,不是能随便的年纪了!一谈搞不好就是要定下来的。”


    “这又是什么话呀?”柳见纯道,“谈恋爱和要定下来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高高兴兴的事情,何必负担那么重?”


    “你说这话我* 不会觉得你豁达。”左更惜毫不留情,“我只会觉得你谈了个很不靠谱的,没脸和姐姐讲,才说这话来糊弄我。”


    柳见纯微微笑着,叹了口气。她并不是想隐瞒,也不是没有勇气讲,而是已经完全预料到自己姐姐知道自己在和谁恋爱之后要怎样和自己闹了。


    她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点出一张给左更惜看。那是帝国大厦工作人员拍的两人的合照,左更惜看过去,自家妹妹身旁的那个女人身材高挑,容貌明艳,单看外表是无可挑剔,揽着柳见纯的腰,笑容也很灿烂,感情大约也是不错。


    “你们两个谈了多长时间了。”左更惜盯着那张照片问,柳见纯答道:“没有多久,一个月左右。”她这才哦了一声:“那情有可原,怪不得显得那么高兴,这叫热恋期。”


    她看了又看,伸手把妹妹的手机也拿了过来:“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特别年轻呀?她叫什么,今年几岁,哪里人,家庭状况怎么样,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年收入多少,有没有房,有没有车,你都给我从实招来。”


    “姐姐,查户口的都没有你这么详细的呀。”柳见纯说,她当然不会把家庭状况这些事都讲出来,只拣着方便说的外在信息说了,“她叫虞树棠,现在在投行工作,家是京城的。”


    左更惜还在放大照片研究这个所谓的虞树棠,就听妹妹语气从容地向她空投了一枚巨大的炸弹:“她今年二十四,在这儿当然没有房子没有车了。”


    客厅内安静了一会儿,左更惜举起手机,指着这张放大过后有些模糊的漂亮面孔:“你再和我说一遍她几岁?”


    见柳见纯张开嘴唇,她又抢先道:“你以为我真让你说呀!二十四岁,你是发呲、发疯了呀!她比你小多少岁,小十二岁,都一轮了,人家见到你要叫阿姨的好不好?你要是再大几岁她要是再小几岁你都能生出她来了,你们两个谈什么恋爱,我跟你讲搞不好这个女孩子她恋母的!”


    “瞎七搭八。”柳见纯说,“姐姐,你自己听听你讲的什么话,我和你恋爱想法就很不同!只是谈恋爱而已,你总要好像男女那一套,奔着结婚去一样,我想爱谁就爱谁好不好。”


    “只是谈恋爱而已?”左更惜扬起声音,“你要是二十六不是三十六,哦,那你可以讲只是,现在还能是只是吗?你不要觉得是同性恋谈恋爱就可以不考虑将来了,我告诉你不可以的!”


    柳见纯微微地侧过脸去,长长的睫毛搭下来,一看就是一副不想听的小姐做派。左更惜真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揪到腿上坐下,面对面地教育她,看她还怎么把脸转过去。


    “姐姐不准你这样的知道吗?你谈,你哪怕谈呢?你谈个一两年,人家年轻又漂亮,人家甩掉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呀什么损失都没有。你呢,留下你,快要四十了,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离这些小姑娘远些,没有承诺,没有责任心,还是孩子,根本不懂时间和感情对你的意义是什么,小蝴蝶酥,姐姐在这儿盯着你,绝不许你犯傻!”


    柳见纯不解释,她不解释小树是个很有责任心很有担当的人,不解释小树很爱她,不解释她感觉得到小树对这段感情同她是一般的珍视。


    因为她从来不考验人性和时间。她喜欢月相的圆缺,喜欢生活中的变数,她欢欣地迎接了这段甘甜的爱情,自然早已静默地接受这一切的后果和未来。


    柳见纯将头转过来,她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明亮异常,左更惜有时候觉得,妹妹就是用这双好眼睛洞照这世间的一切的。她的豁达和坦然常常使左更惜感到一阵心痛。


    “我本来就没想着长久。”柳见纯平静地说。


    第90章 恋爱是这种感觉吗?虞树棠想,或许是因为对象是柳见纯,才会让她这样目眩神迷的。


    柳见纯见左更惜神色变了, 平静地又说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但是我也会好好地谈这段恋爱, 我爱她,也很珍惜这段感情的。”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左更惜故意皱眉道,“我不是担心你悲观呀, 我就知道你,哪怕知道结果是坏的,哪怕知道是浪费时间, 可你爱就是要投入地去爱,最后落得个一场空, 我担心的是你这个呀!”


