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对你的色心不小 今天之后,他一定要把……
包厢里头的空气忽然变得有些黏糊糊的, 预订好的菜品已经全部上齐,没有任何一个不长眼的人会来敲响这间包厢的门。这也代表着……没有人来打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
季言秋能感觉到手下的人肌肉于这一瞬间绷紧,将他此时紧张的情绪暴露无遗。在酒精的影响下,思维都开始变得直来直去的, 于是季言秋便迷迷糊糊地顺从第一直觉笑了一声, 呼出来的热气打在王尔德的脖子上。下一秒,他就感受到男人原先就僵硬的身体更僵了, 简直像是有谁给他用了定身效果的异能。
王尔德今天穿了一件高领的打底黑色毛衣, 柔软的面料配上人本身的温度让那一小块区域变得很适合把脸埋进去。季言秋又忍不住蹭了蹭,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尔德老是喜欢这么做了。
这个小动作就像是解除定身的开关, 王尔德终于有了更加直观的反应, 抬起手臂环住了东方人的腰。
“秋……”
他的话只开了个头,就被紧贴着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季言秋嗅了嗅他的领子,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黏糊:“奥斯卡,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啊, 嗯。”王尔德愣了一下, 另一只手抚上了东方人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顺着梳下来, “好闻吗?”
“我说不上来……”季言秋嘟囔着把脸转过来了些,嘴唇离王尔德耳朵更近了, “但是我不讨厌。”
“那就好,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的感觉有点痒, 但王尔德没有躲闪, 反而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
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季言秋喝醉了,隔着一层布料他也可以感受到贴上来的脸颊传递的热意,催动着他的心脏逐渐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有一滴蜡从烛台上滴落,发出了微不可查的声响。同时响起的, 还有东方人扶着手下人的肩膀支起身子,于其对视之后诚恳说出的话语。
“奥斯卡,你好心机啊。”季言秋直言不讳道,“我今天早上都没有看见你喷香水。”
……好的,季言秋绝对喝醉了。王尔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臂用力把人揽到怀里,就像给猫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地顺着东方人的后颈。
“对,我特别心机,喷香水是想讨好你。所以我们的大作家有被讨好到吗?”
季言秋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笑,相当自然地环住了男人的肩膀,又趴了回去:“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没有准确的答案吗季先生。”王尔德侧头用嘴唇轻吻着他的发丝,追问道。
“嘘,追问个不停会让人不耐烦的,这就不太符合你心机的形象了。”季言秋抬起食指按在王尔德的嘴唇上,在物理层面让人闭嘴了。
随后,他支起身子,迷迷糊糊地在王尔德嘴唇的位置亲了一下,没发现自己亲的是手指,末了还加了一句:“不过,之前的讨好行为很好,给王尔德老爷一个好评。”
王尔德更加无奈了,哭笑不得地把东方人的手指挪开,自己吻了上去,讨回了应得的“好评奖励”。
天空餐厅提供的昂贵红酒没有一丝苦涩,属于葡萄的甜与酒精令人眩晕的味道在唇与唇之间不断交换着。季言秋眉头微微皱起,因为缺氧而下意识地向后仰,而王尔德则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扣住东方人后腰的手逐渐收紧,直到将人彻底抵在了桌边。
“嘶——”桌沿阻碍了继续向后仰的道路,季言秋措不及防磕了一下,从亲吻的空隙里发出了吃痛的声音,还没来的及迁怒式地在“罪魁祸首”的背上猛敲一下报复回来,就感到一只手揉了揉他所撞到的那块地方。
王尔德暂时放开了些怀里的人,抵着季言秋的额头,与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对视,低声下气地问道:“疼吗?”
“好疼。”酒精上头的季言秋毫不心虚地扯谎,“那一块肯定都青了。”
其实按照超越者的身体素质,就算他以时速三十公里的速度撞上去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很显然,一个喝醉了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么多的。
王尔德老爷很捧场地又在那块地方揉了揉,诚恳认错:“对,是我的错,我不该选在这个位置亲你的。”
季言秋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已经变成直行道的思考模式让他失去了识破真相的能力,迟疑着点了点头:“嗯……确实是你的错。”
“那我换个位置好不好?”王尔德继续哄道,讨好式的吻着他的脸颊,但悄悄地改变了手的落点,在季言秋点头的那一瞬间就把人直接抱了起来。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季言秋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与王尔德的位置便已经完全调转,现在陷在椅子上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王尔德保持着一条腿屈起跪在椅面上的姿势,俯身再次吻了上去。
天空餐厅的椅子虽然模仿了扶手沙发的样式,但到底不是真正的沙发。没过多久,因为腰部缺少支撑而感到疲惫的季言秋就开始用双手抵住男人的肩膀,试图推开每次一亲就停不下来的王尔德。
王尔德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但依旧与东方人的脸贴的极近,是个马上就可以再亲上去的距离。
“怎么了吗?”
季言秋的脸颊飘着一层红晕,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方才那两个过于缠绵的亲吻的作用。他先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调整了一下姿势来让腰舒服一点,紧接着直接抬手捂住了王尔德的嘴。
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一下便睁大了,随即攀爬上了用于让人心软的小心翼翼与茫然。季言秋只当作自己没有察觉到还按在自己后脖上的手,直视着那双眼睛,问道:“今天,还回横滨吗?”
外面的街道有人正在演奏一首昭和风满满的情歌,隐约透过玻璃传进了这个包厢。可即便如此,季言秋还是够听到对方胸脯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
一下又一下。
在那小声的手风琴声里,王尔德缓缓地摇了摇头。季言秋的第一反应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随后便向前靠了靠,将原先就极近的距离拉得更近,简直可以说是贴着王尔德的耳朵,就像在交代今天的晚餐是什么那样自然地说道:
“其实,我在东京也有一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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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栋别墅的大门被主人有些急促的推开,玄关的声控灯甚至还来不及亮起,刚进门的两人便又纠缠在了一起,东倒西歪地把玄关处的柜子和衣架撞得咚咚作响。
“奥斯卡,门,门还没关……”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把酒醒了一半的季言秋在夜风的吹拂里恢复了一点理智,焦急地催促着,但搂在恋人脖子上的手却下意识地没有松开——好吧,其实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还醉着还是清醒着,又或者那些亲昵成功把他的大脑“灌醉”了。
王尔德脚下的影子从地面中站起,轻松地将门关上后就自觉把自己关在了门外。关门声触发了声控灯,玄关忽然亮了起来,把彼此之间泛红的脸与染上了沉醉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对方的眼中。
“怎么是声控灯?”王尔德向后 踉跄两步,背靠在墙壁上,终于保持住了平衡,微微低着头问道。
“嗯……声控灯……方便……”季言秋一句话断成三截,到了后面实在是受不了了,抵着王尔德的肩膀和他拉开距离,没多少威慑力地瞪着他,“王尔德先生,能不要在别人回答你的问题时还要一直阻碍对方正常说话吗?”
王尔德不知悔改地继续将唇贴上去,甚至为自己狡辩:“没办法,这位回答我问题的先生光是站在我面前就会让我想吻上去了。”
季言秋又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他的后腰,听着王尔德夸张的吸气声,反而嘴角上扬:“你确定只是想吻?”
被洞察了内心的王尔德老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被你发现了……对,我还对你怀有色心。慷慨的季先生意见如何?”
声控灯因为他们停歇下去的动静而暗了下去,季言秋伸出手在右侧的墙上摸索了两下,伴随着“啪”的一声,通往二楼的灯被打开,几乎已经无声的给出了回答。
“好吧。”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盛满了笑意,“我准了。”
……
“咚!”
玄关的声控灯再次因为从楼梯上传来的声响而亮起,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亲密无间的交叠在一起,过了几秒钟之后又向前倾倒,伴随着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往上方移动。这断断续续的声响持续了十分钟有余,直到房门被打开又被狠狠关上的声音过后,玄关处的声控灯才得以彻底平静下来。
刚购入没多久的双人床散发着高档香薰的味道,一看就是负责运输的后勤人员十分贴心的提前进行了处理。柔软的床垫因为压上去的重量而陷下,季言秋一边眼神迷离的注视着天花板,一边带着些许茫然开口:“等等,这里好像没有东西……”
王尔德拨弄着恋人额前的凌乱发丝,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亲爱的,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异能者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一行银色的小字在半空中缓缓浮现出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季言秋使用的语言是他们两人都不熟悉的法语。
哒。两个小盒子落在了床铺之上,在孤零零地躺在床沿被忽视了好一会后,一只手才终于将它们拿了起来。
……
……
床头传来熟悉的音乐声,是小提琴演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季言秋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的脸从枕头里挪出来,因为在床单上磨蹭了许久而指节发红的手艰难地朝床头伸去,还没到达半路就被另一个人的手覆上,只是稍微施了一点力就把他的手又扯了回来。
季言秋的眉头微微皱起,长发因为汗水而粘在皮肤上,尤其是背部,让他有些难受。他不满地在男人的手臂上掐了一下,正好定位在自己五分钟前刚在那上面留下的牙印上,成功让王尔德消停了一点。
“手机、响了。”季言秋的气息还不是很平稳,说话时要特地放慢了语速才能不停顿的完整说出来。
王尔德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还没等他低头吻上季言秋绯红的眼角,床头柜上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男人的动作一僵,发出了不满的“啧”,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这次响起的是另一台手机。他刚想故技重施,披在肩头的头发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
“奥斯卡,是谁打来的?”
“不知道,没有来电显示。”王尔德顺着他的力道将头低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低眉顺眼的样子像一只正在兴头上却依旧乖乖听话停下来的大型犬。
电话铃声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季言秋听着那有些令人烦心的默认来电音乐,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会在半夜三更打电话过来。他叹了口气,在王尔德的肩膀上推了两下。
“应该是费佳他们……我们忘记提前和他们说今天不回去了。”
东方人的力气已经在方才消耗了大半,这轻飘飘的一推根本没让王尔德移动半点。他将头埋到东方人的颈窝里,留下一个很浅的牙印,感受着对方那一瞬间的颤栗。
“只要多挂断几次他们就能明白了。”王尔德的声音有些含糊,顺手就挂断了打来的第三个电话,将东方人的手腕扣住,带着浓浓的笑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而且亲爱的,你不会想在这种情况下接电话吧?”
季言秋并没有回答,只是比方才又红上了三分的脸已经能够充分展现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床头柜上的两台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半个小时,直到王尔德有一次“手滑”按下了关机键之后才彻底安静下去。而也是等到了这个时候,季言秋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借着这个理由直接叫停——
事实证明,超越者与超越者之间的体力差距也能像天与地一样大。
在失焦的视野里原先洁白的天花板被金色所代替之时,季言秋眯着眼睛,抬起酸软的手抓住了那头金发,用最后的力气狠狠的扯了一把,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今天之后,他一定要把进行到一半的体能训练捡回来……
第152章 与谢野晶子 要怎么才能让这个早早独立……
客厅里的挂钟发出正午的报时声, 阳光透过窗帘未拉好的缝隙透进室内,一路延伸到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上。
季言秋翻了个身,正好将脸对准了窗户的方向。属于正午的阳光跳动着挥洒到他闭着的眼睛上 ,让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醒来, 抬起了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沉重的眼皮。
头好痛……简直就像是被谁在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季言秋眉头紧紧皱起, 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平日里打理的整整齐齐的长发此时凌乱的披散着, 还有几缕绕到前面来贴在了脸颊上。
在餐厅时潇洒喝下的那几杯红酒终于在第二天以宿醉后遗症的方式报复回来。当然, 或许也有昨天折腾到了半夜、导致过度操劳的原因。
一只手臂轻飘飘地搭上了他的腰,王尔德老爷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 但依旧凭借本能将人重新搂回了自己的怀抱。昨夜的记忆因为这个动作又重新翻涌着回到他的脑海中, 季言秋的脸瞬间便涨红一片,像是被那只手烫到一样直接坐了起来, 开始慌张的在周围寻找自己的衣服。
衬衫,他记得他的衬衫是到了床上的时候……找到了!
就在他探出半个身子去够整齐叠好的放在床尾的衬衫时, 王尔德也悠悠转醒, 撑着床面坐了起来,眼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迷茫。等他回过神来, 季言秋已经披上了衬衫,正在试图快速将扣子系上, 但因为过于急迫反而系错了好几次, 直到王尔德从背后抱过来时也才扣好最下面的几颗。
“早上好, 秋。”发声时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 毫无阻碍地传到东方人这边来。王尔德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餍足。
一颗脑袋压在了肩膀上,发丝蹭在未被布料包裹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痒意。季言秋感受着那扑到耳廓上的温热气息,脑海中忽然闪回了几个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 苦恼地闭了闭眼睛,毫不留情地把王尔德的脑袋推开了。
突然被迫离开自家恋人肩膀的王尔德一脸茫然,就连原先环绕着东方人腰肢的手都下意识放松了点,小心翼翼地问道:“秋?”
“先把衣服穿上。”季言秋在这个空挡把剩下的扣子都系上,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头也不回地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扯到了王尔德的身上。
他现在可不太敢和王尔德保持着昨晚“坦诚相见”的样子面对面,要是再来一次那今天晚上费佳他们也等不到两个监护人回家了……超越者的精力都这么旺盛吗?为什么不能分给他一点?
回忆起昨天晚上王尔德不知疲惫的动作,从中途就开始试图叫停的季言秋开始怀疑世界意识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王尔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散落在床边的衣服捞起来穿上了。好在他们昨晚还算规矩,没让这些随便丢在地毯上的衣服沾上不可明说的污渍,不然一定会引起季言秋新一轮的崩溃。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季言秋也开始在另一边的地板上找寻剩下的衣服,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最关键的那一团布料。
“……”上半身看起来很正常的季言秋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了衬衫下方的位置,纠结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去,拍了拍已经把自己基本打理好了的王尔德。
“奥斯卡,你那边有没有我的衣服?”
王尔德愣了一下,没过几秒就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拉开了床头的柜子。
“噢,原先的那条还没干,我让影子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回来的。”他从柜子里头拿起一条递了过去,甚至很贴心的加了一句,“对了,裤子我应该是和衬衫一起放在床尾了。”
季言秋接过那团布料,重新向床尾看去,果然在被子的褶皱里发现了自己的裤子——叠得很整齐,和他的衬衫一样。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开始在记忆里搜寻结束之后王尔德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然后发现自己从浴室里回到床上之后直接就陷入了沉眠。别说是王尔德打扫卫生了,就算是窗外忽然发生了爆炸他也不会听见的。
值得高兴的是,穿好衣服之后,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和先前一样只是单纯相拥而眠了一晚,只有垃圾桶里被绑紧的黑色塑料袋还无声暗示着一切。
季言秋拿起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开机键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示。红色的通知栏布满了整个屏幕,上面交替出现的两个来电人备注更是让他多出了几分心虚,果断又将手机熄屏放了回去。
嗯……还是等回家了之后再和费佳他们联系吧。
另一边,王尔德也将手机重新开启,但还没有等他看完那一大串的未接来电通知,就有一通新的电话打了过来,上面的号码在昨天晚上曾在屏幕上出现过无数次。
他的动作顿住,和季言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点头同意了之后才按下了这个迟到了一整晚的接听键。
“父亲?”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在说出了这一句称呼后顿了一下,似乎是根据背景音进行了简单分析,音调微不可察地上升了一点,“爸爸。”
季言秋下意识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后才朝着王尔德的方向靠近,应了一声:“费佳,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若是不熟悉的人或许还听不出来,但很可惜的是,对面的是与季言秋朝夕相处了许久的费奥多尔。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阵,紧接着费奥多尔的语气似乎更轻柔了些,听得人莫名背脊生寒。
“没怎么,就是想问问爸爸你们今天还回不回家而已。”
拒绝了两个孩子昨晚所有电话的季言秋心虚无比地回答:“回,我们肯定回去,下午就回。”
“那就好。”费奥多尔将“松了一口气”以具体的动作表现出来,又话锋一转,“昨天晚上我和尼古莱怎么都打不通你们的电话,可把我们吓坏了……所以,父亲和爸爸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听着后半句话里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题,季言秋一边干笑两声,一边在王尔德的腰狠狠掐了一下,试图用别的话题将这个绝对不能如实回答的问题给带过去:“嗯……我们在忙一些事情……你和尼古莱想吃点心吗?我们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点心店。”
这是一个相当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但体贴的费奥多尔并没有揭穿自己的养父,顺便还将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果戈里的嘴给捂上了:“好,我和尼古莱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季言秋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些,但很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在电话挂断前问道:“费佳,你和尼古莱昨天的晚餐是怎么解决的?”
在确定自己和王尔德没法回去给两个孩子做饭之后,季言秋就给异能特务科的科长发了条消息,让她问问被派去小洋楼周围的保镖们有没有会做饭的。他记得,对方在十方钟后回复了“已完成”,应该就是找到了人选。
“啊,昨天吗?”费奥多尔的语气很平静,“有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先生进来帮我们做了饭。”
“是哦,不过他的手艺很一般,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了果戈里的声音。
“尼古莱,面对来帮忙的人要礼貌……你应该没有对人恶作剧吧?”
