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七十一章同睡一间房、一张床
程思源则摇手:“吴贤弟说这样的话,可是就太见外、太客气了。”又想到,之前在信中问他的,关于这富阳县的县学为何不给他当保人的事,沉默一瞬后,便又说,“有些事情,贤弟无需过于放在心上。这世间,有落井下石之人,自也有能雪中送炭之人。”
“若志不同道不合,日后远着就是。若与那些人斤斤计较,累了自己的心,可就不值当了。”
吴容秉将他的话句句牢记心中,颔首应道:“兄长之言,秉定牢记于心。”
虽叶雅芙说叫他们先吃,不要等她。但二人还是默契着等着她来,直到等她忙完所有,也坐过来后,这才一同动的筷子。
今日这顿饭上,叶雅芙也用了些心,花了些功夫。
有麻辣口味的烤鱼,也有酸甜口的糖醋里脊肉。
借着这顿饭,她也想趁机探一探杭州府里吃食的行情。
相处这么长时间后,吴容秉多多少少对妻子是有了解的。
也知她心里的想法。
所以,并不等妻子开口,吴容秉就直接问了程思源:“程兄觉得这些菜的口味如何?”
程思源是文人,吃饭素来斯文儒雅。可便是有所克制,方才也仍是忍不住多吃了些。
就算吴贤弟不问,他也是要夸弟妹厨艺好的。何况人家特意问起了。
“口味极好。”程思源答得果断干脆,又忍不住问,“弟妹师从何家?”他认为,能做出这种水准的菜来的人,定然是拜过师学过艺的。
叶雅芙看了丈夫一眼后,才笑着回道:“说来不怕兄长取笑,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的,并未拜师。”又说,“兄长是杭州府来的,原还怕我这家常小炒入不得兄长之口。”
“弟妹谦虚了。”程思源并非是客气夸赞,而是真心的,于是他更是正色起来,“弟妹这般手艺,实在不该埋没于这市井之间。”
于是叶雅芙趁机问:“那兄长觉得……我做的这些菜,若拿去杭州府里的那些酒楼,可有竞争力?”
程思源静默了会儿,认真思量后,才说:“那得看是什么样的酒楼,且是做什么样的定位。杭州府里,最好的莫过于西湖边上的醉仙楼,那里的大厨遍布全国各地,什么样的菜系都有。若是对标醉仙楼……自是欠缺一些。但若是对标普通的食肆,还是很有
竞争力的。”
先告知他们想知道的,然后才问:“弟妹是想去杭州府做食肆生意?”
叶雅芙只是隐约有这样的想法,可她心中的想法实在太多,要做的也实在太多。所以,今日也只是问一问而已。先探探情况,后面再做打算。
“我这样的手艺去开食肆,怕是经营不长久。”她先言词谦逊一番后,又实诚道,“不过不瞒兄长,心里倒的确有过点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有方才之问。只是,这毕竟是大事,还得慢慢从长计议,一时是急不来的。”
程思源点头:“虽与弟妹今日才初次见面,但却能看得出来,弟妹性子稳重、心智成熟,是个有主见且行事稳妥之人。弟妹想做的事,定能做得好。”
叶雅芙爽快的感谢道:“多谢兄长的鼓励。”
程思源今日来,原是没打算在这里久呆,更没打算留宿吃饭的。谁知同吴贤弟相谈甚欢,只眨眼功夫,天便晚了。人家留了饭,自然得吃。
但这会儿,天色太晚,就算即刻出发赶回杭州城,也进不了城去。
程思源便客气着说要去县上的客栈住店,并问了这附近的客栈在哪儿。
夫妇二人这会儿却是沉默住。
按理来说,该是留贵客住家里的。
贵客远道而来,又哪里有让其住客栈的道理?
但家里就两间房……
夫妇二人如今还分房、分床睡,旁人皆不知,就只他们自己知道。就连如今来往甚密的桂花婶子一家,也是不知情的。
那日,桂花婶子过来给叶雅芙送卖草药的钱时,见她这间房的这张床似也有人在睡。本来是好奇想问一句来着,后来,被她桌上的那些草药吸引去的注意力,也就没问。
夫妇二人一直有意瞒着这件事,外人跟前,自然是扮演着恩爱夫妻。
下意识的,夫妇二人目光对接上,都在试探对方的想法。
吴容秉眉梢轻扬了下,似在问妻子意思。叶雅芙内心挣扎一番后,最终做出决定,便冲他轻轻点了下头。
吴容秉似是没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他便平静着神色看向一旁程思源来。
“天这么晚了,住什么客栈?家里有多余的房间,程兄便住家中。”
程思源倒也没有太见外,直接就应了下来。
“那今日就打扰一晚上了。”
吴容秉:“程兄说这样的话,可就是客气了。”
自然是把吴容秉住的屋子腾出来给客人住,叶雅芙把之前吴容秉带康哥儿睡时盖的薄被搬进了自己屋里。然后,从橱柜里,重新翻出了新的褥子被套给换上。
眼下唯一庆幸的是,这床还算够大,不至于睡一起会挨得很近。何况,中间还隔个康哥儿呢。
叶雅芙是现代人思想,其实无所谓。
吴容秉主要是尊重妻子意思,只要她没意见,吴容秉便也不会矫情着不愿意。
妻子换被子,吴容秉则主动承担起了洗碗刷锅的活儿。
程思源见他在家竟然还干这些活,很是意外。
再想到自己,不免心生愧疚来。
同慧娘成亲八年,慧娘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一应衣食住行,无微不至。他除了好好读书、做学问外,其余琐碎之事,皆不必烦愁。
之前倒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似乎,别人家家里也是这样。
直到,今日瞧见了吴贤弟刷碗。
再看他刷碗的熟练程度,一看就不像是临时赶鸭子上架的,一看就是平常在家经常做这些活的。
程思源自己心里自然也有反思。
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笨手笨脚的,竟插不上手。于是只能作罢。 。
这会儿吴容秉还睡不着,便带了书和笔到妻子屋中。
进了屋子,才瞧见她桌案上的那些瓶瓶罐罐。这些物什,几乎是占满了整张桌子。
吴容秉愣了会儿,正想着不若去外头堂屋里抄书时,就见妻子已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要抄书?”看他手中拿着书,叶雅芙便这样问。
吴容秉坐在轮椅上,抬起清润的眸子朝她看去:“还剩一点,打算抄完算了。”
“那我……收拾一下吧。”
正要忙,却被吴容秉拦住:“不必麻烦了,我去堂屋里抄也是一样的。”又寻了个很好的借口,“堂屋里抄还更好,否则也影响你和康哥儿睡觉。”
叶雅芙觉得他既有可去之处,她倒也没必要非得留他在自己的书桌上抄。
何况,这些东西收整起来,也挺麻烦。
“那行吧。”她应一声后,迟疑了下,到底关心了一句,“你目前身子还是以多休息为主,也别忙太晚了。”
面对她的关心,吴容秉自是应下道:“放心,不会太晚。”
叶雅芙避开了与他目光的对视,见既交代好,便又折身回去床边,脱了鞋,上了床去。
康哥儿今天很高兴。许是知道今日是要同爹爹娘亲一起睡觉,所以打从吃完饭开始,那嘴角就一直翘着,没下去过。
到娘房里来时,也是欢欢喜喜的。
这会儿见娘又回到床上来陪他,康哥儿立刻扑腾着身子朝娘扑来。
但见爹没上床来,反而是又折身出去了,康哥儿不免着急:“爹!爹去哪儿?”
叶雅芙一边抱着他躺进自己被窝,一边说:“你爹要抄书,等他抄完书了,就来睡觉了。”
“哦。”康哥儿自然懂抄书是什么意思。平时白天时,爹爹也会抄书。
听说爹爹抄完书就会来睡,康哥儿也就不着急了。
许是白日时同邻居家的哥哥玩累了,这会儿小手揉着眼睛,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叶雅芙看着他,心满意足的在他脸颊上亲一下后,也踏实的睡了去。
这些日子她也累,所以夜间都睡得沉。
吴容秉抄完书摸来床上时,叶雅芙隐约有些感觉。但因太困,又许是他动作太轻,她并未真正醒过来。
而次日一早,等她醒来时,睡外侧被窝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伸手去摸了摸被窝,已经不热了,估计起床已有会儿了。
叶雅芙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而她怀里的康哥儿,也揉着眼睛,跟着醒过来了。
许是在母亲身边睡得更安心一些,康哥儿今日起得比往日略迟了些。
起床后,却不见厨房里有吴容秉的身影,叶雅芙下意识“咦”了声。
又折身回来,去了隔壁房间看了看,见他也没在隔壁房间后,便往院子外去。
才出院子,就见他手转着轮椅从巷子口那头往回走了。
“你去送程兄了?”叶雅芙大概也猜得到了,远远的,便问起他来。
“送了他一程,出了巷子,就没送了。”吴容秉也遥回着妻子话。
倒不是他不想多送一送,是如今他这情况实在不允许。
叶雅芙点头,目光又落在他面前摆放在腿上的纸包上,好奇问:“你买了什么?”
“汤包和馄饨。”
早上因送客没来得及做早饭,也怕回来后再做来不及。想着既都出来了,索性买些回去。
叶雅芙可最爱吃这些地摊小吃了,汤包蘸醋吃,馄饨里加点辣椒粉,简直人间美味。
“你有心啦,出去送朋友,还想着带朝食回来。”叶雅芙也不客气,立刻伸手去将东西接过,然后同他一并往院子里来。
热乎乎的纸包里传来食物的香味儿,立刻唤醒了叶雅芙的食欲。
纸包的热度通过掌心传到了她心里,此刻心也是暖暖的。
叶雅芙心中不免给他发了张好人牌。
真是个好男人啊。
第62章 第七十二章县学和县衙的较量
吴兆省进城的目的就是捣乱,不停给姜氏母子添堵。所以,自他来了后,事事都要掺和一脚,事事都与姜氏反着来。
姜氏说东,他偏要往西。姜氏说打狗,他偏说要撵鸡。
总之就是,怎么能令姜氏不高兴,他就怎么来。
自他来了后,姜氏这日子是过得鸡飞狗跳。
偏吴兆省是吴二郎继父,于吴二郎有养育之恩,吴二郎就算心里也不喜继父的这些行为,也无可奈何。
左右他如今把心思都放在了秋闱上,家里的这些争执、吵闹,虽令他心烦,但却不会太被他放于心上。
姜氏却做不到儿子这么豁达,日日被气得心口疼。
偏又拿他没法子。
按尊卑,的确吴兆省才是这个家的尊长。是一家之主,合该都听他的。
可姜氏心里堵得慌啊,分明是她儿子的宅子,凭什么她
要受这个老东西的掣肘?
之前有所谋求,委曲求全就算了。如今,她早不必再倚仗他而活,又何必还得受这份气?