    她其实总觉得, 自家妹妹有点恋爱脑, 倒不是为对方豁出一切, 不管不顾任何人的那种愚蠢的恋爱脑, 而是对感情总有一种非同凡响的热情和投入。


    就像她刚才说的一样, 哪怕知道将来必定会事与愿违,她也愿意就这么爱上一场。这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和勇气呢,还是在自找苦吃呢?有时候左更惜都无法下定论。


    柳见纯笑了笑:“姐姐,感情就是这样的呀,我哪怕和其他人, 你认为很好的人谈恋爱, 你又怎么能保证到最后不是一场空呢?谈恋爱双方开心就好, 想得太多, 反而是一种负担。”


    “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也说服不了我。”左更惜道, “而且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把她带来,我非得见见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才恋爱一个月呢。”柳见纯小小地摇了摇头,“哪里就到了见家长的地步,你每次都这样,我还没有谈多久你就要见,让人家紧张得不得了,实际上心里很不愿意呢。”


    “你就说有哪个是真的不愿意吧。”左更惜毫不客气,“你这历任女友,有哪个是真不愿意见我的?连见我都不敢,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谈个什么?而且她们哪个见我不是很高兴,觉得这代表你很上心很用心,我跟你说,要是她不愿意,这就是个red flag,你立刻和她分手!”


    柳见纯往沙发上靠了靠:“red flag?怎么还用上这种洋气的词啦?”


    “我能不洋气吗?”左更惜没好气,“一个能接受妹妹做同性恋还要负责把关她女朋友的人,我能不洋气吗?”


    柳见纯知道表姐是一心为她,不过见面实在还是早了点:“好啦姐姐,见面真的早了,我们满打满算谈了才一个月,再等等吧。”


    左更惜显然很不赞同,她端详了一会儿柳见纯的神色,确认她对自己并无隐瞒,这才问道:“那个什么虞树棠,现在住哪呢?在哪家投行上班?”


    “你不要查户口了。”柳见纯说,她知道姐姐的意思,“没和我住一起,你放心吧,没有同居。”


    “二十四岁。”刚才左更惜就怀疑了,“她不会是刚刚毕业吧?研究生?”不等柳见纯回答,她连珠炮似地说,“要死快了,她不会是你们惟宁大学的吧?我说你怎样认识这样年轻的小姑娘,搞半天答案在这里!小蝴蝶酥你个柳见纯,你怎么能办这样事情的呀!”


    她又不待柳见纯解释,自言自语道:“可是想想真的说不好呢,我不好先怪你,万一是那小姑娘暗恋的你,喜欢的你呢?往常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这次你恰好也喜欢她,毕业之后就在了一起,哎,姐姐也没法说你。”


    “姐姐,你哪需要我在呀?”柳见纯失笑,“你这一问一答的,自己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我说得对不对呀!”左更惜在她胳膊上收着力道拍了拍,“一说到这儿我就更担心,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在申城,我跟你讲你不要为她花钱为她买这买那的,别谈了半天不是女友,把自己谈成小妈了!”


    “好啦!”柳见纯真不许她再随意发散胡说八道了,“讲的都是什么话,再说我要走了。”


    “你走吧!”左更惜佯装生气,“走了今天中午你就吃不到我给你做的菠萝炒排骨了!”


    柳见纯笑盈盈地起身,刚走出一步,左更惜伸手给她扯回来:“你真走呀!”


    “我走哪去?”柳见纯眉眼弯弯,“我去看看小矜和小宽。”


    “等着,姐姐还没和你说完呢。”左更惜凑到她耳边,“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都……总之,你不要让人家占了便宜。”


    “她能占我什么便宜?”柳见纯奇道,左更惜刚才还扯着她的胳膊呢,这会儿又推了她一把:“跟我装什么傻!别到最后搞半天浪费时间又丢了人!”