季言秋回想起在华国四合院里头的那些日子里果戈里干的好事,赶紧追问了一句。
果戈里立刻拉长了尾音开始控诉,听上去还怪委屈的:“我可没有,我特别听话的!甚至等他走了之后才和费佳吐槽菜不好吃的!爸爸,你对我有了错误的刻板印象——”
“那是因为你前科累累。”季言秋只用一句话就把他还要继续进行的辩驳给堵了回去,又接着问道;“你们和他打招呼了吗?有没有问他的名字?”
“有喔。”这次回答的人换回了费奥多尔,他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他说他叫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季言秋因为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而愣了一下,马上便回想起自己在哪看到过这个名字——在与【猎犬】相关的资料里。
他记得,这个人是猎犬的队长,执行过不少海外任务……在侧写师的分析里,他是个理想主义的人,正义感很强。
或许,对猎犬的调查可以从福地樱痴身上入手。
季言秋的眼中划过一抹思量,但回话时没有透露出一点,哄孩子般放软了语气:“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试试东南亚那边的料理?”
两个孩子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季言秋在尝试新料理这方面从未翻过车,可能味道会不还原,但好吃是肯定的。
季言秋挂断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辻村深月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转告一下自己对福地樱痴照顾两个孩子的感谢,随即便开始找自己的拖鞋,顺手拍了一下王尔德的后脑勺让他也快点收拾一下。
王尔德乖乖下床套上拖鞋,有些幽怨地捂着自己被打过的地方,对自己伴侣的行为表示控诉:“秋,昨天你还不是这么对我的。”
“你也知道那是昨天,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互动就会更放得开,我以为这是共识?”季言秋在床找到了自己的拖鞋,套上之后很敷衍地扭头在王尔德脸上亲了一口,“好了,补偿你了。”
王尔德试图得寸进尺,指着自己的嘴唇:“我们之前的早安吻都是亲嘴唇的。”
“可现在是午安吻了,要打折扣。”季言秋哪怕是说这种诡辩般的机灵话都像是在说至理名言,不过和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对视了三秒后,大作家还是背叛了自己刚说出口的定理,又在王尔德的唇上亲了一口。
“那这个呢?”成功追讨回自己应得每日奖励的王尔德嘴角上扬,搂住了伴侣的腰。
季言秋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但是我们提供延时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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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华人街只有不到五十米的一条街道上,穿着白围裙的少女费劲地提着两袋烘培废料丢到点心店后门的垃圾箱里,瘦弱的身子因为惯性而晃了晃,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一头栽进垃圾箱敞开的口里。还没等她彻底站稳,店里就传来了有人推门进来的铃声,以及店长的呼喊:“晶子!有客人来了!快来接待一下!”
“知道了,现在就过来!”少女赶紧踉跄两步站稳,匆匆地跑回了后厨,用洗手液把手洗干净后在围裙上把水抹干,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了店里,对着两个客人扬起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看看我们新出炉的杏仁饼和招牌核桃挞——”
少女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愣愣地看着东方人的脸,过了好一会才用做梦一样的语气说道:“您是帕列斯.莱芬耿尔先生?”
季言秋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喊我季先生。可以麻烦你不要告诉媒体吗?你知道的,我深受他们的困扰。”
少女赶紧点头:“我知道的,店长说过穷追不舍的媒体的最烦人的一个群体……您是来横滨旅行的吗?”
说完之后,她试探性地看了一眼跟在东方人身边金发男人,开始思考起这位在公众视野里消失了好一阵子的作家先生是在和伴侣度蜜月。
“事实上,我将在横滨定居。”东方人温和地回答,不出所料地看见少女瞬间睁大了眼睛。
“定居?在横滨吗?”少女的语气里除了惊喜,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这不是个好主意,先生,我是说……横滨不适合任何人居住……”
她说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直接说出来未免像是否定对方的决策显得很失礼,但是换成更加委婉的表达却有不能凸显出事情的严重性。最后,少女有些气馁:“横滨很危险,先生。”
“我知道,这里有很多黑手党。”季言秋点了点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表现出反感,“但我认为我不会有事的——你是我的读者吗?”
少女想要接着劝阻的话被这个问题给堵了回去,她先是纠结了几秒,还是回答道:“我看过您的所有作品,最喜欢《赌盘》,但我没有买下来,所以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您的读者。”
“只要看过就是读者了,不管是通过什么渠道。我记得我的《和平之春》甚至使用最广的传播途径是在广场上当众阅读。”季言秋与她对视,这才忽然发现少女有一双紫红色的眼睛,不由得感慨起横滨不愧是【主线剧情】的所在地,随便一家点心店里的店员就疑似是异能者。
可能是听到了他们闲谈的内容,店长好奇地从后厨探出头来,很是热情地和东方人打了个招呼,便又将头缩了回去。少女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本职工作,赶紧为两个客人介绍店里的产品。
“除了改良点心,我们还有传统的羊羹和和果子一类的甜点,其中四喜丸子很受客人的欢迎……”
店里的点心卖相都不错,香味浓郁到让刚吃过午饭的两人都升起了食欲。王尔德对传统的和式点心有些好奇,视线在和果子上停留得最久,季言秋注意到后便在采购计划上又加了一份,对着少女说道:“我需要两盒核桃挞,一份和果子还有一盒蝴蝶酥,多谢。”
“好的,马上就能包好。”少女从柜台里拿出手套和包装盒,动作很利索地把季言秋要的点心打包好,拿回柜台开始缠丝带。
季言秋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少女在回答时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也不是特别久,我才刚入职了一年呢。”
“这样吗?我还以为会更久一点,因为兼职的工作时间比较短。”
少女打结的动作顿了一下,努力地摆出不在意的样子回道:“其实我是全职。”
“是吗?不用上学吗?”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但季言秋还是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装作惊讶地问道。
“横滨有很多人都没有上过学……学费太贵了。”少女把包装盒的丝带绑紧,递给了东方人,“打包好了,一共是三千七百日元。”
季言秋打开钱包将纸币递过去,在看着少女把钱收进收银机里后忽然问道:“读者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与谢野晶子……怎么了吗?”少女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是想要给在和国第一个认出我的读者一份礼物而已。”季言秋故意停顿了一下,留足了悬念之后才接着说道,“比如说一本带着签名和赠言的《赌盘》?”
与谢野晶子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真的吗?谢谢您,季先生!”
“不用客气,我过几天还会过来的,这家店的点心真的很美味,到时候我再把书给你。”季言秋在心里盘算着让出版社寄一本典藏版过来够不够时间,顺便思考一个问题——
要怎么才能让这个早早独立的孩子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资助呢?
第153章 晚宴上的协议 市长,我会竞选横滨市长……
要怎么让与谢野晶子接受资助?
回去的路上, 王尔德面对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会后回答:“那孩子看起来是不会轻易接受不劳而获的帮助的人,如果你直接说想要资助她上学,她可能不会这么快答应。”
“是啊, 但和国这边的开学时间正好是春天, 如果她能在年前答应下来就刚刚好赶上入学了。”季言秋叹了口气,说道。
王尔德看着自家苦恼的爱人, 有些好奇他突然想要资助这个仅是见过一面的孩子的原因:“那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殊的地方?”季言秋想了一下, 与谢野晶子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再配合上那双颜色特殊的眼睛, 大概率是个异能者没错了, 但这不是他想要资助对方的主要原因。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因为那孩子在渴望着知识, 她想要走出那家点心店,想要走出横滨。”
在他说起学校时, 与谢野晶子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羡慕和期盼, 虽然很快便被这孩子藏起来了,但季言秋还是捕捉到了这抹情绪。
一个不过十三岁左右的孩子, 就算那个店长相当慷慨,工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再加上与谢野晶子的日常花销, 她是绝对买不起一本飘洋过海而来的进口书籍的, 只能去书店里或者借别人的看, 就这样还能把他的所有作品看完已经可以说明她对知识的渴望了。而她说自己最喜欢《赌盘》……他记得, 这本书因为战争而中止了翻译的工作,和国这边只有英文版。所以,这孩子还自学了英语。
聪颖、坚强、有天赋……季言秋不想看见这样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困在横滨,只能终日做一些零工, 等成年之后步入横滨流浪儿们的后尘,这与她有没有异能无关。
“更何况,她喜欢《赌盘》呢。”季言秋笑着说道,“有野心——我喜欢这份品质。”
《赌盘》里可不只是冒险啊,还有最关键的:自由与胆量。
与谢野晶子在借着这本书看见自己所没有的自由。
“你看人最准,我支持你的决定。”王尔德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对爱人的选择的肯定,让影子推开了院子的前门。
小洋楼还和往常一样平静,季言秋看了一眼落地窗,没有看见两个孩子的身影。
“你觉得费佳和尼古莱会在哪里?”
王尔德也跟着看了过去:“在客厅?他们一般都会在那里不是吗?”
“嗯……确实如此。”季言秋的内心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走向了小洋楼的正门。
门把手被按下,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后方或许已经等待多时的两道身影。费奥多尔对着愣在原地的东方人乖巧地笑了笑,把又将自己挂到半空的果戈里扯下来:“父亲,爸爸,你们回来了。”
“费佳?”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季言秋望着自家养子,有些茫然地说道,“你们怎么在玄关这里?是在等我们吗?”
果戈里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是我在二楼看到了你们两个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告诉了费佳的!”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我们本来想帮忙开门,但爸爸你先把门打开了。”
“这样啊……”两个孩子这体贴的打算让季言秋内心的愧疚感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在背后给王尔德打了个手势,让他把打包好的点心拿过来。
王尔德心领神会,把手上的盒子提起来晃了晃:“我们去买了点心,所以晚了点。不过应该没有错过下午茶时间?”
“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王尔德的错觉,他感觉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在面对他时似乎弧度小了很多,但很快对方主动把拖鞋拿出来的动作就让他内心的想法消散了。
“尼古莱拿冰箱里的水果试着煮了一下云姨之前教的果茶,闻起来还不错。”
果戈里很骄傲地又举起了自己的手:“我得了云姨真传的哦!”
“那我可就要好好期待一下了。”季言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顶,配合脸上的温和笑容,就像是一幅无法被人打扰的幸福的家庭绘卷。
王尔德看着这一幕,在感到幸福的同时又莫名有些落寞。他明白自己在晚了一年之后再加入这个家庭会显得格格不入,但真的感受到那种隔阂感时,还是会遗憾自己错过的时间。
可还没等这种情绪占据他的内心多久,右手就被人牵住。他恍然地看过去,季言秋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缓缓地将牵手的姿势改成十指相扣,不动声色地拉着他走上玄关的台阶,走向客厅。
隔阂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因为有人牵着他毫无保留地进入了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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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出版社那边说负责和国这边的合作倾销商手头还有一些库存,所以季言秋当天晚上就拿到了一本崭新的典藏版《赌盘》,并且用彩色墨水写好了双语赠言和签名。只不过在拿去给与谢野晶子之前,季言秋还得先参加一个预测会十分无聊的晚宴。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季言秋一边将手伸出来让王尔德帮忙整理好袖口处的特殊设计,一边吐槽道,“难道他们认为我会掺和进他们的肮脏事里?伦敦的那帮贵族都没有试图拉拢过我。”
他那时还加入了钟塔侍从,勉强算是可以参与英国内政呢,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暂居的外国大使,和国老不死的官员们还想指望他会成为政治博弈的一环?
“哪里的贵族和政客都一样,自恃清高,目中无人……在伦敦时你身份特殊,他们接触不到你,所以还好。到这边就可以借着外交事务来骚扰你了。”王尔德仔细地把每一个褶皱都理好,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被自己的设计所包裹住的爱人,眼里满是欣赏与爱意,甚至有些痴迷。
“最适合我设计的人果然是你。”
季言秋含笑与他对视:“之前在伦敦那套礼服也是你亲手设计的吗?”
“这是当然。”王尔德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简直像是在说“地球就应该转动”一样理所当然,“我的衣帽间里有一半都是我的作品。”
季言秋刚想夸一夸他,就突然想到了什么,着重观察了一下王尔德身上的服饰风格后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亲眼见证全过程的王尔德有些茫然,下意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发现一切都正常后更茫然了。
“秋,怎么了吗?”
季言秋努力地把笑意压回去,向前一步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声音因为止不住的笑而有点抖:“奥斯卡,我之前在你庄园住的时候每天都看到你的衣服不重样,你不会是想把衣柜里你自己设计的衣物全都穿一遍给我看,让我夸你吧?”
在看到王尔德顿时僵化的表情后,季言秋都不需要他的回答就知道了答案,把脸埋进他的肩膀,笑得更欢了。
“我当时还在感慨你们贵族果然都像传闻里的一样衣服每天都不重样,原来是我们的王尔德老爷在孔雀开屏啊——”
他故意拉长的尾音在中途便止住了,因为某只开屏的孔雀赤红着耳根,选择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房间安静了几分钟,在楼下传来车辆停靠时的引擎声后,东方人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这下好了,袖子又要重新打理。”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尔德快速把在方才被弄乱了的袖子理好,在东方人的唇上印下非常响亮的一吻。
“你不该质疑设计师本人对衣服的了解能力。”王尔德把搂着他的手松开,又在爱人的唇上落下更加轻柔的一吻,“刚刚那个是设计师自行讨要的报酬,这个是 你的伴侣给的送别吻——去吧,记得少喝点酒。”
“拜托,你知道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不会碰一滴酒的。”
季言秋想起自己之前喝醉后的样子,恨不得把“绝对不能喝酒”这条禁律印在心脏上,直到坐到了大使馆派来的车上时都还在反复告诫着自己。
如果说他喝醉了以后思维会变得直来直去,没有王尔德吸引注意力、周围还一群令人烦躁的老头子的话……天呐,他怕自己第二天早上就被通知要被调遣回国,因为他不小心把宴会厅变成了废墟。
驾驶座上的小陈很明显是误会了季言秋脸上隐隐的担忧背后的含义,安慰道:“放心吧季哥,你要是觉得烦了可以直接走的。”
“我知道的。”季言秋点头接下了这份关怀,并在心中做好了与福地樱痴等人接触过后直接离场的准备。
至于失去了主客的晚宴还能不能进行下去……谁在意呢?
举办宴会的地点距离横滨不远,是一座主要由大理石建成的公馆,外饰的风格看上去有点像白宫。小陈望着那栋白色的建筑,感慨道:“和国上层阶级果然离不开美国,主宅还坚持用传说中先祖传下来的和式宅院,公馆倒是偷偷往白宫上靠。”
季言秋对和国人奇妙的恋美情结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对这间公馆的主人好奇起来。
“有资格举办外交宴会的公馆……它的主人是谁?首相?”
他本以为这种性质的晚宴会在东京的国家宴会厅举办,又或者在京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公馆。
“不,不是首相,是和国目前如日中天的涩泽家。”小陈的语气忽然变得神秘兮兮的,音调倒是很活泼,“政商结合果然是通往辉煌的钥匙……您之前不是叫我调查过森家那个次子吗?他们也是差不多的发家手段,就是没有涩泽家做得那么风生水起。”
季言秋颇觉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前座的椅背:“别贫嘴了。待会你在哪边等我?”
小陈朝两边看了看,指向了公馆旁的位置:“那里吧,您走时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季言秋点点头,在商务车稳地停在公馆门前时将脸上的表情切换成了标准化的微笑,等待安保拉开车门后下了车。
“季先生!我真是十分荣幸能等到您的到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和国首相好似已经完全忘却了战后法庭上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热情无比地迎了上来,万分真挚地伸出双手去握住了东方人的右手。
季言秋不动声色地在保持了礼仪交握三秒后将手收了回来,微微颔首道:“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不过,先前那位跟在您身后的秘书是调职了吗?现在这位不太像是那位先生。”
和国首相脸上的笑容一僵——松下秘书在战后法庭结束后就背上所有罪名“光荣退休”了,他不相信主持了整个战后法庭的季言秋会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得罪一个声望与实力都名列前茅的超越者的……首相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回了那幅笑脸相迎的样子,好像是慈爱的长辈一样扶着身后年轻人的肩膀让他向前来。
“真遗憾,这个年轻人不是我的秘书,虽然我非常诚恳地向他发出过很多次邀请——来,和季先生打个招呼。”
那双熟悉的紫红色眼睛朝他看了过来,黑发的年轻人以一种不至于太过刻意,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两个人认识”的语气说道:“又见面了,季先生。”
和国首相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年轻的后辈:“噢,你们见过面?”