偏自己一直偏疼的小儿子,自从他父亲进城来住之后,他就一直粘着他父亲。从前她有什么都想着他,对他比对他姐姐还要好。可这小白眼狼儿,竟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撇了自己而去,站在了他父亲那一头,更给了他爹底气。
否则,他们这一群人只孤立吴兆省一个,时间久了,她不信不能把他孤立回老家去。
小儿子的背叛,令姜氏很伤心,很失望,只觉自己这些年的偏疼和关心,都错付了。
见母亲这些日子情绪一直都不高涨,精神面貌不如之前,人瞧着面色,似也比之前憔悴许多。吴二郎有心逗母亲开心,便说了近日里县学的一些事给母亲听。
“那日他来,当天便去了县学找了县学里的徐教谕。”吴二郎口中的“他”,便是指继父吴兆省。
这件事情,是事后吴二郎听县学里相好的魏秀才说的。而魏秀才,则是去找徐教谕时,偶然听得徐教谕同别的老师当闲话说起的。
哪怕已经过去有几日,如今再想起来,吴二郎心中也仍是十分快活。
“那徐教谕曾是他同窗,难道,他是为吴大郎求情去的?”姜氏急急问。并一脸焦色,生怕继子考学一事上有什么转机。
吴二郎则慢慢说着,并不着急,只见他悠闲道:“他是去找徐教谕为大哥做保人的,可徐教谕直接拒绝了。不但拒绝了,还亲自去了甜水巷一趟,找了大哥。言词间,不无敲打之意,大概就是说让他不必再费功夫,令人为难了。别说是他父亲找去县学,便是县令去,也做不了县学的主。也就是说,算彻底断了他参加秋闱的路。”
“至少,今年他是参考不了了。”可三年后再参考,不说能不能考得上。便是真叫他给考上,行情也不一样。
到时候,他早在京中有了根基,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早立住脚了。
只要比他早一步,便就是赢。
吴二郎有些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成。
尤其是现在,得知他此次不能参考后,他更是心情愉悦。一旦心情好了,自信自然也倍增。
“真是大快人心啊。”姜氏高兴得以手击掌,此刻心情明媚。
比起母亲的喜色外露来,吴二郎明显要克制得多。
吴二郎明明心中快慰,嘴上却是为吴大郎可惜着:“他当年是多么的惊才绝艳,村里、县里,谁不道一句他吴大郎乃天才,日后必有所成。可惜,空有才情,并无运势。他断了腿的那一天起,他这辈子的命运便就被改写了。”
提起他的腿来,姜氏心中更是得意。因为,那是她平生最得意之作。
因得意和畅快,姜氏不自觉的挺直起背脊来。
但她心中还算知道轻重,这件事,她会一直都烂在自己心中,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大儿子。
“不管他了,二郎,距考试只一个月时间了,这一个月你得好好温书。咱们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姜氏殷殷期盼着。
吴二郎比母亲更重视和在意这才考试,于是立刻起身抱手,作揖道:“请母亲放心,儿子必不辜负母亲所望。”
姜氏只觉自己算是要熬出头了,心情激动着笑说:“好、好……好。娘信你,娘信你。”
吴二郎然后又劝母亲:“他进城来,就是故意搞母亲和儿子的心态的,就是故意给你我母子添堵,甚至,故意不愿儿子如愿考上举人的。既知如此,母亲大不必再同他计较那些。只想着咱们往后的前景,也该只高兴才对。眼下,除了儿子考学外,其余都是小事。”
今日儿子这一席话,必然是对姜氏最好的安慰。
“你放心,娘再不会为他生气了,娘必会日日都开开心心的。二郎,你也别为娘担心,娘现在比谁都高兴呢。”
吴二郎点头:“娘能想得开就好。”
吴二郎离开后,姜氏心内细细思量了一番,然后转头便让范嬷嬷去办一件事。让她把那徐教谕登吴大郎的门羞辱吴大郎一事,透露给了吴兆省知道。
吴兆省知道后,很是生气。
原本那日他找去县学,放下所有自尊,嘴皮子都磨破了,求他帮一帮儿子的忙,他仍是一口拒绝,连商量余地都没有,他就很生气。
不帮忙就不帮忙,算了。原就是求人办事,人家不愿,也不能强迫。
可他不帮就算了,竟转头就去羞辱大郎?
亏他还为人师表,竟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被怒气冲昏头脑的吴兆省,立刻跑出了宅子去。原是想去县学里找那徐教谕的,可转念一想,人家既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就说明是从未把他们父子放在心上过。
现在,他就这样去吵去闹,除了自取其辱外,又还能怎样?
可这口气,吴兆省却是咽不下去。
最后思来想去,吴兆省索性去了趟县衙。
去县衙,除了向县令告县学的状外,也是希望县令可以给县学那边施加压力,让县学为儿子当保人。
潘县令倒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虽忙,但听说来人是吴容秉的父亲,也就挤出了时间来见。
“前些日子,我才见过容秉。说实话,他能重拾信心,选择继续读书、考学,我很为他高兴。不过,你也别生气,县学这件事做得虽无人情了些,但站他们的立场去看,也是可以理解的。来,喝茶。”潘县令亲自送了茶去吴兆省手上。
县令面前,吴兆省自是不敢蛮横,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学生自己来,学生自己来。”吴兆省站着接过杯盏后,才又坐下。
“大人您说的这些,学生心中都明白。但学生气的不是他们不顾旧情,不肯为我儿子当保人,学生气的,是那徐教谕事后的故意羞辱。我儿子好不易才重新拾起的信心,若是被这一羞辱,辱得再一蹶不振怎么办?他那样的打击一个求学上进之人,是身为一个老师该做的吗?就这样的品性,还为人师表?”
说到激愤之处,也有些豁出去了,于是继续道:“我知道,每次秋闱考,县里压力也很大。每次杭州府里能中举人的,拢共就那几个名额在,肯定都想让更有机会能高中的人上。县里也想咱们富阳县内,能多出几个举人老爷,以好把其它几个县比下去,在杭州府里露个脸。”
“可我儿子书读得是好的,不就是腿脚上有些毛病?怎就知他一定考不中。”
又拍胸脯保证说:“大人,只要您能让我儿子去考,他一定能考上。”
潘县令捋着下巴的一把山羊胡,仍是一副好脾气的劝着吴兆省。
“你且消消气。”倒也答应了他,“这样吧,我答应你去找县学里的老师,劝一劝他们。但我也只能说去劝说一番,希望他们能给容秉一个机会。至于他们听不听我的,就不知道了。”大燕朝廷一直礼重文人,所以多年来早形成的规矩,县学不受县衙管束。
县令可以提意见,但却不能取而代之,做县学的主。
而能有这样,吴兆省已然十分知足,又哪里敢要求县令一定把事情办得成。
于是,立刻起身,谢道:“学生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潘县令既给了允诺,自是不会食言。所以即刻的,就差了县衙里的人去了趟县学,说是请那徐教谕来问话。
其实对于县学里的一些事,潘县令心中也所有不满。
他在这富阳县任了快六年的县令了,眼睛看到的,都是县学只重学生的才而不重德行。
但潘县令却认为,身为一个人,甚至这个人很可能以后是朝廷的官员,其德要比才更为重。
有关这个事,潘县令也曾多次找过县学的徐教谕沟通、商量,但徐教谕却并不把他的话放心上。仍是一意孤行的只觉得,只要读书好,德行上有些欠缺,也无伤大雅。
第63章 第七十三章伤势渐渐好转
有关县里教育的问题,潘县令同徐教谕一直都有意见分歧。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潘县令想着正好寻人过来,再谈一谈这个问题。
县衙的人去了县学,也把县令的话给县学的徐教谕带到了。可徐教谕没立刻过来县学这边,而是过了有三四日,这才往县学里
来。
当天没来就算了,等了一日不来,两日还不来时……潘县令就知道,怕是那徐教谕故意在给他摆架子了。
潘县令心中有数,但倒也不生气。
等到第四日一早,他正忙着升堂审案时,那徐教谕过来了。
而报名参加秋闱考的时间截止在昨日,昨日午时之前,县里就已经把本县内要参加今年秋闱的学生名单,送去了杭州府衙。考试报名渠道,也已封锁。
便是他今日为那吴大郎求情,也是无济于事。
潘县令觉得这徐教谕待人的态度有问题,心里也很生气。所以,也只忙自己的眼前之事,并未立刻寻空去见。
直到忙完衙门里的几桩案子,日头已偏西时,潘县令这才收拾一番去后宅。先吃了饭,然后问管家,那徐教谕可回去了。
“还没走,人正在厅里等着呢。”
潘县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问:“可有以饭食款待?”
管家说:“午时时,奴有亲自备了饭食过去。”
虽因某些意见不同而互不给台阶下,但登门即是客,必是得以好茶好饭招待。
匆匆吃了饭后,潘县令便去了待客的花厅。
人还没进门,致以歉意的声音便先一步响在了花厅内。
“实在是忙,一早天不亮就有人击鼓鸣冤了。还有前几天积压的案子,今日也一并要处理了。所以,这才到现在才来见徐贤弟。抱歉,实在抱歉。”忙是真忙,但不见也是故意不见。
徐教谕被晾了这么久,心里自然也很不高兴。但面上,却也仍是笑意盈盈,客客气气的。
“潘兄乃父母之官,父母官难做,我是理解的。”
“徐贤弟别站着,请坐。坐下说话。”说着,潘县令一越而过,径自坐去了主位上。
徐教谕坐下后,便也致歉说:“这两天县学里的事太多,潘兄是知道的,昨儿是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所以县学里得再统计一次县里所有参考的秀才。潘兄差人找我,我原该即刻就过来的。可实在是因为事情多,走不开。这不,报名的事一忙完,就立刻过来了。”
“能理解。能理解。”潘县令笑应道。
徐教谕则笑着问:“潘兄,此番急急寻我来,可为何事?”
虽事已经过去,如今再提起,已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什么了。但,潘县令叫徐教谕来,却不只是为吴大郎。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凭他对徐教谕多年来的了解,哪怕前几天、他赶在报名截止日之前亲去一趟县学找他,当面同他说那件事,他也仍是不会松半个字的口。
吴大郎的事,找与不找,已是定局。
但往后,还有别的“吴大郎”。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谈一谈的。
“溪水村的吴兆省吴夫子,可是贤弟昔日同窗?”潘县令问。
在来之前,徐教谕便心中有数。所以对潘县令这样问,他一点都不意外。
“正是。”徐教谕应一声后,倒自己主动说起,“前些日子,他还为他长子之事,去县学里找过我。他的长子……潘兄应该也还记得。吴容秉……那个孩子,当年的确极不错。我当年对他可是抱了极大的希望,满县的秀才中,别的我都不敢保证一定能中举,但他我却敢保证。可事与愿违,最后他出了意外,连考场都没进得去。”
可惜的确是可惜,哪怕到今时今日,徐教谕心中也仍是觉得论天资,他算是自己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可他也的确是命不好,偏偏摔断了腿,成了残疾。
时隔多年之后,他说他要再继续考,他不反对,并很支持。只是,今年他是赶不上了。
“吴兄来找我,是要我给他大儿子当保人的。可他也不想想看,那孩子腿脚不便,怎么考试?他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考试,是治腿才对。”
“吴兄拎不清轻重,我也怕那孩子一时被名利、权势所迷了眼,便又亲自登门去找了他,希望他可以暂时不想别的,只好好治腿。等三年之后腿治好了,再想参加秋闱,不必他提,我肯定主动为他担这个保。”
潘县令还一句话没说呢,徐教谕就把他要说的全给说了,堵了他所有的话。
闻声,潘县令道:“就算腿还没治好,可孩子既然想去考试,且他又有这个能力,为何不让他去?难道,只有治好腿,他才能有资格参考?”
“这是朝廷的规定。”徐教谕理直气壮,“潘兄曾在京中任过官儿的,可见过有哪个瘸腿的人当官的?”
潘县令:“这是两码子事。本朝律法,身有残缺者不为官,但却没规定不准考试。你这……”
“既不能当官,又为何要考试?”徐教谕直接截了潘县令话,“考科举不正是为走仕途?若不能走仕途,考试又有什么意义?”
