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六十一章一锅馒头配着凉拌黄瓜,清……


    “我知道,你嫁来我家之前,你爹你娘定然是有把我们家家里情况打探得清楚。所以,阿福从前和二郎那些事儿,想你也知道一些。但我敢保证,二郎从未对她有过什么心思,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在有了丈夫、儿子的情况下,还存心思想勾引二郎。”


    “你还记得那天吗?就是叶氏突然变了性情的那天。其实那天……是她又想勾引二郎。但二郎一直洁身自好,并且因为她行为过分,也对她越来越厌恶,所以,当时便动了手。应该是撕扯时使劲推了她,所以她脑袋撞墙上了,第二日脑袋青紫了一块儿。”


    姜氏自己提了这件事后,又叮嘱柳娇蓉:“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你就别再在二郎面前提起了。他一直都很厌恶那叶氏,怕你提起后他又想到那些事儿,会不高兴。”


    虽然之前心中已有所猜测,但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和怀疑,并未得到证实过。而今日,那件事的真相就这样经婆母之口说了出来,柳娇蓉气得整个人发抖。


    此刻咬牙切齿


    的模样,恨不能吃了那叶氏般。


    但面对婆母的要求时,她却很认真着保证:“娘放心,我必不会在相公面前提起她的。”这事儿又不是相公的错,相公也很厌恶她啊。


    是她不要脸,明明有夫有子了,却还一直缠着小叔子不放。


    不免庆幸,好在如今分开住了。否则,一直一个屋檐下住着,她品行那般低劣,谁知道之后会不会使什么手段再行勾引?


    “她太过分了!”柳娇蓉气得整个脸都拧起来,因为生气,双眼更是通红,只见她气得一直揉着手中那方丝帕,“这样的女人,为何老天不收了她去?竟还能顺风顺水,赚到钱。老天实在是不公!”


    姜氏便趁机点拨:“世道就是这般不公的,没有德行的,反而能过得好。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总得两厢情愿才行。若只她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也合作不起来啊。”


    柳娇蓉忽然想到什么,她一脸的惊愕,更是气得胸口起伏起来。


    姜氏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言。最后,只又把话头给转了回去。


    “你莫气了,同自己的亲爹亲娘和亲哥哥,又有什么过不去的?这亲人就是亲人,吵归吵,闹归闹,但千万不能说伤人心的话。待改日,你气也消了,娘陪你一块儿回去给你哥哥道个歉去。”姜氏故意这样说。


    “我才不要给他道歉!”柳娇蓉很激动,“他不是个好哥哥。”


    闻声,姜氏嘴角轻轻弯了下,她知自己目的达到了。但却不敢得意得太明显,故只扬了下嘴巴后,又把嘴角压了下去。


    “好了。”她继续宽慰,“别和自己亲人置气。快洗把脸,别一会儿二郎回来,叫他瞧见了。”然后自己做主,吩咐了柳娇蓉身边的丫鬟道,“你们去打热水来,伺候你们主子洗脸。”


    柳娇蓉贴身的几个仆人中,除了花嬷嬷外,其余皆因之前被姜氏震慑过,所以对其倒有几分畏惧在。


    这会儿见她吩咐,也都不再询问自己正经主子意见,直接就应了下来。


    姜氏见此,自然又很高兴。


    既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姜氏便起身,作了别。


    而只今日这一番谈心,就令柳娇蓉彻底忘记了之前对婆母的所有意见,甚至此时此刻,她觉得婆母比自己亲生母亲还要好。婆母离开,她一路送她到门口去。


    然后想到之前婆母提的要她日后晨昏定省守规矩守礼数的事儿,她这会儿为表诚意,也主动提起:“从明儿起,我会日日早晚都去娘跟前请安问好。”然后认可了她之前说的话,“娘说得对,相公以后是要当官儿的,我身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自该趁早守些官太太的礼数,免得日后跟着去了京中,惹得别人耻笑。”


    “你能明白娘的一片良苦用心就好!”姜氏执过柳氏手,紧紧握了握后,又松开,“别伤心了,快进屋去好好歇着去吧。”


    柳娇蓉郑重点头,目送着婆母离开后,她才转身回屋去。


    恰这时候,丫鬟们打了热水来,她就让丫鬟们伺候她洗脸,然后化妆。


    这会儿时辰还尚早,柳娇蓉等不及了要出门去一趟。  。


    柳娇蓉才出门去,暗中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范嬷嬷,立刻折身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姜氏。


    一切都在姜氏的掌握之中,只见她闻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来:“蠢货!不过被我挑拨几句,竟真跑去人家门前找不痛快了。”不过这狗咬狗的画面,一定很精彩。


    她恨不能亲自跟过去观看。


    “去就去吧。”既目的达成,姜氏也就懒得再管她去,只关心起自己女儿来,“莲娘呢?”


    范嬷嬷说:“小姐这些日子听了夫人的话,日日躲在屋内绣花看书,磨练心性。”


    有关女儿的亲事,姜氏打算做两手准备。


    若是能在富阳县内寻个极不错的人家和郎君,自然风风光光嫁出去也好。可若不能,那也不急着嫁。等到她哥哥来日高中,入了京做官儿去了,她妹凭兄贵,或能在京城里择个婆家。


    左右如今也才十四,不算大。


    再等个一两年,也等得起。


    “你得时时盯着她些,告诫她定要静心养性。多读些书,多做些大家闺秀会做的活儿,于她日后的前程来说,有利无害。另外……我让你去给她寻个琴师来,你去找了么?”


    之前一直窝在溪水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远见。还是如今搬到了城里来住,见识得多了后才知道,若家里条件允许,女儿还是得富养些。


    不仅要供她好吃好喝,还得舍得花钱寻名师来教她琴棋书画。


    莲娘起步晚了些,“琴棋书画”想学齐全怕是不能了,所以,只能单挑一个出来,往精了、细了学。


    她打听过,一般女子学琴的多,而且听说,省城、或是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也是更注重培养女子的琴技。所以,姜氏这才让范嬷嬷去寻厉害些的琴师来。


    “奴去找了,只是……咱们富阳这地方总归只是个县城,琴师倒是有,但琴技精湛的,却不多。奴想着,咱家小姐要学,自得请那最好的。所以,奴觉得还是得往杭州府去寻。”


    姜氏忖度了一番,深觉她所言有些道理在,于是就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银子的事好说,得人品好、琴技好。”又强调,“必须得是女子。”


    范嬷嬷自是应下。  。


    叶雅芙一家三口到家时,正是黄昏时分。


    县学白跑了一趟,已然很惨,肚子不能再饿着了。


    坐马车上来回颠簸也很累,叶雅芙也不想再去做什么大荤的菜吃。


    天气热,又累,自然想吃些清淡的食物。


    早在下午出门之前,叶雅芙就已经揉好了面静置等着面发酵。天气热、温度高,面好发酵一些。这会子想是面已发酵好,可直接就蒸起来。


    早前几天就想着要蒸馒头吃了,这样的炎炎夏日,煮一锅粥、蒸一锅馒头,再配以蒜瓣香醋拌个胡瓜,另做个天萝瓜的汤喝,真的不要太爽哦。


    “晚上吃馒头和喝稀饭啊。”叶雅芙告知父子二人。


    只要是叶雅芙亲手做的,吃什么都行,父子二人皆无意见。


    “我来帮忙。”吴容秉主动说。


    叶雅芙却摇头:“活不多,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你忙你的去吧。”


    今日此去县学,虽未寻得保人,但也不算白跑一趟的。至少,经过这件事后,彻底认清了县学里的那些人了不是?


    或许是知道吴容秉还有县令那边的人际关系在,倒也不急。只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就求去县令跟前。


    那日她看县令对吴容秉很是器重,若得知他要参加秋闱,一定会鼎力支持的吧。


    吴容秉再次征求了妻子意见,见她的确是不需要自己陪着在厨房里忙后,则听从了她的安排,带着儿子回了屋去。


    但他也不会闲着,这会儿功夫,自是又坐去了书案前,继续抄书。


    厨房里,叶雅芙则挽起了袖子开始干活。


    来到厨房,揭开盖在大碗上的纱布,捏了捏静置的面团,见已完全发酵,叶雅芙则从其中拧了一块留着。后面再要蒸馒头的话,就可直接拿留下来的这块儿发面,会更快些。


    家里没有蒸屉……不过也不需要,等把火烧起来,锅烧开了,直接把面贴在锅壁上。


    锅里煮粥,锅壁贴一周的馒头。等到粥煮好了,馒头也能熟了。


    等到大锅不必大火再烧,只需小火慢慢煨着时,叶雅芙又去切蒜瓣做凉拌胡瓜。与此同时,炉子也生了起来,在陶罐里做了个汤。


    前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顿清淡的晚饭就做好了。


    馒头的面香味混着米香味儿,立刻蔓延至整个院子。


    叶雅芙用竹箩盛着馒头端进堂屋去,立刻的,就把父子二人吸引到了堂屋来。


    和面时,叶雅芙往面里加了些许的糖。这会儿吃着,甜丝丝的,更香。


    一家三口正吃得香,便听得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可能是桂花婶子他们,也可能是隔壁的张婶子。”叶雅芙立刻搁下碗筷,起身走去院中,开了门。


    却在瞧见门外之人时,那一脸明媚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是你?”她脸上表情瞬间晴转多云,身子挡在门口,并不让人进来,“你来干什么?”


    望着面前年轻妇人的脸,见不过才半月功夫未


    见,她竟就比从前漂亮多了,于是本就恼火的柳大小姐,更是气得呼呼的。


    第52章 第六十二章吴大郎护妻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水性杨花,到处勾引男人,你竟还勾引我哥哥。”柳娇蓉气急败坏之下,已全然失去了理智。


    过来之前她还告诫自己,一会儿见到人后一定不能太气了,一定得稳住情绪、摆正姿态。就算骂她,也得理智的骂。她自己也不愿似个泼妇似的,站在这里骂街,难看死了。


    可也不知怎的,此番瞧见了她人,看到了她那张越来越漂亮的脸蛋后,就把之前花嬷嬷一再叮嘱自己的那些,都抛去了脑后。


    之前其貌不扬的叶氏就敢勾引叔子,如今,她变得漂亮了这么多,岂不是更放肆?


    不,她现在换人了。不勾引她相公,改勾引她兄长了。


    她怎么就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


    “勾引你哥哥?”叶雅芙实在没想到她会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来,气极反笑起来,“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柳娇蓉知道自己这样闹可能很难看,其实她也有些后悔了。也懊恼自己没控制住脾气,只站门口便攀扯起这些来。


    这会儿,她瞧见左右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的那些人,只咬着唇,说:“进去说!”


    这个时候进去说?叶雅芙可不会遂了她的愿去。


    她一登门就没头没脑的泼了自己一身的脏水,已经引得了街坊邻居们的注意。这会儿,倒是又要关起门来说话了?


    叶雅芙素来不是软弱的性子,她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礼教、规矩约束自己,她能豁得出去。这样的哑巴亏,她可不吃。


    “今日这件事若不说清楚了,你别说进我的家门了,你也别想出这个巷子去。”


    她给她脸面,这才说要进去说的。她倒好,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柳娇蓉气得咬牙切齿。


    望着面前这张可恨的脸,她索性遂她的愿,就继续站这里闹。


    “你先勾引我相公,见勾引不成,便转头去勾引我哥哥。你为何总是跟我过不去?”柳娇蓉也是一肚子的气,并越说越觉自己受了大委屈,“你自己有相公有儿子,你这样做,可为他们考虑过?”


    “我已经忍了你一次,没跟你计较了,你为何死性不改?”


    又说:“我今日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你趁早别打我哥哥主意。趁早死了这条心,同你自己男人过日子去。”


    这会儿是吃暮食的时候,外出做工干活的人也都回家来了,这个时辰是整个巷子人最多的时候。所以,这么大动静,自然引来了无数看热闹的目光。


    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叶雅芙气过之后定下了心来,只气定神闲着同她周旋:“说我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的,你哪儿听来的消息?”有关原身之前同吴二郎的那些事,她百口莫辩。所以,叶雅芙自然“抓大放小”,也不提吴二郎,只提柳世昌。


    “也不管你哪儿听来的消息了,总之今日这事,你们柳家若不跟我这街坊四邻解释清楚,还我一个清白,你别想出这甜水巷去。是,你们柳家是有钱,有钱能办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却不能冤枉我们这些良民!你既说我与你哥哥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好,那就把你哥哥找来问清楚了。”


    然后看向已经渐渐由探脑袋偷看,变成正大光明围观的邻居们,问道:“谁能帮我个忙,去把文昌街柳员外家的柳公子找来?我要当面同他对质。”


    “你找我哥哥来做什么?”柳娇蓉有些慌了。


    显然,她也知道这是丢人的事,不愿哥哥牵扯其中去。


    她只是想来警告、敲打她的,让她以后不要再同哥哥、同柳家走得近。可现在,若是把哥哥找来,一起撕扯到其中去,哥哥的名声不要了?


    “做什么?柳大小姐竟然问我做什么?”叶雅芙质问她,“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你不是来问我同你哥哥什么关系的吗?我们什么关系,把你哥哥也找来,不是更能说得清楚?”


    “是你不要脸,勾引的我哥哥,同我哥哥什么干系?不许去找他!”