“只是碰巧遇见过。”森鸥外留下了这么一句简短的回答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东方人身上,向他伸出了手。
“您应当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事实上,不只是你的名字,还有你的生平和简历,我都看过了。
想起资料上的侧写师留下的分析,季言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到底还是伸出了手,与他交握,持续的时长比与和国首相的要多上不少。
“我知道——森鸥外,是吗?很特别的名字。”
森鸥外收回手,挑了挑眉:“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
虽然实际上他们仅是远远的点头示意过一回,但在森鸥外的有意运作以及季言秋若有若无的配合下,落到别人眼里他们两人已经算是相熟了。这让和国首相又多看了两眼这个在森家孩子里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默默调整了心中对他的定位,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幅惊喜万分的样子,拍了拍森鸥外的背。
“既然你和季先生比较熟悉,那就麻烦你今天晚上来担任季先生的临时翻译了——夏目先生今晚有事,抽不出身,无法出席这次宴会了。
“是吗?真遗憾。”森鸥外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倒是没有一丝波澜,“如果季先生不介意的话,那当然可以。”
夏目漱石先生临时有事?恐怕是和国故意想让这个翻译的位置空出来吧。
季言秋在心里已经将和国首相大致的打算猜了个一干二净——夏目先生的行事作风极为清廉正直,有他在晚宴上,一定会帮季言秋挡掉许多骚扰,所以必须换一个人跟着。
可森鸥外就会乖乖配合政客们前来结识的行动吗?这可不一定。
于是,季言秋点了点头,认下了这位临时翻译官:“好啊,我没有意见。”
和国首相的笑容一下子就真切了不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森鸥外的肩膀,正色道:“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能怠慢了客人——你们先进去吧,季先生,我还得等一位客人。”
季言秋没有推拒,顺势便往宴会厅里走。他对大晚上站在大街上吹风不感兴趣,也不是很想再与和国首相打太极。
森鸥外很安静地跟在他的后面,直到季言秋在一张放着各式点心的长桌前停下后才开了口:“涩泽家为这次晚宴准备了最名贵的松露,制成了这一盘黑松露蛋糕,您可以试一试。”
季言秋只是扫了一眼那盘装点着金箔的菱形蛋糕,随即越过它拿起了一份焦糖布丁。
“最名贵的松露?又是谁划定的标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森鸥外笑着摇了摇头,“涩泽家请来的厨师团队是这么对外宣称的,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去追问。”
“如果这些松露真的像那么所说的那样珍贵,就不会被和国人做成蛋糕了。”而应该出现在英国女王或者欧洲哪个富人的餐桌。季言秋用勺子敲了敲布丁的焦糖顶,没有把下半句话说出来。
森鸥外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拿不准东方人这句话的重心在“和国人”还是“蛋糕”上,又或者两者都有。
“哈哈,事物的价值都是由人来赋予的,谁又规定了名贵的食材不能用来做蛋糕呢?”森鸥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份松露蛋糕,放到了季言秋的身前,“只要能够做得美味不就足够了?”
“是吗?”季言秋没有理会那盘蛋糕,只是品尝着或许是整个展厅成本最低的一份甜品,目光甚至不曾在那耀眼的金箔上停留片刻。
“一个合格的厨师会聪明的将食材放到合适的位置。品质越优,那就越要远离会掩盖其味道的调味品;反之,就应该被做成多种食材在一起的大杂烩。”
勺子将柔软的布丁一分为二,特地藏在焦糖底下方的糖浆流淌而下,也让淡色的布丁染上了更有食欲的色彩。东方人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
“森先生,你认为呢?”
森鸥外定定地注视着那两盘并排放在一起的甜点,紫红色的眼瞳里却仿佛不止倒映着它们的影子,就像是……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而失败的厨师会浪费心中昂贵的黑松露,把它们丢进奶油中打发。虽然美味,但也是缪误。”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起来。
“作为食客,需要对这个缪误进行提醒;而作为食材……就要努力地压过所有除自己外的味道。”
季言秋低笑一声,把布丁重新拿起来吃了一口:“还真是个野心勃勃的答案。”
森鸥外将目光收回,语气轻松到像是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
“我以为您很欣赏这种作派。”他意有所指,“比如说,那位刚刚上任了伦敦修正法案负责组组长的勃朗特女士?”
季言秋给朋友送的圣诞礼物是升职大礼包,这件事只要接触一点政界的人都知道。
“我确实不讨厌,所以也不会揭穿一些东西,但我不去做,不代表我不会。”
属于超越者的威压忽然传来,森鸥外面色一变,脸上的标准化笑容如同崩裂开来的碎片,用力克制着人类本能的恐惧,将差一点就要冒出来的异能力压回去。东方人深棕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一对漂亮的琥珀,可此时,这对被无数人称赞过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将超越者的世界对他掀开了一角,让他认识到了那无望的、可怕的差距。
“我看过你在大学时写的文章——很有个性的文字,也带着十足的锋芒。你把自己的理想注入到了笔下,只有认真阅读过的人才能够看得出来,但也不会太在意。一个年少气盛的学生会怀着大抱负那最正常不过了,而且再算上你的家庭因素,一切都仿佛只是个普通的优秀的年轻人的经历。但,真的是这样的吗?”
落在身上的压力散去了些,东方人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自己的布丁。在异能力的作用下,没有人注意这里。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但和我认识的其他理想主义者不同,你的理想是基于【自负】而存在的。你渴望着通过实现自己的理想来证明自己,请命前往战场是一条路,而在政坛里打拼又是另一条路。无论是一开始主战派的作风还是到后来宣称喜爱《和平之春》、故意表现出与我关系密切,都只是你实现理想的筹码。”
东方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一个给人鼓励的长辈、又像是一个真诚祝福的朋友,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想要横滨,对吗?你想将这个最能展现你的理想与能力的城市成为你的实验田,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居住在横滨的超越者是你必须打好关系的存在。所以,告诉我,你想参加哪个部门的选举?”
森鸥外在他将这些藏起来的事全数揭露出来后反而冷静下来,不再挂着那张模板似的笑脸,而是面无表情地给出了他的回答。
——“市长,我会竞选横滨市长。而与您相熟是一个强而有力的隐形竞选优势,我只需要[拥有一位超越者友人]的名头就好。”
横滨,需要一个强大的政府。
属于超越者的威压彻底消失,季言秋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放下了手中的盘子。
“市长?那我明白了。我不想、也不会掺和进你们和国的内政,不过,我将在横滨居住很久,这座城市能够变得稳定对你和我都没有坏处。在触及到我的标准线前,我会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一行银色小字在半空中浮现,周围路过的宾客与侍者的宴会厅里没有一个投来视线。季言秋抬手,那行小字便化作了光点,飞向了森鸥外的手臂。森鸥外缓缓地挽起自己的袖子,只见在他的手腕上,一行银色的小字随着他的动作一闪而过——
【森鸥外无法违背他所承诺之事。】
第154章 军警与猎犬 唉……他这是为自己找了个……
一开头就把所有事都甩到明面上来说后, 森鸥外在接下来的宴会里都保持着季言秋理想中的状态——尽职、会说话、情商高,并且抛却了一切话里有话的试探。
这对季言秋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还在欧洲时他就不止一次哀嚎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打着谜语说话,这下终于来了个有什么话直接说的人……虽然大概率是故意选择了他喜欢的说话风格。
不管怎么说,森鸥外是个很让人满意的翻译。森家次子的身份虽不至于有份量到挡退所有人, 但也让很多除了资历一无是处的人不敢久留。而能坐到高位的能力不说, 看人眼色的能力绝对是过关的,也不会聊太久, 大多只是来刷个脸、奉承两句。因此, 季言秋在前半场甚至可以称得上清闲。
“跟在季先生的身边,我一个新人也是沾光了。”森鸥外站在旁边也跟着混了次眼熟, 此时正拿着一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滋润着快要耗干的喉咙, 感慨道,“平日里他们可不会和我说五个音节以上的话。”
“等你当上了横滨市的市长, 你也成可以让他们围起来恭维的人。”季言秋半开玩笑道,“到时候在哪里办宴会好?最显眼的那五栋大楼里如何?很符合市长的身份。”
森鸥外苦笑道:“这还是算了——您再这么说下去, 我会怀疑是捧杀的。”
“怎么会呢?我以为你势在必得啊, 国会最年轻的议员。”东方人又无缝衔接了一句夸赞,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反讽。
他在路边的侍者盘中拿起一杯苹果汁, 认真嗅了嗅确定里头不含酒精之后才放心地喝了起来,余光瞥着入场的位置。
“而且要是你这么容易就被捧到得意忘形的话, 我就不会和你说那些话。”
他需要为自己今后的养老生活营造出良好的环境, 而森鸥外恰巧在一众废物般的和国官员里脱颖而出。让一个有毅力和野心的年轻人来掌舵绝对比横滨政府保持原有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要好。
尤其是如果按照[原著剧情], 这个小小的城市以后会掀起更多风浪……那还是先让政府有点威信力吧。
而且, 森鸥外是个很懂分寸感的人,这是他在这段时间的观察里得出的结论。这就说明了森鸥外不会蹬鼻子上脸,只会借用“和季言秋这位超越者关系不错”这点来为自己增加助力,而不会打着他的名号大肆宣扬。
想到这里, 季言秋又开口强调了一遍:“我不想掺和进你们和国的内政,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森鸥外闻言,无奈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那里由言灵构成的束缚已经隐没在了皮肤之下,但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那行小字并没有消失。一旦森鸥外表现出任何即将违背自己誓言的倾向,言灵都将直接剥夺他的声音,又或者更多。
“我哪里有这个胆子呢?”
季言秋低笑一声,没有表现出任何自己的态度,而是将话题换了个方向:“你认识福地樱痴吗?”
“福地先生?当然认识。我想整个和国没有不认识他的人。”森鸥外也用余光看向了入口处,“他今天会来?我好像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邀请函上是这么写的——我想你们的首相还没那么大的胆子骗我。”季言秋的语气很笃定,听上去甚至有些狂妄,但确实是事实。
在又打发走一个前来搭话的官员后,季言秋终于感到了些许不耐烦,把手里基本没怎么喝过的苹果汁放下,对着森鸥外说道:“我出去一趟,透透气。”
森鸥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您应该不会透着透着气就直接消失了吧?当然,如果您想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拦着您。”
季言秋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我要走的话直接光明正大走出去就行,何必把自己弄得像是偷溜一样?或者你也可以一起出去,这里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森鸥外耸了耸肩膀:“我就算了吧,在您离场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打听的消息——您不介意我说点谎话吧?”
“只要不太过火。”季言秋表示理解,但很快又补上了一句,“或者你可以先和我交代一下你要说的谎话,这样也不至于后头露馅。”
“只是一个很小的谎话:季先生去他来的车上拿漏下的礼物了。”森鸥外说起谎话来比说真话还自然,“如果他们追问,我会回答那份礼物是一本写有赠言的《和平之春》。”
还真是把这个人设贯彻到底了……季言秋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很想问问森鸥外到底有没有真的读过《和平之春》。不过转念一想,以森鸥外的性格,应当不会给自己的人设留下任何漏洞,可能有人问他全书中所有士兵的名字他都能流利地报出来。嗯……听起来像是一台人形电脑。
宴会厅一共有五扇可以进入庭院的门,季言秋抬手拒绝了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待者,径直走向了最隐蔽的那一扇。
涩泽家真不愧是目前和国声势最大的一个世家,这座公馆的庭院占地面积惊人,设计也极力模仿了白宫后花园的风格,只不过正中央多了一座看上去工艺繁琐无比的喷水池。季言秋的目光在喷水池中央的雕像上停留片刻,发现那是一条振翅欲飞的白龙。
现代园林里放着个奇幻元素?季言秋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但由于礼貌,并没有在心中继续吐槽下去。
或许是龙这个形象对涩泽家意义非凡呢?王尔德家的花园里就经常出现金鹿角的雕像。
因为那别具一格的白龙雕像,季言秋难得提起了几分兴致,绕过罗马的石柱与花圃走了过去,站到了喷水池的正前方。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尊龙的雕塑并没有设计成从口里喷水或是从哪个部位喷水的结构,而是一个独立于喷水池的装饰品——不,或许不能叫作喷水池,因为这只是个圆形的盛水容器。
“真奇怪……放一池的死水有什么好看的?”季言秋望着那平静的水面,不自觉地用母语自言自语道。
“因为主要观赏之物并非是这个水池,而是中央的那尊雕像。”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季言秋顺着来源望过去,有点惊讶,只不过惊讶的点不是突然出声的男人,而在于——
“你听得懂华国话?”
穿着和服的男人从一堵花墙后方走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叶片:“只是能听懂而已,说这种更进一阶的技能我尚且还没能掌握呢……您早就发现我在那了吧?”
季言秋微微颔首:“但我以为只是来透气的客人。”
“来透气吗?哈哈哈,其实也差不多了,只是我暂且进都没进去。”男人走到季言秋的身边站定,也望向了那一池的死水,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华美的雕像之上,却忽视了池子中的水已经停止了流动啊。”
风卷袭着他带着忧愁的尾意去向无垠的天空,配合上男人的表情,倒还真有几分深秋的悲凉。只不过,季言秋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层滤镜。
“很抱歉打断你,但我的和国语实在是学得不怎么样。”季言秋露出了歉意的眼神,“你会说英语吗?”
“当然。”男人看上去有些尴尬,但还是切换成了英语,口音有点重,不过不影响理解,“我一时忘记了这一点。”
“没关系,其实日常对话是不成问题的。可为了接下来能够更好的交谈,还是换一种我们都熟悉的语言好了。”东方人侧过头来,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你说是吗?福地先生。”
福地樱痴愣了一下,随即带着些许释然笑了出来:“您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季先生。”
“一码归一码,你不也知道我是季言秋吗?”东方人眉眼弯起,很狡黠地进行了一次偷换概念。
“这可不能算,有谁会不认得您?据我所知,有许多人都在等待着您的自传。”
“我的自传?那还是等我老了之后再写吧。”季言秋摇了摇头,说道,“更何况,我所创作的故事都已经摆在了书店的架子上,为什么还要看我自身的故事呢?”
“听上去您并不承认自己除了作者之外的身份。”福地樱痴非常敏锐的点出了这一点。
“确实如此,不管什么时候,我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作家罢了。”季言秋直接承认了这一点,手指在半空中滑动着,勾勒出一行银色的小字:【帕列斯.莱芬耿尔】。在他轻轻一挥手之后,那行有英文字母组成的小字又打散重组,变为了三个结构简单的方块字。
“我的异能是文字送给我的礼物,如果我没有挥笔写下这些作品,那么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福地樱痴看着那行小字,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无比的情绪:“非常豁达的心态,我十分敬佩你,季先生。不仅是您的文字,还有您的为人。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是吗?那我便收下这一份敬佩了。”
季言秋将自己的异能力收回来,随即转向了男人,望着他那张虽然年轻、却已经在战场上被磨出了些许沧桑的脸,话语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长辈们的语重心长:
“不要把所有事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哪怕你给自己施加多大的压力。”
福地樱痴算是和国政府能够调动的最高战斗力的异能者,在先前的战争之中,对方被不止一次称为“和国的希望”。
季言秋明白这种感觉:爱会带来责任,而责任则是有重量的。光凭一个人拖着向前走的国家必定不会长远,而选择将所有的重压都放在自己身上的人,最终也会落得被压垮的下场。
福地樱痴露出了苦笑:“哈哈,就连与我素不相识的季先生都是这么说的吗?我的老朋友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但道理所有人都明白,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执行罢了。季言秋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记得你是猎犬部队的队长吧?你们部队的参战率可是高得吓人。”
他的这句话里带着隐蔽的关心——参战率高就代表着和国在进行战后赔偿时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以和国政府的一贯作风来说,猎犬小队今后的待遇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福地樱痴居然并没有抗拒与他提起这个话题,而是神色如常的回答道:“确实如此,目前我们队伍被划到了军警。”
“军警?……我明白了。”季言秋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意思就是和国并不打算将猎犬部队推出来做替罪羊,也就是说,舍弃猎犬部队的成本会比舍弃一部分的政府官员、降低政府威信力要高。而且并入军警这个举动也能解读出很多东西。
问题就在于,和国政府投入的成本到底用在了哪个方面。如果说是寻找强大的异能者耗资巨大的话,以和国天皇那自大的性格,他并不觉得和国的领导层会多么尊重异能者的存在。也就是说,抛弃强大的异能者对于他们来说与抛弃不好用的物品没有差别。不仅和国,对于许多欧洲国家来说也是这样的。
用于军备之上也不太可能,猎犬小队的规模极小,再怎么耗资巨大也抵不过数量庞大的陆军和空军。那么,成本应该被花在了“培养”上,而且并非是一次性的培养。
这样看来,是人体改造手术,并且还是长期进行的改造手术的几率很大。季言秋在脑中于一瞬间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推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微笑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既然你们小队以后隶属于军警,我长居在横滨,应当也会有要麻烦你们的时候。加个联系方式,如何?”
福地樱痴并没有推拒:“这是我的荣幸。”
在成功收获到对方的手机号码以及邮箱之后,季言秋看了一眼时间,朝着福地樱痴歉意一笑:“抱歉,我出来得太久了,里面或许有人要开始找我了……福地先生不进去吗?”
“我就不必了,这种高档宴会还是不要让我一介武夫进去打扰了。”
季言秋并没有劝阻,倒不如说他自己也不是很想重新踏进宴会厅里。只不过在他转身走出了几步时,一道声音却是叫住了他。
“季先生。”福地樱痴在季言秋回头后,很真心地说道,“我喜欢您的《和平之春》。”
东方人半侧过身来,好像早有预料那样笑了笑。
“是吗?看来我的签名赠书又要多准备一本了。”
————————
季言秋最后还是没能在宴会上撑多久,尤其是在和国首相也端着一杯酒过来之后。
“……季先生,说真的,我们接到您将成为华国驻横滨特殊大使时惊讶了许久,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感到的是惊喜。这段时间您在横滨的生活如何?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季言秋的脸上带着标准化的微笑,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场,一定就能看出他藏在笑容之下满满的不耐烦。他抿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苹果汁,终于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无名火,带着温和的笑容直白地说道:“确实有一点我非常需要你们改进的——有关于横滨地区的流浪儿们受教育权的问题。我想知道现在的横滨市长是谁?又有没有起草针对这一现象的政策?”