潘县令也很来火:“难道,所有考学之人,都是冲着当官儿去的?若不能当官儿,就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见县令发火,徐教谕多少还是知道收敛些的,并未与其硬杠。
而是笑了笑,缓和了神色说:“潘兄自己就是走科举路子坐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上来的,那些想通过科举而走进仕途的学子们,他们的路途有多艰难,潘兄该比我清楚。我若让吴大郎这样一个不能入仕为官的人占了名额,那是不是意味着,得有另外一个四肢健全,本可中举的被顶下来?吴大郎他自己考中、却不能为官,这与……这与‘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何区别?”
徐教谕也很气,他已经是在克制了。所以,哪怕语气还算好,但话说得却过分。
说完后,他又道歉:“潘兄见谅,我也是一时心急,说了粗俗的话,并非是刻意冒犯潘兄。”
又是一次失败的沟通。
潘县令觉得,他如今是多一刻钟都不想看到眼前之人。因为他们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再强行谈下去,怕也只有争吵。
所以,潘县令只撵人送客,道:“劳烦徐贤弟跑这一趟了,我这儿还有些事忙,就不多留徐贤弟了。”
徐教谕起身,抱手作别:“潘兄,那小弟告辞。”
潘县令没自己亲自去送,而是喊了身边管家来,让他去送一送。
待得徐教谕离开后,潘县令这才彻底冷下脸来。
这会儿气得呼哧大喘气儿,胡子都飞起来了。
他来回的在厅堂里踱步,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然后喊了管家来,问:“可知本县秀才吴容秉现如今住哪儿?”
管家不知,但想起前不久那吴秀才有同盛锦楼的合作过。那盛锦楼的掌柜,必是知道的。他向那掌柜的打探一下情况,也就知道了。 。
差不多日落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甜水巷巷子口。
车里,走出了一位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儒雅男子。男子身边跟着个管家,管家走在前头带路,时不时伸手引一下,示意男子还得往前走几步路。
中年男子正是潘县令。
吴容秉之才、德,曾深得潘县令之眼。当初他那么喜欢这个年轻后生,不只是因为他才华横溢,也是因为他德行俱有,才德兼备,故而十分欢喜。
如今,就算他因为伤了腿而不能入仕,潘县令也不愿那样好的一个年轻人,自此堕落下去。
他好不易挣扎着从泥潭里爬了出来,他还是想伸手去拉他一把。
所以在家思来想去后,暂时撂下了手中的
事,亲自过来了一趟。打算见见人,鼓励鼓励他,安慰安慰他,不至于叫他觉得心寒。
那高郎中一直坚持隔段时间就来为吴容秉察看腿伤的情况,又有叶雅芙每日细心为他按摩、揉捏,故吴容秉的腿,恢复得极好。
今日午后时,高郎中又来过一回。他伸手去轻轻捏了捏吴容秉小腿骨,发现长得极好。
骨头一点没有歪,并且已经联合得很好。而且,腿部肌肉也因日日活动的缘故,不再是之前那般的瘦白,而是变得渐渐有了些力道。
如此这般继续养下去,再过两三个月时间,便可不必再坐轮椅上,而是可以下地来自己尝试着走了。
而等多走走后,伤了的那只腿,肌肉也会渐渐恢复起来。到时候,过个一年半载的,正常走路不是问题。
第64章 第七十四章越来越亲大哥一家
高郎中的这些话,对吴容秉夫妇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消息。
只要腿能治得好,往后可如正常人一样行走。那么,便是今年秋闱不中,也无大碍。
只要腿养得好了,日后便多得是机会。
日子有慢慢一点点变好,夫妇二人都很高兴。但也都不会高兴得过了头,兴奋之余,也仍都保持着理智。
送走了高郎中后,夫妇二人又各自都忙自己的去了。
吴容秉第二本书也抄完,最近没在抄书,而是捧起了功课来温习。
那日杭州府的程思源过来,有给他带了几份书院里学生们做的卷题。这段时间,吴容秉都在研究这些卷题。
叶雅芙则还如之前一样,隔两天进一次山采药。剩下的时间,则一直躲屋里捣鼓面脂面膏子。
潘县令找到家门口时,夫妇二人正都埋首在自己的事情中。
当循声往院子外望去,瞧见竟是一身常服站在门外的潘县令时,夫妇二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来。
叶雅芙腿脚利索,立刻去开门。
“潘大人,您怎么过来了?”这可是一县之长啊。放到二十一世纪,怕也很难有机会见得到这样的人物。
可在这里,托吴容秉的福,她可是见第2回 了。
潘县令自也还记得叶雅芙,知道是她鼓励的吴秀才。而在吴秀才遇难时,也是她陪在的他身边,帮助他走出的困境。
所以对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潘县令心中是高看一眼的。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脱下官袍,只一身常服加身的潘县令,更显和蔼。
“当然不是。”叶雅芙突然觉得自己词穷起来。然后索性也不多说别的,只赶紧请着人进门。
这会儿,吴容秉自然也迎到了堂屋门外。
上回见,他还拄着根拐杖。这回见,就已经坐上轮椅了。
“你这待遇是越来越好了啊。”潘县令笑着打趣,“怎么样?这轮椅坐着可舒服?”
吴容秉笑道:“是内人做主请人帮忙打的,坐上轮椅,来去自如许多,比拄拐杖好。”
潘县令则道:“你这媳妇是极不错的,往后你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你媳妇。”
“自然不会。”吴容秉答得果断干脆。
笑着打趣一番后,进了堂屋去。坐下来之后,潘县令这才正色说:“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原你是想今年参加秋闱考的。”
吴容秉颔首:“想去试试。”
潘县令说:“容秉,你如今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为你高兴。只是……”说到不如意之处,他心中也很无奈,于是沉沉叹了一口气,“县学里的情况,以及那徐教谕对于读书、考试的理解,你也是知道的。只能说是,‘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偏县学是他一人独大,便是县衙也插不上手去。所以……那日你爹来找我,想我去帮忙求求情,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吴容秉倒是不知,父亲竟也去找了县令。
“我爹去找过大人您?”
“你还不知道?”看他脸上诧异的神色,就知道他的确是不知道的了。
所以,潘县令这才正色道:“你爹为了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又说,“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一时的不顺而磋磨了意志。你还年轻,又有才学,你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如今,你只管好好养着腿伤,大不了就再等三年时间。”
吴容秉这才明白潘县令此行的用意。
是因县学没给他机会,县令怕他会因此而又堕落下去,所以,亲自过来给与鼓励和安慰。
吴容秉心中很是感动。
既别人是带着诚意和善意而来,若他再有所隐瞒和保留,就实在不合适了。
所以,吴容秉连迟疑一下都没有,直接把他已经得了杭州府里的报名机会一事,告诉了潘县令。
潘县令许也是太意外、太高兴了,听后竟久久没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你说你……你已经报了名?”潘县令双眼睁圆了些。
吴容秉耐心着解释:“学生曾结交过一位好友,他如今在杭州府的南山书院当老师。前段时间,学生见县学里已无望,便写了信送去南山书院,请这位旧友帮了忙。”他也老实说,“原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的,没想到,他竟真的答应了帮忙。”
“并于前不久,亲自把参加秋闱考的函件送到了学生手中。此事,是彻底落定了。”
“太好了!这简直是太好了!哈哈哈。”潘县令一时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喜悦,竟大笑了起来。
此番心情舒畅、愉悦,一是为吴容秉可参加秋闱一事。二则,若是吴容秉当真参加了秋闱,并蟾宫折桂,取得了功名,那时候,县学的脸不知得往哪里搁。
如此,他也算是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见还是有情有义之人多。”高兴完后,拾回理智的潘县令又感慨,“也是你这孩子心地纯良,感动了上苍,故才没绝了你的仕途之路。”又关心他腿,“眼下最要紧之事,就是养好了腿。别的事都是小事,腿的事才是大事。银子之事不必担心,若不够,还有我呢。”
叶雅芙正好奉了茶来,听到了这话后,立刻说:“多谢大人厚爱。但相公考试的银子,我们还是准备了的。若真有实在拿不出银子来那日,我们夫妇必会求去大人面前。但暂时是真的不必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若他们能自给自足是最好,但若真要遇到难处,潘县令说要帮扶也不是只嘴上说一说的。
潘县令正色道:“若真有需帮忙之处,还望开口。”
夫妇二人自是恭敬应下。
但有关吴容秉已经走了杭州府的渠道,报名了秋闱考一事,潘县令只放在自己心中高兴,并未向任何人说。更没有为能立刻在徐教谕那儿高上一头,特意跑去徐教谕跟前说此事。
吴兆省以为自己儿子已经错失了这次机会,于是在吴二郎母子那儿,更是变本加厉的不给那母子两个安生日子过。
姜氏听得了自己儿子的劝说,只极力去忍着。
可她越是极力忍耐,吴兆省就越是变本加厉。家里这变相的热闹,以及不再是母亲一人说了算,吴三郎心里倒是挺高兴。
家里每日都热热闹闹的,爹爹娘亲都在身边,哪怕总有争吵,但也比之前爹不在身边好。
但吴心莲心中的想法则恰好与弟弟的相反,她讨厌如今家里的嘈杂。更讨厌父亲的加入后,令本清静和谐的家庭,变得鸡飞狗跳
起来。
在母亲的灌输中,她已认为自己也算是大家闺秀了。甚至,母亲身边的范嬷嬷,大户人家呆过的范嬷嬷,还会日日教她一些大户人家小姐才懂的规矩。
一日日学下来,她就更是觉得父亲那般行径,实在上不得台面。
已经不止一次,吴心莲当面同自己父亲顶撞过。她牙尖嘴利,话说得尖酸刻薄。
若非是心里为大儿子不平,想继续留在这儿给那对母子添堵。若非是曾经他做了太多错事,如今想尽心弥补一二,吴兆省也不会想继续留住下来。
也是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女儿跟在姜氏身边,已经全然受了她母亲影响。或许,潜移默化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姜桃。
吴兆省不会真的跟女儿生气,虽然她说的那些话令他伤心,但是,他也只会把这笔账算在姜氏的头上。
莲娘还小,自没有太多明辨是非的能力。而她从前虽小有娇纵,却不至于成这样。这才进城来多久?如今,竟是他这个父亲也不放在眼中了。
她娘把她捧得太高,只怕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认不清自己,彻底迷失在了那份虚妄的荣华富贵中。
为着这事儿,吴兆省自然去找妻子吵。
说莲娘不过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儿,就算日后她二哥考中了举人、进士,她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该把她捧得那样高,以免日后摔下来时,她会承受不住。
但姜氏却不以为然。甚至,闻声嗤之以鼻,道:“日后二郎当了官儿,她怎么不是千金小姐了?”又拿眼尾扫着吴兆省,“倒是你,身为一个父亲,不认可自己女儿,反倒是这样说她、打击她。我要是莲娘,我怕是都不会认你这个爹。”
“你就是这样教你自己女儿的?”吴兆省如今心中是百般后悔。早知她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同她结为夫妻。
如今,养出个白眼狼来就算了,自己亲闺女也得受其毒害。
姜氏却道:“我怎样教自己的女儿,还无需你来教!”