    叶雅芙其实已经看出来这蠢货是被人利用了,那个人拿她当枪使,自己却躲在暗中看着好戏。


    今日,她不但要教训这个蠢货,还要把她背后的姜氏一并揪出来。


    柳娇蓉不愿再把事情闹大,但已经闹成了这样,如何发展就不再受她控制了。


    有好事的邻居立刻说:“我去帮忙找。”说着就往巷子口跑去。


    而这会儿,吴容秉也手转着轮椅走到了院子门口来。


    他冷沉着一张脸的模样,有些可怖。柳娇蓉目光触及到大伯子此刻脸上的表情时,怵得下意识往后退去了一步。


    而吴容秉冷沉目光在她面上一扫而过后,看向了四邻道:“内人的为人,想不必吴某多言,但凡同她打过交道的,心中都该清楚。但今日既有人登门诬陷,我们夫妇也不愿生吞了这哑巴亏,日后在四邻面前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内人到底心善,只是请人找了那柳公子来对质。若依吴某之意,合该告到县衙去,到县太爷跟前对质。”


    听说还要闹大到去官府,柳娇蓉彻底害怕了。


    她来之前,并没想过事情会闹成这样。


    花嬷嬷没跟得来,此番只映红跟在身边。映红比她还慌,她想寻个主意,都寻不到。


    叶雅芙夫妇二人将柳娇蓉此刻的慌乱尽收于眼底,彼此间心中皆很清楚,今日这事,是背后有人唆使柳大小姐这么干的。


    眼前之人虽可恶,但躲在背后的那个人,更可恶。


    吴容秉也非是软弱的性子,不会人家都这般欺辱到门口了,他还能忍气吞声。


    何况事关妻子名节,他更不会袖手旁观。


    他方才所言倒是真,若非顾及几分那柳公子的颜面,今日之事,也只能是告官收场。  。


    叶雅芙那邻居一路快赶去柳家后,却被门房拦住。


    “我找柳公子。”因是一路跑着来的,哪怕是身强力壮的七尺男儿,这会儿也气喘吁吁的,“你、你家小姐闹去甜水巷了,有些事情,想请你家公子去说清楚。”


    那门房被说得一脸懵然。脑子一团乱,一时都没搞得清楚这人在说什么。


    只以为他是来闹事的。


    但又怕万一是真事,而他却怠慢了,回头误了事儿,他会挨罚。


    左右跑一趟去禀一下公子又不费事儿,至于信不信这个人,那就是公子的事情了。


    所以,那门房只说:“你且等会儿,我进去禀一声。”


    很快,柳世昌便阴霾着张脸、背着手,步履匆匆从柳家大宅里走了出来。


    望见眼前这公子哥儿一身的华服,当真气派得很,那人立刻上前来问候:“您就是柳公子吧?”然后自报家门,又简略的说了事情情况。


    休息了会儿后,这会儿说话不大喘气了,条理也更清晰些。


    柳世昌已让备了车,他礼貌着冲那人颔首,并道:“有劳兄台跑这一趟了。”之后,见马夫已牵着车走到了门口,他便以手引道,“兄台请上车去,与我一道往甜水巷去。”


    乘车自比靠腿跑快得多。


    很快,柳家的马车便停在了巷子口。


    柳世昌率先跳下车来,只黑着张脸,一脸凝重的往巷子里去。


    吴家院子前围满了人,柳娇蓉这会儿也不敢豪横了,彻底放下了姿态来,只低声下气求着叶雅芙夫妇不要闹大。


    叶雅芙看着她,再想到她在那本书里的下场,不免也觉得她可怜。


    她同原身叶氏一样,不过是吴二郎人生路中的一块垫脚石而已。待得吴二郎高中,去了京城后,她会在去往京城的路途中,被流匪玷污清白,然后自缢而亡。


    可怜是可怜,可眼前之事,叶雅芙却不会让半分。


    也或许,这件事闹得大了后,能让柳家彻底看清楚那姜氏母子的真正为人。说不定,会另有一番打算在。


    但至于柳家到底会怎么做,就不关她的事了。


    那柳家若真爱女儿,明知那母子不是个好人,必会想法子助女儿脱离苦海。


    若经此一事后,柳家仍无动于衷,那她身为一个局外人,也实在爱莫能助。


    瞧见那柳公子匆匆而来的身影,叶雅芙立刻说:“柳


    公子来得正好,今日这件事,还请柳公子给个说法吧。”


    柳世昌一来,立刻拱手作揖,先向吴容秉夫妇二人致了歉意。


    “吴大哥吴大嫂,是在下没有教养好自己妹妹,给吴大哥吴大嫂添麻烦了。”


    然后,直起身子来,一脸冷肃着训斥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蠢货!还在这里丢人现眼的,还不跟我回家?”


    他们都欺负自己,哥哥竟也骂自己,柳娇蓉气得哭了起来。


    “你们都欺负我。”外人欺负自己就算了,可此番哥哥竟也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自己。就算他们之前才吵过架,可她也一直在护着他啊。


    来找叶氏是为他好,方才叶氏要把事情闹大,她一直想压住,不也是怕坏他名声吗?


    可他呢,一来就给那对夫妇道歉,转脸就又骂自己。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是为哥哥好!我是为哥哥好的!”柳娇蓉气得跺脚。


    “为我好?”柳世昌就更不明白了,只见他那张清俊的脸上,眉心隆起,“为我好就这样诬陷我的清白,为我好就是背着我这样来别人家里闹的?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满足你自己的一己私欲?”又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蛮不讲理,自私自利!”


    柳世昌也不想外人面前不给妹妹面子,可是连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实在令他太失望了。


    此番当众辱骂于她,也实在是因忍不住。


    但也是有所克制了。


    若非克制住了自己脾气,他怕会骂得更重、更难听。


    他实在无法想象,她怎么会做出这种没有头脑的事来。


    见这柳世昌态度可以,叶雅芙便适时提醒道:“柳公子,令妹是何为人,想你比我清楚的。你今日既觉得她行为反常,也该想想,是不是背中有谁跟她说了什么。”虽也恨这柳氏,但叶雅芙懒得同她一般计较,看在柳世昌面子上,她倒愿意点一点这柳公子,“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前令妹在柳家生活时,因有柳老爷夫妇悉心教导,故她是好的。可如今,去了别人家里,成日里同别人在一起,她受了谁挑唆,就不可而知了。”


    柳世昌忽而恍然,他明显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来。


    “多谢嫂嫂点拨。”于是柳世昌又拱手想谢,“今日实在冒犯,还请兄嫂先消消气。待改日,在下必携妹亲自登门致歉,以表诚意。今日先告辞。”


    说完,也不由分说,直接用劲扯着自己妹妹,将其强行拉开。


    柳家兄妹离开后,看热闹的四邻自也都来叶雅芙夫妇跟前说好话。


    张婶子更是帮叶雅芙夫妇说话,道:“你们许还不够了解他们,我却是了解的。若他们再不是好人,那这世间就真的没什么好人在了。”然后又说他们怎么怎么好,把一件件小事情都拿来说。


    听得四邻也是频频点头。


    叶雅芙夫妇谢了街坊们,尤其谢了刚刚那位为他们跑腿的壮士。


    眼见天色也越来越晚,便都散了去,各自归了家去。


    康哥儿早被叮嘱过躲在屋子中不准出来,这会儿,叶雅芙关了院子门,推着轮椅往里面去。


    “刚刚谢谢你啊。”只夫妻二人独处后,叶雅芙也向这个男人道了谢。


    吴容秉却觉好笑:“谢我什么?”


    叶雅芙:“谢你……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毫无迟疑的信任我、支持我!”刚刚吴容秉出来为她说话和解围的那一刻,虽在意料之中,但叶雅芙心中还是激起了小小的涟漪来的。


    其实原身之前是什么样的人,这吴大郎是再清楚不过。


    若搁旁人,突然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他怎么着心里多少也会怀疑一下的。


    所以,她感谢他的信任和坚定。


    第53章 第六十三章柳家认清姜氏母子为人


    这会儿月色下脾气温柔的吴容秉,同方才对峙外人时的冷肃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信任你、支持你,这不是应该的吗?若为这个,实在无需相谢。”吴容秉此刻的语气,平静且温柔。


    院子也就那么点大,就算走得再慢,说不了两句话,也就进了堂屋的门。


    有孩子在,夫妇二人倒再不适合谈心。


    康哥儿之前听父亲的话,一直躲在父亲屋子里。见外面的吵闹声没了后,他这才慢慢晃着身子从屋子里寻到了外面堂屋来。


    这会儿瞧见爹爹娘亲都回来了,他心下开心,立刻咧嘴笑起,然后便一个猛扎,便如炮弹似的朝父母砸来。


    吴容秉虽废了腿,但双臂却十分有力。见儿子扑来,他立刻伸手去接住了他。


    康哥儿这会儿则跟小猫儿似的,一会儿在爹怀里蹭蹭,一会儿又在娘怀中蹭蹭。


    叶雅芙也庆幸丈夫是安抚好了儿子后再出来的,否则那种阵仗下,叫他小人家瞧见了不该瞧的、听见了不该听的,心理上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虽然柳氏的那些话他听不懂,但却能看得懂眉眼高低。而且外面那么多人围那儿,小孩子瞧见都会怕。


    虽不后悔自己方才所做之事,但心里也责怪自己没考虑周全。她该想到康哥儿的,然后先把康哥儿安置好,再去同柳氏对峙的。


    想到这些,叶雅芙弯下腰去,将儿子抱举了起来。


    “康哥儿,跟娘贴贴脸。”说完,叶雅芙自己把脸侧了过来,以便于儿子贴贴。


    康哥儿笑得露出门牙来,龇着牙的样子跟个小兔子似的。那小短手一把搂过娘亲脖子,肉脸蛋子就贴靠过来了。


    叶雅芙心里暖洋洋的,抱起他肉脸蛋子就亲了一口。


    顺势抱着儿子在手中掂了掂,发现他最近不但个儿长高了点,分量也重了起来。


    这么大的小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现在肉蛋和鱼虾方面,他是不缺的,就缺个奶了。


    奶是好东西,尤其小孩子,喝奶不但长身体,还长脑子。


    所以,叶雅芙打算回头去打探一下行情,看看有没牛奶、羊奶可买。若有的话,就每日给康哥儿喝一杯。甚至,她跟吴容秉也可以喝。  。


    回家的路上,坐于马车内,柳世昌息了些怒意后,再想到刚刚吴家兄嫂说的那些话,他便耐住了性子好好同妹妹说起话来。


    “哥哥知道你是为哥哥好,可你这样去闹,一来是无理,二来,难道不是把你哥置在火上烤吗?你哥现在还没娶妻,若今日这样的事传出去了,真被传出什么来,往后谁家还愿意把姑娘嫁给我?”


    听哥哥这样说,柳娇蓉立刻道:“我不想害哥哥的!”她怎么会害哥哥呢?哪怕哥哥骂过她,恼过她,给过她难堪……她也就气那一会儿,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柳世昌肯定她:“哥哥知道。哥哥知道你永远不会害哥哥。但是……”他先是肯定了她,却又话锋一转,“但你未经过风雨,从小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所以有时候,你为人所利用了,也未可知。”


    “婆母没有利用我,婆母和相公都对我极好。”柳娇蓉为自己婆母解释。


    可如今经过叶雅芙点拨的柳世昌,却不太信妹妹的话。


    倒不是不信妹妹,他是怕妹妹为人所利用,却不自知。


    若此事真是她那个婆母背后暗中操纵的,那实在可怖。


    “花嬷嬷呢?”柳世昌也不强行去反驳妹妹的话,以免更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只是问起了妹妹身边的老嬷嬷。


    今日这样的事,若花嬷嬷在,想是她会劝,必就闹不成这样。


    柳娇蓉道:


    “花嬷嬷在家。”


    “她怎么没跟来?”


    柳娇蓉:“原是要跟来的,可她摔到了,我就让她在家静卧于床养着了。哥哥为何问起花嬷嬷?”


    “没什么。”柳世昌道,“她是你陪嫁的嬷嬷,却未时时跟随在你左右,这是她的失职。但你说她是摔了才没来,也就不追究了。”


    可柳世昌想的却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怕这摔跤,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如此,对叶雅芙的话本来信八分的,这会儿已信了九分。


    若她那个婆母的心思真如此深沉阴毒的话,柳世昌在想,那妹婿吴二郎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姜氏身为寡母,一手养大的儿子,又能是什么样的人。


    若母子二人皆是虎狼之心,那他这傻妹妹,怕就是他们母子砧板上的鱼肉。


    任其宰割了。


    这会儿又再想到,那姜氏撇了自己丈夫一个人在乡下,却带着一双儿女进城住儿媳妇的陪嫁房子里。难道,就丝毫不思念乡下的丈夫吗?


    来住个几天,或是一段时间,都没事。


    但这两地分居这么长时间,又算怎么回事?


    越细想下去,越觉妹妹的这个婆母实在不简单。


    “你婆母和你那叔子姑子,就打算一直住下去了?”柳世昌问。


    柳娇蓉没跟丈夫谈论过这个,但觉得应该是的。


    “应该是吧。”柳娇蓉说,“娘这段时间还打算给莲娘寻个琴师呢,回乡下怎么练琴。”


    闻言,柳世昌突然一声冷笑。


    学琴?哪里来的银子?