和国首相脸上的笑容一僵,他也没有想到季言秋会突然发难,而且说出来的问题还是横滨确实一直忽视的一点,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这个……横滨毕竟是个很特殊的城市……”
“噢,我差点忘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东方人就故作惊讶地打断了他,“华国大使馆从不干涉他国内政,是我逾矩了。不过作为一个要在横滨长期居住的人,还是想请你转告横滨市长务必要好好重视这个问题。孩子就是国家的未来不是吗?”
“是,是,您的反馈很有意义,我们明天就会将这个建议转告给横滨市长并督促他的行动的。”和国首相连连附和,脑子里都在想着要用什么听起来好听一点的政策来应付一下这位,没能发现东方人给了他身后的森鸥外一个眼神。
【机会已经给了,自己别不争气。】
森鸥外不出一秒便明白了这个眼神里的含义,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向前一步打了个圆场:“首相先生,您的秘书刚才好像在找您。”
和国首相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但表面上还要摆出一幅遗憾的样子:“看来这场聊天不能进行下去了……祝您玩得开心,季先生,我先失陪了。”
说完,他就迈着大步离开了,那狼狈的背影大概会让看到的人以为宴会厅里头进了狼在首相的身后撵他。
季言秋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短信,转头就把手里杯子放下了开始往外走,在走过森鸥外的身边时留下了不知是威胁还是鼓励的一句话:
“横滨市长的任期已经不剩多少了,这位新人议员可要抓紧时间,好好努力。”
说完,他拍拍森鸥外的肩膀,径直走出了宴会厅的大门,期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拦他。
森鸥外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他这是为自己找了个金靠山,还是找了个催命符呢?
第155章 借书记 “秋。”王尔德声音里带着毫不……
晚宴后的第二天, 季言秋就携带着写有赠言和签名的《赌盘》来到了那家点心店,交给了与谢野晶子,并且给出了“想要看书时可以到他家里的书房”的承诺。
与谢野晶子在得到这个准许后先是茫然了几天,紧接着就在一个带着些许寒意的午后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在小洋楼的院门前站定。
她自诩不算胆怯, 甚至华人街上很多应聘过她的店主都夸赞过她很大胆。但当那天下午听到那位被称为“和平的领路者”的作家说出这句话时,与谢野晶子的第一反应还是自己一定听错了, 哪怕后来季先生又强调了很多遍, 她都有些不敢置信。
季先生的房子很漂亮,围墙不算很高, 在旁边的矮坡上走下来时可以隐约看到里头打理得很好的小花园。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已经到了深秋那些花还保持着盛开的样子, 但她想,这应该是有钱人家特殊的园艺技巧。
如 果她也学会了这个技巧, 说不定她就可以在华人街上开一家花店,这样就算没有人雇她工作, 她也可以生活下去。
脑子里不断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与谢野晶子做了个深呼吸,按响了门铃。
门没过多久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外国男孩,黑色的半长发, 五官深邃, 看向她时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与谢野晶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再次确定了一下门上的名牌, 但因为上面写的是华国语而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就在她试图将门牌上的方块字与书上的签名对上时,男孩先开了口。
“与谢野晶子?”他的和国语很流利,没有一点口音,简直像是在和国生活了许久。
“是的!”与谢野晶子下意识大声回答道。
男孩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但却带着十足的疏离感,仿佛只是动用肌肉记忆扯出来的礼貌性笑容。那双接近血红的紫红色眼睛似乎在审视着她,让与谢野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季先生家的孩子对她有敌意?但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长期在华人街里摸爬滚打的经历让她学会了感知别人的情绪,所以尚未触发直觉警报的与谢野晶子心里的勇气又回升了些,继续说道:“季先生说我可以到这里看书,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男孩笑容里的疏离感收敛了些,侧身让出了道路:“爸爸有和我说过这件事——进来吧。”
与谢野晶子学着华人街的老人们教她的礼仪,先用生疏的华国语说了一句“叨扰了”,紧接着才小心翼翼地擦着那个男孩的肩膀走进了院子里,在看到那些怒放的郁金香时睁大了眼睛。
“好漂亮啊……”
华人街上也有花店,但里面不会放着这么一大片的郁金香。所以说,与谢野晶子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花海”这个词的含义。
“这是父亲打理的。”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男孩走到她的身旁,也看向了那些郁金香,不过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语气淡淡地讲解道,“爸爸喜欢花,可在园艺上一窍不通。这边的院子种的是父亲喜欢的植物,爸爸喜欢的那些在另一个位置。”
“这样啊……”与谢野晶子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纠结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听你一直在爸爸父亲换着叫,意思是除了季先生之外,你还有一个父亲吗?”
男孩终于把除了审视之外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了,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困惑:“你不知道爸爸的伴侣也是男性吗?我以为你知道的。”
与谢野晶子有些尴尬:“我确实猜测过那位先生是季先生的伴侣,但我没想到会是到这么亲密的地步。”
虽说到了这个时代,同性之间的爱情已经不是多么离奇的事情,但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块小地方的本土和国人来说还是太过超出常识范围了些。
男孩表示谅解:“没关系,认知会因为自己周围的环境而改变,你只不过是待着的环境太过狭窄了。”
不知道为什么,与谢野晶子总感觉在自己说出那几句话之后,眼前这个男孩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但她把刚才的对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值得人高兴的元素。
还没等她疑惑多久,二楼正对着院子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颗白色的脑袋探了出来,冲着下方喊道:“费佳,是谁来了?”
被叫作费佳的男孩抬起头来,回复道:“爸爸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女孩——父亲在书房里吗?”
“没有哦,他在画室里呢。”白发的俄罗斯少年笑嘻嘻的,“快要把和国皇室画完了哦~”
“我知道了。”男孩的笑容弧度扩大了些,向着小洋房的正门走去。
他们的对话都是用俄语进行的,被弹舌音与陌生的音调搅得一头雾水的与谢野晶子满脸写着茫然,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在进到玄关后不由得“哇”了一声。
里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点,玄关右手边的桌台上摆着胖乎乎的小鸟灯,在开门时自动亮了起来,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应该是方便晚归的家庭成员找电灯开关的。木质的鞋架上放着四双形状各不相同的毛绒拖鞋,带着她进来的男孩拿起了有仓鼠图案的那双穿上,又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放到了她面前。
“换下来的鞋放在玄关台阶下面就好。爸爸今天有事不在,但是书房你可以直接进去……对了,父亲和尼古莱,就是家里的另外两个人不太会说和国语,我记得你看完了原版的《赌盘》吧?会说英语吗?”
“我只学会了读,没有学会说。”与谢野晶子赶紧解释道。
男孩似乎并不惊讶:“那你就用和国语好了,他们勉强可以理解。”
与谢野晶子点了点头,刚才消退了一点的紧张又冒出头来。这是人类的本能:当一个人突然进入陌生的语言环境时都会不受控制地产生不适应感,更别提与谢野晶子今年才不到十三岁。
于是,她下意识的向唯一一个会说她熟悉的语言的人搭话,生疏地模仿着刚才听到的发音:“那个,费佳……”
“叫我费奥多尔就好。”男孩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向着走廊的方向偏了偏头,“走吧,我带你去书房。”
“啊,好的!”与谢野晶子赶紧把拖鞋换上,跟着他走进了走廊。
小洋房的结构并不算复杂,只不过那些每隔几步就出现在墙壁上的画还是让她有些眼花缭乱。画上的内容大多都是自然风景,有山谷、花田,还有被羊占据的山坡、农庄里的麦田。哪怕不懂美术鉴赏相关的知识,她也能看出这些画作一定相当出色。
注意到她的视线,费奥多尔也朝着墙上的画作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一幅画着王尔德庄园全景的画像,大片鲜艳的玫瑰如同无声又热烈的告白。他嘴角的弧度降下去了些,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些都是父亲在爱尔兰时画的,只不过令人可惜的是,画上的景色大多都在战争时被毁了。”
与谢野晶子顿时睁大了眼睛:“怎么这样!”
明明漂亮到像是童话一样……
“没关系,修复工作已经在全速进行了。”费奥多尔语气平淡地说道,“由于一些原因,英国对修复这项工作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与谢野晶子听不懂里头的暗语,但也松了一口气:“能修复就好了……爱尔兰居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地方。”
先前她对这个国家的全部理解就只有新闻报道上的寥寥几个字而已,甚至没有看过图片。
“书房里有几本世界各国的游记,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费奥多尔按照原定的计划将语气放柔了些,听上去很有吸引力。
与谢野晶子不出所料的听进去了:“游记……谢谢,我记住了。”
“不用谢,那些游记都很有趣,只不过有一本是德文原版,我暂时还没能看懂。”费奥多尔顿了一下,故作好奇地问道,“和国这边的学校一般会教导几门外语?俄罗斯那边是可以自己选择学习哪一门外语的,比如说我选修的就是华国语。”
与谢野晶子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好一会才声音有点闷地回答:“……我不知道,我没有上过学。”
“这样吗?抱歉,是我失礼了。”费奥多尔扭过头来,眼睛里满是真挚的歉意。
看着他比自己还稚嫩的脸,与谢野晶子心中的郁闷消散了点,一边在心里自言自语这只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弟弟,一边装作豁达地说道:“没关系啦,反正这也是事实。横滨没有学校会收我们这种小孩,进去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就这样也好。”
费奥多尔短暂地注视了她一会,将头转了回去,来到楼梯口时停下了脚步。
“那你有想过自己学习那些课程吗?”
他扭过头,对着愣住了的女孩笑了笑,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爸爸的书房里有好几个国家的教科书呢,应该有包括了和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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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客厅里的挂钟在指针指“6”时响起了悠扬的声音,提醒屋子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现在已经到了日落时分。与谢野晶子猛然从教科书里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天空已被残阳染成了一片深红,隐隐带了几分夜晚的墨色。
糟了,怎么一下子就到太阳下山的时间了!
她慌张地把自己拿出来的书整理好,努力回忆自己是从哪个位置拿出来的,又手脚乱地试图一口气把所有书都拿起来。
“好疼——”一本硬皮字典从她的手臂上滑了下来,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脚趾上。她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后退几步把书重新放回桌面,书房门就被打开了。
“晶子?”东方人站在门口,在看到她这幅吃力抱着一叠书的样子时有些惊讶,“你这是……等等,先别动,我过来帮你。”
与谢野晶子尴尬地停了下来,看着东方人快步赶来接过她手中书堆的动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脖子,不让自己因为羞愧而把脸埋进领子里。
“还挺重的。”季言秋把怀里的书往上颠了颠,放到了书桌上,转头看着不太自在的女孩,温和地问道,“晶子,刚才没事吧?”
“没事的!我穿着鞋子呢!”与谢野晶子赶紧说道。
“那就好,下次可不要一口气拿怎么多书了,到时候摔了可怎么办?”季言秋在说后半句话时表情严肃了些。
与谢野晶子点了点头,莫名感觉季先生有点像华人街里头总很严肃地叮嘱她的长辈们。难道华国人都是这样的吗?
季言秋在教育完小孩之后看了一眼与谢野晶子今天拿出来的书,在发现都是和国的小学课本时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次看完书之后把书放在书桌上就好了,不用你特地收拾。”
与谢野晶子睁大了眼睛:“不可以!我是说……这些书毕竟是您借给我的,再让您来收拾就太过不去了!”
季言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放宽心,我有特殊的整理技巧,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收拾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要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吗?”
与谢野晶子这才想起来去看墙上的挂钟,在看到现在的时间后脸上带了点懊恼,有些急促地说道:“多谢您的邀请,不过我还要去一趟华人街的餐馆打工……今天谢谢您了,我要先走了!”
她鞠了个接近九十度的躬,急匆匆地就往楼梯口跑去,在踏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差点一脚踩空。季言秋站在楼梯口看着女孩跑出玄关的背影,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几本小学课本,心情还算不错。
“秋,那孩子这就走了吗?”听到动静后从画室里出来的王尔德站到东方人的身边,疑惑地问道。
“晶子说她要去打工,所以不能留下来吃饭了。”季言秋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遗憾,转头看到了王尔德身上沾着颜料的围裙,挑了挑眉。
“我们的大画家今天又画了什么?”
“倒也没画什么,回归老本行了而已,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看。”王尔德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个话题,在发现季言秋的眼睛还沾在自己的围裙上时,忽然察觉出了什么,朝着他的方向凑近了些,来到了一个很暧昧的距离。
“秋。”王尔德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盖的笑意,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这一身?”
季言秋的耳根顿时飘起了红色,目光闪烁着移开来,拿手抵住了王尔德的肩膀:“别再靠过来了,颜料要沾我身上了。”
“我身上的颜料都已经干了——所以,你喜欢我这么穿吗?”
季言秋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似乎已经无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王尔德老爷这一身打扮确实很吸引人。都说黑色高领紧身打底衣是一个男人最诱人的打扮,而王尔德甚至还多了一条围裙,配合上为了方便画画而梳到脑后的金发,诱人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王尔德心情很好地笑了出来,在东方人的嘴角落下一吻,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那我今天晚上穿这套衣服勾引你能够成功吗?”
季言秋立刻瞪了他一眼,但耳朵倒是烧的通红。就在王尔德要说出更加破廉耻的话来时,一道熟悉的白色影子如同一道闪电那样从楼梯口窜了上来,高高跃起,降落在了王尔德的背上!
“啧!”被打断了调情进程的王尔德发出了不爽的声音,看着那道影子一个转身就钻进了自家伴侣的怀里,毛绒绒的脸上仿佛写满了嘲笑。
王尔德开始怀疑人生,指着这只赖在东方人怀里不走的狐狸:“你说蒲先生给你送来的东西就是这家伙?”
他不是在上半年就把它送回华国大使馆了吗?!
“蒲先生说雪花很想念我们,就给我们送过来了。”季言秋揉了揉怀中狐狸的头顶,说道,“反正我们家很大,也足够养下一只小狐狸了。”
雪花十分配合地扬起了自己的头,看起来相当骄傲。
王尔德想起之前在伦敦发生的一系列“事故”,顿时感觉未来的日子又变得一片灰暗——并且飞满了白色的狐狸毛。
果戈里对这只即将加入这个家的狐狸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不过费奥多尔倒是对雪花到底应该被归为现实生物还是异能造物产生了兴趣,在吃饭时盯着朝季言秋撒娇的狐狸看了许久,直到季言秋不满的敲了敲桌子让所有人都认真吃饭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去。
“所以说,雪花可以被视为是独立于蒲先生的生物吗?”在季言秋把碗放进洗碗机时,费奥多尔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般的异能造物都不能脱离异能者太远,但雪花似乎并不受此限制。可如果不是异能造物,那不就相当于是凭空“创造”出了一个生物……和【书】很相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其实蒲先生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不管怎么样,雪花是我们的家人。”季言秋将洗碗机合上,把手套摘下来后拍了拍费奥多尔的头,“如果你对这个问题很好奇的话,你可以等跨年回去时亲口问一问周豫才先生,他对于独立生物的定义有一套特殊的理解。”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周伯伯吗……我明白了。”
等他离开之后,在饭厅和雪花互瞪了许久的王尔德终于忍不住前来告状了——当然,也有在故意卖惨的嫌疑。他径直奔向东方人,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用脑袋在对方的颈窝里不断蹭着。
“秋,我觉得雪花还是看不惯我。”王尔德拉长了尾音,“我了解过犬科动物预备攻击时的动作,它刚刚绝对是想要咬我。”
季言秋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拜托了奥斯卡,你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喜欢和雪花较劲?”
“不是我在和它较劲,而是它一直在挑衅我呢。”
王尔德又抱怨了几句,终于暴露了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将唇移到了东方人的耳边,用气音说道:“我从我的画室里找到了一条干净的围裙,我认为它很适合在今天晚上穿——你觉得呢?”
季言秋假咳了两声,扯了一把散在自己的肩膀上的金发,过了许久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随便你吧。”
第156章 捡到一只猫 但是他不想跟我们回家,我……
和福地樱痴拉近关系的过程顺利到让季言秋有些难以置信。对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对他基本不设防,展现出了惊人的信任。目前为止,季言秋已经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完整的童年往事、对方在战场上难忘的经历,甚至是与从前最好的友人相识的全过程。
但在猎犬部队相关的信息上, 福地樱痴却相当警惕, 每次他试图将话题引向那个方向时就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开,或者寻找一个借口打断对话。几周过去, 他这边的调查进度几乎为零, 大使馆那边倒是已经调出相关的情报发了过来。
“在一年前军方有一份资金申请,标注的用途是军用实验相关, 审批的速度很快, 比同类型的申请快了整整三倍,几乎是第二天就批准了。”
小陈一边将一份复印件递过来, 一边接着说道。
“随后,猎犬部队中的另一位主要成员大仓烨子在第一笔资金批准三天后录入军籍。同一时间段, 福地樱痴被选为猎犬部队的队长。在这之后, 军方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军用实验资金申请。”
季言秋看着复印件上的具体明细,在【资金实际使用地】这一栏停住了。他指向那两个截然不同的地址, 问道:“使用地这里有东京和横滨,而且横滨的批款份额比东京的还要高一倍……这是为什么?”