夫妇二人自是为这事又是一番争吵。
之前二人争吵,吴兆省倒没动真格的。只是为气姜氏、为恶心她,故意不让她好过罢了。但这回,是为自己女儿,吴兆省本就是好面子之人,一旦真正强势起来,那面目狰狞的样子也十分可怕。
不但姜氏多少有几分畏惧,便是姜氏身边的范嬷嬷,以及两个小丫鬟,也是看得心惊胆颤的。
见父亲母亲今日吵成这样,吴三郎心里也很难受。
他很怀念以前,他真的太想回到过去了。以前多好,一家子和和气气的,爹和娘也不会吵架。
他本就难受,却还要被姐姐迁怒,指着鼻子臭骂。
若搁以前,他早就回骂回去了。可今天,他心情低落,一点同姐姐吵架的心情都没有。
这个家他不想呆了。
可不呆这儿,他还能去哪里呢?
突然想到,大哥大嫂也在城里。
所以,凭着之前爹爹带他找去大哥家的记忆,吴三郎自己一个人摸着去了甜水巷。
第65章 第七十五章“大哥去杭州城做生意,还……
大中午的,叶雅芙夫妇才躺床上歇下来,便听院子门外,有小孩儿搭着哭腔喊:“大哥。”
原以为只是邻居家的小孩儿,便没在意。但当第二次又听到这个喊声时,夫妇二人才同时反应过来外面的人是谁。
因为这次吴三郎不仅喊了“大哥”,还喊了一声“大嫂”。
反应过来后的叶雅芙,立刻披衣起床。
果然,院子门外,看到了那吴三郎身影。
顶着烈日站在门外,那张原本还算白皙的一张脸,这会儿晒得跟煮熟的虾壳一样,通红的。
那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似是受了什么大委屈般。
“三郎?”叶雅芙很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立刻给开了门后,伸头左右望了望,并未瞧见还有别人在,于是更吃惊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怎么来的?”
纵有诸多好奇,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所以,叶雅芙赶紧把人带去了堂屋。
堂屋的茶壶里有已经放凉了的冷开水,叶雅芙赶紧给他倒了一大杯。
“快喝水。”
才递过去,吴三郎就立刻伸手接过,然后跟老牛饮水似的,“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光了。
吴容秉这会儿也坐在他身边,见他这副模样,吴容秉眉宇深锁。
“怎么回事?”等他喝完了水,吴容秉才问。
家里如今闹成这样,吴三郎便是再迟钝,也是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知道大哥不是娘亲生的,也知道自己亲娘对大哥曾经很不好。所以,这会儿找过来,也有些心虚,并不能理直气壮。
但他也很委屈,他是没办法了,这才找大哥大嫂的。
“我想回家。”吴三郎哭着说,“我不想呆这里了,一天都不想。”
夫妇二人相互望了眼后,吴容秉便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吴三郎则说:“今天爹爹和娘亲大吵了一架,吵得可凶了。之前爹和娘也吵,但我没觉得这么可怕。今天、今天爹爹摔了好多东西,几乎是要把娘那院子都砸了。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觉得好可怕。”
叶雅芙心想,那是因为你娘太会装了,你爹又有自己的小心思在。二人利益相同,自然就十分融洽。
可现在,你娘不必再倚仗你爹过日子,也不想装了,你爹煮熟的鸭子还没到嘴就得飞了,养大的继子很可能是白眼狼儿……自然就不干了。
利益不再一致,自然就有了矛盾和争吵。
但叶雅芙也知道,吴三郎还小,而且看资质不高,不是早慧之人……同他说这些,怕他也听不懂。
白白浪费了口舌。
“那你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叶雅芙索性不答他,只问他话。
吴三郎点头:“那天爹带我来过,我有在心里暗暗记住这里。”
叶雅芙心道,你也是个人才啊。
但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说:“那你肯定没吃午食,饿了吧?大嫂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吴家的家事,叶雅芙不想掺和,就让吴容秉自己去解决吧。
就算同姜氏再有血海深仇,可这吴三郎毕竟也是他有着血缘之亲的弟弟。
吴大郎不是冷血之人,想必不会真对这个弟弟不闻不问。
而吴三郎,到底是个孩子。听说大嫂要去给他做吃的,立刻眼神就不一样了。
他吃过大嫂做的烧肉,也吃过她包的饺子。哪怕过去有段日子了,他心里也还记得那美味。
正好也饿了,于是下意识的,舌头就舔起嘴唇来。
叶雅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只觉好笑。
叶雅芙拍了拍衣裳走出了堂屋去,这会儿,吴三郎的魂儿似乎也跟着出来了般。
还是吴容秉喊了他几声,他这才又回过神,然后继续哭着说:“留城里也可以,我想和大哥大嫂一起住。”
吴容秉:“……”主意改得也是挺快。
但吴容秉却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只是认真问他:“他们今天为着什么吵?”
吴三郎废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吴容秉自己总结归纳出了原因。一是因为父亲以为他完全错过了今年的秋闱考,心中对姜氏母子有恨意。二则,是因为莲娘。
听三郎的意思,莲娘自从进了城后,整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父亲应该是担心莲娘被姜氏教坏,变得过于追逐名利,但她本身又没那样的本事……从而毁了。
吴容秉心中大概有数后,也没有给弟弟什么回应,只是说:“一会儿吃了饭,就先留这儿休息吧。”
吴三郎重重点头:“嗯!”
吃了饭,吴三郎累极、困极,便倒头就睡。
等他睡下后,叶雅芙看着他那憨沉的睡颜,这才说:“估计是趁人没在意,自己偷跑出来的。”想了想后,说,“不如我去那边说一声吧?免得他们乱找。”
吴容秉细细思量一番后,看向妻子问:“桂花婶子今日可在家?”
今日不是上山采药的日子,桂花婶子平常没事,都是闲在家里的。最多,就是趁太阳好时,隔会儿翻晒一下草药。
叶雅芙知道丈夫什么意思,于是说:“那我喊婶子过来帮忙照看一下两个小孩儿?”
吴容秉点头:“再借一下他们家的车。”
叶雅芙明白了,他这是想亲自找去那边一趟。
“我这就去说。”
很快,桂花婶子便过来了。
“这孩子怎么大中午的自己一个人跑过来?这万一路上走丢了,被拐子拐走,那两个人怕是得后悔一辈子!”冯桂花本就同姜桃是死敌,如今见她连儿子都看不好,更是对其连连摇头。
“还有你那爹也是。”对吴夫子,冯桂花也是诸多成见。
虽然听说如今知道后悔了,开始弥补起自己大儿子来。可伤害已然造成,事后再做这些无用功,又有何用?
不过是做给他自己看的,令他自己心里舒服些罢了。
她敢说,若非是姜桃那女人彻底不想装了,直接撕破脸,怕那吴夫子还在心甘情愿给别人养儿子,且乐此不疲呢。
不过是一条路走不通了,和他那继子继妻闹掰了,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起自己亲儿子的好来。
就这种人,算什么好东西?
但人家父子间的事,冯桂花不好横插一脚,只能说:“你们去吧,这两个孩子有我在呢。”望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郎君,尤其是见那吴三郎晒得通红的一张脸,冯桂花叹气摇头。
借着桂花婶子家的马车,叶雅芙夫妇赶去了吴二郎夫妇的住处。
却在车才在那“柳宅”门前停下,便见吴二郎急色匆匆的从宅子里走出来。
“二郎。”吴容秉还坐车内,见吴二郎身影急急而过,猜度着他该是要去找三郎的,于是便将人喊住。
听到喊声,吴二郎循声望过来,当瞧见吴大郎夫妇时,他愣了下。
脑子也算转得快,很快就反应过来三郎大概是去哪儿了。
知道了去处,吴二郎也就不担心了。
他跟身边书童说:“去跟夫人说一声,说知道了三郎下落,让她不必着急。”然后,才背手气定神闲着朝吴大郎夫妇走来。
如今,他在自己这个继兄面前,又可以抬头挺胸做人了。
可以把头昂得高高的,不必再自卑,也不会再自惭形秽。
“大哥大嫂。”走得近后,吴二郎笑着同二人打招呼。
哪怕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他们夫妇此来的用意,但吴容秉也还是亲口说了出来:“三郎一个人找去了我那儿。”
吴二郎点头:“猜到了。”然后引手,请着人进门去坐,“这么大热的天,大哥大嫂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不如请屋里去坐坐。”
叶雅芙以为吴容秉不会肯进去,却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叶雅芙:“?”
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为何不进去坐坐呢?
他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躲着不愿见?
看这吴二郎心情很好的样子,怕是真以为他继兄彻底错过了今年的秋闱吧?
也好,就进去坐坐。
于是,叶雅芙也笑着应道:“既二郎这么盛情相邀,若是不登个门,倒显得我们夫妇见外了。如此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吴三郎有了下落,宅子里的人也就都平静了下来,没那么的乱糟糟的了。
听说大郎夫妇登了门,姜氏自是热情款待。
先吩咐了下去让大厨房里好好备暮食,之后,她则也亲去了待客的花厅内。
这会儿,花厅里,吴兆省和吴二郎继父子都在。
姜氏笑着跃身而入,亲切道:“既来了,就别走了,晚上留下来吃个饭。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你们夫妇务必不要客气。”又说,“我已经差人去甜水巷接三郎和康哥儿了。”
吴容秉说:“夫人盛情,晚辈却之不恭。”在吴容秉心中,姜氏非他母亲。
年幼时改口喊过她娘,但后来渐渐不再喊。不喊她娘,也不喊别的,没有称谓。
但现在,他已同父亲分了家,父子都已不在一个户头,倒可以光明正大着不喊她娘。
只以“夫人”敬称着,倒也不显得没规矩。
姜氏也无所谓他喊不喊自己娘,这会儿笑得花枝乱颤:“一家子人,说什么两家子话呢?”说着,她已经也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又继续说,“趁如今还有机会,咱们赶紧多聚聚。等再过些日子,二郎去了杭州府,你们兄弟欢聚一堂的机会就不多了。”
姜氏的显摆之意,在场的没一个是没看出来的。
叶雅芙夫妇很平静,吴兆省却气愤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姜氏理都不理他,只是继续看着吴大郎说:“等二郎出息了,他也必不会忘记你这个兄长的。到时候,但凡有什么困难,只管同二郎开口。”
吴容秉淡笑着道:“那在此,就多谢夫人和二郎了。”
吴二郎也道:“谈什么谢不谢的,兄长何需如此客气。”
吴容秉却问:“二郎打算什么时候去杭州城?”
离秋闱考已不到一个月,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先往杭州去了。
每次的秋闱,省城都是人满为患。一些客栈、酒楼,都是早早没了空房。或者,去的迟了,住宿的价钱得翻一番。
在确定了有资格参加考试后,一般的秀才们,就开始着手准备去省城了。
“就这几天。”吴二郎说,“最迟月底,不会到八月里。”
吴容秉点头:“那我们应该差不多的时间过去,或许到时候可同行,路上也可结个伴。”
吴二郎一时沉默住,忽而不太懂他这话是何意思。
“大哥的意思是……”吴二郎轻蹙眉心,倒还没想到他也是要去考试的,只问,“是去杭州城做生意?还是治腿。”
第66章 第七十六章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叶雅芙知道,这吴容秉今天特意赶过来这一趟,怕就是想告诉这宅子里的所有人他已经获得了参加今年秋闱考的资格的。
所以,此时此刻,既然提起这事来,他应该是要说了。
果然,心中的念头才这么一闪而过,就听身边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道:“哪有本事去杭州城里做什么生意。至于治腿……我这腿说好治也不好治,可说难治也不难治。倒也无需跑杭州城去治,有这县里的大夫足矣。”
“那大哥去杭州城是……”吴二郎忍不住追问,因为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难道……
可怎么可能?
县学里没人给他当保人,他户籍又在富阳县内,若得不到县学的支持,他没这个资格去考试的。
莫非……他有杭州城的关系?
