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长离引》
祝星亦盼望着苏寄欢能肯定地回答,但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云长洛阻止唐离继续下跪这个行为,确实能[打造一个好人设]。
她被自己的想法打击得有点失落,可下一秒,苏寄欢舒缓了眉头,声音也轻了不少:“对,我心疼你。”
祝星亦愣怔地看着苏寄欢冷峻的侧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心疼?
苏寄欢真的是心疼她,才生气的?
脸上似火烧的这一刻,祝星亦心道自己真是有够矛盾的。明明很期盼苏寄欢心疼她,苏寄欢真心疼她了,她竟然觉得羞涩。
祝星亦往下瞥,她的手还在抓着苏寄欢的手,刚刚勇敢的质问,现如今只觉得手脚发烫,收又不舍得收回来,握又不敢大胆握住。
很快,苏寄欢低下头说:“关于跪戏,开机前后你都十分固执,这段时间你频繁下跪磕头,那样卖力演,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于我而言,我知道你跪下磕头只是演戏,但你对我一次次下跪一次次磕头,我实在受不起。而且你这段时间跪得太多,起身时都在忍着痛,这又何必?无效跪戏还留着干什么?”
“于剧情而言,身处高位的云长洛知晓唐离这种底层人的命运,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怪过唐离。天界神神仙仙的关系错综复杂,一只笨头笨脑的狐狸,即便有一肚子坏水儿,又能决定什么?”
前面的话祝星亦还没消化完,听到苏寄欢说唐离笨,她立马反驳:“唐离哪里笨了?她知道原主人靠不住,转头就给云长洛示好,后面还赌云长洛会救她,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苏寄欢忽然笑了:“那万一赌错了,不就满盘皆输?”
“她是主角,有主角光环。”祝星亦耸耸肩,“主角光环大于一切。”
主角光环一出来,苏寄欢竟然想不到怎么反驳她,“也是啊,她是主角,她怎么赌都会赢。”
凉风拂过荷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祝星亦望着湖面低声喃喃:“我也希望我们是主角。但也许,我们就是主角,我有在好好写这个剧本。”
苏寄欢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问了一句没得到答案,便低着头坐着。
偶有虫鸣和蛙叫,祝星亦抬头看月亮,皎洁柔和得像身旁女人的脸庞。她捏了捏女人的手,小心翼翼开口:“苏总,我可以不喊你苏总了吗?我想喊你苏老师,我一直不习惯喊你苏总。”
祝星亦害怕被苏寄欢拒绝,就像手镯被敲碎时的害怕。想到这个她又在心里埋怨苏寄欢的绝情,她再怎么也不能强行拉着她把镯子敲碎。
可是祝星亦又觉得苏寄欢做得没错,她那样反复伤害苏寄欢,苏寄欢怎么惩罚她都合情合理。
祝星亦总是这样矛盾,一方面愧疚,一方面又想责怪苏寄欢,矛盾到最后让她觉得干脆两个人拿刀相互捅对方算了,这样折磨来折磨去谁也得不到好处,她也算是见识到苏寄欢这女人能冷漠无情到什么地步。
真是难追又难哄。
不过苏寄欢再难追再难哄,祝星亦一点放弃的想法都没有。
祝星亦看她还不说话,索性壮着胆子提高音量:“你要是不同意的话,你也拿我没辙。毕竟嘴长我身上,你总不能捂我嘴吧?我喊你苏老师,又不是喊你老婆,我这样有素质你还要拒绝我吗?再说,苏老师和苏总,都是对你的尊称,我很礼貌。你真的要拒绝这么礼貌的称呼吗?你说你都心疼我跪下了,还能那么狠心拒绝我喊你苏老师吗?”