    柳见纯起身去看两个侄女了,留下左更惜在沙发上是一阵唉声叹气,已经完全预见到将来自己这俩闺女会如何地跟柳见纯看齐,带给自己怎样的烦恼了。


    过了一会儿,柳见纯帮左更惜在厨房切菠萝,乔友宽暂且放下自己一时半会儿拼不好的乐高,和姐姐一起出来客厅试无人机。


    “小心别飞起来撞到上面的灯。”左更惜提高声音提醒了一句,俩孩子七嘴八舌的回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心里去。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凤梨和菠萝到底算不算一个品种。”左更惜不搭理自己俩闺女了,转而对柳见纯说,“你尝一块,这次买的这个叫芒果凤梨,说是有芒果味道。”


    柳见纯将整个凤梨切成小块,一块自己吃了,一块递到姐姐唇边让她咬住。还真有点芒果香气,味道甘甜浓郁。她还没来得及发表评价,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虞树棠啊?”左更惜嚼着凤梨问,柳见纯迅速地擦了擦手,不回复她,只是冲她嫣然一笑,一边拿起手机接通,一边往外走,装作没听见姐姐在自己后面喊的那一句:“你往哪去?就在这儿接还不行呀?”


    她可不打算当着左更惜的面接。倒不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好让姐姐听见,是她怕姐姐在旁边评论自己说的话,少不得要叫虞树棠听见两句。


    “姐姐!”虞树棠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明明刚从纽约回来,她却已经觉得非常想念了。


    “回来之后休息得好吗?你在家吗?我刚才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你在工作吗?”虞树棠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柳见纯不得不笑着阻止了:“你得让我一个一个回答呀。”


    “昨天五点的时候落地,回去就休息了。”那时候她给虞树棠发过微信,不过她很愿意再说一遍。“今天来姐姐家了,把带的礼物送过来,一会儿在这里吃中午饭。”


    “刚才的是姐姐啊。”虞树棠道,柳见纯打趣说:“小树,你怎么这就开始套近乎了呀。”


    虞树棠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愁闷和阴霾都散去了,她盯着自己衬衣袖扣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高傲孔雀,心里面甜丝丝的。一听见姐姐的声音,一和她说话,她心里就除了幸福和甜蜜之外,其余的任何东西都盛不下了。


    恋爱是这种感觉吗?虞树棠想,或许是因为对象是柳见纯,才会让她这样目眩神迷的。


    “你姐姐一定也和你一样特别好。”虞树棠不管三七二十一,近乎套了就套了!“是亲姐姐吗?”她问了一句,很想多了解一下柳见纯的家庭。


    “不是,是表姐,是我舅舅的女儿。”柳见纯道。


    “阿姨的哥哥啊。”虞树棠捋了一下亲属关系,她不知道这近乎该怎么继续往下套了,自己刚和姐姐恋爱没多久呢,再说多点是不是会太过界啊!她坐在床上,柳见纯在她怀里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消散,这份亲昵让她一下冒出了好多的勇气。“姐姐,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感觉会和你很像。”


    “是和我很像,她曾经也是惟宁大学的教授。”柳见纯轻轻地晃了晃手腕,光洁的翡翠珠子摇动,发出了一点极细微的声响。“她是历史学院的,我爸爸是哲学院的,都是人文学部的。”


    “诶,是哪位老师啊?”虞树棠十分惊喜,又有点紧张,生怕自己不小心什么时候其实意外见到过柳见纯的家人,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曾经两个字。“我应该见过的吧!”


    柳见纯在电话那头很平静地说:“你没有见过的,我妈妈06年去世,我爸爸第二年就走了。”


    她爸爸不如妈妈豁达,但走的时候,难得向她妈妈学习了一次,遗憾太多了,反而不觉得遗憾,没能看到小蝴蝶酥惟宁大学入学,没能看到京城奥运会,人世间的遗憾太多了呀!到最后却不觉得遗憾了。


    虞树棠吓了一大跳,一时之间,又是恨自己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心疼的没办法,06年,07年,那时候的柳见纯,不才十七八岁吗?那样小的小蝴蝶酥,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虞树棠想都不敢想。


    “没事的。”柳见纯清楚她的心思,“小树,没关系的,早就过去了,人生老病死很正常,不要觉得提了不能提的事情。”


    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声音,虞树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什么。柳见纯就笑了笑,主动问道:“这两天在纽约怎么样?”