    不必多想也知道,肯定是打算让妹妹出这个银子的。


    也就是说,往后妹妹的嫁妆,不但得养吴二郎,还得养他那一大家子。


    若他们是善心之人,养也就养了,左右他们柳家不缺这几个银子。可现在,一边花柳家的银子,一边又利用他妹妹,拿他们柳家的姑娘当猴子耍。就他们那样的人……银子又凭什么给他们花呢?


    可恨妹妹是个榆木脑袋,现在全然被她那婆母给拿捏了。这会儿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所以,暂时也只能让妹妹先回去。


    而柳世昌这边,次日一早,就又提着礼登了吴容秉夫妇的门。


    除了为昨儿之事再次来郑重道歉外,也有些事,柳世昌想问一问吴家兄嫂。


    昨儿晚上,柳世昌兄妹离开后,叶雅芙夫妇哄了康哥儿睡下后,叶雅芙在为丈夫捏揉腿时,二人有谈起过这柳氏。


    知道她是被姜氏利用的,夫妇两个也不是小度量之人,自然没多计较她。


    反倒,经过这回之事后,还对她日后的前程有所担忧。


    叶雅芙是有上帝视觉的,吴容秉虽没有,但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又被妻子提点着,自然也知道这柳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姜氏这个婆母厉害,那二郎……吴容秉太了解这个继母带来的弟弟了。他心胸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狭隘。


    他自幼便是心思阴沉,心事重。


    常常的,面上表现出来的,和他心中真正所想,完全不一样。


    从前都还年少时,吴容秉没真正窥探到过他的内心。并不知他有这般深沉的心思,还怕他会觉得自己是外来之人,会受欺负,对他是尤其的爱护。


    可后来,他渐渐发现,他需要的根本不是他这个继兄的庇护。他要的,是压他一头,又或者是取而代之。


    原以为他沉默寡言是天性使然,本来就不爱说话。


    直到他废了腿,成了残疾之人,再不能考科举入仕途后,他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阴郁少年,变成了自信、乐观,且能侃侃而谈的青年,他才渐渐意识到,他的遭遇于他来说,或是好事一桩。


    对于他的遭遇,他表面上是难过的、关心的,但其实心里是高兴的。


    夫妻二人渐渐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吴容秉对妻子,已由之前的还持怀疑态度、对其有所保留,到现在,已全然信任她。


    之前他会觉得,或是与二郎赌气,她才这么帮自己的。但现在,他已经全然没了这种想法。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从前的妻子年纪小,又是被那姜氏教唆着长大的,纵犯了些错,也是情有可原。不怪她。


    说实话,她被姜氏那样的人故意养成那样,如今还能及时悔悟,不但同姜氏彻底划清了界限,甚至与其为敌……吴容秉心中还是挺佩服她的。


    既不再觉得妻子心里还有二郎,有些话,吴容秉自好同她说了。


    吴容秉便提起了当年摔落山崖断了腿一事,他怀疑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姜氏母子所为。


    叶雅芙知道这吴大郎对当年受伤一事心中早有疑虑,并迟早会着手去查,弄清楚真相。所以,这件事,她一直没提过。


    但若他主动提起了,叶雅芙自然也会顺着他话去说。


    而这会儿,柳世昌就在跟前,也诚挚的道出了他心中的担忧所在。


    “比起我那妹婿来,我倒更信吴大哥。”柳世昌是见过些世面的,五湖四海的朋友也挺多。所以在识人这一块儿,自然心中有些数。


    如今也是后悔。


    当时把妹妹嫁去吴家,还是嫁得太急了些。


    若能等一等,再细细考量一下,也不至于会有今日这般的局面。


    “说实话,我想让我妹妹和离。”柳世昌直言不讳。


    能在叶雅芙夫妇面前说出这样私密的话来,可见也是拿他们夫妇当自己人了。


    柳世昌的坦率直言,倒令夫妇二人吃惊。


    夫妇二人互望一眼后,吴容秉说:“昨儿之事,估计也是令妹那婆母背后唆使的,同二郎或许不相干。柳兄确定……想令妹同二郎和离?”吴容秉对他还有所保留。


    柳世昌蹙着眉,一脸的凝重烦忧:“有其母,必有其子。何况,我看我那妹婿未必是个拎得清的。他若真对我那傻妹妹疼爱有加,那姜氏必也不敢拿我妹妹当猴子耍。我那妹妹……说来也不怕兄嫂笑话,她是被我们家人给宠坏了。我妹妹福薄,像吴二郎母子那般的人物,我妹妹怕是高攀不起了。”说最后那句时,柳世昌言词中不乏嘲讽之意。


    “可这毕竟是大事,柳兄可问过令妹的意思了?”又说,“可要回去先问问令尊令堂之意?”


    “我父母必是都听我的。”柳世昌如今掌着家中多处生意,柳老爷早不管生意上的事,颐养天年去了。


    家里的这些大事小情,柳老爷因为信任儿子的判断和手腕,故也听他的。


    “至于蓉娘……”柳世昌撇着眉,仍是很恼火,话也说得坚决,“这事由不得她。”


    柳世昌一番直抒心意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在吴家兄嫂面前他话说得多了。


    于是立刻起身,抱手致歉道:“在下今日话说得有些多,还望兄嫂别见怪。”


    吴容秉道:“柳兄还请坐下说话。”待见柳世昌坐下后,吴容秉这才又说,“我这里,有个忙想请柳兄帮忙。”


    话题转得太快,柳世昌也懵了下。


    但很快,他就慷慨着道:“有什么事,吴兄但说无妨。”


    吴容秉手又下意识摩挲起膝盖来,他慢慢说着:“几年前,我出门会友归家的路上,失足跌落了山崖,以至摔断了腿。现在细思起来,倒觉非意外,而是人为。柳兄朋友多,或可帮忙打探一下情况。”


    柳世昌也是聪明人,立刻就领悟了吴容秉的意思。


    他立刻应下道:“吴兄放心,在下定会办得妥当。”


    第54章 第六十四章小富即安


    昨儿晚上,柳娇蓉回家去后,映红就趁机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柳娇蓉的院子,往姜氏院子去。


    姜氏面前,映红把自家小姐找去甜水巷,以及甜水巷里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见自己目的没有达到,姜氏很是愤怒。


    “废物!”她丝毫不再收敛自己的脾气,此刻只把内心的愤怒全部表现在脸上。那外人面前笑融融的一张脸,如今阴沉下来,实在可怖。


    映红垂着头,只拿余


    光去瞥她,心里也挺害怕。


    “你真是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姜氏指责映红。


    映红也挺委屈的,于是小声为自己辩解:“那大奶奶太厉害了,奴婢根本插不上嘴。别说奴婢了,就是小姐,也是被她给牵着鼻子走。”


    原本天就热,这会儿心里堵着口气儿顺不出来,就更热了。


    心里不爽快,有火无处撒,只能迁怒于旁人。看到身边的小丫鬟不够灵活,也没个眼力见,她立刻骂道:“杵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我热吗?”


    小丫鬟会意,立刻拿了扇子来为她扇风。


    怂恿儿媳妇去大房那边闹,再攀扯上她那哥哥,按着她的想法,是想把这事儿闹得大些的。


    闹得大了,毁了她兄长名节,之后,她才好想法子撮合他和莲娘。


    虽这柳氏得柳家宠爱,嫁妆也给得算丰厚。但她知道,柳氏得的比起她兄长的来,就少得可怜了。


    虽然柳家说过,往后二郎仕途上的一切打点,都由他们来出钱。


    可口说无凭啊,也没立个字据,谁知道以后他们会怎么做呢?


    何况,就算他们能兑现诺言,承担了二郎的一切花销,那二郎花着岳家的银子,腰杆子能挺得直?


    她也是怕二郎日后入了京去做官后,会受柳家的掣肘。


    怕柳家会拿钱的事儿拿捏二郎。


    所以她就想,若莲娘能嫁给柳氏那哥哥,做柳家的儿媳妇,那以后柳家的银子再花起来,就方便多了。


    原想着,若能成了这门亲事,也不错。


    正好,她也看出来了,莲娘对柳氏那兄长是有想法的。


    可现在,这事估计是不必再想了。


    而且,这事儿办砸了,也怕柳氏那精明的阿兄心里会有什么想法,从而对她、对二郎生出什么成见来。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姜氏气得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到第二日一早,她见天亮后,就命范嬷嬷去备些礼去,她打算带着儿媳妇去那柳家一趟。


    昨儿之事,总得亲自过去给柳家一个解释。


    表露出自己是好心的,结果却办了坏事情。她态度诚恳些,想柳家也不会真怪上她。


    备好礼物后,姜氏就亲自去找了柳娇蓉。


    柳娇蓉听说婆母备了礼,要陪自己一块儿回娘家去,自感动得什么似的。


    因昨儿已同兄长缓解了关系,这会儿心里没那么气了,倒不排斥回娘家去。


    姜氏婆媳乘马车到柳家宅子门前时,恰好柳世昌才从甜水巷回来。


    听说吴家来了人,柳世昌一声轻笑。


    他倒不介意这个时候去会一会妹妹的那个婆母。


    倒也想看看,她会怎么演这一出,怎么把昨儿怂恿妹妹之事,自圆其说。


    昨儿之事,柳老爷夫妇并不知情。所以,当姜氏一来就向二老请罪时,柳老爷夫妇还挺茫然的。


    这会儿柳世昌跨门而入,先一一请过安后,看向姜氏说:“蓉娘昨儿已经同我解释了,这事原也不怪伯娘,是她自己莽撞,行事不考虑后果。怎的今日,伯娘还登门道歉了?这叫晚辈如何承受得起。”柳世昌表现得态度十分诚恳。


    姜氏则说:“可这说来,也是因我而起。我昨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叫蓉娘给误会去了,这才惹出后面这诸多的麻烦来。幸好昨儿没闹得怎样,否则,辱了公子名声,我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柳世昌则笑道:“只为这点小事情,伯娘实在无需如此。”又说,“晚辈是生意人,往后又不想做官走仕途,倒不太在意那些。”


    姜氏:“话是这么说,但好好的一个人,清清白白的,谁会愿意惹了这一身的腥臊?”说到这儿,少不得又得说带几句叶雅芙的不是来,“我家那大郎媳妇,她从前的品行,我想我不说,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其实这也不怪蓉娘,怪只能怪她那不守妇德的大嫂。蓉娘亏只亏在,她性子单纯善良,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做派。不比那女人,是个泼辣的乡下妒妇,很能撒泼。蓉娘这么做,也是不想她自己哥哥同那样的女人有过多的牵扯,是为自己的亲人好。”


    姜氏一副是拿儿媳当亲闺女待的架势。


    说完这些话后,又执起儿媳手来,提醒她:“不过你得吃一堑长一智,既知她是什么样的人,往后别再那么冲动了。”


    柳娇蓉重重点头:“我听娘的。”


    见女儿和她婆母这般要好,柳夫人也十分欣慰,只乐呵着招呼亲家母赶紧吃茶。


    柳世昌则笑着问:“伯娘在这城里一切都还住得习惯吗?”


    姜氏明显愣了会儿后,才笑着说:“这里什么都好,哪会不习惯?”又夸柳家生了这么好的女儿,乖巧懂事,又知书达理,这才能让她日子这般舒坦好过。


    “若是遇到个厉害的,就如我家那大郎的媳妇儿,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又提了分家一事,“若是个贤德的妇人,怎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最后还怂恿得大郎同他父亲生了嫌隙,如今分了家。唉,也是家门不幸。”


    柳世昌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演,也不明着拆穿,只是顺着她话说:“如果这样的话,如今岂不是只伯父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吴家伯父年纪比我父亲还大一些,一把年纪了一个人住乡下,也是可怜。”


    姜氏脸上笑意一瞬间僵住,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了。


    缓了会儿子后,才说:“你伯父他啊,就是个劳碌命。二郎几次三番的请他进城来,他就是不肯,说是不愿丢下他在村里的那份教书的差事。我也没法子啊,儿女们都在城里,我只能顾一头。”


    柳世昌点头:“那伯娘的确是为难得很啊。”故意静默一瞬,之后再抬起头时,神色严肃说,“那改明儿,侄儿亲自去溪水村一趟,去请了吴家伯父来城里住。如今妹婿进了城,伯父虽非他亲生父亲,但却是养他到这么大的。若是你们一家子都进了城,只留伯父一人在乡下,也不好。”


    “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起人来,也是能给人淹死的。妹婿名声重要,万不能叫这桩事毁了名节去。”


    姜氏就觉得如今这样挺好,自己有大宅子住,儿女听自己的话,儿媳又好拿捏。在那大宅子里,她几乎是说了算的。


    而若他来了,不说夫妻间如今的矛盾越来越深,就是相处起来,她也没那么自在了。


    至于名节……二郎又没亏待他继父,他在乡下也有吃有喝有住,怎会过得不好呢?