小陈愣了一下, 接着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另一份资料上说是给军事基地的批款, 就是租界边缘的那个。那边似乎偏向于军备研究, 会有这么高的批款也正常。”
季言秋的眉头微微皱起, 拿起了另一份资料,翻看了两页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生物材料申请……你去看看这一份物资和这笔批款是不是同一个备案号。”
小陈赶紧调出了资料库,在将这两份记录打开进行对比之后有些诧异地说道:“这两份审批的备案号确实是一样的——横滨这边的军事基地在做生物方面的研究?大使馆从来没有收到过报备!”
一般而言,生物研究所的选址都会在人烟稀少的郊外或是废弃的地底铁路, 横滨租界可不是以上任何一个。
季言秋伸手将小陈的电脑拿了过来,顺着这个地址接着进行查找,在看到一份文档时紧皱的眉头松开,但又有些困惑。小陈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好奇道:“季哥,你发现了什么?”
季言秋将电脑转过来,把屏幕展示给他看:“终止实验任务的通知,那个设在横滨租界的生物实验被叫停了。”
而看账面上的时间,这个实验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生物实验往往需要极长的时间,在一点成果都还没做出来时直接宣布停止和烧钱没有区别。所以说,一定有不得不停止的原因,比如失败后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又比如说:这个实验涉及到了就连政客们都无法接受的禁忌。
人体实验。季言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在这个词语浮现在脑海中后,他握住鼠标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收紧,开始思考起自己在战后法庭时向和国提出的条件是不是太过仁慈了些。
同一时间,两个疑似人体实验的任务……真是罔顾人伦。
小陈明显也联想到了这一点,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想要给国内打电话的手都蠢蠢欲动起来:“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本性,但果然还是会感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在得到准确的证据前,先不要打草惊蛇。”季言秋做了个深呼吸,平息了自己的怒火,接着嘱咐道,“这个实验任务终止了,但给猎犬那边的打款还没有停止。我会继续和福地樱痴接触,你们则关注猎犬部队每一个人接下来的任务,尤其是时间。”
每一个月的固定拨款,不出所料的话,猎犬部队接受的人体改造的以月为单位的。只要能找到规律……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两人同时顺着声音望去,最终定位在了季言秋的口袋里。季言秋做出表示“抱歉”的手势,走到无人的走廊上按下了接听键。
“费佳,怎么了吗?”
“爸爸,我和果戈里在外面买东西。”费奥多尔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我们在购物街上发现了一个迷路的小孩……”
“我没有迷路!”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少年音,伴随着一阵杂音,那声音又清晰了些。
“只是这个地方太能迷惑人了,所以爸爸妈妈走丢了才对!”
“嗯?你会说英语?算了。”费奥多尔听起来还挺惊讶的,但很快便又把手机拿得离少年远了一点,换成了华国语,“爸爸,他的父母好像是来协助办案的刑警。要我把他带过去吗?”
“刑事案件?不,你先找一下附近有没有警察亭,如果没有的话再报警。”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过了两分钟后,费奥多尔平静地说道:“爸爸,警察亭里没有人。”
季言秋先是沉默,然后再长长地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情理之中……这部电话你先别挂,让尼古莱报警。”
“爸爸终于想起我来了吗?”果戈里雀跃的声音响起,但很快,他声音里的雀跃又变成了微不可察的尴尬。
“嗯……和国这边的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此话一出,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
“算了,我来打吧。尼古莱,把手机给我。”
背景音里又响起了一阵杂音,应当是拿手机的人换了一下。果不其然,果戈里拖长了尾音而显得甜腻的声音在几秒后传来。
“爸爸,你还有多久才能忙完?”
季言秋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谎:“很快了,你们在家里等一等我好不好?”
还没等果戈里给出回应,另一道声音就插了进来:“他在撒谎,其实他还要好久才能走呢!”
谎言被当场揭穿的季言秋:“……”
现在的孩子在这方面都这么敏锐的吗?还是说刑警的孩子有别俱一格的识谎天赋?
只不过,虽然点出了监护人的谎言,少年突然插话的行为还是让果戈里非常不爽。他暂时不理会自家监护人有没有撒谎的问题了,而是先对着少年发难:“别人和家长说话的时候不需要你来插嘴,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这个吗?”
“没有哦。”少年理直气壮地回答,“而且,你爸爸的语气很明显就是在撒谎嘛。”
说完,他还一个一个数了起来:“开头第一个字气息很虚,不自觉地放轻语气说明有补偿心理,最后还用了反问句……漏洞实在是太多啦!”
季言秋先是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在撒谎。抱歉,尼古莱,我可能要晚饭前才能回去了。”
“啊!爸爸好狡猾!”果戈里不满地控诉道。
少年在一旁拱火,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哼哼,大人都是这样爱撒谎,我已经早就看清了!”
“没错,之前爸爸和父亲一起去约会的时候也是这样跟我们撒谎的,已经是惯犯了!”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自己的“声讨”,季言秋哭笑不得地出声打断了他们:“好了好了,我认错了……你们想要什么补偿?”
果戈里刚要开口,就瞥见了一旁挂断电话走回来的费奥多尔,又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去了。
“等回家之后我和费佳商量了再告诉你。”他说完这句话,转向了少年,语气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好了,迷路的可怜小羊羔,我们要把你交给警察啦~”
少年发出了不满的哼哼声:“警察不会来的啦。”
果戈里反驳的话都还没说出来,报警归来的费奥多尔就摊了摊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警察说他们暂时拨不出人手,让我们先在原地等一等。”
“拨不出人手?”果戈里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横滨哪有这么多案件给他们破?”
这座城市里最快的结案方式不就是把凶手定为黑手党、将本次事件的性质归为黑手火拼吗?
“大概是不想惹麻烦吧,毕竟很多父母都是用走丢为由遗弃孩子的。“费奥多尔无视对面开始气鼓鼓地争辩自己没有被遗弃的少年,继续说道,“我连他父母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报出来,对面就以事务繁忙的理由挂断了电话。”
季言秋又深吸了一口气:“意料之内。你们先把这孩子带到个可以坐下的地方,比如咖啡厅什么的,我去叫政府的人过来。”
“好。”费奥多尔很乖巧地回复道。
挂断通话后,季言秋一边在心中对横滨官方机关的办事风格进行了不知道第几次质疑,一边在联系人列表中翻找片刻,定下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森鸥外,给你一个创造正面新闻的机会。”在对方接通后,季言秋也不寒喧了,直接切入正题,“被横滨警方邀请来协助破案的刑警夫妇的儿子走丢了,而横滨政府治下的警察不作为,甚至不愿帮忙……你现在应该在横滨吧?我一会把定位发你。”
森鸥外在电话那头苦笑了两声:“季先生,您还真是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
“我以为你找上我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季言秋没有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下一句话又转了回去,“怎么样,去吗?这可是个涨支持度的好事。”
“当然去了。”森鸥外走出车站,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能被横滨警方邀请来协助办案的刑警夫妇就只有江户川夫妇了……这可是份十足的大礼啊。”
无论能否通过这件事得到警视厅的支持,收获两位名望极高的刑警的人情也能让他的政治价值水涨船高,不是吗?
“说的也是——那就把这份机会当做你的圣诞礼物了。”
“……哈哈,季先生,您对我还真是将明码标价贯彻到底啊。”
——————————
横滨商业街的一家甜点店里,三个孩子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桌面上是两份黑森林蛋糕和只剩下了麻薯的碗。
果戈里盯着那碗就连一点红豆水都没能剩下的红豆汤麻薯,把自己手里的勺子放下了,撑着脑袋嘟囔道:“哪有人这样吃甜点的?”
他说这句话时用的是俄语,但对面原本还在无聊的用勺子拨弄碗里麻薯的少年眼神却忽然犀利起来,脸颊鼓起,不满地反驳道:“可是红豆汤里头的麻薯一点味道都没有啊!这种食物才是根本没有吃的必要!”
果戈里撑着脑袋的手一滑,差点没把自己的脸塞进蛋糕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你还会俄语?等等,你不是和国人吗?”
和国人什么时候这么注重孩子的小语种教育了?
少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听不懂啊,但听你的语气不就可以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果戈里忍不住哽了一下,幽幽地转向了费奥多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我感觉他和你一样可怕。”
费奥多尔抬起眼来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弧度没有变化,但却让果戈里莫名打了个寒颤。为了不让自家兄弟在半夜潜入房间用枕头将他捂死,果戈里果断转移了骚扰对象,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下少年的脚。
“对了,你还没有跟我们说你叫什么呢——还是说你喜欢我们给你起个新的外号?”
“江户川乱步,我的名字是江户川乱步。”名为江户川乱步的少年很没有威慑力的瞪了一眼果戈里,“把你心里想的那个外号忘掉啦!真的很失礼!”
果戈里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默默地将自己的脚收了回去:“你能读心吗?和简.奥斯汀阿姨一样?”
江户川乱步闻言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当然不是了,这不是很简单就能看出来的事吗?”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用手肘捅了捅果戈里的肚子,成功让他把将要开口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后相当自然的接过了话头:“爸爸刚刚发短信说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大概三分钟之后就能过来。”
他这一下并没有收力,捅得果戈里顿时露出了相当狰狞的表情。江户川乱步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不加掩饰的小动作,撇了撇嘴。
“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帮我吧?”那双如同猫一样的眼瞳左右扫视着两人,“之所以主动揽下这件事来,只是想要吸引你们监护人的注意力……功利性也太明显了!”
费奥多尔并没有否认:“确实有一定的原因在。”
果戈里一边揉着自己肋骨的位置,一边点头吐槽道:“当然了,还有你有点烦人的原因。如果我们不帮你 的话,也不知道你要在那里晃悠多久,又要得罪多少个路人。”
像是直接点出一对情侣都有出轨记录、当着正在团建的公司的面,直接把下属对上司的不满给说出来……果戈里都要怀疑如果他们两个来晚一步,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会不会惹到不该招惹的人,直接就被投进河里了。
提起这件事情,江户川乱步就真情实感的困惑起来。他托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有些闷闷地发问道:“可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啊……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吗?”
果戈里看着他脸上不似作伪的表情,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孩。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不变,拿起放在蛋糕旁的叉子,轻轻在碟子边缘敲了敲,把江户川乱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因为你说出来的事实,都是成年人需要掩盖的秘密。”有着紫红色眼睛的男孩放柔了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可信度,“有些东西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也不会宣之于众,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潜规则。”
江户川乱步定定地注视着他,随后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拖长了声音抱怨:“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又麻烦……”
本质上已经对“大人的世界”了如指掌的费奥多尔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到落地窗外的一道人影上,开口道:“来接你的政府人员到了。”
剩下的两人同时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在甜品店的橱窗外,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正在对着他们十分亲切的招手。
江户川乱步在看到他的下一秒表情就垮了下来:“啊,是那种有所图谋的大叔!好像把我当成游戏里头的通关奖品一样!”
费奥多尔忍不住笑了笑,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施施然道:“这或许是爸爸能在横滨为你找到最能把你安全送回父母身边的官员了。就算是有所图谋,也对你们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对政治一窍不通、但已经能简单分辨出事物好恶的江户川乱步当然也看出来了,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又抱怨了几句:“他的笑容弧度好像拿计算机计算过一样,也太假了。让人不喜欢的人形电脑机。”
果戈里为他精妙绝伦的比喻肃然起敬:“人形电脑机……比喻怎么能形象到这种地步?费佳,我宣布以后森鸥外在我们家里的代称就是人形电脑机了!”
费奥多尔回以温柔一笑:“不行,他现在还是爸爸的合作对象,最起码在爸爸面前我们要给他应有的尊重。”
“避开爸爸的时候说就好了~”果戈里已经非常愉快的决定这个代称将正式录入自己的词库之中。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里,森鸥外已经推开甜品店的门走了进来,先是和季家的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两位小先生,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也没有很久吧,你上个星期不是还来我们家蹭过饭吗?”果戈里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森鸥外就连笑容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用一句玩笑话把果戈里有些尖锐的回答软化下去:“没办法,季先生的手艺实在是让人难忘。”
江户川乱步盯着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费奥多尔捏了捏手指。制止了这家伙再次口出狂言的费奥多尔脸上带着与季言秋同款的温和微笑,用挑不出任何差错的语气说道:“森先生,能见到你很高兴——这就是江户川乱步。”
森鸥外将目光转了过来,微微俯下身子,向少年伸出了手:“江户川小先生,很高兴能认识你。接下来就由我来带你去找你的父母,好吗?”
江户川乱步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手搭上去,而是先吐槽了一句:“大叔,你脸上的笑好假呀。”
森鸥外动也没动:“是吗?你身后的那两位也曾经这么说过我……走吧,那边的案件应该已经破的差不多了,你的父母应该在找你呢。”
江户川乱步不太情愿的将手搭了上去,在走之前向着刚认识的朋友们挥手告别。果戈里很热情的回应了他,而费奥多尔则是在挥了挥手后与森鸥外的眼睛对上,用嘴型说道:
【保护好江户川一家,这是你的机会。】
第157章 平安夜 离别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团聚的……
没过多久, 【年轻有为的新晋议员帮助著名刑警江户川夫妇走丢的独子安全回家】的新闻便登上了横滨日报,只不过并非是大张旗鼓的头条,而是占据了内页的一小份板块,普通人看到也只是扫一眼, 留了个浅浅的印象便过去了。
季言秋知道, 这是森鸥外故意的——有句俗语叫犹过而不及,他不需要大肆宣传这件事而博取太多的视线, 只要能让政界里的人关注到这起事件就足够了。
但江户川夫妇对森鸥外到底印象如何对方倒是没有与他提起过, 想来应当是并没有取得预期中的效果。不过,拉拢两位经验丰富且极为优秀的刑警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目标。再说了, 该急的是森鸥外, 又不是他一个半退休状态的华国大使。
而季言秋本人现在最关切的事情很简单——他该如何挑选今年给朋友们的圣诞礼物。
华国没有过圣诞节的习俗,但他有大半的朋友都在欧洲, 这个家里头四分之三的家庭成员也都是欧洲人,所以说, 季言秋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庆祝这个节日。
去年送过的礼物今年是不能再送了, 不然未免显得有些敷衍……简和伍尔芙今年的工作量少了很多,或许可以送旅行大礼包, 他记得之前简有说过想去荷兰看一看;给狄更斯的礼物简单,这家伙馋他的菜谱很久了;还有安妮.勃朗特小姐, 听说她最近又升职了, 要是再往上……嘶, 现在就担任内阁大臣会不会太快了些?
就在他成天绞尽脑汁时, 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他身上贴的王尔德却突然消停下来,每天都在画室里头不知道做什么。有几次他敲门喊人下来吃晚饭,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往画室里头看,王尔德就已经紧张兮兮的把门关上了。
他越是藏着掖着, 季言秋就越是好奇,终于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忍不住了,睡前一个翻身将索要晚安吻的王尔德老爷压住,双手撑着床面,把自己上半身支起,直直地与那双顿时呆住了的金色眼睛对上。
东方人的长发垂下,将这一小块空间围拢起来,带着洗发水清香的发丝顺着男人的脸庞滑下,最终来到他的耳廓上,让已经习惯了亲密接触的王尔德耳根迅速泛起红色。
“奥斯卡。”他把头再往下低了些,呼出来的气息扑散在男人的面庞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王尔德被爱人难得的主动惹得大脑瞬间化成了浆糊,但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条件反射地否认道:“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情。”
季言秋抿了抿唇,将自己撑在床面上的一只手转移到枕头边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缕独立出来的金色卷发。
“那你最近在画室里头做什么?”季言秋再问出这句话后率先拿手指抵住了王尔德的嘴唇,“不要拿画画来做借口,库房里头的颜料一点都没有少。”
王尔德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将双手举过头顶呈现出投降的姿势。
“亲爱的,原来你每天都这么关注我吗?”
“少油嘴滑舌。”季言秋瞪了一眼他,把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改成整个人趴在男人身上的姿势,捏着他的耳朵威胁,“所以你到底在画室里头做什么了?一天到晚都没个人影。”
王尔德发出了一声低笑,胸腔传来的震动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无比清晰的被他身上的季言秋所感知到。他把手下移,放到了季言秋的后腰,将这个叠在一起的姿势变成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就像是你在苦恼该怎样准备圣诞礼物,我也在焦急的筹备给你的圣诞礼物啊。”
王尔德在爱人的后颈上落下细密的亲吻,里头的爱怜以及珍视快要满溢出来,就像是装满了蜜糖的罐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掩盖里头即将爆发出来的甜蜜。
于是季言秋往前靠了靠,与他的额头相抵,感受着对方与自己交缠在一起的呼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礼物是什么?我的画像?”
他想起去年圣诞节收到的那一份小小的包裹,那时他还在意大利的战场上,这个包裹不知经历了几番波折才来到他手上时,最外层的包装纸都快要完全剥落下来,但里头的礼物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里面是一对琥珀色的耳钉,但放在阳光底下时就会变成耀眼的灿金色。耳钉边缘的打磨痕迹很重,可以看出这是某个人纯手工制作的。
所以说,新年的礼物也会是王尔德亲手做的某样东西吗?就比如说一幅画像?