    “想你。”虞树棠终于还是很大胆地说,“你走了之后每天都想你。”


    “我才走了几天呀?”柳见纯说,她垂眼看着阳台上的绿植,指尖虚虚地从大片的龟背竹上拂过去,她柔柔地说,“小树,姐姐也想你。”


    虞树棠呼吸急促,一颗心怦怦直跳,即使害羞,也忍不住地想对柳见纯吐露真心。只可惜光酝酿了,还没来得及,那边就传来一句清脆的少年声音:“小姨!妈妈说让你过去呢。”


    “姐姐,你快去吧。”她赶快说,“是有事情吗?”


    “好,那我先挂了。”柳见纯说,“明天再打电话,记得给我发消息。”


    “再见。”虞树棠和柳见纯打电话,总要很有仪式感的,很郑重地说声再见,并且非得要听到那句再见小树才安心。那头将电话挂了,她还是举着手机,静默地待了一会儿,思念的浪潮将她从头到脚的席卷淹没了,这十几分钟的电话,可以说是半分解不了相思之渴,她真希望现在一眨眼就能飞回申城。


    可惜不能。她还得培训,准备考试,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必须现在就睡觉了。


    “姐姐,有什么事呀?”柳见纯往厨房走,左更惜已经将菜备好了,正靠在流理台上吃哈密瓜:“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小矜和我讲,你刚才在阳台打电话情情爱爱的,她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情情爱爱的。”柳见纯直笑,“我就说了句想她好不好?而且我都在阳台打电话了,她怎么听得到?”


    “我感觉这孩子现在对这些感情什么的很感兴趣。”左更惜压低声音,“大概是到年纪了吧。她要是敢在高中给我搞这些,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她!”


    “那要是真这样,你也拦不住。”柳见纯拧开水龙头洗手,准备帮忙炒菜。


    左更惜不由得追忆往昔:“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第一任女朋友呢,一直追你到大学。但是我一直在想,要是有人比她再勇敢一点呢?高中时候喜欢你的人多了,跟你一起考上惟宁大学的也有,为什么偏偏选了她,难道就因为她一个女生?”


    “我只喜欢女人,但我不会因为只有一个女人才喜欢她好吗?”柳见纯说,“她挺好的,和她谈恋爱的时候也很开心。”


    她直到现在和几位前女友都还是朋友,大家没什么纠纷,体面的好聚好散,自然到现在还能聊得上天说得上话。


    “带她来见见我吧。”左更惜话锋一转,又提起了这件事。刚得知时候的生气和不准这会儿已经软化,她忽然想,小蝴蝶酥高兴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怎么样,让我见见她吧,至少她能让你高兴两年,我也就满意了!”


    柳见纯哎呀了一声:“我又不是非要恋爱才高兴的好不好,我哪怕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好好的,姐姐,你总是太担心我,我都那么大啦。”


    左更惜对此置若罔闻,在她心里,柳见纯永远是那个要她帮忙扎蝴蝶结的小女孩,眼睛水汪汪的,从小就是幼儿园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总之什么时候把她带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左更惜又强调道,“你可不要忘记了,就这两天!”


    果然,刚才还不说话的柳见纯这下没办法了,“什么这两天呀,哪里有这么快的。”


    “怎么不能这么快,她现在在哪呢?难道没跟你从纽约回来?投行上班就在金濛新区那一块吧?”左更惜才不听她狡辩。


    “她在纽约培训。”柳见纯道,“九月多才能结束。”


    “那就到时候过来。”左更惜说,“总之,你别想给我逃过去,尽快让我见见,知道了吗?”


    “到时候看情况吧。”柳见纯轻快地说,“好了姐姐,现在不要说话了,要开始炒菜了,说话一定会煳锅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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