可那怎么可能呢?
他应该都没去过杭州城,怎么会有杭州城里的关系?
吴二郎百思不得其解,此刻,只巴望着事情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可事与愿违,他不想要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他听他说:“自然同二郎一样,是去杭州城参加秋闱考的。”
吴容秉语气平静,却一石击起千层浪,一句话引得吴二郎母子心情骤变。
姜氏脸上的笑容,因为这句话,立刻僵在了脸上。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而吴二郎呢,此时此刻竟也做不到体面了,竟也十分失态。
只见他先是打翻了一旁案头的茶盏,之后,又是把一腔愤恨发泄在一旁侍奉着的丫鬟身上。
他此刻这副失去理智后的丑态,就这样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他从前哪怕再生气、再愤怒、再怨命运不公,也不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
他其实是个极能忍的人,而这会儿,却是因打击实在太大,忍不了了。
柳娇蓉从不曾见过丈夫这般模样,看他肃着张脸斥责自己的丫鬟,她也吓了一跳。
“映红她……”想为自己丫鬟求情,可才开口,便被那突然投来的冷厉目光唬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柳娇蓉竟不敢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一连串的举动,都是吴二郎下意识的行为,是他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
可很快的,他也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算体面。
所以,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烦躁和愤怒,只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大哥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这可
真是太好了。“总算把自己心态调整好起来,吴二郎脸上现出了几分笑意,恭贺道,“该恭贺大哥才对。”又不解问,“只是……听说县学里的徐教谕并未帮大哥做保人,大哥这是……”
都到这种时候了,吴容秉倒也懒得再藏着掖着。
本来,他就也没打算隐瞒这件事。
只是,他素来是低调之人,若旁人不问,他也不会大张旗鼓着满世界广而告之。
今日,若非是得知父亲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有些吓到了三郎,吴容秉也不会特意跑来同这一宅子的人说起这件事来。
“杭州城里有个朋友。”吴容秉言简意赅,并未深说。
吴二郎心下了然,果然是他猜测的那样。
“以大哥之才学,既得了这次考试的机会,必然榜上有名。小弟在此,先给大哥道一声贺了。”吴二郎说着起身,抱手恭维。
吴容秉却说:“二郎此番道贺,实在是为时过早了些。”又恭维了回去,“我已荒废学业四年之久,有关如今朝政之事,只略知一些皮毛。倒是二郎你……这些年一直都用心苦读,如今又深得县学里老师们的器重,我看二郎才是铁板钉钉的榜上有名。”
吴二郎闻声笑着摇头:“比起兄长,小弟的那点才学又算得什么?在兄长面前,我根本不值一提。”
吴容秉淡漠的目光在他身上轻瞥一下,然后继续说:“二郎又何必妄自菲薄?”想了想,虽觉可能是无用功,但仍还是说了两句,“读书之事,本就是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书读得开心,又何必去同旁人相比?比来比去,反倒是失了本心。”
在吴容秉看来,这吴二郎读书的初衷搞错了。他认为读书就该相互较个高下,就该争个高低。而他,不想落了谁的下乘。
他自尊心极强,不愿做那个陪衬的,只愿万众瞩目。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他把自己给比了下去,在县学里也成了佼佼者,可走出富阳县,外面还有大把的人才等着他。
吴容秉认为,读书是为明理晓事的,可有追求和抱负,但若胜负心太强,也未必是好事。
但他点到为止,也不会非按头二郎认同他的观点。
只能说是,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既如此,往后便少来往,不共事就行。
果然,吴二郎并未把他话听进心里去,只听他敷衍道:“大哥此话,二郎必牢记于心。”
吴容秉点点头,未再多言语一句。
他不知道这会子姜氏母子还有无心情张罗这顿饭了,吴容秉本来也没真想留下吃饭。所以,既此来目的已经达到,他便告辞说:“天色将晚,我们夫妇就先回了。”
姜氏没说话,吴二郎倒还顾着体面仍留了留客:“母亲已经交代下去,厨房里已经在忙活了,大哥大嫂便留下吃个饭吧。”
吴容秉摆手:“家里什么都有,就省得你们再费这个事了。好意心领,但饭就不吃了。”
吴二郎果然也没心情再留客,只说:“那我送一送大哥大嫂。”
这一场较量下来,姜氏母子心情如坠冰窖般,冷得发寒。但吴兆省,却是十分高兴。
方才一句话没说,这会儿见大郎二郎都离开了后,他少不得要在姜氏面前刺她几句:“真是想不到啊,大郎就是有本事!眼瞅着县学里没了机会,估摸着得再等三年了,可谁想得到,人家杭州城里竟然有关系。这孩子打小就出息,打小就不必我为他的任何事操心。”又故作懊恼的样子,“早知道他自己已经默默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也就不为他来回奔波劳累了。”
姜氏这会儿只觉得是天塌了,毫无心情同丈夫在这里打嘴仗。
直接无视了她,只转身快步离开了花厅。
回去的一路上,她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他这事不成?反正还有一个月时间呢,什么事情做不得?四年前她能让他断了腿,现在难道不能故技重施吧?
只要他到时候耽误了去考试的时间,去不了考场。那么,他有这个机会去考试,也毫无用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姜氏怎么都无法再将其遏制下去。此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能阻止他,如何能让他失去这个机会。
然后又很愤怒,怒老天不公,明明他已经废掉了,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为何还要给他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就让他去了地狱,永远翻不了身。
姜氏此刻焦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
吴二郎假模假样着送走了吴容秉夫妇后,即刻回了内宅,往母亲院子来。
瞧见儿子回来了,姜氏立刻猩红着眼咬牙切齿着哭嚎起来:“他凭什么!”她的儿子那么努力,那么厉害,都还没能有杭州城里的关系,他吴大郎一个瘸子,凭什么能有?
老天真是瞎了眼睛了。
吴二郎只是在刚得知消息时有些失态,这会儿早自己调整好了心态。
就算心里是跟母亲一样的想法,他也不会表现出来。那样丑陋的自己,他不想面对。
所以,他只宽慰母亲:“他去考就考了,与咱们不相干。又不是他能去考,我就不能去了。娘消消气吧,气坏身子不值当。”
“可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还能翻得了身。他凭什么不是一辈子就呆那泥潭里,一辈子做个没用的人。
“都怪那个贱人!”姜氏忽又把矛头指向叶雅芙。
只见她面色狰狞、目露凶光,整张脸都因生气、愤怒而扭曲起来:“若非是她,吴大郎还窝缩在溪水村那臭沟渠里偷生呢,哪会像现在这样,又治腿,又考科举的。这个贱人,有一天落我手上,我非弄死她不可!”姜氏已然失去理智。
吴二郎紧蹙着眉头,提醒自己母亲:“娘,您在说什么?”
姜氏看向儿子,又哭起来:“好好的一盘棋,都被那个贱人给毁了。儿啊,娘心里恨啊。”
吴二郎虽也很气、很怒,但却也觉得实在不至于这般。
不至于继兄有机会考科举了,他们的日子就被毁了。顶多就是觉得恶心、晦气,觉得继兄运势好,他运势差而已。
往后日子还长,明争暗斗的机会还多着。倒不至于为着这个,就喊打喊杀。
所以,吴二郎明明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倒还反过来安慰母亲:“只是得了个可以参考的资格而已,又不是已经考上了。他从前再有资质,可也四年之久没碰过书。正如他自己刚刚说的,参加科举之人,又怎能不懂朝政局势?他空白了四年之久,如今回来了,也未必能回到之前。所以,儿子同他,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而已。
“可娘就是见不得他好。”姜氏仍顺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她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便一直揉着心口道,“叶氏那贱人,就是你我母子的克星!”
吴二郎虽这样安慰母亲,劝她不生气、想得开,可母亲有些话,他未必不赞同。
比如说,他也觉得那叶氏是他克星。
其实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怎么突然的,她就愿意一心一意跟继兄过日子了?
前一刻,她还在对自己死缠烂打。后一刻,她就全然变了个人一样,一心一意为继兄筹谋,而视他们母子为死敌。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有因爱生恨。
第67章 第七十七章母亲还在世时,父亲其实对……
姜氏的确是派了人来甜水巷接吴三郎和康哥儿,但桂花婶子没肯让姜氏的人把两个孩子带走。
吴容秉夫妇驱车回到家时,姜氏的人正在跟桂花婶子起争执。
桂花婶子说不认识他们,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人贩子。她是帮忙看孩子的,她做不了主。想带走孩子也行,得等到这个家的主人家回来再带走。
桂花婶子性子泼,只见她叉腰站在门口,一嗓子喊下去,左邻右舍的都闻声而来了。
纵然柳宅来的有男丁,也占不到
半点便宜。
他们当然不敢贸然动粗,但又不能不把差事办好。所以,只能一直同桂花婶子周旋着。
好在很快的,吴容秉夫妇回家来了。
吴三郎和康哥儿这会儿早午睡醒了,叔侄二人正挨肩站窗台下,偷看着窗外的一切。
有小叔陪自己玩儿,康哥儿也挺开心的。见外面人是来接小叔走的,康哥儿就问:“叔,跟他们走吗?”
吴三郎头直摇:“不跟。”他才不想去那个家里,“我要跟你们一起住。”
康哥儿雀跃起来,笑着说:“我也不想你走。”
“那我真不走了!”吴三郎脸皮厚,给个杆子就敢往下爬,“那你回头跟大哥大嫂说,就说你不想走,你想留我下来。”他心里猜度着,估计大哥大嫂不想留他下来。不过,如果是康哥儿求他爹娘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吧?
想想就又叹了口气,怎么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吴容秉夫妇回了家后,外面的争吵就止住了。
柳宅的人跟吴容秉解释:“夫人派我们来接三公子和小少爷的,说是接了去府上吃饭。”
吴容秉道:“康哥儿就不去了,至于三郎……”他想了想,扬声朝屋里喊,“三郎。”
吴三郎又是一声唉叹后,这才不得不从屋中走出来。
看到幼弟后,吴容秉跟他说:“你娘派了人来接你回去。”
吴三郎扭扭捏捏的,一副不太想走的样子。
“我能不回去吗?”过了会儿,他才小心翼翼问一句,然后更加小声嘀咕着,“我不想回去,我就想想留这儿。”他可怜兮兮的,小心探问,“可以吗?”