她说着说着,整个人凑到苏寄欢身上去,头一歪,眼睛眨巴眨巴,闪亮亮的眸子像发光的玻璃珠子,清澈剔透。
苏寄欢低头望着这个几乎要缩到自己怀里的女人,身子往一旁错了错,费力地丢开女人的手一字一句道:“你不要总是贴在我身上,很热。”
“我不热。”祝星亦反驳,她往苏寄欢身旁坐了坐,身子完全贴了上去,再一次拉住苏寄欢的手不肯松开。
拉着还觉得不够,另一只空闲的手直接缠在苏寄欢腰上。即便被苏寄欢推开,她也会再次缠上去,非要做个难以被处理的藤蔓。
这般费劲贴着,刚要说什么,一抬眼看到苏寄欢额头上的汗珠,还有鬓边流下的汗水。
奇怪,很热吗?
祝星亦瘪了会儿嘴小声问:“苏老师,你热吗?”
又细又软的声音裹着一阵香风扑过来,苏寄欢拧紧眉头起身,大步流星离开亭子。
祝星亦见人忽然走了,赶忙过去追。
从小亭子下来后有一段路没灯,阶梯又多,祝星亦跑得急,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
她疼得大喊一声,还没站起来,刚刚迈步离开的人迅速回来蹲下紧张询问:“怎么又摔了,疼不疼?”
祝星亦揉揉吃痛的膝盖,这几天跪太多,膝盖早就疼得不行,这下摔了更是疼得她直咬牙。
“不疼。”祝星亦扒拉一下手上的小石子和灰尘冲苏寄欢笑笑。
此处灯太暗,她看不清苏寄欢的表情,只听到苏寄欢啧了一声。
祝星亦以为苏寄欢觉得她烦,慌忙撑着身子要站起来。
刚站起来,苏寄欢把她拉过去转过身子,不高兴道:“上来。”
祝星亦看着苏寄欢半蹲下的身子,瑟缩地问:“什么?你要我……”
苏寄欢偏头回答:“上来,我背你去车里。”
祝星亦想问为什么要背她,还没问出来,苏寄欢退了半步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忽然被背起来,祝星亦害怕地惊呼两声:“你……”
苏寄欢立刻打断她:“你摔得我这边都有震感了。”
顿了顿,严厉的声音收了许多,“听话,我背你回去。”
听话,我背你回去。
却不是命令,像是珍惜。
祝星亦嗅着苏寄欢身上的味道,妥协地安安静静埋在苏寄欢颈窝。
车在附近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刚刚还不热,现在趴在苏寄欢身上热得不行。
祝星亦动了下脖子,脸凑在苏寄欢的头发里吸了一口,有点没底气地说:“苏老师,你好香。”
身下的人没说话,沉默地走着。
祝星亦收了收揽住那人脖子的手臂,脖子往前伸了伸,柔软的唇印在那人脸上。
那人立刻停下脚步。
吻完,祝星亦红着脸再次把头埋在苏寄欢颈窝。她猜苏寄欢会责怪她或者把她直接丢下去,但她等了好久好久,也没等到一声责怪。
只等到了一个叹息。
叹息过后,苏寄欢继续背着她走。
祝星亦有点摸不清苏寄欢的心思,抬起头在苏寄欢耳边低声问:“你有没有生我气?”
苏寄欢不吭声。
祝星亦觉得苏寄欢现在像个木头,这人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但要她再去问什么做什么,她是一点都不敢了。
万一自己真被扔出去该怎么办?这人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毕竟此女可是把糖水让出来还要收40块钱、故意当瞎子聋子、还强行把手镯摔碎的大坏蛋!
“我当你没生气。”祝星亦再一次把头埋在苏寄欢头发里,可她实在是被苏寄欢的头发香得要晕倒了,别开脸吸了一下空气,问:“苏老师,我……可以用你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吗?回酒店你借我一点,我用一下就还你。”
这下苏寄欢开口了:“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都足以让祝星亦欢呼雀跃。
到酒店后,祝星亦被放在自己房间门口。两人门对门,祝星亦没有开自己的门,老老实实站在门口伸出爪子:“苏老师,借你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苏寄欢点点头转身去屋子取,取完出来正要给祝星亦,又收回:“我也要洗洗睡了,你用我的我用什么?”