    姜氏自是不想柳家多管这个闲事。


    但一时间,倒也不好回绝了这个话。姜氏搜肠刮肚的想着,只愿能想出个合理的借口婉拒掉。


    可柳世昌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起身抱手告了辞。


    “有家母陪着伯母说话,晚辈就先告辞了。”


    姜氏只觉心中不爽得很。可她不知道,这柳家公子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着样子,也不像是对她有成见的。他态度一如从前,看不出差别来。  。


    这两日,桂花婶子一家搬了家。从张书文之前赁的屋子那儿,搬到了叶雅芙夫妇隔壁来。


    因是一家三口都搬过来,所以很多东西,还得从溪水村乡下搬进城。


    桂花婶子问叶雅芙有无什么需要捎带的,叶雅芙想到之前因带着不方便而留在了乡下老屋的那些东西,于是就请桂花婶子给帮忙捎带进了城。


    其中包括她之前精心挑选的一个雕花大浴盆。


    张家搬家动静大,甚至还炸了炮竹,惊动了一整


    条巷子。


    等搬完所有东西,歇下来,已经快天黑。


    歇下来后,桂花婶子私下里挽着叶雅芙,同她说自己的心里想法:“我看这院子不错,位置好,邻居们热情,前后都是街铺,差不多算是处在城中心的位置,之后去哪儿也方便。我想着,改日去问问那张家的,若是愿意,我想买了。”


    “婶子要买宅子?”


    桂花婶子点头:“这些年我们夫妇也攒了些积蓄,如今镇上的医馆也卖了,又得了一笔。手头上还算宽裕,足够买个差不多这样的宅子来。”又说,“书文老大不小了,我看他的意思,也是愿意安定下来。回头娶媳妇,总得有个家啊。若是买不起就算了,既买得起,自然得买。”


    叶雅芙想想觉得是这样的,手头阔绰,且以后打算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话,为何不买呢?


    若她有钱,她也想买个宅子。


    到时候,想怎么归置怎么归置。


    叶雅芙觉得自己所求的终极目标就是有钱有闲,不必为衣食住行烦忧,闲来无事时,可三五好友小聚。另外,偶尔出一趟远门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所以,为实现目标,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努力搞钱。


    只有实现财富自由了,才能过那样的潇洒日子。


    “婶子这般为书文兄弟考虑,书文兄弟心里肯定很感动。”叶雅芙笑说,又夸张书文,“书文兄弟自己也很有本事,一手好木工活。得了这门好手艺,往后是不愁吃喝的了。谁家的姑娘若能嫁到你们家来,也是个有福气的。”


    钱是一方面,主要这张家一家三口都是良善之人。进了他们家的门过日子,不说日子能有多好,至少是不会遭罪的。


    一家三口三个劳动力,又有积蓄、有家产,算是小康家庭了。


    小富即安,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极好。


    “那婶子和张叔往后有什么打算?”叶雅芙说,“打算再在城里开个医馆吗?还是自此起颐养天年,以后只含饴弄孙了?”不过大夫是越老越吃香的,那高郎中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行医救世呢,张家阿叔才四十多,估计不会就此埋没了一身的医术。


    “医馆是不开了。”桂花婶子说,“你叔已经同那高郎中说好,回头安定了,就去他那儿坐诊去。至于我……等书文成了亲、有了孩子,我就在家帮忙带带孩子。不过这两年的话,还是得找些活做,闲不住。”


    打探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后,叶雅芙这才说:“婶子之前说哪里的山可以采得草药的?若得空,就这几天我们一块儿去吧。”


    第55章 第六十五章深山里宝物多


    叶雅芙本来想的是,若桂花婶子不愿再操劳,只想好好享受生活的话,她就不拉她入伙。只让她告诉自己个位置,她自己去山上挖宝去。


    可若是她还闲不住,也想继续再找些事做,叶雅芙就打算寻她结个伴。


    关于事业这一块儿,叶雅芙心里一直考虑得都很清楚。有关吃食这一行,她只会靠手里捏着的几个独特的食方来挣钱。


    去大酒楼里当厨娘是永远都不可能去的。


    如今虽只才卖出去一个食方,但已能保证每月都有稳定的入账了。所以,叶雅芙并不着急。


    她知道盛锦楼的在观望,在看她的那道糖醋小排到底能畅销多久。然后看后续情况,再决定继不继续同她合作。


    但其实她自己也在观望的。


    若行情好,她靠着卖食方真能挣到钱的话,以后也不一定只同盛锦楼合作。又或者,不一定只留在这富阳县内。


    她可以去省城杭州府,去那里的大酒楼找商机去。


    富阳县这地方虽也挺繁华,但比起杭州府来,多少还是不够看的。


    就糖醋小排那一张食方,在盛锦楼内一个月她能稳定入账五两银子的话。若拿去杭州府,至少是得翻倍的。


    所以她要等等看啊,合适的话,何尝不能去杭州府呢?


    但这只能当自己人生事业里的一个副业,主业还是想干回自己老本行。


    采采草药赚点钱,万一能采得什么名贵的药,可以一次性赚一笔。若不能,就卖些普通的草药,每天也能有些进账。


    何况,这个过程,她还可以继续学习,进一步巩固自己的专业。


    桂花婶子原还想着如今家里不开医馆了,她也无需再每日家里、医馆两头跑的忙,那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浆洗衣服去?还是给人烧饭去。


    不管是哪个,她都不太喜欢。


    可除了这些,她又还会什么呢?


    这些年,一心辅助了丈夫的事业,她倒是荒废了自己曾经的手艺。针线活、绣活这些,因荒废太久,早手生了。


    何况,城里比起乡下、镇上来,那绣娘的绣工要更好些。她的那点三脚猫功夫,都不够看的。


    现在好了,阿福这个建议一提,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这些年跟在自己男人身边,自然是学得了不少的。辨认一些简单的草药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所以,日后若能以采药为生,是很不错的一条路。


    “当然得空,我有什么忙的?要忙也是等书文成了亲后,有了孩子再忙。”


    两人说干就干,约好了明天就去。


    这般约定好后,各自回家。


    回了家后,叶雅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吴容秉。


    吴容秉问她:“是哪个山?”这是在城里,肯定不会是溪水村的那个山。


    但这附近的山,比起溪水村的山来,可是深了很多。


    叶雅芙:“就是城外的紫霞山。”


    吴容秉闻声,喉结滚动了下,一时沉默住。


    见他神色不对,叶雅芙问:“怎么了?”


    吴容秉这才慢慢搁下手中书,然后手转着轮椅,面对起妻子来。


    他很郑重说:“紫霞山比较深,里面可能有狼群出没。”


    “我知道啊。”有关紫霞山的相关危险,桂花婶子都同她说了,“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话虽这么说,但叶雅芙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山里的危险,她是知道的。以前大学实习时,就有高他们一届的师哥师姐提过,说有人进山采药被狼叼走过。


    可这种事情,毕竟是小概率事件。遇到的概率,可能比坐飞机遇到事故还小很多。


    只要万事小心着些,就行了。


    见她一副并不惧怕危险的态度,吴容秉有一瞬的沉默。握在手中的书,也渐渐被卷起。他握住书的手用了些力道,手背渐见青筋暴露。


    “阿福。”静默了会儿后,吴容秉才又抬起头来看她。


    而这会儿的叶雅芙,已经自觉跑去一旁书架上去找书了。


    之前吴容秉借她的那本书,她勉勉强强已经看完。因勉强看完过一本繁体字的古代书,所以,叶雅芙如今对一些繁写的字,要比之前熟悉很多了。


    但看书也讲究,她仍是想找本草药相关方面,且对她来说,我入门级别的。


    见男人没说话了,她也就没在意。这会儿,听他喊自己,叶雅芙自然应了声,问:“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手上也没闲着,还在翻找。


    吴容秉认真看着她,温柔目光轻轻掠向她秀美的身影。手上握书的力道松了,目光也极尽温柔。


    只是眉心轻轻蹙着,眉宇间,似笼起几分愁绪在。


    “我这腿恢复得很好,再等些时日,痊愈是没问题的。等我腿好了,除了抄书外,也还会有别的赚钱路子。所以,你倒无需这么拼命。”


    叶雅芙已经自己找到一本合适的书,闻声回过头来看他。


    她的眼睛很亮,又黑又亮,看着十分机灵。


    从前倒未太认真打量过她,此番这般看着人,吴容秉倒是有些惊叹于她的容色的。


    清清爽爽不施粉黛的站那儿,与从前的浓妆艳抹比起来,可是美太多。


    肉眼可见的,她的肤色白了许多,皮肤也越发细腻,如美


    玉般。


    “我没有拼命啊。”她轻轻眨眼,俏皮的钻他文字上的空子,“我只是想赚钱而已,干嘛拼命呢?”又笑说,“你放心,遇到危险,我肯定比谁跑得都快的。”


    吴容秉倒也被她逗笑起来,但却没被她这样蒙混过去,而是继续严肃说:“那山里的危险,比你想象中要大很多。有时候遇到了险境,不是想跑就能跑得掉的。”遇到狼的几率的确不大,可一旦遇到,那就是有八成的机会跑不掉。


    叶雅芙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于是正色起来,认真说:“我知道,你觉得我努力挣钱是为了你,你觉得是你的腿拖累我了。但其实不是啊。我努力挣钱,就是因为我想挣钱而已。就算没有你,我依然会这么做的。所以……你心里不必有负担。”


    吴容秉看向她,似乎一时不太能理解。


    若不缺钱,也不急需银子使,何必这般拼命的操劳?


    叶雅芙觉得,他可能还是被这个时代的一些礼教也荼毒了,一些思想变得根深蒂固。就以为,女人就该躲在男人身后,相夫教子。


    最多的,就是在家里困难时,出来寻个营生的行当,度过一下难关。


    叶雅芙觉得有必要拿自己的思想同他的碰撞一下,于是说:“若今日易位而处,是你处在我的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呢?”她微微一笑,既自信,又洒脱,“我知道,凭你的品性,你肯定会竭尽所能照拂于我。你更会义无反顾的奔赴你的锦绣前程,在你擅长的领域里,大展身手。那怎么换成是我,就不一样了呢?难道,只因我是女子吗?”


    吴容秉有认真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所以,自然也跟着反思起来。


    的确,在他固有的印象中,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也知道,万事皆有例外。


    他认为对的事,也并非就是对的。


    吴容秉沉默着,叶雅芙则又道:“其实若这个时代允许女子也考科举的话,我想,肯定会有很多女子走上仕途的路。女子也有自己的抱负,并非人人都只愿窝在那巴掌大的一方天地中,日日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的。不管是走仕途,还是做生意,亦或是别的什么,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当下就是开心的。”


    吴容秉熟读史书,博古通今,所以,有关妻子所言,他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历史上,出现过女帝,也有女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若他一直执拗于“男主外,女主内”,倒是浅薄了。


    有关这一点,很快想得通的吴容秉,释然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本来,他也不是想阻止她去做她想做的事的。他是不想她背负太大的压力。


    但如果她坚持要这样做,且这样做是开心的,吴容秉自然鼎力支持。


    如此,也算是聊得愉快了。


    叶雅芙挺开心的。


    和身边的人三观合,相处起来就不会那么的累。


    至少,他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你放心,我不会逼我去做自己不开心的事的。”


    “但定要万事小心。”吴容秉再次郑重叮嘱。


    叶雅芙也正色应道:“我会把你的话牢记在心的。”


    见如此,吴容秉便也温柔回以一笑。


    “帮着桂花婶子他们搬家,你也累了一天,去歇着吧。”吴容秉关心。


    叶雅芙的确觉得累,本来还打算烧一锅水好好泡个澡的。现在就只想去躺着。


    算了,先歇息吧,明儿上山采完药再回来好好洗个澡。  。


    桂花婶子家有车,张书文和张郎中去木匠铺和医馆,皆靠步行即可,用不着车。所以,这车自然被桂花婶子赶走,搭着叶雅芙出了城,一道往紫霞山去了。


    这紫霞山果然比溪水村的山大多了,才出城去,老远的,就瞧见了那绵延起伏的伟岸身影。


    车停在了山脚,二人徒步进山。


    这山四周附近没有村落,所以,人迹罕至。除了她们两个背着背篓来采草药的外,几乎是不见别的什么人。


    山深,山里的宝物自然就多。


    像叶雅芙这种懂草药的人,很快,就采得了满满一背篓的草药。


    这还没怎么往山里去,才只是在山的边缘而已,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收获。


    虽采得的都是些寻常常见的草药,但若是这里的草药好采的话,一天下来也能有不少收获。


    如今是蹭桂花婶子家的车,等之后自己有车了,可以和桂花婶子一家一天的赶车来。有车在,背篓满了可以先送车上,之后再继续进山去采。


    甚至,中午饭也可以自带干粮来吃。


    这样的话,一整日的功夫都耗在山上的话,一天得采得着不少草药。


    若是一天的收获丰盛的话,往后不必日日来。可隔两日进山来一次,另外的时间,就只留家里铺晒草药、卖草药,以及做些别的。


    如此这般,叶雅芙已经把之后的事都计划好了。


    有计划,做起活来更是干劲满满。


    桂花婶子在辨识草药这方面不如叶雅芙,但即便如此,有叶雅芙陪着在一起,两个人同进同出,互相鼓励,她一天下来,也收获不少。


    那马车上,车厢里已被塞得满满。


    其中三分之二的草药是叶雅芙的,另外的三分之一是桂花婶子的。


    日头偏西后渐渐落下山去,时辰不早了。


    纵然还有些舍不得,但也不得不离开了。


    这里人迹罕至,白日时还好,等晚些了,肯定不安全。


    所以,叶雅芙当机立断道:“我们回吧,过两天再来。”