虽然他是姜氏的儿子,但毕竟也是自己有血缘之亲的弟弟。何况,他还年幼,又不曾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吴容秉倒硬不下心来非得赶他走。
“但你娘会担心你。”吴容秉仍是耐心劝着。
吴三郎立刻看向那柳家的家丁,道:“你回去告诉我娘,就说我是自愿留在这儿的。”又说,“我在这儿有吃有喝,还有玩儿,日子过得很潇洒,叫她别担心我。”
柳家的家丁很为难,他们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性子的人。若不能把事办得成,怕回去得挨骂。
“三公子别为难我们了,有什么话,还是三公子自己回去跟老夫人说吧。我们就一办差的,若差事办不好,回去得挨骂。”
吴三郎倒也机灵,立刻说:“你差事办不好回去得挨骂,那我偷跑出来的,回去就不挨骂了?反正我不管,你就去告诉我爹我娘,那个家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家丁也很无奈,最终只能叹气道:“那我们就把三公子您的话带回去了。”
“去吧。”吴三郎冲他挥了挥手,半点改变主意要跟着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柳家家丁离开后,四邻也都散了去。
桂花婶子算是交差了,于是拍了拍手道:“我得回家烧饭了,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夫妇二人跟她道谢,冯桂花则摆摆手,笑着说谢什么,然后走了。
对吴三郎的到来,叶雅芙倒不反感。
不过一个憨傻小子而已,每天就知道吃,心思单纯得很,比他姐姐可可爱多了。
见自己留下来了,吴三郎立刻高兴的跑屋里去。康哥儿也高兴,这会儿迎着小叔跑了出来。
两个孩子看着对方,也不说话,就傻笑。
“三郎不坏,何况,他来了,康哥儿也高兴些。”叶雅芙说。
吴容秉往堂屋里看了眼,见二人已勾肩搭背着躲墙角数蚂蚁去了,吴容秉则收回目光,看向妻子说:“若猜不错,最迟明日,父亲应该就会找过来。到时候,三郎多半是会跟着父亲回溪水村去。”
当时柳家公子请了父亲进城,就是为给姜氏母子添堵。而父亲进城后,也是不辜负他们的期盼,的确一直在那宅子里找事儿。
但长此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总不能日子一直都过得鸡飞狗跳的。
何况,明显的,三郎不喜欢那种环境。长此下去,也怕会影响他的身心健康。
“三郎还得读书。”吴容秉说。
这些道理叶雅芙都懂,她知道吴容秉父子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家分了就是分了,不可能再合并到一个户头去。
就算吴老爹后悔了,也算为吴大郎做了些事,但那些也不足以弥补曾经他对长子的亏欠。
想着吴三郎那孩子一直兴冲冲的要跟过来住,叶雅芙到底心善,也不忍心真立刻就把他扫地出门去。哪怕不是亲人,只是一般的亲戚,或是客人,小住一段时间也是没问题的。
而且,有他在,康哥儿也高兴。
所以,叶雅芙便说:“让他住一阵子吧,等我们收拾了去杭州城时,再叫他走不迟。”
吴容秉视线不免又再次朝堂屋里的那道微壮的身影落去,既妻子都这样说了,他实在不该再撵他走,于是点头应道:“那就按你说的来办。”
晚上,叶雅芙自是又好好做了饭食招待吴三郎。
吴三郎吃得饱饱后,同大哥一起睡。
叶雅芙则抱着儿子去了她房间。
第二日上午,吴兆省果然过来接人了。
叶雅芙今日不在家,又跟隔壁的桂花婶子一道进山去采药了。
吴兆省过来,见儿媳人不在家,倒是关心着问了一句:“阿福呢?”
吴容秉已经请着父亲进堂屋来坐,见他问起阿福,吴容秉倒如实相告,道:“她和桂花婶子一起进山去采药了。”
吴兆省似这才想得起来,前几日过来时,这小院儿里似乎铺晒满了草药。
“你们现在就靠这个营生?”吃了教训后的吴兆省,如今知道好歹,一颗心自然都偏向了自己亲儿子这儿来。心在这儿了,也就会关心他们过得好不好。见儿媳妇这么辛苦,他心里多少也会心疼一些。
“你这腿……大夫怎么说的?”吴兆省问。
吴容秉说:“长势还可以。”
“那就好……那就好。”这于吴兆省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消息。
儿子如今可以有机会去考举人,若是腿再治好的话,那他之后去京城赶考去、以及入仕,都不是问题。
“是爹以前对不起你。”想到他往后,不免又要想到他的过去。而想到他的过去,吴兆省就又心痛愧疚。
可吴容秉却不愿再回想过去,也不愿一直听他说这些,便打断了父亲话,道:“过去的就过去了,爹不必再提起。”然后提起吴三郎,说了他的去留问题,“三郎不愿回去住,只愿留在这儿。昨儿阿福还说,不如就留他在这住一阵子。两个孩子一起玩,康哥儿也高兴。”
吴兆省是真没想到,长子长媳竟不计前嫌,要留三郎住下。
如此,便更衬得他从前错得有多过分了。
他当初怎么就能听了姜桃的蛊惑,怎么就能放弃自己的儿子,而举家中一切财力去托举二郎呢?
“大郎,为父……”想到他或许也不愿听自己一直说那些伤心之事,吴兆省便作罢,只又说,“莲娘是指定不愿跟我回乡下去的,而若叫我真彻底舍弃她,我也于心不忍。所以,我会继续留在这城里住。只是,不会再住那宅子里了。我打算寻个住处,就差不多你们这样的小院儿就行,到时候,就把三郎带在身边。若我、若他……若三郎偶尔想你们了,也可随时过来找康哥儿玩。”
“阿福不计前嫌,愿意暂时留三郎住一阵,为父心中感激。也正好,给为父留了足够的时间赁房子。”
吴容秉认真想了想,也觉得父亲这样做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城里机会也多。”吴容秉道,“对三郎往后的成长,只益无害。”
吴兆省是童生,之后因要养一大家子人,也就没再继续考试。只窝在溪水村里当书塾先生,这先生一当
就是快二十年。
如今,彻底看透了姜桃母子后,不必再养着他们,吴兆省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忙一忙自己的事。
读书人在这个世道是饿不死的,便是这县城里,但凡他肯受些累、放下些尊严,养活他和三郎两个,实在绰绰有余。
说不定,还可余下一些钱来,帮扶大郎夫妇一二。
另外,他也想试试去参加童生试,看看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不能中个秀才。
若能中个秀才,那待遇的地位自然又不一样。
吴兆省如今心里有自己的计划在。为自己而活,不必再被那对母子拖累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生也是充满了希望的。
最后,临走前,吴兆省喊来了小儿子到身边,好好的同他说清楚了情况。
“大哥大嫂照顾康哥儿一个就很辛苦,不能再多一个你。但你可以在这里住一阵子,等到你大哥要去杭州考试了,你就得跟爹走。”又特地说,“咱们不回那宅子里住了,爹带你去另外的地方单独住。”
吴三郎倒也懂事,听话认真点头:“好。”
吴兆省又交代:“你是长辈,又比康哥儿大几岁,住这里时要好好照顾康哥儿。另外,若你兄嫂需要帮忙,你也得搭把手。”
“我知道了。”
交代完这些后,吴兆省就打算走了。见爹走,吴三郎又有些舍不得。
“那爹大概什么时候来接我?”吴三郎问。
吴兆省说:“估计得有个几天。爹得去找房子。”
听说是几天,吴三郎不免松了口气,虎虎的笑起来:“那我等爹来接。”
几天对吴三郎来说,是正正好的时间。又可继续留这儿同康哥儿玩儿,还有好饭好菜吃,又不必因为住太久而想念父亲。
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吴兆省离开时,在堂屋的四方桌上悄悄留下了一锭银子来。是等他走后,吴容秉去收拾桌子时,才看到的。
银子大概十几两重,下面还压了张字条:给康哥儿买糖吃。
看着那字条吴容秉愣了会儿神,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来。只将字条缓缓揉进掌心中,然后轻轻握住。
母亲还在世时,父亲其实对自己极好。
他们父子之间,也曾有过一段父慈子孝的温存时刻。
只是……那已经是很遥远之前的事了。
吴容秉将纸条在掌心轻轻握了会儿后,又松开。
第68章 第七十八章他并非是一般的文弱书生……
柳宅那边,姜氏见小儿子宁可住他那大哥那儿,也不肯回来,气得骂了他一顿后,就说:“随他去。爱回不回。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儿,我之前真是不该对他那么好。”想想从前便气不打一处来,“之前好吃好喝的养着他,结果转眼连我这个娘都不要了,只去要那个没什么血缘之亲的大哥去。往后若是再敢回来,我必打断他腿。”
见娘骂弟弟,吴心莲心中舒爽。
从小她就跟弟弟争宠,可娘重男轻女,对弟弟总比对她好。
现在好了吧?现在知道谁亲谁疏了吧?
“娘就不该对他那么好,可娘看重儿子,从前待他总比待女儿好。现在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该知道谁才是该被好好对待的那个了吧?”
姜氏对女儿挤出笑来:“还是娘的莲娘好,莲娘才是娘的乖乖女儿。莲娘放心,娘和你二哥都不会亏待你的。”
吴心莲倒是很高兴弟弟的离开。
他走了,就没人跟自己争宠了。
而只要她再乖一些,娘和二哥就会对她更好。以后去了京城,二哥定会给她引荐京城里的那些个富贵公子哥儿。等她嫁得个贵公子了,什么柳公子不柳公子的,他看不上自己,自己还嫌弃他呢。
“娘,女儿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吴心莲趁机表忠心。 。
有吴三郎这个小叔叔陪着玩儿,康哥儿每日也很开心。
两个人常常躲墙根数蚂蚁,数得无聊了,就手牵着手一道出门,找邻居家的哥哥弟弟玩儿去。
这几日吴三郎在,叶雅芙在饭食上多少也比之前用心了些。左右这三郎也住不了几日,又何必在他登门为客的这段时间薄待他呢?
不如好吃好喝的供着,算尽一份心吧。
想之前,她同姜氏斗法时,这三郎也算无意中帮了自己一把。对一个没给自己添过堵,甚至还被自己利用过的小毛孩儿,叶雅芙可是半点敌意都无。
但如果今天登门做客的人换成是吴心莲,那自然肯定又不一样。
在叶雅芙心中,吴心莲和吴三郎,还是有些区别的。
其实在那本书里,后来长大了些后的姐弟二人,也是吴心莲更亲二哥,而这吴三郎更亲大哥。
不管是书里,还是现实中,吴三郎都不是会害他们夫妇的。所以,叶雅芙自然也甘愿热情相待。
叶雅芙做饭,吴容秉则坐灶膛下烧火。
见妻子这两天是变着法子在做菜,也一心招待三郎,从未曾把姜氏对她造成伤害的那笔账算在三郎的头上。为此,吴容秉心中很是动容。
又有几个人的心胸,是能如她这般开阔的呢?
若换做是旁人,未必做得到她的十之一二。
吴容秉心中对她满是感激的同时,也一直有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其实那天,他之所以选择去柳宅告诉那些人他可去杭州参加考试一事,除了不愿父亲再为他而继续折腾外,也还有另一个打算在。
如今,他托柳家公子为他查当初跌落山崖摔断腿一事。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再查起来,估计艰难。
但若是,那姜氏若能坐不住,继续出手对付他的话,或可从中寻出什么破绽来。
吴容秉的本意,是想引姜氏继续出手对付自己的。但若是……万一那姜氏疯了,这次不出手对付他,反而选择暗中对付他身边的人呢?
妻子,或是儿子。
那姜氏心机城府极深,心思也恶毒,保不齐她会在气愤之余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他自己其实不怕,甚至希望她这么做。如今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心中早生了戒备,自会事事防着她。
只是妻子和康哥儿……手无缚鸡之力,怕他们会出什么事。
康哥儿好一些,日日在自己眼皮子下。真有什么事,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主要是妻子……
她每隔几日都得出城去一趟,万一遇着个什么,只怕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所以,思来想去后,吴容秉便有心想教妻子几招防身之术。
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他曾救过一个贵人。那人说是京中来的,因为避难,逃到了溪水村,暂时躲在了溪水村的那座山内。
为求一日三餐果腹,作为交换,便教了他暗器之术。
他那时已有十六七岁,骨骼已经长成。再从头开始习武,已然是为时已晚,学无所成了。但若能习得暗器之术,日后万一出门遇难,也能自保。
但那高人有一个条件,就是在他离开溪水村之前,他不能以暗器之术示人。
后来,在他跟着他学暗器之术大概半年之久后,他便离开了溪水村。
若按约定,他如今是可以使他所教之术的。
而他也没说不能再转教他人,所以……若他再另授他人,也不算违背承诺。
吴容秉想着,就想把他所学教与妻子。
若妻子真能把这本事学得个五六成功力,往后一般的地痞无赖,她是
不必怕的。
日后哪怕一个人出门在外,他也放心些。
这般考虑了有一两日,总算落定决心要教她后,吴容秉这才郑重说起:“这两日,你若是得空,我想教你几招防身之术。”
叶雅芙:“啊?”她手还握着锅铲炒菜呢,忽而听得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叶雅芙惊住。
“你教我防身之术?”她似是不信般,重复了一遍他方才的话。
吴容秉淡淡挪开眼神,回避了她的目光,只继续捡着柴火往灶膛下丢。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谎若圆起来,怕是得费些功夫。
若真教她这个防身之术,又怎么向她解释缘由呢?