祝星亦心想洗澡什么的也不差这一会儿吧,旋即听到苏寄欢说:“把你的给我用。”
这是交换香味吗?
祝星亦登时红了耳朵,忙不迭点点头,苏寄欢这才把手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递给她。
回房间把自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拿出来后,转身便看到苏寄欢进来了。
“给,交换了。”祝星亦把自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递给苏寄欢,“洗完还我。”
苏寄欢接下,低眸看了祝星亦一会儿,拖着尾音说:“知道了,你洗澡时注意点,别摔倒了。”
祝星亦被盯着看有点不自在,别开脸嘟囔:“我是什么娇贵的花吗?洗个澡也能摔倒?”
“你洗澡的时候我也在洗澡,摔倒喊我我也听不到。”苏寄欢晃晃手里的两瓶液体,歪了下头,似笑非笑道:“药我放桌子上了,洗完澡记得抹一抹,这几天应该没有太多动作戏,先好好养一养你的膝盖。”
“知道了。”祝星亦应了声。
洗完澡后,祝星亦刚把桌子上的药拿起来,门被敲响。
“你的。”苏寄欢捧着两瓶液体站在门口,“你把我的给我就快些休息,不早了。”
祝星亦赶忙接下,旋身回屋子把苏寄欢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拿出来。
匆匆忙忙拿出来,她头发还湿哒哒的,到门口时被自己头发滴的水滑得差点摔倒。
苏寄欢抬手扶了下她的手臂,她道了声谢谢,把东西给苏寄欢:“给,还给你了。”
祝星亦往苏寄欢身边走了两步,装作不经意深嗅了下,是自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她很满意。
“药抹了吗?”苏寄欢问。
祝星亦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头发,自然也没时间抹药。
“还没有。”她老实回答。
苏寄欢抱着两瓶液体面色沉静道:“需要我帮忙吗?”
“抹……药吗?”祝星亦显然一愣,她瞟了眼苏寄欢的睡裙,又看了眼自己的睡裙,恍惚了会儿摇摇头,“不了,我自己来好了。”
苏寄欢没有坚持说什么,微挑着眉道:“那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门合上后,祝星亦有点飘忽地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吹风机没有什么声音,但她有点不在状态,神游好久才后悔为什么没有让苏寄欢帮忙抹药。
她好奇自己为什么拒绝苏寄欢给她抹药,仅仅是因为自己裙子短而苏寄欢的睡衣领口很大吗?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八百年就把对方看一遍了,到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不好意思。
分开太久,都快忘记和对方的亲密接触是什么感受了。
缩进被窝里,祝星亦翻来覆去睡不着。
唐离和云长洛忘乎所以的吻戏什么时候到?
好想让苏寄欢回应亲吻。
好想和苏寄欢吻得喘不过气。
祝星亦用被子蒙住头,深吸一口自己身上的味道。
好想天天闻这个味道。
次日祝星亦还在梦里,一阵敲门声把她狠狠从梦里拉出来。
她烦闷地起身去开门,抱怨了两句大早上谁那么没眼色打扰她,待视线明晰,赶紧收回说出口的话。
祝星亦整理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被眼前的人盯得不太自在,拽了下衣服局促地打招呼:“苏老师,早啊,你有什么事吗?”
第162章 《长离引》
“你之前不是叫我喊你起床?”苏寄欢收回打量的视线,目光落在祝星亦乱七八糟的头发上,“我这不是喊你起床了?”
祝星亦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两个人发生的不愉快,以及要求喊起床的约定,当时苏寄欢拒绝了来着,怎么现在又同意了?
她揉揉惺忪的眼,声音透着刚醒来的慵懒:“你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苏寄欢盯着她的脸轻笑一声:“那我现在跟你说一声,行不行?”
意外的平和,意外到祝星亦把想要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
但她又觉得自己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应该说什么?
问苏寄欢为什么忽然喊自己起床?
问苏寄欢能不能每天都喊自己起来?
“知道了。”祝星亦抓了下裙子。
悄悄抬眼,女人的眼睛里好像有笑意。
但女人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祝星亦张张嘴,还是问出声:“你怎么不说话?只是过来喊我起床?”