    桂花婶子自是听她的。


    第56章 第六十六章除了采药来卖,还想做些面……


    吴容秉人虽在家,但心思却不在眼前的手头之事上。他思绪早飘得老远,牵挂在了妻子身上。


    虽她之前也晚归过,但之前却不是像今日这样,去的那等险恶之地。


    虽说不是一个人独去的,身边有桂花婶子陪着。可毕竟两个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真遇到什么,别说是恶狼了,就是地痞流氓,也得遭些罪。


    坐在窗下,窗户被支开着,吴容秉一直时不时便抬眸看向院子门前。


    而此刻脑海里,也时不时会闪现从前她身影出现在院门前的场景。甚至,他内心一直期盼着她身影能够赶快出现。


    从日头偏西开始便在担心,这会儿,日头早已经西沉下去,天渐渐暗沉下来,整个天幕被青黑笼罩。


    天越暗一些,他心中的担忧便越多一分。


    直到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吴容秉索性丢下手中书和笔,手转着轮椅出了门,往院子里来。


    隔壁院子,张郎中也因担忧寻了过来。


    他才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了院子里吴容秉的身影,心中知道他也是担忧,于是说:“你且家里等着,我迎着城门的方向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吴容秉很想说同他一起去,但想到自己实际情况,也就罢了。


    若此刻非要跟着去,反倒是耽误时间。


    吴容秉纵再着急,也分得清轻重。


    只是,张郎中才转过身去,就听巷子口传来了熟悉的女人的笑声。


    他对那笑声太熟悉了,心下立时松了口气。


    “他们回来了。”朝吴容秉丢下这句后,张郎中往巷子口迎去。


    吴容秉自然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整个人瞬间轻松下来。


    他手转着轮椅,也慢慢往院子门外去。只是没再继续向巷子口迎去,而是静坐在了院门前的狭窄巷中等候。


    冯桂花一瞧见自家男人,立刻就说:“今日我跟阿福第一天去紫霞山,就收获满满。瞧这车里,堆满了我们采来的草药。”


    张郎中却不在意这个,只是说:“怎的到这么晚才回来?”他声音温缓,语气间不见责备之意,只有满满的关心。


    冯桂花已从车上跳了下来,自然也知道今日是晚了些,害得丈夫担心了。


    她解释:“第一次去,没算好时间,所以回来得晚了些。但我们从山脚往回赶时,天还大亮着,也没想到,还没进城,天就暗了。今日起,心里有时间了概念了,下回必不会再晚归。”她和阿福约定好了两日后再去,到时候,就再提前些时辰回来就是。


    一旁叶雅芙也从车上跳了下来,笑着向张郎中打招呼:“张叔。”


    张郎中则冲她点点头:“快回家吧,你男人也在担心你。”


    此刻这种气氛烘托下,“你男人”三个字说得叶雅芙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不知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觉有些温热,也有些别扭。


    “那我就先回去了。”草药就先放车上,等明儿一早再搬回去在院子里铺晒。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透,只靠微薄的月光识人。


    之前离得远,并未瞧见自家门口也等着个人。这会儿走得近了,便瞧见了那团黑影来。


    等到走到他跟前时,叶雅芙这才能看得清楚吴容秉的脸。


    又想到方才张郎中说的“你男人也在担心你”那句话,叶雅芙心里一时间也不知是何滋味。


    这一刻,她才清晰的感觉到,她同这吴大郎是两口子。他们,还有康哥儿,他们是一家三口,他们在过日子。


    虽然他们自己彼此都在守着约定,知道不过是搭伙过日子。但外人眼中,他们的的确确是夫妻。


    法律意义上,他们也是夫妻。


    “第一次进山去,没把握好时间,所以今日回来得晚了些。”她觉得自己该向他解释一句。


    就算不是夫妻,只是朋友关系,既知他有担心自己,叶雅芙觉得总该是说一句的。


    只要她人好好的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吴容秉旁的话什么也没说,只让她赶紧进屋来歇着。


    吴容秉在家自然早早的做好了暮食等着,仍是面疙瘩汤。但不知是她饿极了的缘故,还是如今吴容秉的厨艺有长进了,她竟觉得今日的疙瘩汤意外的好吃。


    累了一天,中午就只就水吃了些干粮。这会儿,叶雅芙一口气就炫了两碗疙瘩汤。


    还能再吃,但她却忍住了。


    叶雅芙大口吃饭时,吴容秉就坐桌子的另一旁看着。看着她几乎可以说是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


    见她吃完了第二碗,撂下了筷子后,知她是饱了、不会再吃了,于是吴容秉道:“锅里烧了热水,这会儿估计水温正合适。”见坐对面的女子忽而朝自己投来明媚的目光时,似眼中略有困惑之意,吴容秉则脸上笑意更深了些,解释说,“你昨儿不是说想洗个热水澡的吗?”


    叶雅芙的确说过,但却没正经的同他提起。而是望着桂花婶子一家给她捎带回来的那只浴桶时,嘀咕过一句。但昨儿实在累,且帮忙搬完家后也不早了,就说今天再洗吧。


    今天去了山上,出了一身的汗。虽也仍是累,但她却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所以,原是打算再累也要烧水洗个澡的。


    没想到,她正打算起身去托着疲惫的身子烧水呢,却被告知,水已经有人给她烧好。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叶雅芙心中十分惊喜。


    “太好了。”既心中高兴,也没扭捏着不愿表现出来,叶雅芙就大大方方把自己心中的雀跃完全展现在吴容秉面前,并郑重向他道谢,“谢谢你。”


    吴容秉却说:“不过是一些小事情,谈什么谢?”若要谢,是他该谢她才对。


    若无她于黑暗中强拉了他一把,他也不会有如今这些。


    必还仍然窝缩在溪水村的那间东厢房里,一辈子只以儿子相依为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他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后,他的心理会不会扭曲变态起来。也不知,往后漫漫余生,他要怎样一日日去捱过。


    她就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


    叶雅芙去打水泡澡后,吴容秉则继续留在厨房内,慢慢收拾着厨房里的碗筷。


    原身子就十分疲乏,这会儿泡了差不多两刻钟的热水澡后,更觉困意席卷而来。


    连水都没倒,直接就歪去床上抱着枕头呼呼大睡去了。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已天光大亮。


    已是仲夏时节,晨起时已不再有初夏时的微凉,而是一大早就挺热。


    天也是亮得越来越早。若搁她刚穿越来那会儿,这个时辰估计天也刚有亮意,但这会儿,却是天已大亮。


    觉睡得好,昨儿那一身的疲惫之意早没了。此刻,只觉浑身神清气爽。


    好好的伸了个懒腰后,叶雅芙便又充满干劲。


    吴容秉已经准备好了暮食,她匆匆吃了后,就立刻去了隔壁桂花婶子家。


    隔壁院子里,冯桂花夫妇已经把他们自己家的草药拿下了车,并铺晒在了院子。


    瞧见叶雅芙来,冯桂花立刻笑说:“正要把车赶去你家门前呢。”


    之后,在张家夫妇的帮忙下,叶雅芙夫妇这边院子里,也铺满了草药。


    看着院子里被铺得满满当当的草药,叶雅芙心中快慰。


    如今正是仲夏,日头极好。等晒个两日,便可拿去药房卖了。


    当然,叶雅芙如今捣鼓这些草药,也不只是为了拿去卖。她心里有一个想法,想用她平生所学,再结合古代这比后世丰富得多得多的草药品种,去研制出一种种有针对性的护肤品来。


    之前在溪水村时,她有采过这里的芦荟敷脸。自己试了多次后,发现效果极明显。


    所以,这次去紫霞山,她也特意去寻了和之前在溪水村时差不多的芦荟品种。另外,还采了白芷等一些可以护肤养颜的草药。


    这两日,除了在家翻晒院子里的草药外,她还打算多看看书,结合古方以及自己所学,研究一下护肤品。


    古代的人自然也会调制这些护肤品的,甚至很多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独制的秘方。


    叶雅芙也有心想研制出一个秘方来,只有与众不同,方才有其价值。


    上午,才忙完坐下,那柳家公子又过来了一趟。


    如今这柳公子算是家中常客,瞧见他来,叶雅芙夫妇也都见怪不怪了。


    那日,柳世昌在姜氏面前提起的,要亲自去溪水村里请了吴家伯父也进城住,倒不是随口一说。他是真有这个打算。


    只是这两日比较忙,便把这事儿一时抛在了脑后。


    这两天忙完了生意上的事后,突然想起来,若真去请吴伯父进城,此事总得同吴家大哥商量一番。所以,趁着这会儿得空,柳世昌便就寻来了甜水巷。


    这柳世昌虽是吴二郎的舅兄,但经过几番相处下来,叶雅芙夫妇对其品性还是认可的。


    所以,既人家有心结善,他们夫妇二人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这会儿登门做客,夫妇二人也是极热情的招待。


    叶雅芙说要去烧水泡茶,柳世昌立刻将人拦下:“嫂嫂不必忙了。”他也立刻表明了来意,“今日过来,是有件事同兄嫂请示一下的。”


    这柳世昌话说得实在客气,夫妇二人对望了一眼,皆是一脸狐疑,并不知他要请示什么。


    “柳兄要说什么,但说无妨。”吴容秉问。


    柳世昌这才把那日姜氏特意去他们柳家“负荆请罪”一事给说了,也把他当时说要请了吴伯父入城的事也说了。


    “我想着,吴伯父是兄嫂的父亲,若真去请了伯父进城,还得问一下兄嫂一件。”


    原是说这个。


    吴容秉目光冷淡下去了些。


    对自己这个父亲,他做不到彻底割断了血缘亲情,但也的确是失望。


    如今,他一心庇护的继妻、继子,只顾自己进城逍遥自在,把他一个人遗忘在那乡下的角落……说不定,日后都没打算再与他相聚一堂。如今二郎已经不需要他的庇护,他于二郎母子来说,算是没有可用之处了,就被弃如敝屣了。


    不知道,如今他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想到他眼下处境,也觉可怜。


    但若要吴容秉立刻与他冰释前嫌,吴容秉也做不到。


    所以,他在心中琢磨了会儿此事后,便才看向柳世昌道:“此事柳兄定了主意就好。”


    这就是对他此举没意见,算是应了他的话。


    柳世昌立刻笑说:“我那妹婿得其继父教养多年,如今学有所成,又怎可弃了老父在乡下不闻不问?纵是他们母子做得出来,不怕人诟病、笑话,身为姻亲,我们柳家也不会坐视不理。”甚至,柳世昌都想把此事捅去县学去,倒让县学里的那些教谕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们教出来的好学生。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柳世昌如今是无所谓这个妹婿的前程了,甚至,还觉得他自此断了前程倒还好些。


    免得,日后他得了锦绣前程,他们母子二人更不会让妹妹有好日子过。


    从前择这门姻亲,除了因妹妹喜欢外,柳家也是有想等日后吴二郎飞黄腾达后,攀附吴二郎的意思的。柳家是生意人家,若能朝廷有人,往后于生意上也有诸多便宜。


    但眼下,柳世昌却不敢


    再去多想这些。他可以不要那份“攀附”,只愿自己那傻妹妹可以不必受人耍弄、不必委屈。


    所以,既然吴二郎母子先对柳家不仁,那也别怪柳家对他们不义。


    柳世昌是聪明人,会看人、看事。他知道,吴二郎母子今日是如何对待那吴老爷子的,日后,也是一样的对待他妹妹、对待柳家。


    这样的人,不是友,而是敌。


    既是敌,不是妹妹良缘,还是趁早斩断关系的好。


    第57章 第六十七章柳世昌对付吴二郎母子……


    得了吴容秉准许后,离开甜水巷的柳世昌,立刻打马往城外去。


    差不多在村里人家都用午食时,他抵达了溪水村村口。


    这会儿正是正午时分,且天又热。坐在高头大马上一眼望去,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瞧不见。


    还是又往前赶去了些,寻到了户人家,翻身下马来,敲门问了吴家的去向,那人才告知说:“吴家?吴家如今大半的人都搬走了,就只剩吴夫子一人还留村内,你找谁?”


    “在下正是找吴夫子。”求人办事,柳世昌态度自然十分恭敬。


    那人立刻就说:“那这会儿功夫无需去他家里,他人不在家。”然后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你往那边去,一直走到头,路的尽头有一间书塾,他这会儿应该在书塾里。”


    “多谢老伯告知。”柳世昌拱手。


    但抬头望了望天,只见青白的天空中,一轮烈日滚滚燃烧着,似是要把这大地给烧干般。


    这会儿蝉鸣声不绝于耳,便是这会说话的功夫,眼前老伯手中也在摇着把蒲扇。


    柳世昌便笑着,又问:“这会儿是用午食的时间,怎的吴夫子不回家去?怎的中午也得教村里孩子们上课吗?”