而叶雅芙呢,似是这才忽然记起来,那本小说里,吴容秉可是会暗器之术的啊。
至于他为什么会,书里没说。
只是后来吴二郎考中举人去京城里生活后,吴大郎也跟了去。那个时候,康哥儿已被原先那叶氏害死,吴大郎彻底黑化。
去了京城后的吴大郎,突然就牛逼起来,并一直与吴二郎为敌。
所以,其实他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那暗器之术,他早就会了的?
此时此刻,叶雅芙的心情有些激动。
倒也不问缘由,怕问来问去的,他会嫌烦,然后就突然改了主意。于是,生怕他反悔般,立刻应下道:“好啊好啊。”
妻子反应在他意料之外,看不出好奇和疑惑,反倒是挺开心的样子……这不由令吴容秉心中升起一丝狐疑来。
但既她不问缘由,倒是也省了他绞尽脑汁去给她个解释了。
接下来几天,一寻得合适机会,吴容秉都会捡石子教妻子投射。
吴容秉虽腿有残疾,但他手腕力道很强。
从前没残时,他除了读书外,也有强身健体。所以,体力方面,是很可以的。
加上聪颖,悟性高。所以那京城来的高人只指点其一二,他自己就悟出了个七八成来。
叶雅芙悟性也还行,但毕竟是女子,且一直也没有些功夫底子,所以明显的腕部缺少力量。
暗器之术,射得准是一方面,腕部力量也十分重要。
“射得准是准,但就是毫无伤人之力。这石头打在敌人身上,同挠痒痒也差不了多少,没什么攻击性。”几天下来后,吴容秉决定,还是得先训练她腕部力量。
“那怎样才能有杀伤力呢?”
“训练腕部力量。”吴容秉说。
“那要怎么训练?”叶雅芙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她怕是得吃一阵子的苦了。
但为能在这世道更坚强的活下去,为日后便是只她一个人,她也能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暂时吃些苦就吃些苦,又怕什么?
她不怕吃苦,只怕吃没必要的苦。若是吃苦可得好处,她自然愿意吃这个苦。
接下来一阵子,叶雅芙日日在家苦练。因为她自己也急于求成,想更专注些学,所以暂时也不进山去采药了。
只把时间都余下来,专注着跟吴容秉学暗器,每日训练腕部力量。
吴容秉就似个老师般,把她每天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比如说,晨起后除了洗脸刷牙,什么事都先别干,先双手平铺抻开,手上顶几块砖头先练半个时辰再说。
中午也得这样训练,晚上也是。
而训练的时长,是慢慢一点点增加起来的。
甚至有时候,吴容秉还会举起自己小臂来,同她掰手腕。
也是这时候,叶雅芙才真切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力量。这吴容秉,手上力道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夏日衣裳原就穿得薄,而吴容秉小臂竖起举在桌上时,原能遮盖住小臂的袖子,自动就滑落到了手肘处。
叶雅芙只见过他病弱的那只腿,的确瘦弱、病白。但如今,这肌肉张力满满的一截男人的小臂就举在自己眼前,叶雅芙只觉得,或许是她小看吴容秉了。
他真的并非是一般的文弱书生。
又想到,曾经好像不止一次,他下意识握住过自己手腕,而那时,她记得她手腕是被他握得很疼的。
“怎么了?”见妻子只盯着自己小臂看,似出了神般的在想什么,吴容秉好奇,“可有什么不妥的?”
叶雅芙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什么不妥。”然后,她也举起了右手搁在桌案上。
她的小臂纤柔细白,同他的放一起比,莫名的体现出一种张力来。
不仅是她,便是吴容秉看到这样的画面,也是一时陷入到了某种深思中去了。
但吴容秉素来克己复礼,不相干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后,立刻被他甩了出去。
他大手轻轻覆盖住妻子小手,掌心一握,便将那方柔荑攥握在了掌心。似是只是瞬间功夫,方才被他极力甩出脑袋的一些杂念,又立刻侵袭了他整个脑子。
似是不受控制般,肆意袭来,令他有些分了神。
第69章 第七十九章出发去杭州城
堂屋外,康哥儿和吴三郎手牵着手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份沉静。
“大哥大嫂,你们在做什么?”一进门就见兄嫂双手握在一起,吴三郎立刻兴奋住,并主动凑了过来,“你们是在掰手腕吗?我也要!我也要!”
之前还在村子里住时,他也常同村里的玩伴掰手腕。
掰手腕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手握一起,然后一个往左边一个往右边。谁能把对方的手掰到自己这边来,谁就赢了。
方才都有些走了神的夫妇二人,被这一喊,立刻都回了魂来。
“对啊,大哥大嫂在掰手腕。”叶雅芙率先开口。她很坦然,回过神了之后,神色间不见丝毫的不自在。
吴容秉抬眸去窥她一眼后,复又收回目光。
“那肯定是大哥赢啊,大嫂你掰不过大哥的。”吴三郎立刻下结论。
叶雅芙则不服气,只问吴三郎:“我们都还没掰呢,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赢?”又说,“没看我这几天天天举砖头吗?告诉你,我可是在练功。我现在身上可是有功夫的。”
吴三郎半信半疑,只圆睁着眼睛问:“真的吗?”
小孩子就是好骗。就算她最近是在练功,可哪里有只练几天就练得成的?
“假的啦。”叶雅芙也不忍心再逗他了,只如实告诉他,“你大哥在考验大嫂腕力。”
“噢。”吴三郎有点失望,他还以为大嫂真的会功夫了呢,“那你们开始吧。”
开始自然是要开始的,哪怕在开始前就知道谁会输谁会赢了。
叶雅芙肯定是掰不过吴容秉的,不过,吴容秉可通过他自己的腕力,以达到训练妻子腕力的目的。
吴容秉是一点点给力,眼见妻子龇牙咧嘴着本要掰赢了他去,他就再丢一点力量上去。就这样,她一直都是看着就要赢了,但却又一直都赢不了。
对面的叶雅芙早已龇牙咧嘴、形象全无,而吴容秉,却仍纹丝不动坐着,半点失态都看不出。
一旁的围观者吴三郎和康哥儿,也急死了。最后,索性都跑叶雅芙这儿来,几只手同上,一致敌外。
尤其吴三郎,两只手齐上着帮嫂子,几乎是要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
康哥儿什么都不懂,就是来凑热闹的。看大家手都放一起,他也笑嘻嘻伸过小手来,然后跟着一起笑。
看他们这么卖力,吴容秉不忍心,最后放了水。
“我输了。”他说。
吴三郎第一个蹦跶起来,开心得什么似的,还真以为自己赢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家自从有吴三郎加入后,家里的欢声笑语都多了许多。
“大哥输了,要罚大哥!”吴三郎起哄。
要说吴容秉也有点腹黑呢,他就这样静坐着,笑望着弟弟,淡淡问他:“那罚大哥晚上做饭给你吃可好?”
吴三郎立刻蔫了。
“不好”两个字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是罚你还是罚我啊。”他立刻离他八丈远,嘴巴里不停嘀咕,“是你输了,为什么要罚我。”
一句话,把吴容秉和叶雅芙都逗得乐了起来。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这样快,转眼,天便凉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进入到八月份了,这几日一直在下雨,天气突然就凉快许多。闷热的天总算过去,暑热散尽,日子也好过起来。
吴兆省安顿好之后,便来接了小儿子走。趁父亲过来这日,吴容秉把那日他偷偷留下的一锭银子,又还给他 。
望着眼前的银子,吴兆省没伸手去接,只是沉默了良久后,说:“这是给康哥儿的,何需再还给我?你我父子之间,难道如今就非得分得这般清清楚楚?”
吴容秉倒不单是为这个,他望着自己父亲,道:“我们眼下日子不难,阿福又会持家,她把家里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地方花什么钱,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所以,手头不紧巴,也就暂不需要这个。”但也没把话说得太死,只是他不接受而已,不代表也不让儿子日后接受他祖父的好,所以吴容秉又道,“若爹真有心,便自己为康哥儿存着吧,日后等康哥儿需要时,您再拿出来,也是您为孙儿的一片心意。”
见儿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吴兆省索性不再推拉,只接了过来说:“也好。”
想到儿子很快就要去杭州赶考了,吴兆省忍不住关心:“此去一路上……还得多加小心。”
有了之前的种种教训,不必父亲提醒,吴容秉自然心里百个戒备。
“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儿子自幼素来没叫他烦什么神,见他信心满满应下,吴兆省心中的担忧也少了些。
这几日,他一直都跟做梦似的,一直都不敢信自己儿子竟真得了参加秋闱的机会。直到此刻,他都还觉得自己恍在梦里般。
这段时间,吴兆省心情十分愉悦,前所未有的愉悦,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愉悦。
“好好考,爹信你一定能成。”吴兆省鼓励他,给他信心。
吴容秉却说:“儿子必会全力以赴,但最终成与不成,就没那个把握了。不强求,一切看天意。”
便是不成,这也只是开始而已,往后还有得是机会。但“不成事”这样的话,吴兆省觉得不吉利,也就没说。
只交代他万事保重。
送走了吴三郎,夫妇二人也开始着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来。
天转凉了,季节更替这段时间,得多备上几套衣裳。天忽冷忽热的,万一冷了没秋衣穿,或是热了没夏衣穿,都挺麻烦。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后,隔壁,张书文寻了过来。
张书文站在门外,往院子里喊了一声。
“是书文兄弟,定是送车来的。”叶雅芙高兴,跟丈夫说了一声后,立刻闪身到了门外去。
此刻院子门外,张书文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那儿。看到叶雅芙来,他喊了声“嫂子”。
叶雅芙则说:“书文兄弟,这两日辛苦了。”
听桂花婶子说,为能让他们夫妇赶着自己的车去杭州城,这几日,书文兄弟一直加班加点的忙。
张书文却摇头:“不辛苦,应该的。”骡车就停在他身旁,院子门一开开,叶雅芙就瞧见了。
“嫂子看看,这车可合适?若觉哪里不好,我还可以改。”
对张书文的手艺,叶雅芙是一百个信任的。
“你做的车,肯定哪儿哪儿都合适,不需要改。”赶紧邀请他进屋,“快进来坐。”
张书文问:“吴大哥在家吧?”