“当然不是。膝盖抹完药感觉怎么样?”苏寄欢照旧担心祝星亦的膝盖。
祝星亦低头轻轻揉了下膝盖:“我感觉好多了,但膝盖还是青紫青紫的。”
苏寄欢耸肩:“我这药又不是神药,哪能抹一次就见效?这段时间没动作戏,你好好养一养。”
“嗯,谢谢你。”祝星亦直起身子想到一件事,“那你今天喊我起床了,会和我一起去上班吗?”
其实祝星亦本来打算说[那你今天喊我起床了,明天也能喊我起床吗?]。
至于为什么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她不敢。
这会是僭越吗?不知好歹?还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她把苏寄欢所有会说出的话都想了一遍,决定把话咽进肚子里,只问一句会不会一起上班。
平时她都没有和苏寄欢一起上班过,哪怕两个人门对门她也没有跟苏寄欢顺过路。
剧组九点开工,苏寄欢能八点就到。早早化完妆就开始看剧本,要么到处溜达检查道具,要么和群演导演沟通群演的事。
祝星亦有时突发奇想早点起来跟苏寄欢顺路,可每次都赶不上热乎的,有时对方还没起来,有时对方起得更早,早早跑没影儿了,想要一起吃个早饭都凑不到一起。
祝星亦想,兴许这个讨厌自己的女人,根本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饭。
苏寄欢扶着门视线在祝星亦身上飘忽几下,点点头,轻轻嗯了声:“会,等下一起吃早餐,有空吗?”
“吃早餐怎么会没空?”祝星亦赶忙接话,“我吃什么都有空。”
扶着门的手在门上敲了敲,苏寄欢转身打开自己的房门。
“那我等你。”她说。
祝星亦没有让苏寄欢多等,快速洗漱完敲响对方的房门。
苏寄欢打开门的时候,祝星亦没来由地紧张。
等看到对方的目光里貌似没有太多凉薄之感,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忽然落了地。
祝星亦记得自己敲过很多次苏寄欢的房门,敲开那扇门,就像在开盲盒。
会开出温柔的苏寄欢,会开出冷漠的苏寄欢,会开出生气的苏寄欢,会开出醉醺醺的苏寄欢。
苏寄欢看祝星亦一直盯着自己,手背到后面关上门:“看什么?”
“没,走,下去吃饭。”祝星亦摇摇头收回目光。
磨磨蹭蹭走了一路才到附近一条早餐小街,北方的早餐多是面食,祝星亦吃了总会犯困,但又觉得好吃。
小街离景区并不远,饱餐一顿后溜达溜达就能到剧组。
祝星亦跟在苏寄欢后面走了两步又赶忙走快些,并肩之后才松口气。
老实说,祝星亦不懂自己在苏寄欢面前为什么那么听话。
除了晏氏的事,祝星亦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很听苏寄欢的话。
她也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听这个女人的话,以前听也就算了,毕竟那时在被爱着,怎么现在还要一直听?
祝星亦跟自己赌气,又气苏寄欢怎么老是要她做这个做那个。
不让她跪她就得不跪,不让她走在后面她就不能走在后面,大清早起来吃个饭还得去吃这女人精心选的早餐店。
俗话说,人不能被爱冲昏头脑迷失自我,祝星亦觉得这话说得很好,非常适配自己。
她不能总是听苏寄欢的话。
祝星亦思索再三放慢脚步,没一会儿就落在苏寄欢后面。
苏寄欢却也跟着放慢脚步,最后忍不住问:“你是膝盖更严重了吗?”
昨天晚上那一摔,总觉得摔得不轻。
没等祝星亦胡诌什么,苏寄欢想到唯一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要不然我背你去剧组,我跟韩珑说说,你今天不用拍太多,选一些让你少站少走动的戏。”
祝星亦没想到苏寄欢会说这个,她并不想耽误拍戏,膝盖也没有感到不适。
“我没事,就是吃饱了走得慢。”祝星亦解释,她没别的证明自己的办法,只能往前快步走了走,给苏寄欢展示自己可以走动。
苏寄欢压着眉毛问:“真的?”