    那老伯这才沉叹一声,摇头:“回家?如今那吴家大宅子里,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回家去做什么?回家去也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呆着,还不如同孩子们在一起呢。”老伯又说,“那吴夫子可怜见的,饭都没得吃,还是里正实在看不过去,让他婆娘每日多做一份饭,给那吴夫子吃。不过,吴夫子教书大半辈子了,有银子使,每月给里正家饭银的。”


    听这老伯这样说,柳世昌倒也觉得那吴家阿伯日子实在清苦了些。


    说了半天,还不知这人是谁呢,老伯问:“你是谁?同吴家是何干系?此番寻来,又是做什么的?”也是这会儿戒备了起来,怕眼前的年轻后生不是什么好人。


    又暗怪自己刚刚话说得多了,还没弄清楚人家身份呢,就把吴家老底儿揭得干净了。


    柳世昌想了想,只笑说:“我是吴家大郎的朋友,受吴大郎嘱托,接其父进城的。”


    那老伯道:“果然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同养子就是不一样。”又可惜,“吴家大郎,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命不好,摔断了腿。否则,如今那吴二郎哪能那般风光。是他继兄断了腿、彻底没了前程,那吴夫子才去一心栽培他的。没想到,结果养出了个白眼狼儿来。”


    柳世昌心中有数,只向这老伯道了谢后作别。


    等柳世昌牵着马往老伯给指的方向去后,老伯才同左右探出头来问什么情况的邻居们说:“是吴家大郎的朋友,来接他爹进城去的。”


    于是邻居们中有人说:“吴大郎不是从老吴家单分出去过了吗?按着律法,是无需再奉养那吴夫子的。倒是那吴二郎……他虽是养子,可他自幼便得吴夫子养育之恩,他可没单分出去过,他怎么不着人来把人接去城里。”


    另外一个哼道:“他?当时吴家闹起来的时候,你们没看出来那对母子的贼心吗?那吴二郎到底读过书,还沉得住气,城府也够深,明面上没怎么样。但是他那娘……当时撒泼那个样子,当真是吓人。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我可不敢相信曾经那个温温柔柔的吴家太太姜氏竟是泼妇。不,比泼妇还要可怕。啧啧,吴夫子遇到这对母子,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对于半月之前的事,如今村民们议论起来,仍是津津乐道。


    吴二郎母子在这村中的名声,皆因那次败尽。


    也正是如此,姜氏才不肯再在这里呆下去,只一心想跟着儿子进城去生活。


    柳世昌寻到了书塾,找到吴兆省后,他十分礼貌的拱手作揖。


    吴兆省自然认得他,他是二郎媳妇的哥哥,二郎成亲的时候见过。


    但如今吴兆省对姜氏母子没个好印象,所以见到这二郎的舅兄,也是没个好脸色。


    “二郎让你来的?”吴兆省冷冷问。


    柳世昌说:“并非妹婿叫晚辈来的,是晚辈实在看不过去眼,这才自作主张请伯父进城去住的。”


    听说不是二郎叫他来的,吴兆省脸色更是黑沉了些。


    “他没叫你来,你来做什么?”


    柳世昌这才说:“是晚辈实在看不下去眼,这才来请伯父进城的。妹婿母子,包括一双弟妹,俱都在城内,只留伯父您一人在乡下,实在说不过去。”又说,“我知伯父您担心什么,但那宅子是我柳家的资产,并非妹婿母子的,所以,其实晚辈来请伯父,才更名正言顺。”


    那宅子的确是柳娇蓉的陪嫁,但因不是最近买的,是早几年就买好了的。


    所以,那房契上,写的是柳世昌名字。


    但既作为妹妹嫁妆,柳世昌自不会贪墨了去。所以,当时妹妹出嫁时,柳世昌向妹妹承诺过,会去官府报备,在房契上把名字更改过来。


    但因这些日子忙,这事儿就没急着去办。


    所以如今,这宅子还是柳世昌的。


    吴兆省如今算是彻底看清了那对母子的为人,知他们母子皆是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之辈。


    那对母子当真是薄情寡义,眼看如今有了别的倚仗,二郎又小有才名,不需要自己了,便就一脚把自己踢开了。


    他自己也有过反省,只觉自己如今这般下场,实在是报应。


    当初,他听了姜氏的话,放弃了给大郎治腿,只一心供养着二郎。之后,又在大房夫妇同姜氏母子有争执时,只为自己耳根子清净些、能趁早的息事宁人,他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评理,只选择站在姜氏母子这边。


    他对不起大郎。


    他做了那么多违背天理、对不起吴家列祖之事,如今晚年凄惨,实乃是他受的报应。


    这半月来,他自己心内也有反省在。


    他自己造的孽,如今自己受着这份报应,毫无怨言。


    “我自己在这乡下过日子挺好,也并不想再见到那对母子。所以,柳公子还请回吧。”


    柳世昌说:“可那宅子里,不只有那对母子,还有伯父的一双儿女。难道,伯父连那双儿女也要一并放弃了?那虽是姜氏子女,可也是伯父您的亲骨肉。难道,您就不想亲自教养他们了?”


    吴兆省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思念。只是……他们母亲能给他们带去更好的生活,他们显然是跟着他们母亲更有前景的。


    但想到那姜氏的为人,吴兆省也怕她会把那两个孩子给教歪了。


    正迟疑着……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猛然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脸的不解,问:“你可是二郎的舅兄,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又皱眉,开始戒备起来,“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柳世昌看出来了眼前长辈对那对母子的厌恶,考虑了下,这才说:“因为我看出来我那妹婿对我妹妹并非真心,而那位姜氏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母子做了利用、伤害我妹妹的事,我也不想他们有好日子可过,所以便想请伯父进城。难道,伯父就不想离自己那双子女更近些?难道就愿他们母子日子过得潇洒恣意吗?”


    吴兆省当然不愿。


    所以,柳世昌的话,令他犹豫了。


    但也没立刻就答应他,只说:“还请柳公子先回去,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柳世昌知道他犹豫了,便也没再多劝,只


    又说了句:“便是如今进了城去,那姜氏也仍不愿放过吴大郎夫妇。这一次,是背后暗搓搓的唆使我妹妹去吴大哥那儿闹,还欲毁我清白,我这才受不了的。那姜氏夫人,报复心极强,甚至不惜毁无辜者的清白也要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我们柳家招惹不起。”


    “伯父,您如今也算是同那对母子结下了仇怨。就算您甘愿忍下那口气,不愿再生出诸多事端来,人家也未必肯答应。您为省事,不愿去主动招惹他们,说不定人家此刻正在盘算着怎么对付您呢。”


    吴兆省听了这些话后,很是吃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实在正常。


    柳世昌离开后,吴兆省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接受柳世昌的邀请去城里同姜氏母子斗法。


    他没有对不起姜氏母子的地方,他们实在不该这么对待他、对待吴家,以及对待吴家的孩子。


    所以次日一早,吴兆省便去找了里正。接下来,交代了一下书塾里的相关事务后,便收拾了包袱,离开了溪水村。


    进了城后的吴兆省,直接找去了柳娇蓉陪嫁的那栋宅子。


    出来开门的门房见是生人,立刻问:“你找谁?”


    吴兆省便自报了家门:“我是这个家的老爷,家里的秀才公乃我儿子。”


    如今家中一应大小事宜都是夫人拿主意,夫人赏罚分明,手段厉害,规矩也森严。所以,小门房不敢自己拿主意,只能说:“劳烦等候会子,我去禀明夫人。”


    吴兆省却伸手一把挡住欲要合上的门,他健硕的身子直接挤进了门去,道:“禀明夫人?好,我现在就亲自去寻你们的夫人去。”


    吴兆省径自往内去,那门房立刻跟在后面追:“您不能进去!您到底是谁?为何硬闯私宅?您再不出去,我可报官去了。”


    吴兆省则说:“要报官只管去报,你看官衙的人来了,到底是恭敬着我,还是敬着你们夫人。”


    “你们夫人住哪个院子?”这里比家里的宅子大得多,而且又是第一次来,也怕不小心闯进儿媳妇院儿里,反惹尴尬。


    这两进的宅子虽不算小,但也的确不算多大。前院里的哄闹声,自然传去了内院。


    范嬷嬷打探清楚了情况后,立刻跑着去姜氏跟前禀告。


    姜氏听说那吴兆省还真进城来了,又是吃惊又是生气。


    那日那柳家公子说要去请了他也进城来生活,原以为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他还真去请了人来。


    姜氏太知道了,如今夫妻二人虽未和离,但其实早不是从前那般和睦的关系。


    虽未明着撕破脸,但感情到底是有了隔阂了。并且这个隔阂一旦存在,就不会再消下去。


    他不来,自己是这宅子里唯一的长辈,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他一来,凭着身份,便强压了自己一头。往后的日子,只要有他在,必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潇洒恣意。


    姜氏实在不知道那柳家公子为何要这样做,不由恨得攥紧了拳头。


    第58章 第六十八章夫妻vs父子


    前院中庭里,吴兆省还在大声喊着“姜桃”。


    姜氏实在听得不胜其烦,怕他再这样大喊下去,也会惹来左右邻居的围观。这宅子虽大,院墙也高,不至于有一点风吹草动的,隔壁都能听到。


    但再大的宅子,再高的院墙,也架不住他这样大声的一直喊啊。


    何况,家里几个孩子还在,若她一直避而不见,也不是法子。


    所以,姜氏此刻哪怕再心烦意乱,再不愿见外头的那个男人,再厌恶他……也得忍着这恶心出门去见。


    “算了,你去叫他进来吧。”姜氏打发着范嬷嬷去。


    范嬷嬷应声后,立刻迎去了前院。


    而这时候,柳娇蓉并吴三郎姐弟两个,也都纷纷闻声赶来了姜氏这儿。


    瞧见他们三个,姜氏更是头疼。


    “你们来干什么?都回自己的住处去吧。”姜氏冷着脸发话。


    吴心莲很听母亲话,立刻就要回去。


    吴三郎却不肯,摆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想见见爹,我都好久没见到爹了,我想爹。”又闹着说,“我不想在城里呆了,我想回溪水村去,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他想回溪水村去,同书塾里的玩伴们一起玩、一起读书。


    他想住以前的宅子,他喜欢自己以前的房间。


    他也喜欢每日跟在爹爹身后去书塾,然后认真读书。


    在这里,他每日都很无聊。没有人和他玩儿,想见娘一面,还得等人通禀,不能随时想见就见。


    娘说这是规矩,大户人家家里都这样。


    姐姐也说这是规矩。


    可他不喜欢这样的规矩。


    他喜欢以前的生活,他想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去。


    柳娇蓉见小叔子说得可怜,便帮他求情道:“娘就让三郎见一见爹吧,爹都找过来了。”公爹婆母在闹矛盾,矛盾的原因她清楚。


    这件事,还是因那二百多两银子而起。


    细算起来,又是那叶氏的错。


    若非有她那日的胡搅蛮缠,这个家也不至于闹得至此。


    或许说她胡搅蛮缠有些过分,但她那日那样的闹,的确是不给婆母和自己相公再留情面的态度。


    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她的立场,她自然是心偏向自己相公以及相公的母亲的。


    也等不到姜氏发话,外头,范嬷嬷就已请着吴兆省进门来了。


    吴三郎瞧见父亲,立刻朝他扑来。


    柳娇蓉看向公爹,虽没太热情,但也礼待。


    反观吴心莲,对父亲的态度就冷淡多了。


    虽也喊了他一声“爹”,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心,以及脸上嫌恶的表情,皆彰显着她此刻对父亲的不满。


    她觉得父亲还读书人呢,此刻的样子,同乡野村夫有何区别?


    吴兆省对儿子和女儿倒是一样的疼爱,久不见这双儿女,这会儿见了面,吴兆省堂堂七尺男儿,竟红了眼圈。


    “既见了礼,你们都先出去吧。”姜氏仍是打发着他们走。


    只有把他们支开,有些话才好说,有些情绪也才好发泄。


    吴心莲极听母亲话,立刻就蹲了下身子,转身就离开了。


    柳娇蓉不想掺和进公婆的事当中来,既见过公爹、全了礼数,她自然也作了别。


    最后就是吴三郎了。


    吴三郎很不舍父亲,依依惜别着。最后离开时,也是一步三回头。


    直到三个孩子都离开这间屋后,这夫妇二人立刻都变了脸色。


    方才在孩子们面前,吴兆省脸色不错。姜氏虽脸上有嫌恶和不耐烦,但也有所克制。


    这会儿,只夫妇二人呆一块儿时,谁也都不装了。


    吴兆省已经彻底认清了这对母子,彻底认清了妻子的为人,便是妻子这会儿再装,他也根本不会信。


    有些芥蒂和隔阂一旦产生,就不会再消除。


    当然,姜氏如今也无所谓丈夫。左右二郎有了出息,日后前程无量,他们母子早不是从前需要倚仗他时的状态了。


    “你就该继续留在溪水村,继续当你的教书先生,何必进城来呢?”一见面,姜氏言词间就不乏嘲讽意味,“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着来一起生活呢,谁想得到,你竟还真舔着脸跟过来了。”姜氏对其极尽言词羞辱,就是因知他自尊强、好面子,是为赶他走。


    但吴兆省如今看清了姜氏真面目后,心中对其是百般怨恨。所以,她越是激自己,越是不愿自己


    留这宅子里生活,他就越是不如她的意。


    “这是我儿子儿媳的宅子,你能心安理得的呆这儿,我为何不能?”


    姜氏立刻冷了脸,呸他道:“你儿子儿媳?你真正的儿子儿媳妇,这会子在甜水巷那贫民窟窝着赁屋子住呢。你想留城里也行,去找他们去啊。”


    吴兆省故意用她的招数对付她,继续把“不要脸”三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个大儿子已经单分出去过,另立门户了。可二儿子却还是同我一个户头。只要我在一日,我们父子两个就不可能分家。谁要是敢说二郎不是我儿子,那就去官衙,去县老爷跟前说道说道。”


    “你休拿县老爷唬我!哼,难不成在县老爷跟前,你还能比二郎有脸?”又打击他,“你四五十岁的人了,连个秀才都没考得上,你好意思自称为读书人?我二郎不过是受你点恩惠,便早早中了秀才,你当年可是得整个吴家托举,一家子人举着你,你都没考得中,可见你根本就是个没用的男人!”