“在家的,堂屋里呢,正清点着东西。”
前段时间因为跟着吴容秉练腕力,这几日又突然下雨。所以,叶雅芙已经有挺长时间没去山上采药了。
没采药,院子里也就空了出来。这会儿,牵了骡车进去,又把事先准备好的草料拿出来喂骡子吃。
张书文进了院子后,直奔堂屋去。
吴容秉正在收拾自己的那些书,瞧见张书文进来了,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活,邀请他坐下说话。
张书文今天过来,除了是来送骡车的外,也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说。
“吴大哥,你们一家都打算去杭州城?”张书文问。
吴容秉想过,若只他自己一个人去,而把妻儿留在富阳,他自己不方便不说,妻儿也不见得安全。所以同妻子商议一番后,打算一家三口都去。
“你嫂子说要跟着去照顾我。”另外,阿福也说要去杭州各大酒楼食肆看看,看有无什么商机。
张书文道:“那我随大哥和嫂子一块儿去。”
“你?”吴容秉诧异。
但想到他应该是不放心他们,故想跟着去一路护送的,吴容秉也怕耽误了他的活计,于是赶紧谢绝道:“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会有事。何况,我是去杭州参加秋闱考的秀才,受朝廷庇护,没人会敢怎么样。”
张书文却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吴大哥,你就让我跟着一块儿去吧。而且,我已经向我们铺里东家请好了假,东家知道我请假的原因后,立刻批了我的假。而且我此去,也不全然是为吴大哥。我也想着,能不能把木匠铺里的生意扩到省城去,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杭州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可寻。”
既是如此,吴容秉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若是为着我们安全,特意多跑的这一趟,实在不必这般劳烦。但若是有事去的杭州,我便不说什么了。”吴容秉道,“既已同你东家商量好,那便回去收拾收拾,我们一道出发。”
张书文立刻说:“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吴大哥你们什么时候走,我随时跟上。”
见他对此事很热衷,也很向往去杭州城,吴容秉笑了起来。
既商量好一起走,张书文便立刻回了家去。
对儿子做出来的这个决定,冯桂花夫妇还是支持的。总之,不管是他是真想趁机去杭州城里寻更大的商机,去见一番世面,还是说是为了吴大郎他们,这都是好事一桩。
只是此一去,怕又得有大半个月甚至一个月见不了面。
儿行千里母担忧,冯桂花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儿子的行囊,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他可还缺些什么。
“到了那里,不管是住客栈,还是住哪儿,你都同你吴大哥他们住一块儿。”虽说一路同行儿子可保护那一家三口,但在冯桂花心里,她也是极担心自己儿子的,“出门在外,记得别饿着了自己,知道吗?”说着,竟有几分哽咽之意,“天渐凉了,娘给你塞了几身秋裳在包裹里,你别仗着自己身子底子好,就不当回事儿。秋寒可不是玩笑的,尤其这几天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你不当回事儿,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但冯桂花很不喜欢这般哭哭啼啼的,所以,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又被她给生生憋了回去。
想着,原一起进城来,是指望他能够赶紧成家生子的。哪里想到,这阵子给忙的,别说成亲了,连个相看姑娘的机会都没寻着。
想到人家吴大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如今又要去考试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前程那是一片光明。再想到他……老大不小的了,还是光棍一个。不免的,给下了死命令:“等你这次从杭州回来,必须跟我去相看姑娘去。最好年底,最迟不能超过明年二月份,你就得把亲事定下。”
对母亲的叮咛和嘱托,张书文都一一牢记在了心里。
“娘放心,儿子一定会的。”张书文郑重着给母亲做出承诺和保证,“儿子定会娶得个很好的婆娘,往后欢欢喜喜过日子。”
第70章 第八十章渣男
若不是张郎中如今已经去了高郎中医馆坐堂,离不开,而她男人又需要她照顾生活起居。不然的话,桂花婶子是恨不能也跟着一块儿去杭州城的。
这几个孩子,除了他们家书文身子略健壮些外,那一家三口,两个是妇孺,剩下的一个也是文弱书生。
万一真遇到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哪怕人都还没走,冯桂花的心先跟着飞走了。
夜里觉也睡不好,翻来覆去的,总觉得不踏实。
睡在她身旁的张郎中知道妻子的心事儿,于是索性说:“若是真不放心,你便跟他们一块儿去吧。”
“那怎么行。”冯桂花一口拒绝,“我去了,你怎么办?”
张郎中:“我有手有脚的,还活不成了?”又耐心安抚妻子,“我白日时都在医馆坐堂,一日三餐也可外头解决,回来不过就是睡个觉。我有吃有喝的,也有事情忙,对我来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倒是儿子他们,虽说杭州城也不算远,但毕竟都是第一次去,又人生地不熟的。若能多一个人去,也能多一份照应。尤其你,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你跟着去了,定能省不少事。”
“就你嘴贫。”听着丈夫对自己的褒奖和肯定,冯桂花心里跟抹了蜜糖似的,开心极了 。
原丈夫没这样说时,她倒没想过要跟着一块儿去。现在丈夫主动提出来了,且她细想了想后,也觉得眼下比起丈夫来,儿子怕是更需要自己。
所以,倒也犹豫起来。
“自打成亲后,我和你一刻都不曾分开过。这会子说要分开就分开,而且还是这么长时间……我这心里……”老夫老妻了,也说不出那些个肉麻的话来,但心里的确是想念的。
张郎中却说:“其实说起来我也很惭愧,同你成亲这么久,竟都没带你去过杭州城。就只一直窝在这小地方,过了二十多年。现在你就当是跟儿子一起去游玩的,也就半个多月一个月时间,一眨眼功夫,很快就回家了。”
“若不是实在抹不开脸面才去人家那里坐堂就请假,我其实也想一起去。”张郎中所言倒是真的。
心里觉得对不住妻子,跟了他这些年,还没带她出门去见见世面。
“这辈子能嫁给你,就是我冯桂花最大的福气了。”冯桂花感动下,说出了心里话来。
老夫妇二人就这样拥着被子聊天,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既做下了决定,第二日一早,冯桂花就把自己也去杭州城的事儿告诉了儿子。
张书文诧异:“娘也去?”
“怎么的……娘去不行?”
张书文摇头:“不、不是,娘去当然好。”又看向父亲,“那爹呢?”
冯桂花:“你爹现在不是自己开医馆了,是去人家那儿坐堂。所以,时间上就不那么自由了。”想想也挺遗憾,“等下回吧。下回有机会,咱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也不对,说不定是一家五口六口……”展望着未来更美好的日子,她笑着,“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去,还热闹。” 。
七月底八月初,是大部分秀才选择去省城参考的日子,吴二郎自然也选择在了这个时候。
临出发前,姜氏一再叮嘱:“好好考,定要给为娘争口气!”
自从那日吴容秉过来说他也得了秋闱考的资格后,吴二郎整个人情绪就大不如之前。虽然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但这些日子的确是心中不快。
因心情愤懑,故这几日书也看进去得少了。常会分心走神,看书、做题,都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专注。
但好在,也临近考试了,该温习的都温习过。往届的一些考题,在县学老师的带领下,也做过、和同窗一起探讨过。
底子在,基础扎实,他心里多少对自己是有几分信心的。
“娘就放心吧。”吴二郎安抚,“儿子定竭尽全力。”
姜氏则阴毒的咒骂道:“只愿那大郎考不中,最后灰溜溜的回来。”最好是连考场都进不去。
最好是监考的老师看他是瘸子,不让他进去。
又或者,考试这两天他身子上吃不消,坚持不住。
总之,姜氏把很多恶毒的想法都加在了他身上去。若可以,姜氏恨不能他直接死了才好。
只可惜,眼下形势大不如从前,时机不对,那大郎想也是对自己存了戒备之心的。一旦自己再有什么动作,不一定能害得成他不说,别反而叫他抓住了把柄。
否则,凭她如今对那吴大郎越发怨恨的心,她是真恨不能将他另一条腿也打断的。
这些日子来,姜氏心中挣扎过、犹豫过,那愤恨、不甘冲上天灵盖时,她有想过要不要再找人暗中害他。可每当愤火消下去一些后,她又变得理智起来后,这个念头也就被她掐灭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再没有当初那样合适的时机了。
所以,奈何不得他,也只能生生吞下这份恶心和不甘,只在心中诅咒他。
只心里巴望着,自己儿子一举夺魁,而他名落孙山。
母子二人正在依依惜别,屋外,柳氏身边的花嬷嬷走了进来,先请了安后,才又看向一旁吴二郎道:“姑爷,小姐心情不好,请您过去看看呢。”
分别在即,柳娇蓉情绪低落。
前段时间,她打听到那叶氏是跟着大伯兄一块儿去杭州城的,于是她就也想跟自己丈夫去。可却没想到,丈夫不但没同意,反而还一反常态的对她发了火,说她莫名其妙,不懂事。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竟对自己发火,从前都没有过的。
为了这事儿,柳娇蓉哭了好大一场。
原以为,自己都伤心得哭成这样了,他事后想想,总该来向自己道歉了吧?
可没有。
不但没有来道歉,来哄她。反而之后,再没踏足过她房间一步。
倒好像是她的错了般。
倒是日日回家来的,并未留宿外头。只是,每日回来,都是宿在前院书房内,夫妻分房睡。
柳娇蓉自己兀自伤心一阵后,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她反倒会主动帮他找借口,主动去体恤他的不容易。所以,之后的几天,倒是她一直变着法子去哄吴二郎。
可吴二郎就似变了个人一样,纵是妻子已然这般主动低头,甚至讨好,他也仍油盐不进,不肯给个好脸色。
就一直这样冷着柳氏,到如今,夫妇二人间闹小别扭,已有快半个月之久。
而眼下,吴二郎离别在即,夫妻间的矛盾也仍未调和得好。
柳娇蓉就怕他不来向自己道别,所以,又再次主动低了头,差了花嬷嬷来请丈夫过去一叙。
儿媳彻底被儿子拿捏住,姜氏心中自然高兴。可心里也有所顾虑,如今不是全然不需要那柳家的,所以,也会适时劝一劝儿子。
“你去看看吧。”姜氏说,“跟她道个别去。”
吴二郎自是应下。
花嬷嬷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更是为自家小姐不值。
并也看得出来了,这对母子手段极其高明,如今就已把她家小姐吃得死死的了。待得日后,姑爷万一真高中了,身份地位比起柳家来又高了一等去,那时候还了得?
她的小姐傻,论玩心机和手段,根本玩不过这对母子。
吴二郎来了妻子院落,柳娇蓉见丈夫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可吴二郎,如今对妻子的态度,却是再回不到从前去了。
又或者,其实他心里早对妻子、对柳家有成见,只是之前一直都未有表现出来。如今刚好寻得了个合适的机会,便彻底把人给拿捏住了。
柳娇蓉性子娇纵,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却是极好哄的。
有时候,只需吴二郎对她说几句软话、好话,不管之前生多大的气,她也立马就好。
她一直都想跟丈夫的关系能再回到过去,可这半个月来,任她如何努力,都不能如愿。
“相公,你这就要走了吗?”柳娇蓉可怜兮兮问。
吴二郎淡漠应了声:“嗯。”然后便坐着喝茶,看也不看妻子一眼。
柳娇蓉心里有些受不了,心态已经这样被他玩弄了半个月了,眼下离别在即,他却半分示好的意思都没有,柳娇蓉心中崩溃。一时忍不住,又要哭起来。
可这时候,花嬷嬷轻轻清了下嗓子。柳娇蓉朝花嬷嬷看去一眼,却又把眼泪憋住了。
“好,那你去吧。”柳娇蓉想着之前花嬷嬷对她的叮嘱,便故作冷淡下来,摆了副冷冷的姿态道,“时辰不早,相公还是早些出门的好。”
吴二郎透过缭绕的茶雾,朝妻子看过来。
却也只看一眼,便撂下茶盏,然后迅速起身离开。
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柳娇蓉不免忍不住:“你瞧,这样没用。”说着,就要追出去。
却被花嬷嬷给强行拉住。【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