“真的。”祝星亦招呼她快点走,“好了,快去剧组,不然迟到了。”
又催又赶才去剧组,妆造做好后,祝星亦瞄了一眼苏寄欢的腰间。
纤细的腰上戴着昨天她赠送的绳结。
“你怎么,戴上了?”祝星亦走过去问。
苏寄欢低头拨了下流苏,垂眼看好奇的祝星亦,“好看,所以戴上了。”
祝星亦动动嘴又抿紧唇。
苏寄欢问她:“你想说什么?”
祝星亦低声嘟囔:“我以为你会不在意这个小东西,这么廉价的东西,你竟然会让它入戏。”
苏寄欢忽然又把那个绳结取下来,塞到了祝星亦手里。
握着绳结,祝星亦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又还给自己了?还是觉得廉价是吗?
“那让唐离亲手送给云长洛一个漂亮的绳结,好吗?”苏寄欢平静地说,“这场送绳结的戏,我们都临场发挥,如果真能一次过的话……”
祝星亦追问:“会怎样?”
“我明天还叫你起床。”
【唐离起身后,那个女人就离开了。
唐离望着女人的背影和女人墨发上飘起来的三根白色丝带,怅然若失。
有人凑过来看热闹说:“你还有工钱领呢,我们都没有工钱,每年的觅渡仙比赛我们都是自愿来这里布置场地。”
围在身旁的人都羡慕唐离能拿到工钱,但这又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迟早会离开。
她迟早会被赶出栖云山。
编完绳结的那天,重凝把这些天的工钱给唐离结了。她挽着工服衣袖握着沉甸甸的钱,对重凝躬身行礼:“谢谢仙君,谢谢神尊大人垂怜。”
唐离在浮云岛工作的几天,重凝没少听人说这个女人的坏话。但重凝觉得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她谁的话也不听,只听云长洛的话。
云长洛留唐离在,重凝就按对待栖云山子民的方法对待唐离,云长洛不留唐离,她就直接把唐离扫地出门。
“明日这里就举办觅渡仙大赛了,厨楼那边有个跑堂的请了假,你若是能帮忙打杂跑堂,还能再给结些银钱。”重凝敛了敛衣袖道,“出山后用钱的地方多,我等下也把你在白羽林喂鹅的银钱给你结了。这是神尊大人下的命令。在栖云山,任何人都可以靠双手过上好生活,你在这里不是谁的宠物也不是谁的奴隶,伤愈前,多攒些钱,日后出山也能过上好日子。”
唐离立马应下厨楼的活,忙不迭给重凝鞠躬:“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晚上唐离便收到了这几天喂鹅的钱,是慕观雪和郁听风送来的。
“唐离,你这些日子的鹅没有白喂!”得知唐离还有钱拿,慕观雪很为她开心。
郁听风抱着两身衣服放到唐离的小床上说:“是啊,你攒着这些钱,以后出山了也不会太窘迫,出门在外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呢。”
唐离握着沉甸甸的钱袋,这钱袋是慕观雪买的,很结实,也很漂亮。床上两身衣服一身是厨楼的打杂工衣,一身是慕观雪和郁听风兑钱买的。
栖云山的仙子仙君那么多,对唐离冷言冷语的人占了多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视唐离为眼中钉肉中刺。
唐离道谢的时候,郁听风打开食盒给她盛饭。
白天思蕴长老带门徒上了厨艺课,食盒里便是两人的上课成果。
两人期待着唐离会说这顿餐好吃,但唐离把饭舀进嘴里脸都憋红了还没说一个字,最后才喝了许多水点头说好吃。
慕观雪马上指责是郁听风没有掌握好火候,郁听风立刻反驳是慕观雪调料撒得乱七八糟。说了几句两人吵*起来,唐离左劝也不是,右劝也不是,愣愣地看两人吵嘴,忽然笑出声。
郁听风问她笑什么,她摇摇头不吭声。
入睡前,唐离把钱数好放在枕头下面。
她想,栖云山真是个好地方。
她想留在栖云山。】