    姜氏所言之目的,就是为打击吴兆省。可今日她连连失利,不但没有能够打击得到跟前男人,反而是被他气得够呛。


    而吴兆省则是进城来之前就一再的告诫了自己,不论她怎么对自己,他都不失望、不生气。他此来目的,就是为给她添堵,不让她好过的。


    所以,以前她若说他没用,他必会动怒,并把这件事当真。


    而现在,她的这些话,对他毫无影响。


    甚至,吴兆省回击道:“当初大郎二郎同样的条件下读书,大郎都是秀才了,二郎还连个童生都不是。兄弟二人不过差两岁,资质却相距甚远。若非我大郎摔了腿,没了前程可奔,我会把所有心力都倾注在二郎身上?二郎如今有的这一切,都是抢了他哥哥的。”


    “那是你自己儿子不争气!是他没那个命!”姜氏竟笑起来。此时此刻,她对自己曾经的杰作可太满意了。


    时至今日,她都庆幸自己当初下手对付了吴大郎。


    若非他断了腿,她的儿子如今又怎会有这样的前景可奔?


    可这个秘密没人会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之前不会有人怀疑,之后就更不会。


    得意之余,姜氏又告诉他一件事:“你儿子进了城后,就忙着治腿了。这腿才治上,还没见好呢,他竟就等不及了,竟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可你猜怎么着?人巴巴跑去县学里,可县学里的老师们都将他拒之门外。他以为,这还是四年前?他还那么的耀眼夺目,呼风唤雨吗?如今县学里,早不记得有他这个人了。就算记得,他一个废人,谁又把他放心上去呢?”


    “哈哈哈!”这事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越想起这事儿,姜氏心里就越是快活。


    他吴大郎,如今在县学里,当真是个笑话了。


    这件事,倒是刺激到了吴兆省。所以吴兆省这会儿双拳紧攥,捏得“咯吱咯吱”响。


    他平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彻底放弃自己儿子,而听了她的谗言,把精力和钱银都倾注在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之亲的人上。


    也恨自己愚蠢,读了一辈子书,结果竟栽在了女人手上。


    “我儿子不好过,你和你儿子也别想好过!”吴兆省已经想好,既进了城,选择了来掺和他们母子的生活,给他们添堵,他就必会把添堵进行到底。


    吴兆省要在这宅子里住下,谁也不能赶了他走,吴二郎也不能。


    所以,哪怕吴二郎心里很是愤怒,也是极力去克制住了自己脾气,并劝母亲也想得开些。


    不要把目光拘泥在这些小事上,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如今他秋闱在即,最重要的是名声。若继父为此闹去县学,对他名声也不好。


    “他如今来城里住,倒也有个好处。他自己亲儿子都不养他,我一个养子却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传去县学,县学里的教谕们只会夸我赞我。换个角度想,这也是于我日后官声有利之事。”


    姜氏倒被儿子的这番话逗乐了,也暂时熄了心中怒火。


    “可有他在,实在膈应。而且,他来者不善,之后还不知得给咱们母子添多少堵。”姜氏还是觉得自在潇洒的日子被打扰了,实在可恨,“那柳公子……不知心里怎么想的,竟真把他请进了城来。”


    吴二郎蹙眉,一时倒也猜不出舅兄心中所想。


    舅兄这个人……心思和城府极深,为人也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


    别看他年轻,但见过大世面。如今,柳家一应家业都是他在打理,柳老爷倒退居幕后去了。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就开始掌家里生意,若无手段,怕也做不到。


    那日,母亲撺掇着柳氏去甜水巷闹,听说后来是舅兄赶了去,为那叶氏解了围。所以不知,是不是那次之后,他心里对他们母子生了什么嫌隙。


    但那次后,他对自己也还如从前一样,并未看出什么变化来。


    他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


    “这柳公子不是他妹妹,不蠢笨。往后娘在他面前,说话、行事,还是得多顾虑一些的好。”吴二郎提醒。


    姜氏也有反省过,又听儿子这样说,她自然连声应是。  。


    吴兆省安顿下来后,又去找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吴三郎很愿意跟着父亲,但吴心莲却以“要好好读书、做绣活”为由,拒绝了见父亲。


    女儿的态度如此冷淡,吴兆省自然心里有些数了。


    “你姐姐最近在做什么?”吴兆省问儿子。


    吴三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知,道:“大姐最近很努力,一直躲她自己屋子里,不是读书就是刺绣。听说,娘还要给她找个琴师教她弹琴。总之,她也不愿跟我玩儿了。”


    吴兆省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怕是想在这城里寻个好人家。


    想寻个如意郎君不是坏事儿,吴兆省不怪女儿。


    这会儿,他心也还挂念着长子,内心好生挣扎一番后,才对小儿子道:“想不想见你长兄?爹带你去见见他们好不好?”


    吴三郎当然想,立刻拍手,开心起来:“好哦,去见大哥,去找大嫂。”


    见小儿子很愿意,吴兆省心里也松了口气。


    其实如今,他有些羞于再见长子一家三口。若是小儿子也不情愿的话,他倒是没了理由和勇气去见他们。


    如今见他极愿意,他倒也算给自己寻了个去长子一家的借口。


    “那现在就去。”  。


    今日又是个大晴天,叶雅芙坐窗下看了会儿书后,便出来把院子里铺晒的草药翻了个边儿。


    才翻晒好,正拍手起身,一个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了院子门外的人。


    看到公爹吴兆省时,叶雅芙着实愣了下。但很快,便含着笑意迎了过去,一边给他开门,一边问:“爹怎么过来了?”


    开了门后,才瞧见,公爹身边还跟着三郎。


    “三郎也来了啊。”叶雅芙笑着向小叔子打招呼。


    吴三郎立刻喊道:“大嫂。”


    “快都进来坐。”叶雅芙招呼他们父子。


    而这时,吴容秉自然也听到了门前的动静。透过支开的支摘窗,朝门口望了过来。


    看到是父亲,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嫌恶,也没有喜悦。


    他只是搁下了笔,手转着轮椅,从屋里迎了出来。


    虽分了家,父子间也有些恩怨,但却


    不是结了多大的仇,自然不会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不见面不会想念,既见了,自要打招呼,喊他一声父亲。


    吴容秉手转着轮椅走到了堂屋门前后,笑望着院子里的父亲打招呼。


    看了长子一眼后,吴兆省羞愧的低下了头,也避开了目光的直视。


    吴容秉自然也看出了父亲的惭愧和不安,他也垂下眼睑,此刻心中一时也不是个滋味儿。


    他不是个记仇之人,但也不会大度到全然不在乎过去的一切。


    尤其是自己处于人生低谷时,自己亲生父亲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父子二人可以和平共处,但却做不到毫无芥蒂。


    叶雅芙目光在父子二人脸上转一圈,主动承担起圆这个场的义务来:“爹和三郎不急着走的话,中午留这儿吃饭吧。”


    吴三郎听说有饭吃,立刻说:“好哦。”


    第59章 第六十九章干回老本行


    妻子好心留饭,吴容秉自不会再撵人走。


    请了他们进门,然后吴容秉也陪坐在一旁。


    但吴容秉话不多,只是父亲带着话走,问一句他答一句。


    吴兆省先是看看儿子腿,问他是不是在治腿。之后,又问起县学里发生的事。对他在县学的遭遇,也露出了深深的同情和愧疚来。


    但对前几日县学里发生的那件事,吴容秉倒是并未多放在心上。


    “不如为父帮你去求求情?”如今吴兆省既然知道自己最该对谁好后,自然极力争取机会,“那县学里的徐教谕曾是为父的同窗,为父去,他或许会给几分薄面。”


    吴容秉静望着父亲,见他脸上担忧和愧疚的神色不是装的,他的确是有在极力为他争取机会的。他心里,对过去所做一切,对他、对康哥儿造成的伤害,的确是有深深后悔了的。吴容秉原本平静的心,也泛起了一点点涟漪。


    对父亲此刻的深深懊悔,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吴容秉深深喟叹了一声,似有万般无奈般,只摇头说:“父亲不必去找了。”去了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难道那徐教谕不知他是父亲儿子?


    既知他是父亲儿子,却仍拒绝,那就是并未把父亲放在心上,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的。


    既找了也无用,又何必再去丢这个脸呢?


    吴兆省也很着急:“那为父能为你做点什么?”


    从前需要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甚至成了姜氏母子伤害他的帮凶。眼下已经不需要他了,却又来问他能做什么。


    吴容秉摇头:“父亲什么也不必做。”


    能做的时候不做,如今想做,却是不需要他了。


    吴兆省愧疚得以手掩面。


    也有许多话想同儿子说,可细想想,又觉什么也没必要说。


    最后,也没脸再继续在这儿呆下去,只起身作别:“为父如今就住城里了,不回去了,同、同二郎夫妇住一起。你、你若还要需要为父,只管来找。这一回,但凡为父能为你做的,定会为你做。”说完,便喊了正蹲墙角同康哥儿一起玩的吴三郎,“三郎,走了。”他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留这里吃饭。


    吴三郎却有些不情愿走:“我才来,我还没同康哥儿玩够呢。”又说,“大嫂都留我吃饭了,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和他们住一起,我想住这儿,我要和大哥大嫂一起住。”


    吴兆省只能来哄儿子:“今日你大哥大嫂都忙,咱们来的匆忙,实在不好叨扰他们。等改天。改天我们来前先说一声,他们有了准备,我们再留这儿吃饭。”


    “可是……”


    “爹中午带你去酒楼吃饭。”吴兆省说。


    吴三郎想了想,这才勉强同意。


    叶雅芙自是要留人,见仍是不肯,这才没再留,而是亲自送人去了门口。


    吴兆省父子离开后,叶雅芙看向丈夫道:“这次二郎他们的做法是真伤透了爹的心,我看爹是真的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不会再与他们和平共处了。”又想到已经请了柳公子帮忙去查四年前吴容秉摔落山崖一事。


    等那件事查清楚,姜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此番公爹进了城,就算不能对那对母子有实质性伤害,但时不时给他们添添堵,不叫他们的日子那么好过,也是极好的。


    到了下午,叶雅芙正忙着在院子里捆草药,就见到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院子门外。


    那张笑脸十分熟悉,似曾在哪里见过般。叶雅芙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得起来,原是那县学里的徐教谕。


    前不久,她陪着丈夫去县学,才刚见过没多久。


    只是……他怎么找来了?


    难道,真是公爹去县学找他求了情,他看在了公爹面子上,同意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叶雅芙一边冲屋子里喊:“徐教谕来了。”一边则去开门。


    看到徐教谕来,吴容秉心中并无惊喜。但却也是迎了出来。


    徐教谕一进门就说:“那日拒绝了你,我回去想了想,心中也实在难过。这几日,更是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儿,觉都睡不好。今天,你爹登我的门来找我,我更是羞于见他。可容秉,不是老师不肯帮你,是老师实在也无能为力。而且,你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了腿,再等三年又何妨呢?”


    原还以为这徐教谕登门是答应了给当保人呢,没想到,并非如此。


    吴容秉颔首,恭敬着:“老师所言甚是,学生心里明白了。”又说,“家父冒昧打扰,还请老师别放心上,家父也是为学生之事关心则乱了,这才冒昧登了老师的门。”


    徐教谕则说:“父亲爱儿子,为儿子奔波筹谋,这是人之常情。老师对这件事,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容秉,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也很看好你的学识。可你如今、如今这腿……唉,算了,不说了。今日,你若真能把老师的话听进心里去,也不枉老师跑这一趟。”左不过,就是觉得即便他有才华,能考得中,也是虚站了个名额而已。


    何况,他如今再不是之前,未必能中。


    既如此,又何必再来占一个位置呢?