王尔德摇了摇头:“不是画像,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画出一副完整的你。”
他根本承担不起季言秋可能因为他的异能而受伤乃至死亡的结果……哪怕是在发呆时无意于纸上勾勒出来的轮廓,他都要在回过神后紧张地擦去。
“那又会是什么?胸针?”季言秋根据王尔德的思路进行了合理猜测,“之前你送过我袖扣和耳钉,那这一次应该也是配套的首饰了。”
王尔德勾唇一笑,突然在东方人的嘴唇上飞快的落下一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到惯例的晚安吻之后,他又一个翻身,将两人的位置彻底翻转过来,双手撑着床面,眼中满是笑意地与身下的人对视。
“礼物要保持神秘感才能让人期待,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了。”
季言秋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惊讶地看着他,故作为难地拖长了尾音。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期待一下。如果到时候这份让我的伴侣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上面的礼物差强人意的话——”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狡黠弯了起来,“那我给你的圣诞礼物也会打一个折扣。”
这下轮到王尔德好奇了:“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面对着他的问题,以及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季言秋选择原话奉还,用王尔德自己说过的话堵上了他的嘴:
“不是你说礼物要保持神秘感的吗?好了,现在先睡觉吧。”
说完,他不等王尔德有反应,就直接闭上了眼睛,徒留王尔德哭笑不得地倒回了床的另一边。
总而言之,圣诞礼物的筹划工作还在火热进行。而就在季言秋准备差不多拟定好了购物清单之后,一条来自遥远西方的短信就来到了他的手机之上——维克多.雨果盛情邀约他来法国参加圣诞派对,而其他参与者都是一帮老熟人。尤其是参加了反战行动的那一帮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王尔德在看到这份名单后忍不住吐槽道:“我之前怎么不知道雨果这么大胆?就看上面这些名字,如果欧盟真的想秋后算账的话,直接在平安夜那天到巴黎就可以把你们一网打尽了。”
季言秋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敲下了【OK】两个字发送过去,随即针对这句话进行了反驳:“欧盟那边拿不到什么实际性的证据,我们内部可没有成员名单什么的……而且,这不都成功了吗?在战争都已经和平结束的情况下还要来这一套可就有点丢脸了,我猜那帮好面子的政客干不出这种事。”
不过就算忽略掉这帮人曾经干过什么事,光是这么多超越者聚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让欧盟胆战心惊了吧?
季言秋想起上一次聚集了这么多异能者的派对造成了什么后果,不由得开始为巴黎圣母院担忧起来。
希望这一次不要有人出现什么意外,不小心把巴黎圣母院炸了……他们这次可没有可以快速复原的建筑拆解图了。
面对这个问题,维克多.雨果在出发前夕的通话中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派对他请来了巴黎公社里最可靠的人坐镇,绝对不会再出一点乱子,而季言秋与王尔德都对此持有保留态度。
“他好像还给我发了一份邀请名单,我看看……”在准备乘坐狄更斯牌快车前往巴黎之际,季言秋点开了邮箱里头最新的一封邮件,并在翻到其中一个名字时顿住了——保罗.魏尔伦。
他想起之前波德莱尔先生与兰波发生的那次争吵,神色凝重地将自己的手机关闭,扯了扯身边王尔德的袖子。
“奥斯卡,你说,言灵可以在根本不知道建筑原有结构的情况下将建筑修复吗?”
……不然他真的怕这三个人凑到一起会开展师徒大战然后成功的波及到大半个巴黎。
王尔德对法国那边发生过的师徒争吵是件一无所知,只是在纯学术层次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后不太确定的开口:“或许是可以的吧?只不过有可能修复过后会和原有的存在出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季言秋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因为我怕到了最后我的身上会突然多出一个修复建筑的任务。”
王尔德更加迷茫了,但很快,从他们院子里头凭空出现的英国男人就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狄更斯一点也没有私闯民宅的自觉性,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踏在了地上,顺便摘下了自己的围巾,感慨道:“刚才用异能的时候忘记先把围巾摘下来了,跨越太平洋时差点没把我勒死。”
季言秋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特地打开的院子大门,非常诚恳的问道:“为什么你不降落在外面呢?”
“我之前都是直接降落在你家玄关的,就别计较这些了,言秋。”狄更斯耸了耸肩膀,转向了跟季言秋身后的两个小孩,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带上了一丝属于长辈的慈爱。
“这就是你收养的两个孩子吧?费佳和尼古莱,对不对?”
两个孩子在面对外人、尤其是季言秋那边的亲友时一向都相当礼貌,十分乖巧地呼唤道:“狄更斯叔叔。”
狄更斯先是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自己一条皱纹都没有的脸庞,小声道:“天呐,这个称呼会让我发觉自己已经很老了……就连同辈的人都已经有孩子了。”
季言秋一时有点无语:“……按你的年纪本来也到了该被人叫叔叔的时候吧?你可是比我还大几岁。”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的嘴毒程度和简不相上下。”被拆穿自欺欺人的谎言的狄更斯幽怨地说道。
拌嘴归拌嘴,但他倒也没忘了正事,拿起自己放在衬衣口袋中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抬起了自己的手杖。
“好了,再晚一点就该迟到了,简她们已经在巴黎等着了。说实在的,为什么莫名其妙我就成了你们的免费出租车了?从伦敦去巴黎也要我来。”提起这个,他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但听那语气怎么都不像是真的在抱怨。
季言秋笑着向他靠近了些:“没办法,能者多劳啊——走吧,我们去巴黎。”
伴随着手杖轻点地面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恍若在这一瞬间进入到了老旧的黑白电影里。英伦绅士压低自己的帽檐,将自己的手杖向前一推,周围的一切顿时化为了虚幻的残影,如同流水一般自他们身边过去!
耳朵因为快速的移动而产生被水堵住的错觉,眩晕感尚未来得及从四肢传到大脑,颜色便又忽然从黑白的世界里浮现出来,而那些虚幻的残影也重新编织构造出了新的景色。
身体因为惯性而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季言秋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伸出手臂扶住了费奥多尔,等到视线逐渐恢复后看向前方——是维克多.雨果在巴黎的别墅。
此时,这场派对的主人正站在门前早有准备般向着他们张开了双臂,热情地说道:“欢迎!我的朋友们!平安夜快乐!”
“你也是,雨果。”季言秋晃了晃脑袋,将眩晕感从自己的大脑里甩出去,把还处于晕乎乎状态的费奥多尔扶稳,看着神色怏怏的自家小孩,发出了担忧的声音。
“费佳,我觉得你得运动一下。”察觉自己养子的身体素质比从前的自己还不如的季言秋说道。
费奥多尔抓着东方人的手臂,十分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好的,爸爸……”
对比起费奥多尔对这次空间移动敬而远之的态度,同样是空间系异能者的果戈里在落地的那一刻就两眼放光的缠上了狄更斯,向他求教远程空间移动的技巧。一时之间,能够上前去与维克多.雨果进行全套社交动作的竟然只剩下了王尔德。
这两位彼此都不太熟的男人各自挂着礼貌性的微笑进行了握手与寒暄的全套流程,在维克多.雨果聊到今天的天气时,季言秋终于结束了与养子之间的亲子互动,走上前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你之前送的那套餐具,我们都很喜欢。”
维克多.雨果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真切了些:“这是当然,我特地跑遍了巴黎的所有陶瓷店才买来的这一套——莎士比亚也在里面,需要我帮忙把他隔开吗?”
他在说后半句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将音量控制在了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范围内。季言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复:“这倒是不用了,奥斯卡现在对莎士比亚没之前那么偏激……不过我以为你会唯恐天下不乱的在旁边看热闹?”
维克多.雨果相当无辜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怎么会呢?我一向都以维护朋友之间的和谐为主要任务,只是出于保险起见多问了一句。你知道的,这栋别墅不在郊区。”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两个超越者打起来了,可能会难以收场。
季言秋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在说谎之后才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那你还把魏尔伦、兰波和波德莱尔同时邀请过来?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维克多.雨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所以后来那对搭档说来不了之后我才敢邀请波德莱尔啊……好吧,其实我本来想着趁这个机会让他们重归于好的。”
“你可真是大胆……”季言秋无奈扶额,“波德莱尔先生不会是你用【兰波可能会来】这个饵钓过来到吧?”
“我的朋友,你可真不愧是我的朋友,猜得真准。”维克多.雨果语气夸张地说道,“不过其实一开始是真的,但过了几天之后兰波说他们临时有个任务来不了了,四舍五入我也没有撒谎。”
“临近圣诞节还有任务?”季言秋忍不住吐槽道,“你们欧洲情报局还真是不把超越者当人啊……”
“我以为你早就清楚这一点了。”维克多.雨果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们走进玄关。
刚踏进去,一股法式奶油炖菜的味道便从客厅飘了过来。季言秋认真地嗅了嗅,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维克多.雨果:“你还会做饭?”
之前在常暗岛上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啊。想到这里,他看向维克多.雨果的眼神里又多出了几分狐疑。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独居男士会做饭很正常吧?”维克多.雨果不满地反驳道。
季言秋举起双手投降:“好吧,我的错,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你与厨房之间的距离有整个太平洋那么远。”
“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吧……”维克多.雨果幽怨地说道,“我就不自讨苦吃地去深入探究你对我的刻板印象了。”
季言秋被他的语气惹得笑出声来,换上一次性拖鞋走向了客厅。这栋别墅的结构比他们在横滨的那栋小洋房还要简单,从玄关进去稍微拐个弯就到了客厅,再往前走一走就能到半开放式的厨房。已经到场的人不算多,简.奥斯汀与伍尔芙坐在靠外的沙发上,看到他的身影时眼睛一亮,朝他热情地招了招手。
“言秋!好久不见!”
季言秋快步走上前,给两个久违的友人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王尔德很有眼力见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去打扰,而狄更斯则是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加入了这个属于老友之间的拥抱。
“这种时候可少不了我。”他相当得意地把三个人都勉强圈在了自己的手臂范围内,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个举动惨遭简.奥斯汀的嫌弃。
“你这是在炫耀自己手臂很长吗?真遗憾,你那尽力伸直的手指扒得我肩膀有点痛。”贵族小姐一如既往地发挥了自己的优秀说话水准。
“……有时我真该建议海关把你的嘴纳入管制刀具。”
伍尔芙左右看了看,默默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季言秋顿时心领神会,配合着将这个拥抱变成四个人团团抱在一起的姿势。
“好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就像是在闪闪发光,“现在我们都在抱着彼此了。”
桌子上的唱片机正在播放着一首轻快的圣诞颂歌,福楼拜和大仲马坐在客厅的另一头跟随着音乐轻声哼唱,时不时互相抱怨着政客们烦人的任务;但丁和凡尔纳站在长桌前,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啄饮着杯中的酒;维克多.雨果正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两个相看两厌的金发男人拉到了一块,十分大声地建议他们打个招呼……
而在客厅外围,四个离别已久的友人拥抱在一起,就像是要把过去错过的拥抱份额全部在今天一口气补回来那样。
离别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团聚的时候。
——这是个很棒的平安夜。
第158章 圣诞节礼物 等不及向很多人宣告——你……
或许是久别重逢的友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等季言秋回过神来时,客厅里头已经多出了不少客人,甚至就连莎士比亚和王尔德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竟然活久见地站在一块, 还算平和地聊着天。
果然, 就算是把这些事情都在短信里头讲过一次,真正会面之后还是会忍不住再讲一次。
已经聊得口干舌燥的简.奥斯汀寻找了一下饮料桌的位置, 暂时停止了聊天进程:“你们要喝东西吗?我去取过来。”
季言秋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个人拿四个杯子太多了。”
简.奥斯汀想了一下自己同时拿四个杯子的场面,到底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好——你们两个想喝什么?”
“橙汁就可以了。”伍尔芙扶了一下随着她仰头动作而往下滑的耳机, 回答道。
而狄更斯则是故作深沉地说道:“来一杯威士忌如何?”
简.奥斯汀冷笑一声:“我依稀记得上个月去你家里的时候酒柜里最多的是百利甜吧?什么时候你这个爱喝小甜酒的家伙也迷上烈酒了?”
“好的, 百利甜是吗?我知道了。”季言秋反应极快地打断了两个友人之间即将爆发的拌嘴,一手按着一个人的肩膀将他们往反方向转, 然后推着简.奥斯汀离开了这片区域。
简.奥斯汀将自己未说出来的嘲讽咽了回去,但看着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睛却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无奈地在自己的嘴唇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放饮料桶的桌子在客厅的最右侧, 他们到达那里时正好也有人在往装酒。大仲马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在看到是他们两个后顿时喜笑颜开, 把手里的杯子临时放下,给了东方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们的大作家。”他朝着季言秋偷偷挤了挤眼睛, 暗示他往楼梯口那边的空地看, 嘴上还是寒暄的话, “平安夜快乐!”
“您也是,大仲马先生。”季言秋一边回答一边好奇地顺着他暗示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面对面站在一起聊天的两个金发男人时如同被人石化了一般愣在了原地,眼睛微微瞪大, 里头盛满了不可置信。
等等,他应该没有看错吧?莎士比亚先生和王尔德正在聊天,而且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简。”东方人神色严肃地后退了一步,握住了友人的手腕,真情实感的发问道,“我刚才没有喝酒吧?”
简.奥斯汀被他这个问题搅得一头雾水:“当然没有,我们那里连一滴酒都没有。言秋,怎么了吗?”
季言秋虚弱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气若游丝地回答:“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喝了三大杯伏特加,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一幕。”
要知道,一年之前这两个家伙还在他的公寓里针锋相对呢!
简.奥斯汀满心的疑惑在看到楼梯间那两个人时瞬间得到了解答,也不由得恍惚了一阵。
“言秋,我懂你的感觉。”她的语气如同在梦里那般飘忽不定,默默地把已经放到气泡酒桶下方的杯子挪到了旁边的可乐桶下,“我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喝酒了。”
季言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顺手把狄更斯的杯子也挪到了可乐桶下面。
等他们表情微妙的拿着两杯可乐和两杯橙汁回到原来的沙发时,狄更斯望着他们手里的杯子,发出了诚恳的问候:“你们没在饮料台那里喝了两杯威士忌再回来吧?”
简.奥斯汀把装满了可乐的杯子放到狄更斯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没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法国人的派对上会提供威士忌?”
“那你们还一副喝醉了酒的样子?”狄更斯指了指桌上的可乐,“可乐味的百利甜?”
“我们只是觉得今晚已经不用喝酒了。”季言秋坐回沙发上,目光还停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忍不住抬起手来探了一下额温,喃喃道,“奥斯卡和莎士比亚先生正在友好交流……天呐,我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
狄更斯听到他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出声。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其余的三个人齐齐看了过去,伍尔芙充满了担忧地扶住了他因为笑的太过火而忍不住前后摇晃的身体,关切地问道:“狄更斯,需要我帮你联系伊丽莎白小姐吗?”
突然表现出毫无规律的大笑或大哭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她还记得伊丽莎白小姐在钟塔侍从员工讲座里头提过的知识点。
狄更斯的笑声被这句话哽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缓过来后万般无奈地拍了拍伍尔芙的肩膀:“我的精神好的很,一点事也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高兴的事。”
简.奥斯汀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或许还有内情,顿时也关切地凑了上去:“什么高兴的事?”
狄更斯憋着笑,肩膀还在不住的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我想起来……噗……去年圣诞节阿加莎给言秋准备礼物的时候……哈哈……询问过莎士比亚的意见……”
伍尔芙很默契地接上了下半句话:“而最终阿加莎女士送出去的礼物是一套用于同性婚礼的礼服设计图。”
简.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说道:“所以说,莎士比亚是亲手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和情敌准备了一份婚礼礼服设计图?”
季言秋也没想到那张设计图背后还有这种故事,大脑差点陷入死机状态,下意识地反驳道:“也有可能阿加莎女士只是去问了送礼的方向……”
“那也是间接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和情敌准备了婚礼礼服啊!”简.奥斯卡一拍桌子,感慨道,“这就是能写出这么多部爱情主题歌剧的男人吗?果然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豁达。”
伍尔芙在一旁幽幽补刀:“可我觉得莎士比亚先生不像是放下的样子,我上次看到他在书店里排队购买《和平之春》的典藏款。而且,去年他没有给言秋送圣诞礼物。”
狄更斯兴致勃勃地总结:“那就是莎士比亚其实相当于是把这份设计图当成了圣诞礼物?把这个情节放到电影里绝对是经典啊!”
季言秋:“……这个话题就让它过去好吗?”
于是,有关于“那份神秘的圣诞礼物到底有没有莎士比亚的一份”这个话题在季言秋是强烈建议下被跳过了,四个人同时拿起 饮料杯喝了一口,用冰凉的液体来让大脑降温下来,成功回归到了一开始的聊天状态。
“在和国的生活怎么样?”简.奥斯汀认真回忆了一下之前季言秋在信里提到的城市名,“我记得你现在住在横滨?是港口城市吧?”
季言秋点了点头:“横滨是和国的主要港口城市之一。”
“那应该还算繁华。”简.奥斯汀若有所思的说道,“就算是那种乡下小国,港口城市应该都会比其他地方富裕吧?”
“这个……我倒是不好说。”季言秋回想起横滨的市容市貌,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横滨那边的情况有点特殊——他们的特产和西西里岛一样,是黑手党。”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狄更斯试探性地问道:“那横滨黑手党的作风如何?”