【觅渡仙大赛早上唐离早早起床,她怕去厨楼迟到,天还没亮就穿好衣服做准备。
她没忘记白羽林的鹅,离开小院就匆匆跑过去泡了些谷粒添在食槽里,那些鹅还在窝里休息,等把所有食槽添满,她抹了下头上的汗松口气。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来喂鹅,有慕观雪给她传授经验以及她自己的摸索,练就一身和鹅斗智斗勇的功夫。
一路奔波到浮云岛去了厨楼,那里竟然还没开门。唐离心觉自己来得是有点早了,但这时也不宜回去,索性找了个角落倚在墙头睡下。
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时,唐离朦朦胧胧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她窝在角落里没感知到什么,怕耽误事,赶忙撑着地面站起来。
刚站起,一件披风从身上滑落。
唐离捡起那件披风四下望了望,她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给她披上的,若是知道,她定要好好谢谢那人。
厨楼的杂役见唐离穿着工服,忙招呼她过来干活。
唐离把披风收到放到仓库里,投入忙碌之中。
厨楼的活不难干,但需要细心。唐离所在的厨厅是点心厅,厨子做好点心,需要唐离这些杂役送到餐房。
忙碌的时候,小柔跑过来说外面的比赛很精彩。唐离听了也想去看,奈何抽不出身,只能重复端送茶点点工作。
小柔看唐离也想看一看外面的比赛,直接把自己的盘子塞到唐离手里:“我已经看过了,你把餐点端出去顺便去看一看。”
唐离正有顾忌,毕竟杂役的活都是早早分配好的,小柔大手一挥道:“怕什么,不碍事,你快去快回就好。”
盘子被塞到手里,唐离拗不过,端着盘子出去了。
只是这一出去,唐离差点酿出大祸。】
第163章 《长离引》
【穿过长长的厨楼走廊,唐离按照小柔所指方向,端着点心去往能观看比赛的餐房。
餐房在五楼,唐离刚踏上楼梯,外面嘈杂的喧闹声便扑面而来。
她快步走向大开的窗户端着盘子探身望去,看到一群仙子正在不远处高高的斗法平台上激烈交锋。
他们手里的法器闪烁着光芒,火剑攻向水盾,在台上掀起一阵壮阔的雾气。
唐离看得入神,在天界的时候她鲜少看到这种斗法,如今见了,脚步都移不动。片刻后她突然回过神来,此番她不是出来看斗法,而是把点心送到餐房。
等送完再过来看也不迟,她想。
唐离踏入小柔所说的餐房,这个餐房位置极佳,能看到斗法台,且透过窗户能看到六楼的走廊。
宾客众多,她穿过胡乱跑动的稚子去餐桌放下点心,刚放下,抬头瞥见一个身影从六楼走廊走过。
竟是云长洛。
云长洛身边跟着几位神君,但唐离在五楼只能透过栏杆仰望她的背影。
她失神望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盘子里的点心掉了一块。
一头仙兽不知从何处蹿出,追着掉落的点心一口吃下。仙兽瞬间浑身毛发竖起,双眼泛红,不受控制地疯跑起来。
它摇头晃脑在餐房里乱窜,吓得宾客到处躲藏,唐离一时间呆住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法子阻止那只仙兽,却见它嘶吼着跑到走廊,从五楼的窗户冲了出去,径直朝着斗法平台横冲直撞。
“不好!它要跑斗法台上了!”
“快阻止它啊!”
宾客们仓皇地追去,然而那只仙兽已经从窗台跳出跑向斗法台。斗法的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中法器失控,台上光芒交错,观众纷纷逃开,整个觅渡仙赛场陷入一片混乱。
唐离跟着宾客一起出来,望着一片狼藉的斗法台,心中懊悔不已。
她闯祸了。
“快!快找重凝仙君!”