    每年哪些人能参考,哪些人得再等等,都是有一定考量的。


    除非他有本事,能寻到杭州府的人为他做保。否则,便是县令来了,也管不了县学里的事。


    知他当年很得潘县令赏识,也怕他真会跑去县令跟前哭诉求情,徐教谕默了会儿后,又提点说:“县学里的事,不是老师一个人说了算,便是县令来了,也插手不了县学里的事。”言外之意就是,劝他不必去找县令求情。


    吴容秉何等聪明之人,自是听出了徐教谕的话外之意,于是笑着应道:“请老师放心,学生必不会去找县令,令县学为难。”


    徐教谕也觉自己这样做或许有些过分,但却也不后悔今日的行为。


    该说的都说了,也没必要再留下去,徐教谕便告了别。


    徐教谕走后,叶雅芙忍不住对丈夫道:“这徐教谕,今日一来,算是把你的路彻底堵死了。”若非提前知道丈夫有杭州府里的交情和关系,且已请得了省城的人为他做保,并已从杭州府那儿报名参加了秋闱……就刚刚徐教谕的那番话,叶雅芙估计也得为吴容秉捏把汗。


    县学里不肯为其当保,断了他科考的路也就算了,竟还搬出县令来。方才徐教谕那番话,算是对吴容秉的警告了。


    想想也挺寒心的。


    曾经身在高位时,万众瞩目。如今,跌下神坛,人人避之不及。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你杭州府的那个朋友,当真可靠?”叶雅芙也有点怕那边也不靠谱,忍不住问了句。


    也是怕会再出什么意外。


    那位朋友,其实细算起来,倒不算有深交。只是五年前一次意外,吴容秉帮过他一回。


    之后二人会相互切磋学问间,意外的对朝堂、对民生等,各方面的见解都十分契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三年前,他秋闱考中了举人。


    但进京赶考时,没能考中进士。所以,先回了杭州府,打算备考三年再继续参考。


    如今,人在杭州府的南山书院做老师。


    他是富阳县人士,若县内寻不到保人,也不能走外县名额。所以,只能往上走,去省城里寻保人。


    当时从县学失败而归时,吴容秉便想到了他。


    其实这几年来,二人已无交集。吴容秉自从伤了腿后,就几乎同外界断了联系。而那位朋友呢,三年前春闱落榜,更是潜心求学。这次吴容秉给他写了封信,详细告知了近来几年的情况,重新把交情续上了。


    那人得知吴容秉近况后,十分爽快的就应了他的请求。并告知,叫他一心温书就成,名额的事,他那边保证可以敲定。


    但在可参考的函书送到手里之前,吴容秉也是没有十成的把握。


    “他既答应了,便会尽力去帮忙。”吴容秉心中对他倒是有些信心的。


    怕妻子担心自己前程,吴容秉笑着宽她心道:“放心吧,大概率是能成。”


    叶雅芙想了想,觉得他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若吴容秉还是连去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说是天意。


    尽人事,听天命。


    若真天命难违,也会坦然接受。


    “不管怎样,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差。”叶雅芙也怕他心里会不好受,便也宽慰他。


    吴容秉笑着冲她点头:“娘子所言有理。”


    差不多到傍晚时分,太阳快落山时,叶雅芙把已经晒了两个整太阳的草药全部收起来。


    张郎中那边已经通过关系找到了收她们草药的药贩子,叶雅芙把草药收整好后,直接送去了隔壁张家那儿。明儿一早,她还得跟桂花婶子一起去紫霞山上采药,所以这卖草药的事,就拜托给了张郎中。


    因有之前的教训,这第二次的进山,时间上掐算得准了些。回到家时,天才刚刚擦黑。


    回家有现成的热乎饭吃,也有烧好了热水洗澡。简单吃了几口后,叶雅芙则美滋滋去自己房间里泡了澡。泡完澡,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后,则躺去床上美美的睡上了一觉。


    夜间这一觉睡得好,基本上就可以去除身上所有疲劳。到第二日,叶雅芙觉得自己已没那么累了。


    次日一早起来时,隔壁桂花婶子就寻了过来。


    “这里是八十文钱,昨儿卖草药的钱。”说着,桂花婶子把一串以细麻绳串起的铜钱递到她面前,“你数数看。”


    叶雅芙肯定足够信任桂花婶子夫妇,不会去数:“婶子数过就行,我就不数了。”


    叶雅芙这会儿在自己屋子里,桂花婶子自也是寻到了屋内来的。瞧见她屋内的桌上摆放了许多如白芷、白芍、白茯苓等这些药材,另还有一大碗猪油,以及一些鸡蛋清,不免好奇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最近寻到一个方子,打算试试自己做面脂和胭脂水粉这些。”叶雅芙如实告知。


    “你要做面脂和胭脂水粉?”桂花婶子以为她是要做出来自己用的,“为何不去胭脂铺子里买?”


    叶雅芙笑说:“我想自己做一些,再与胭脂铺子里的那些对比看看。”


    桂花婶子这回算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不由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要做了来卖的?”见她点头后,桂花婶子忍不住的上下打量眼前之人。显然,此时此刻,是对她更生出了些钦佩之意来的。


    “阿福,你如今变了后,真是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第60章 第七十章杭州府来的朋友


    “我想自己做点生意。”她想自己创业,而不是再去给别人打工,“若这面脂膏子真研究出来了,不说比胭脂铺子里的好,只要能同他们家的差不多,我也可以自己开个铺子卖胭脂。”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着,不说每日里有多少惊喜,至少是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的。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中。


    手中存款,去除给吴容秉交的秋闱考报名费,再去除之后要付的骡车的银子外,还是余一些。


    何况,如今每个月也能稳定进账一些银子。若吴容秉今年秋闱能中,来年去京里参加春闱的盘缠,也能存得出来。


    而且,家里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在赚钱,吴容秉他自己也有挣钱的能力。


    叶雅芙不是那种付出型不求回报的人,她不会受苦受累的供养别人,结果苦了自己。所以,帮吴容秉她肯定会尽力去帮,但同时,她也不会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和梦想。


    二者得同时进行,中间取个平衡就好。


    “婶子觉得你一定能成功。”望着面前年轻女子朝气蓬勃、一身拼劲的样子,冯桂花自己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她就觉得,她有才学、有韧性儿,她性子又稳妥,她肯定做什么都能做得好。


    叶雅芙不是吃独食不愿与人分享的性子,若桂花婶子愿意的话,她想带着她一起干。


    但做什么都是有风险的,而且前期肯定是投资的多,回报少。


    得看桂花婶子愿不愿意趟这水了。


    若愿意,她们就一起创业一起干。若不愿意,叶雅芙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行。


    不管是前世在草本品牌的护肤品公司搞研发,还是如今在这古代里单打独斗,其实核心就一个,那就是不停实验,直到试到觉得满意为止。


    多一味药少一味药,差别很大。草药所放的先后顺序,以及研磨好后放一起搅拌的顺序,也很重要。


    每做一次实验,叶雅芙都会详细记录下这次实验的全部过程,然后再把实验的结果也相应标注。


    整个过程很枯燥和乏味,要不停不停的一遍遍试。


    叶雅芙打算,最近除了每隔两日去一次紫霞山采草药外。其余时间,除了吃饭和睡觉,都花在做实验上。


    之后的几日,吴兆省没再来过甜水巷。不过,吴容秉参加今年秋闱考一事,倒是有了确切消息。


    这日,杭州府的朋友亲自送了入考的函件到吴容秉手中。


    吴容秉最近的日子过得也很平静,且单调。每日除了包揽家里一应家务外,就是抄书、温书。


    卧房窗下的那张长条案,就是陪他时间最长的东西。


    天气热,白日时窗户是开着的。这日,吴容秉一抬头,就瞧见了院子门外的那道熟悉身影。


    之前虽是书信上给了回应,但只要入考的函件没拿到手中,那事情就不算是敲定了下来。


    所以,其实这几日吴容秉也并未能真正静下心等。


    直到瞧见今日程兄亲自寻上门来,吴容秉悬在心口的那股子气,这才落回去。


    “程兄。”瞧见人,吴容秉喜形于色。


    已经很久,他没有露出过这样激动且喜悦的神色了。


    叶雅芙在另外一间卧房,隐约听到了隔壁男人的声音后,便也抬头朝院子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个年轻男人立在那儿。


    而这时,吴容秉已经手转着轮椅到了堂屋来。


    叶雅芙见状,立刻也起身迎过去。


    而此刻站在门外的程思源,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吴容秉后,笑了起来。


    “多年未见,吴贤弟倒还如从前一般。不,看着,比四五年前更稳重了。”四五年前还是个少年郎,如今,已有妻有儿。


    他忽略了他腿脚上的不便,也尽力不去提、不拿他当一个残缺的人看。


    吴容秉则也笑应他话,道:“程兄亦如是。这四五年,竟半点变化没有。”


    程思源则叹:“老了,再有两年,就而立之年了。”


    “而立之年不是正当年吗?”吴容秉轻声笑着反问。


    “那倒是。”程思源也开怀大笑起来,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一旁叶雅芙,“这是弟妹吧?”


    吴容秉这才正经介绍道:“内人叶氏。”又指着程思源向妻子介绍,“这位便是之前同你说的杭州府那位兄长。”


    叶雅芙立刻半蹲了下身,问候道:“兄长好。”


    “弟妹,这厢有礼了。”程思源拱手,向着叶雅芙微鞠一躬。


    叶雅芙微微颔首回了下,立刻说:“都进屋坐吧。”


    程思源知他们夫妇必然十分在意结果,于是也不等,直接就拿出了那可参考的凭证来。


    “喏~今日特意来给你送这个的。”他也很为他高兴,“有了它,今年的秋闱考场,必有你的身影。”


    吴容秉伸手接过,如释重负。


    有了这个,其余就什么都不必担心,只等着八月里的秋闱考就行。


    叶雅芙此刻的心情,同丈夫的是一样的。


    夫妇二人热络的请着程思源进屋去坐,请了人进堂屋坐下后,叶雅芙则赶紧转身去厨房里烧水泡茶。


    前几日,她又买了盒新茶。这会儿招待这样的贵客,正好用得上。


    堂屋里,程思源同吴容秉寒暄一番后,二人便很快又谈起了对前程,以及如今朝政的看法。


    程思源滔滔不绝,吴容秉则侧耳认真倾听。时不时会插上一两句嘴,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他和外面的世界断联太久,也有四年之久未再与同窗好友切磋学问。而对朝堂局势的了解,也还保留在三四年之前。


    所以此时此刻,就极需程思源这样的朋友同他一起探讨、分析。


    二人初识时相见恨晚,如今时隔多年再见,仍是能聊到一块儿去。


    程思源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寻到过这样合拍的知己了,说得是唾沫星子横飞。


    叶雅芙奉了茶来放下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他们谈的时政问题,她不太懂。也不想过于掺和到其中去。


    这会儿眼看就要到吃暮食的时候,叶雅芙自然识趣的去买了菜。


    等她去晚市买了菜回来,那二位仍还坐堂屋内相谈甚欢。


    偶尔的,叶雅芙听到了一句:“贤弟,待你今年秋闱高中,来年春闱争取你我二人皆榜上有名。到时候,我们一起在朝为官,何不快哉?”


    听到这个话,叶雅芙嘴角翘起,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想,她在这个世道,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等吴容秉当了官儿,那她就有了坚强的后盾。朝中有人好办事儿,到那时候,她就可以高枕无忧着尽情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这样一想,如今这日子,比起前世那即将七位数的年薪待遇,也不差啊。


    只要好好过,用心过,日子总有盼头的。


    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叶雅芙进了厨房。


    之前一直做的是糖醋小排,今日打算换一种做法。于是买了里脊肉,打算做个糖醋里脊吃。


    那天做的烤鱼很成功,于是今天又买了条鱼做烤鱼。


    还买了条肥瘦相间,纹理十分漂亮的五花肉,打算做个家常红烧肉。


    还买了虾,打算白灼。去得晚了,没有买到蟹,不然打算买几只蟹回来尝尝鲜。


    叶雅芙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差不多天快黑时,康哥儿从邻居哥哥家玩回来了。


    看着院子里的儿子,吴容秉老远便向他招手:“过来见过程伯伯。”


    康哥儿乖乖的倚到父亲身边,眨着那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稚嫩的喊道:“程伯伯。”


    程思源立刻应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准备礼物。


    “伯伯来得匆忙,都没给你准备礼物。”程思源很有耐心的同康哥儿说,“等下次好不好?下次你和你爹你娘一块儿去杭州府时,伯伯给你准备礼物。”


    康哥儿很懂事的摇头:“谢伯伯。不要东西。”


    “真乖。”程思源忍不住抬手去轻轻摸了摸康哥儿脑袋。


    他也很想有个这样的孩子。


    可不知怎的,他同夫人成亲多年,竟一直都无所出。


    他已快而立之年,夫人就比他小几岁,如今也二十多了。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却一直都不见有好消息。


    吴容秉心思缜密,观察甚微。看着程思源此刻脸上神色,便知,他定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在。


    “程兄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吴容秉问。


    程思源重叹一声后,倒是诉起了心中的苦楚来:“我这小半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了。二十四岁时中了举人,虽春闱落了榜,但回了杭州后,也顺利进了南山书院暂做休整。三年潜心钻研下来,不瞒贤弟,对来年的春闱,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仕途上,婚姻上,没吃过太多苦。只唯这子嗣……”程思源也很苦恼。


    每每瞧见人家年轻夫妇怀中抱着个孩子时,他同夫人就很是羡慕。


    吴容秉说:“兄长和嫂子都还年轻,此事倒是不急。”劝是这样劝,但吴容秉知道,他没能处在人家那个位置,怕是不能急人家所急。


    这样的事,他话倒也不好说得太多。


    正在气氛低迷之时,叶雅芙端了菜走进堂屋来。


    “开饭了。”


    饭菜的香味立刻弥漫在整个堂屋里。


    这让远道而来、奔波劳累了有一个多时辰的程思源,立刻有了饥饿感。


    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闻着这饭菜的香味儿,还真觉得饿了。


    他立刻起身,帮着收拾桌子。


    “兄长快请坐下。”叶雅芙自然不让他帮忙,只说,“你们先吃着,还有两个炒菜,一会儿就来。”


    望着她来去忙碌的身影,程思源倒难为情起来:“瞧,不过是帮了个忙而已,竟还蹭上饭了。”


    吴容秉则神色认真:“程兄的这个忙,是救小弟于水火。别说是吃一顿饭,便是让小弟包了你日后一辈子的饭,也是应该的。”


【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