“嗯……”季言秋从那些黑手党的事迹里挑选了一下,“一个月内可以发生三位数的火拼。”
“言秋,你当时挑这个城市作为定居地的时候在想什么?”简.奥斯汀由衷发问道。
季言秋干笑两声:“我住的区域治安不错,平时基本没怎么见到黑手党。往好处想,在这里就不会缺少写作素材了。”
毕竟每天在街头上演的事件都可以直接被写进刑侦小说里。
伍尔芙默默地把自己的耳机取了下来,转向楼梯口的方向,想要从王尔德的身上看见他们在横滨的具体生活情况,但不只是看到了什么,在转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季言秋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关心道:“伍尔芙,是看到什么了吗?”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手来做了个嘴唇拉拉链的动作:“还不能告诉你,要保密。”
简.奥斯汀眨了眨眼睛,很快就从伍尔芙的微表情里解读出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应该是看到了王尔德送礼物的画面吧。”
伍尔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些。
季言秋也很自觉的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那我就不继续问了,礼物这种东西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好。”
话虽是这么说,但简.奥斯汀却是好奇起来,撞了一下东方人的肩膀:“你说,王尔德会送你什么?上一回是胸针,这一回不会轮到戒指了吧?”
狄更斯乐呵呵地加入了这场对话:“圣诞节求婚吗?虽然有点突然,但也是个好日子呢。”
季言秋干咳了两声,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知道奥斯卡不会的——他不会挑在这种场合求婚。”
按照他对王尔德的了解,对方理想中的求婚场景应当是在某个富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又或者是一处难以忘怀的美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对他郑重其事地发出共度一生的请求。
而且,要真的是求婚戒指的话,那王尔德就算是把牙齿都咬碎了都不会吐出半个字来的——王尔德老爷总是有对仪式感有相当强的执念。
“这会让我期待零点到来的。”简.奥斯汀把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向后一靠,耸了耸肩,“虽然我自己准备的礼物属实没什么新意。”
“比我去年收到的礼物更加没新意吗?”狄更斯在一旁开始翻旧账,“就比如说一本平平无奇的记事本?”
“怎么能说是平平无奇呢?它的封面明明带有浓厚的圣诞氛围。”简.奥斯汀把头抬起来,认真反驳道,但听上去像是在强词夺理。
季言秋不太想提前泄露自己今年准备的礼物,便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听朋友们拌嘴。派对邀请的客人都陆续来齐,场面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而就在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客厅另一端时,一道苍白的身影却忽然撞进了他的视线。
波德莱尔还是那么像一个苍白而阴冷的幽灵,正独自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在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之后,波德莱尔微微抬起头来,与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对上。
季言秋主动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向他遥遥示意,而波德莱尔也同样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但并未将自己的视线收回,而是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这是在邀请我过去吗?季言秋愣了愣,但还是站了起来,轻声和朋友们交代他要离开一趟之后来到了那把高脚椅旁。
“波德莱尔先生,好久不见。”东方人眼中带着些许担忧,将视线落在了法国人越发浓厚的黑眼圈上,“您最近没能休息好吗?”
波德莱尔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问道:“季言秋先生,你现在是定居在和国吗?”
季言秋早就预料到自己现居地在哪瞒不过和他有交际的超越者们,因此并没有多惊讶地点头承认道:“是的,在和国的横滨。”
波德莱尔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最后到底还是张开了口,对他低声说道:“兰波……和他的搭档最近新接的任务也是去和国,如果你撞见他了,麻烦帮我问一问他:香格尔大道上那栋公寓还需不需要为他留着。”
香格尔大道是波德莱尔现居宅邸的所在街道,这句话相当于是个十分委婉的求和。季言秋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记得的。”
得到了他的允诺,波德莱尔原先灰沉的脸似乎红润了些许,就连那一片死气沉沉的眼底都多出了不一样的光芒。他向着东方人微微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多谢……有时我会想,我阻止他是不是件错误的事。”
季言秋望着他脸上懊恼与痛苦混杂在一起的表情,轻声安慰道:“您没有做错,波德莱尔先生。您只不过是站在另一个立场为他考虑而已。”
就像是家长总是想要孩子做出更好的选择,但被帮助的孩子本人或许并不高兴。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只不过是两边的立场不同罢了。
波德莱尔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继续与他聊下去,而是将自己杯中剩下的白兰地一口气喝完后去为自己打新的酒。季言秋没有跟上去,悄悄地瞥了一眼楼梯口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在看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自他的身后响起,季言秋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莎士比亚血红的眼睛。
他的手里拿着空杯子,应当是去打饮料的途中路过了这里。莎士比亚看着面前东方人有些窘迫的表情,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楼梯口,若有所思地说道:“王尔德在十分钟前就被大仲马抓去了,你现在过去或许可以阻止他们给王尔德灌红酒。”
“噢,嗯,谢谢你的告知,莎士比亚先生。”季言秋目光有些尴尬地漂移着,不太明白为什么在经过了“那件事”之后第一次私下见面他们居然会以这种话题作为开始。
可乐桶上方的开关被拧开,带着气泡的液体注入杯中,发出碳酸饮料独有的细碎泡沫破裂声。莎士比亚很贴心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开,转而看向自己的杯子,看着那些泡沫向上蔓延,又在他关闭可乐桶的开关之后逐渐消退下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在两人周围弥漫开来,波德莱尔或许是看到了他们两个的身影,并没有回到那把高脚椅上,而是坐到了已经喝的昏昏沉沉的维克多.雨果旁边。似乎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经过了短短一分钟,莎士比亚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尔德似乎为你准备了一份很有意义的礼物。”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和普通朋友聊天那样。过了一会儿,他看着东方人脸上的表情,又补上一句:
“放心,不是求婚。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不会挑这种场合求婚。”
季言秋心头的尴尬略微散去了些,笑着说道:“我确实相信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我求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能会连戒指都不敢掏出来。”
“唔,这倒是未必。”莎士比亚将自己的杯子拿起来,抿了一口还在不断往上冒着气泡的可乐,似乎意有所指,“如果不是求婚戒指,我猜他还是能掏的出来的。”
季言秋眼中闪过茫然,随即忽然明白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莎士比亚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上扬,带着些许笑意说道:“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那就把我刚刚说的所有话都忘记好了。”
季言秋从方才的惊讶里回过神来,也同样笑着说道:“这算是整蛊吗?”
“我觉得不能算,毕竟我什么也没说出来。”莎士比亚施施然地指向了挂在墙面上的挂钟,上面的指针已经快要走到“12”的位置。
“不过去找他吗?我猜他应该会很想在圣诞节的第一秒亲手将礼物交给你。”
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孩子们的歌声,在对礼物的期盼以及和平过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的兴奋感中,很多人都没有选择入睡。
季言秋拉开通往庭院的落地窗,屋檐底下,他的爱人伸出手去,接住一片正好落在他掌心的雪花。整点的报时声响起,身后的客厅里头顿时更加热闹,而落雪的庭院里头,季言秋抓住了王尔德的手。
“这场雪还真是下得刚刚好,不是吗?”王尔德侧过头来,原本只是单纯交握在一起的手在他的动作下缓缓地改成了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温度比平时要高上一些,季言秋非常敏锐的察觉出了这个差距。但他并没有点出来,而是仰头看向自己的恋人,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圣诞礼物。”东方人的眉眼弯起,令人分不清眼中盛满的是笑意还是爱意。
王尔德注视着他,有些紧张,又有些窘迫,伸进口袋里的手摸索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将那只小小的盒子掏了出来。季言秋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先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挑了挑眉。
“你应该不会真的挑这种时候和我求婚吧?”
王尔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怎么会?这和我预想过的所有求婚场景都不一样,这只是……”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被设计成星星形状的戒指盒,将里头用天鹅绒布托着的物品露出来——那是一枚戒指,戒身被设计成了两片羽毛相扣的形状,没有耀眼夺目的钻石,仅仅是在顶端镶嵌了一枚被打磨成爱心形状的黄宝石。
王尔德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我本来是想打磨成花瓣的形状,但很明显不太成功……我知道这有点俗气,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打断他的话的,是一只朝他伸来的手。
“确实是有点俗气,不过,你不先为我带上吗?”
王尔德先是愣在原地,随即才有些慌张的从戒指盒里取出了那枚戒指,做了个不太明显的深呼吸,认认真真地将那枚戒指带在了东方人的无名指上。
季言秋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奥斯卡,这确实不是求婚戒指,对吧?”
“当然不是!那时候我会为你做一枚更好的!”王尔德将戒指盒随手一塞,紧紧地抱住了季言秋,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汲取什么东西。
“那你怎么还给我带在无名指上?”季言秋环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问道,“热恋期不应该是带在中指上吗?”
他的爱人笑着吻住了他,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向很多人宣告——你已经决定与我共度余生。
第159章 不太平静的夜晚 他活了这么久,也有本……
这场派对持续的时间属实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主要还是交换礼物这个环节因为过多的人数以及场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而造成了许多闹剧, 大大延长了这个环节的时间。
不过万幸的是,并没有人打起来,导致大半个巴黎在圣诞节当天就要面临重建工作,顶多是有超过五个人当场喝趴下、三个人终于熬不住夜睡在了沙发上、而派对的主办人维克多.雨果收到了波德莱尔赠送的加班大礼包罢了。
当天边出现一抹晨光之时, 季言秋领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 身后跟着还是一时不慎被灌了两杯红酒的王尔德,把已经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狄更斯牌特快叫醒了。
美梦进程被打断的狄更斯一边打了个哈欠, 一边从泡沫纸堆里头找出自己的手杖, 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天呐,你们家下个月一定要给我多留一套餐具, 因为我要用三十天的免费晚餐来补偿这两次跨洋快送……”
季言秋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 我们家的厨房里有不下二十套餐具呢。”
“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来报道。”狄更斯的心情终于变得好了些, 抬起自己的手杖轻点地面,把他们打包送回了横滨。
虽说欧洲那边即将迎来日出, 和国却还处在深夜。不过, 这也免去了季言秋一家明天必须要顶着浓厚的黑眼圈示人的灾难。季言秋和完成了任务的狄更斯告别,催着两个孩子上床睡觉, 紧接着把王尔德送进了浴室里。
“快点洗澡——你身上的酒味好重。”
王尔德酒量还算不错,就算被灌了两大杯红酒也只是微醺, 此时很是无辜地闻了闻自己的外套:“有吗?我只喝了一点而已。”
“真的有, 说不定有谁不小心把酒泼到了你裤腿上。你知道的, 按后面的混乱情况, 这种可能性很大。”季言秋把人推进浴室,然后相当自然地关上了浴室门,隔着毛玻璃门叮嘱道,“记得洗快一点。”
王尔德望着倒映在玻璃门上有些模糊的身影, 将外套随手搭在了洗手盆上,一把拉开了浴室门,在东方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抱进了浴室里,反手将门拉上。
后腰抵上被铺了一层布料的洗手台,季言秋眼睛里带着些许茫然,只不过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前人的肩膀。王尔德俯身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处,剥开布料,在隐藏于高领之下的白皙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是要洗快一点吗?”
一只手顺着衬衫后摆摸了上去,这熟悉的动作让季言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已经明白了王尔德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一起洗,会不会更快一点?”
………
………
事实证明,此乃无稽之谈。等两人终于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头出来的时候,季言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反手在王尔德的腰间拧了一下。
“都说了让你停,结果把自己装成聋子一样一直听不见……你真当我以为不知道水流声有多大?”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彻底散去,因此怒视的威慑力也减了一大半。王尔德很有眼力见地配合着发出了吃痛的抽气声,抓起他的手心,讨好地拿脸颊蹭了蹭。
“秋,别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扶住东方人的腰,一边哄一边带着人往床边走,在把人放到床上的下一秒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顿时举起双手呈投降状,无奈地开始忏悔。
“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把你抱进浴缸里,也不应该在你喊停的时候装听不见,更不应该折腾你这么久……”
“好了,不要再说了!”季言秋面红耳赤地捂住了他的嘴,抓住他的睡袍带子把他拽到床上。
口出狂言的王尔德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但还是见好就收,像往常那样把人圈进怀里,扯好被子,免得脸皮很薄的东方人恼羞成怒将他一脚踹下床。
看着在床头灯光的照耀下爱人锁骨处的红痕,王尔德的眼里先是闪过了痴迷,紧接着就因为自己留下的痕迹第二天就会消失而感到了遗憾。他收紧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的怀里,在季言秋向他投来困惑的目光时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些痕迹可以没那么快消掉就好了。”
季言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明白了王尔德到底在苦恼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痕迹能保留很久的话我也不会让你这么放肆了……每次都像是一条大狗那样这边啃啃那边咬咬,我又不是肉骨头。”
“你当然不是肉骨头,你是我的缪斯,我的珍宝。”王尔德虔诚地与他的眉间落下一吻,但自己脸上的神情却低落下去,“可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在爱慕着你。”
所以,他才想要用这些痕迹来向窥视者明晃晃地彰显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与季言秋亲密无间。
“就比如说莎士比亚?”季言秋想到派对一开始时看到的那一幕,捧起了自家爱人的脸,轻声问道。
王尔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语气更加低落了:“还有很多人呢,那些给你写信的贵族,一直跟在你后面的后辈,还有卡洛.科洛迪……”
“打住。”在听到那个从未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名字时,季言秋忍无可忍地叫停了王尔德的“报菜名”环节,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卡洛.科洛迪先生会对我有……这种感情?”
“他看你的眼神。”王尔德很认真地说道,“温柔到像是在写情诗的午夜诗人——”
“那是因为卡洛.科洛迪先生看谁都是这种眼神。”季言秋有些担忧地抚上王尔德的脸庞,“奥斯卡,你是不是太没安全感了?”
患得患失、胡乱吃醋、急于宣誓主权……这都是缺少安全感的体现。
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过了半晌,王尔德才喃喃道:“我有吗?”
“你有。”季言秋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又把自己的手举起来,“看到这枚戒指了吗?你在四个小时前亲手给我戴上的,说明了什么?”
王尔德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我这辈子和你捆在一起了,这位一上来就把戒指戴在我无名指上的先生!”季言秋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嘴唇恶狠狠亲了一下,“我接下来都不会把戒指摘下,所以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明白了吗?”
王尔德愣了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得到肯定回复的季言秋满意地把手收了回来,往身前人的怀里蹭了蹭,宣布道:“那好,睡觉吧!”
“啪嗒!”床头的两盏灯灭了下去,整个房间陷入一种静谧的黑暗之中。几分钟后,黑暗里忽然又传来了男人轻声提问的声音。
“所以,秋,刚刚在浴室里你也没有摘戒指吗?在洗手台上那时候我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划过了我的后背。”
“……闭嘴吧,奥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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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横滨街头已是一片漆黑。出于某些历史遗留原因,和国的圣诞氛围还算浓厚,孩子们早早在床头挂上袜子,陷入梦乡;而黑手党们也迎来了难得的“平安夜”,此时还在不知哪家酒馆里和同僚或敌人喝个酩酊大醉,庆祝能够活着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商业街上那棵不断歌唱的圣诞树被切断了电源,失去了圣诞颁歌的街道有些冷清。一只三花猫沿着河流在街道上行走,来到一座桥前时停了下来,凝望着倒映在河面上的月亮。
今夜并非满月,却也依旧明亮耀眼。三花猫就这么静坐在河边,没有人知道它在想什么。
一阵风吹过,将平静的河面吹出了折褶,也吹破了月亮的倒影。三花猫尚未来得及表现出惋惜,目光却忽然在破碎的月影上顿住了——不,不是月影,而是伴着风将月影撞碎的人!
乌云聚拢起来,天空中唯一的光源也逐渐被掩盖。眼看着那团黑影要隐沉在黑夜之中,三花猫站了起来,发出了有些焦躁的呼噜声,路灯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河中的黑影动了动,让三花猫终于看清了那是个孩子——而且还活着!
路灯下的影子迅速拉长、变形,伴随着跃入水中的声音,三花猫消失在了原地。而五分钟后,发色古怪的老人勉强将怀中的孩子推上岸,自己则是狼狈地变回了三花猫,四爪并用爬了上来,有气无力地甩干了身上的毛。
被他推上来的孩子还在呼吸,只不过胸膛的起伏已经十分微弱,被水打湿的黑色发丝粘在脸上,配合那张苍白的脸,简直像是从河里头爬出来的水鬼。
但三花猫知道,那不是水鬼。他变回人类的模样,动作说不上多熟练地为那孩子做应急处理,直到过分瘦弱的黑发孩子吐出一口水来开始无意识咳嗽,他才有时间看清那孩子的脸。
黑发,又是这长相,还有这身和服上的花纹……夏目漱石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顿时感到了一阵恍惚,眼神复杂地看着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的孩子。
——是七小时前宅邸突发大火、几乎无人生还的津岛家的幼子。三小时前,前去探察的公安为这场大火定性为了急外,并在废墟中翻找出所有尸体后将消失的津家幼子也归入了死亡名单。现在看来,是这孩子命大,又或是哪个家里人硬是拖举着他,让他逃了出来吧。
津岛家的大火绝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夏且漱石明白、公安明白、国会里头的所有人都明白,可谁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无论是谁出了手,这个津岛家最后的成员都不能被任何一个官员知晓。
呛入的浓烟和长期浸泡在冰水中的后果终于缓缓地在这孩子身上体现出来,他原本苍白的脸逐渐爬上不健康的红,呼吸也变得混乱起来。孩子的病往往像潮汐,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化为了滔天巨浪,来势汹汹地将人拍个晕头转向。夏目漱石不敢再拖,将黑发男孩打横抱起后急匆匆地赶向了最近的诊所。
诊所的医生是他的后辈,被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打扰了休息也并未动怒,而是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就立即投身到了治疗中。在进行了应急处理后,医生为换好衣服裹在被子里的男孩喂下退烧药,又为他四肢上的擦伤消过毒,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有点一氧化碳中毒……这孩子真是命大,在十二月的天里泡了好几个小时的冰水居然都没有休克。”医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望着状态肉眼可见稳定下来的男孩,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真是命大。”夏目漱石轻轻拨开床上男孩脸上的碎发,语气有些沉重。
从灭族的灾祸里逃出来的孩子,怎么不能称得上是命大呢?