“快些阻止那只仙兽,否则会让更多人遭殃!”
“神尊大人就在楼内,定会责怪我们……”
有人去寻重凝仙君,重凝赶到后施法控制失控的仙兽。几个仙子帮忙处理现场,好在仙子们习惯应对这种突发事件,不消片刻,斗法台便被整理好,大赛正常运行。
“唐离,杜雨柔,你们好大的胆子!”厨楼外,重凝一脸愠色,“觅渡仙大赛这么重要的活动,你们竟敢如此疏忽!”
唐离和小柔跪在重凝身前瑟瑟发抖。
比赛才刚开始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岔子,重凝实在不好向云长洛交代,审问了会儿,唐离坦诚是自己主动和小柔换岗。
小柔抓着唐离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自己担责,唐离摇摇头,身子伏得更低:“仙君,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与小柔无关,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过。”
重凝拿出栖云山律法给唐离定罪,因疏忽导致仙兽扰乱大赛,理应罚俸、押去禁阁、抄律法。
“先罚你银钱,再去禁阁待上十日,同时抄写栖云山律法一千遍。”重凝同跪在地上的唐离说,“唐离,在禁阁这十日,希望你诚心悔改。”
唐离叩首:“唐离领罚。”】
【交完被罚的银钱后,唐离望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发呆。重凝掂了掂手里的钱收入囊中,身后的禁阁守卫出来站在唐离身后。
“禁阁晚上会很冷,你多带些衣服御寒。”重凝离开前提醒。
禁阁里关押着不少犯错的仙子,唐离被守卫带过去后便换上了囚服,脚上也绑了上了锁的链子。登记的时候,记录罪名的仙子多看了唐离几眼,唐离顿时觉得窘迫。
她的疏忽导致觅渡仙大赛出了那么大的岔子的事,想必整个栖云山的人都知道。本来当初陷害云长洛就是莫大的罪过,现在更是罪加一等。
守卫带唐离去了牢房,刚一进去,寒意瞬间袭来。每间牢房都非常狭小,廊间光线昏暗,一个没注意差点摔倒。
唐离刚到自己的牢房里,守卫便把门锁住了,旁边仙子扒拉着铁门问:“喂,妮子,你怎么进来的?”
唐离如实讲述了事情经过,那仙子听后不禁咋舌:“亏得这次没人受伤,要是有人受伤,神尊大人定会亲自处罚你!”
神尊……亲自处罚?
唐离心中一惊,忙问:“神尊大人会怎么罚?”
仙子压低声音说:“神尊大人会亲自鞭笞罪人,挨上一鞭,一个月都别想好过!神尊大人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向来处罚严厉。”
云长洛讨厌不守规矩的人……
唐离听后忐忑不安。
她不怕被云长洛打,她怕她会早早被云长洛赶出栖云山。
可她已经闯了祸,她已经没有别的主意求云长洛收留她。
晚上禁阁里寒气逼人,床小被子薄,穿上厚衣服都难以御寒。唐离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安宁,只能坐起来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外面的月亮。
瞥见带来的包袱时,唐离想到包里还装着不知名的披风。她翻找出来这件披风,想着再往身上盖一层应该会保暖些。
把披风拿出来时,一团线掉落在地。
她捡起那团绳子,想起来这是之前给觅渡仙编绳结时留下的绳子。
教她编绳的仙子说,人界的凡人总会赋予绳结不同寓意,一种绳结,寄托了一份虔诚的心愿。
凡人很喜欢许愿,她们向神明祈愿,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们也祈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天界的尊贵神仙从不过问这些事,人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灵,只是一群为了争夺权力和利益的上位者。
只有像云长洛这样的神仙,才会怜惜卑微渺小的生灵。
唐离握着那团绳子,披上披风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编织绳结。
她为云长洛编了一个如意结,她希望云长洛事事顺心,事事如意。
编绳子的时候,她竟不觉得寒冷。直到编完再次躺下,盖着翻出来的披风,她仍觉得手脚温热。
好温暖。唐离裹了裹被子,感受着被窝里的暖意,渐渐有了困意。】
【押到禁阁里的人日日都要去田里劳作,第二天唐离便被守卫带着拿上农具去禁阁后面的农田干活。
“栖云山子民的吃穿用品,一半出自禁阁之手。尔等罪犯犯下诸多错误,神尊大人留你们在此,你们定要好好悔过,用双手和汗水证明你们的改过之心!”威严的守卫声量高,唐离站在最后一排都被这洪亮的声音震住了。
这季成熟的庄稼是麦子,唐离跟着其他犯人去田里割麦。和她一起的叫阿枫,正是昨日在隔壁牢房主动询问她的犯人。
阿枫进禁阁是因为自己修习术法,唐离好奇:“自己修习术法也不行吗?必须要进栖云阁才能修习?”