没那么忙碌之后,医生将换下来的湿和服拿起,看着上面明显不一般的花纹,疑惑道:“嗯?这和服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这孩子是……”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夏目漱石温和地打断了他。
有些时候,不解释反而是最好的解释。医生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那孩子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怜悯。
“真是可怜……夏目先生,你要将他托付给谁处理?”
夏目漱石刚要回答,手指却忽然被抓住了。他睁大眼睛,低头看去,还在昏迷状态的黑发男孩依旧紧闭双眼,但却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无声恳求着不要把他送走。
孩子的掌心出乎意料的炽热,几乎要将人烫伤,也同样烫走了夏目漱石即将说出的话。过了许久,老人望着孩子的脸庞,发出了一声长叹。
“算了……”
他活了这么久,也有本事养个孩子了。
第160章 蝴蝶与新生 ——乘着风,蝴蝶就可以飞……
早上九点半, 穿得有些单薄的少女抱着几份包裹站在小洋房前,怀着些许期待,按响了那个她已经无比熟悉的门铃。
今天是圣诞节,虽然华人街里头的圣诞氛围不浓, 但与谢野晶子想到之前从书里看到的有关于圣诞节在欧洲人心中的地位, 还是准备了礼物,想要送给帮助了她许多的季先生一家。
她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不仅免费看了不下两位数的书, 而且有时还会被季先生邀请着留下来吃饭……与谢野晶子知道自己的礼物不算昂贵, 不过,应该也可以把自己的感激表达出去了吧?
和往常一样, 没让她等多久, 门就被打开了。今天开门的是费奥多尔,他的手里拿着一本没合上的书, 看上去是正好在花园里头享受阅读时光。
“费奥多尔,圣诞节快乐!”与谢野晶子扬起一个笑容, 把最上面的包裹递了过去。
费奥多尔现在已经和她很熟悉了, 因此没有推拒,只是看了一眼她包裹的排序, 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会是按照见到人的顺序来排的吧?”
比如说一般来开门的都是他,所以最上面的包裹就是他的。
与谢野晶子相当坦然地承认了:“是啊, 不过只有你的顺序我是肯定的。”
费奥多尔扯了扯嘴角, 凉凉地说道:“听起来我像是个门童——进来吧。”
他将门拉开, 没有等与谢野晶子跟上来就直接进了房子, 对着刚从楼上下来的果戈里说道:“尼古莱,下个月你来开门。”
还没睡醒的果戈里一起床就迎接了一份任务,默默把揉眼睛的手放下了,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兄弟。
啊?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他突然就成门童了?
与谢野晶子也进来了, 相当熟练地说完“抱歉打扰了”之后就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拖鞋换好,向前几步把第二份包裹抛给了果戈里。
“呜哇!”果戈里条件反射地接住了精准定位到他怀里的包裹,反应过来之后开始控诉突然玩抛接球的少女。
“与谢野!差一点就要砸到我的脸上了!”
“才不会呢,我扔的很准的!”与谢野晶子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在这个家里,她和果戈里最熟,这个比她还大几岁但完全没有年长者样子的家伙很快就因为一次失败的恶作剧和她成为了好朋友——至于她是怎么恶作剧回去的就不多说了。
费奥多尔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方式,拿着自己的书和包裹淡定地往客厅走,只是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啊,对了,父亲和爸爸还没有醒,你们最好小声一点。”
两个和三岁小孩一样拌嘴的家伙顿时熄火了,对视一眼后同时抬手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费奥多尔闭了闭眼睛,决定还是从客厅的落地窗去后院里看书比较好点。
既然要保持安静,与谢野晶子就没和果戈里多聊,让他不要当着自己面拆包裹就上楼进了书房。她小心翼翼地把门关紧,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沿着书架去找上次没看完的书。
与谢野晶子已经把小学阶段的课本都学完了,现在正在看中学阶段的书。虽说有些吃力,但并没有到看不懂的地步。既然可以继续学,那就没有停止的道理。
她记得上次自己把书放到了第三个书架里……在走到第二排与第三排中间时,她忽然听到了身后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有点像小型动物在书柜顶上跑动。
咚!伴随着相当响亮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与谢野晶子身后的书柜顶。白毛狐狸趴下来,朝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以为是有野猫跑进来的与谢野晶子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总是喜欢往高处站的狐狸:“雪花,我就知道是你……快点下来。”
书柜顶离地面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狐狸又没有猫科动物那种无伤落地的能力,要是摔下来了说不准要断根骨头。
雪花发出了几声轻快的“啾”,听上去是明晃晃的拒绝了,甚至站了起来做出预备起跳的动作。与谢野晶子叉腰瞪着它,终于明白“好言难劝不听话的狐狸”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转过身去不再理它,任由这只顽皮过头的狐狸在书柜间玩跳格子的游戏。
算了,反正雪花从来没有让自己摔过——
她的这个念头还没升起几秒,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书堆倾倒的声音,以及一声尖锐的狐狸尖叫。与谢野晶子的瞳孔收紧,迅速向着声音的来源转身迈出一步,可还没来得及到达那排书柜,伴随着接二连三的落地声,一道白色的影子重重的和书一起摔到了地上。
“雪花!”与谢野晶子焦急地喊道,将手中的书往椅子上一扣,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雪花的身旁。原先还在书架间傲武扬威的白狐狸焉巴巴地躺在地上,尾巴呈现出保护的样子围在身体上,那双狐狸眼里盛满了泪水,看到她过来后顿时发出了委屈的低泣声。
与谢野晶子先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雪花的前腿似乎是折断了 ,但好在没有伤到脊柱或者重要部位。她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看向那堆散落的书,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几个书柜上是放了些旧书的,不过都被很好的放在书柜顶的中央位置。雪花应该是踩在上面起跳,结果正好让最上面的书滑动了,一时失力掉了下来,至于那些书,当然也是被狐狸蹬下来的了。
搞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与谢野晶子又生气又好笑地看着雪花:“都让你下来了,还非要踩着那些书。”
但凡雪花避开那些放在柜顶的书都不至于摔下来。
雪花很委屈地嘤嘤叫了两声,再配合上那双无声哭泣的漂亮狐狸眼,很快就让嘴硬心软的与谢野晶子屈服,哄道:“好了好了,让我看看你的腿……”
雪花将尾巴挪开,把那条软塌塌的腿展示给与谢野晶子,顺便又是很委屈地叫了一声。
这幅样子……应该是不太严重的骨折,没到里面的骨头突出体外的程度,这种伤势她用异能很轻松就可以治好。
与谢野晶子抿了抿唇,蒙住了那双明亮的狐狸眼睛,低声说道:“别担心,一会就好了。”
她回忆起先前治好折了翅膀的鸟雀时的画面,将手放在雪花伤腿的上方,发动了异能——
异能力:【请君勿死】。
令人感到温暖与生机的白光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而在光芒散去之后,雪花那条折断的前腿奇迹般的恢复如初,就像是从来没有伤过。
与谢野晶子又检查了一遍,确定骨头已经完全愈合后才移开了蒙住狐狸眼睛的手。雪花先是疑惑地叫了一声,似乎在询问少女为什么要蒙起它的眼睛,紧接着就看到了自己完好如初的前腿,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爪子,确定自己真的好了后一跃而起扎进了与谢野晶子的怀里,亲昵地用头顶去蹭她的脸颊,不断发出雀跃的短音。
与谢野晶子被它过分的热情搅得措手不及,只好揉着它的脑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这样我站不起来呀雪花……”
雪花很听话地退开了些,让少女得以直起身子站起来。与谢野晶子看着还在朝她撒娇的狐狸,无奈地说道:“怎么不见你之前对我这么热情?”
“是啊,我也没见过雪花对我这么热情呢。”一遍声音幽幽地从头顶传来,与谢野晶子惊恐地抬起头,正好看到悬挂在半空中的果戈里慢悠悠地接上了下半句话:“明明之前这家伙要溜进主卧还是我拦住的呢——要是我慢了一步,你就要因为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被父亲扒皮做围脖了!”
雪花发出了不满的低吼声,明显是很不认同果戈里的后半句话。果戈里不以为意地冲它做了个鬼脸,在与谢野晶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一个后空翻从半空中完美落地,甚至有功夫摆出一个优雅的姿态。
“哼哼——怎么样?很棒的落地吧?”
与谢野晶子嘴角抽搐了两下,很想像往常一样刺他两句,但脑中还是疑惑与震惊占了上方,让她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变成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果戈里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钟后真情实感地发出了一声:“哈?”
他凑近打量着与谢野晶子,活像她是山顶洞人或是一棵会说话的圣诞树。这幅看傻子的眼神触发了与谢野晶子的反击按钮,顿时反瞪回去:“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看傻子的眼神。”果戈里很诚实地说道,斗篷一挥,只是眨眼之间就到了少女的另一边,歪了歪脑袋,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神情,自己也不由得迷惑起来。
“奇怪,你自己都有异能力了,就没有想过还有别的人会有?”
与谢野晶子眼中的惊恐消失了,转为了惊讶:“你是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吗?”
“很多啊,法国的、俄国的、英国的……”果戈里掰着手指数,紧接又有点郁闷地说道,“我不就是一个吗?还站在你面前呢。”
与谢野晶子暂时没有理会他,还沉浸在世界观被打碎重组的震憾之中,过了好一会才恍惚地问道:“那,季先生他们知道你有这种特异功能吗?”
“不是特异功能,是异能力。”
果戈里纠正了她的用词,用像说自己要去喝口水一样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让与谢野晶子的世界观二次刷新的话:“至于他们知不知道……知道哦,毕竟爸爸他们也是异能者啊。”
对上那双睁大的紫红色眼睛,俄罗斯少年眉眼弯弯,恶趣味地补充道:“如果爸爸没有异能者这个身份——你不会以为一个普通作家有资格担任世界停战会议的主持人吧?”
过多的信息量让与谢野晶子的大脑变得混乱一片,在她的脑袋彻底变成浆糊之前,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将她拉回了现实。
“好了,尼古莱,别欺负晶子。”东方人不知从何时起打开了书房的门,此时正站在门外,无奈地看着他们。
雪花发出一声撒娇般的鸣叫,化为白色的残影,于几个呼吸之间就跑到了东方人面前,一个弹射起跳钻过了他的怀里。
季言秋将雪花稳稳抱住,走到两个孩子身前,先是敲了一下果戈里的额头,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到与谢野晶子身上时却柔和了许多,微微弯下腰来说道:“谢谢你治好了雪花。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对吗?”
他的声音中似乎包含着神奇的魔力,让与谢野晶子原本一片混乱的大脑逐渐平静下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温和地抚过了她的头顶。
放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揪住了衣角,与谢野晶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抬头问道:“季先生,我所拥有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季言秋望着她,解释道:“是异能力,我想你应该有听说过。”
“异能力……”与谢野晶子重复了一遍,不太确定地回答,“我好像确实听说过,但我以为那只是传说。”
季言秋笑了一声:“哪怕自己也有异能力?”
与谢野晶子看上去有些窘迫:“因为……我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
她感到自己的脸在烧,但又想安慰自己这是合理的——毕竟故事里不都这么写吗?只有主角一个人拥有传说中的特殊能力。
东方人看上去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在与谢野晶子把衣角揉破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和我聊一聊吗?”
她自以为早已熟悉、但在此时又变得有些陌生的作家先生这么说道。
“有关于你的异能力,有关于异能者,有关于……你上学的事。”
与谢野晶子猛然睁大了眼睛。
————————
说是好好聊一聊,季言秋也并没有另外挑选一个地方作为谈话地点,而就在书房里搬来了两把椅子,让果戈里带着雪花先去别的地方后便和与谢野晶子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开始了这场或许意义非凡的谈话。
“抱歉,书房里没有茶或别的什么……就这样聊,可以吗?”
与谢野晶子赶紧点头,坐直了身子:“没关系的!这样就很好!”
季言秋察觉出了少女极力掩盖的紧张,决定先从比较轻松的话题开始切入:“刚刚雪花的事多谢你了,由于雪花比较特殊,如果受伤了就很难愈合。”
“比较特殊?”与谢野晶子有些茫然。
季言秋点了点头,解答了她的问题:“雪花是异能造物,不在创造者的身边伤口愈合的速度会很慢,除非有异能力协助治疗。”
与谢野晶子虽然对异能世界还一无所知,但也能猜出“异能造物”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可雪花看起来只是一只普通狐狸……”
贪吃、顽皮、爱撒娇、会受伤。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雪花的虚构出来的东西——那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异能,可以创造出生命?
她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终于模糊地认清了自己拥有的能力到底有多珍贵。
原来她拥有的是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季言秋没有打断她于心中沉思的进程,等确定少女已经回神之后才接着说道:“雪花的创造者是一位很强大的异能者,也是我的长辈。不过,雪花的存在很特殊,除了它之处,我没有见过第二个异能造物拥有这种生命力。”
与谢野晶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果戈里能够瞬移也是异能力的效果吗?那您的异能力是什么?”
季言秋沉吟片刻:“该怎么说才好呢……我的异能,是言灵。真言化假,假言化真——”
他抬起手指于半空中写下一行银色小字,下一秒,一小枝野百合就落在了少女的膝盖,引起了她的惊呼。
季言秋收回手,笑了笑:“看,就是这样。”
与谢野晶子将那枝花拿起,野百合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清晨的露水,就像她刚刚把它摘下。言灵……比起她的治疗和果戈里的空间移动,这个能力更加接近幻想故事里的能力,也更加……强大。
与谢野晶子望着手里的花,迟疑了一会才发问道:“所以,之前有关于异能者的都市传说突然流行起来,是因为那场战争吗?”
她想到了那些塞在报纸角落里的战事报道和老人们担忧地谈论的话题,直觉告诉她,异能者和这场战争脱不开关系。
季言秋早有预料她会问这个,从容不迫地回答道:“是。这场战争的主要参与者都是异能者,哪怕由普通人构成的军队人数更多。也就是说,称呼这场战争为异能战争也不为过。”
异能战争……难怪之前突然有警察开始调查都市传说。与谢野晶子想起躲避搜查的经历,抿了抿唇。
季先生的异能是言灵,还阻止了异能战争,说明他不可能和她还有果戈里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异能者。
为什么这种层次的存在会接触她,还对她伸出援手呢?少女紫红色的眼中闪过茫然,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出神。
季言秋不打算一口气和与谢野晶子说太多异能界的事,那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尚未成形的世界观崩塌。而且,就算是异能者也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是吗?如果与谢野晶子以后不想接触异能界,那了解这些也没有意义。
于是,在书房陷入沉默时,东方人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说完这些,我们进入最重要的话题如何?”季言秋故意停顿了一下,将与谢野晶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才接着问道:“晶子,你想去上学吗?”
与谢野晶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东方人的意思,有些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磕磕巴巴地推拒:“季先生,您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要求更多——”
“你已经把小学和一部分中学的内容学完了吧?很厉害的学习能力。”季言秋温和地打断了她,直视着她的眼睛,“晶子,你很优秀,应该再往上走。”
与谢野晶子放在腿上的手指于东方人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收紧,将主人的纠结具象化。过了半晌,她还是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说道:“但我不能接受您的……施舍。抱歉。”
想了许久,她还是选择了这个词语。说完后,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东方人的反应,已经做好了季言秋生气将她赶走的准备。
但令她惊讶的是,季言秋仅仅是叹了口气,仿佛早有预料。
“我早就猜到了你不会答应……那,就把这份资助当成我对你的投资如何?”
季言秋坐直身子,脸上的笑容收起,认真地对着愣在原地的少女说道:“我会资助你一直到所有学业结束,包括在大学院继续深造。期间,你需要用打工的方式来赚取生活费,我会为你提供学费与房子。而在你毕业之后,需要担任我们的家庭医生,随时用异能力为我们提供治疗。当然,这是份兼职,你可以自行选择心仪的主业。”
说完之后,他轻敲扶手,将方才所说的条件用异能书写在半空中,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睛,问道:“你接受吗?这份投资。”
无需回答,与谢野晶子抬起手,主动触碰了那行于半空中飘浮的银色文学。异能生效,下一秒,一条漂亮的银色星星手链就出现在了少女的手腕上。
与谢野晶子摸着手腕上微凉的手链,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复杂。她低着头,过了半晌才重新抬起来,问道:“您一开始答应借我书,是因为知道我有异能力吗?”
这些温暖和善意,都是因为她的异能力吗?
季言秋看出了她在纠结什么,站起身子,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东方人的目光很温暖,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与谢野晶子淋浴在这片阳光里,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选择你,是因为晶子是个不会服输的好孩子。”
雨燕听到了洼地中蝴蝶向往蓝天的声音,于是,他张开了翅膀,为蝴蝶刮起了风。
——乘着风,蝴蝶就可以飞出困住她的洼地,甩开泥土,重获新生。【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