阿枫笑说:“你有所不知啊,我之前贪玩了一学期,为了应对年终测验,我找一个仙子买了学业速通的书籍,结果那仙子卖的是赝品书籍,害我修习修得乱了套,我修炼不当烧了一个山头,便被抓到这里。”
唐离心道这阿枫真是走了霉运,忙问那个卖她赝品书的人如何了。
阿枫这下乐了:“嘻嘻,他也进来了,去的地方比我们的条件更艰苦。而且我当时不小心烧的山头,就是他家那处!”
忽然一记白光打过来,吓得二人退后好几步。
远处的守卫警告二人,“劳作之时切勿喧哗!若再发现你们交头接耳,便罚你们再割一片田!”
唐离赶忙收声去专心割麦子。
两人割完一小片田,已是累得直不起腰。好在已经晌午,守卫看到点了,带一众犯人回去用餐。可惜禁阁里的饭食都是汤汤水水,寡淡得很,阿枫抱怨今日又是萝卜白菜汤,唐离却吃得津津有味。
阿枫讶异:“你可是狐狸,要吃肉的,怎么这些菜也吃得那么开心?”
唐离捧着碗大吃一口白菜笑说:“有饭吃我便高兴,况且,这可是我们割一上午麦子换来的。我还听说,出禁阁前,她们还会给我们银两。”
阿枫耸肩道:“给的钱并不算多,神尊大人可抠了。”
可是谁会给犯人银钱呢?谁又会给犯人这般改过的机会呢?
唐离埋头吃饭,吃得陶碗发光,她总觉得在栖云山多留一日,就会多爱这里一分。
严苛冰冷的神尊大人,骨子里却是爱戴子民的好人。
在栖云山,只要肯努力,任何人都会凭借双手双脚吃上饭,哪怕是犯人也会拿到自己的酬劳。
云长洛不是天界冷血、自私的上位者,云长洛是一位真正为民考虑的好神仙。
隔两日,慕观雪和郁听风来看望她,还带来一些食物。
食盒里仍旧是在思韫长老课上的做的,唐离吃了后,觉得还是禁阁的白菜萝卜汤好吃。
慕观雪看着短短几日便瘦了的唐离说:“唐离,觅渡仙大赛的事也不能全怪你,谁能想到那仙兽会对樱桃酥过敏?”
唐离自责道:“不管怎样,都是我疏忽大意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我在这几日多多反省,希望神尊大人不要太怪罪我。”
只是一想到云长洛可能会因此会快些赶她离开栖云山,她顿时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
在禁阁的第七日清晨,唐离还在小床上睡着,听到隔壁阿枫和其他犯人兴奋地喊着:“神尊大人来了!”
唐离赶忙起身扒着狱门向外张望,远处云长洛正缓缓走来。
她不知云长洛为何会来这里,但能见到云长洛一面,她便高兴。
云长洛在唐离的牢房前停下,禁阁守卫打开牢门取下唐离的脚链。
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唐离一脸疑惑,云长洛开口道:“你可以出来了。”
唐离心想还没到十日,怎么会让她出来,难不成是赶她出山的?
云长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声道:“放你出来是有要事相谈。”】
第164章 《长离引》
【唐离没有多想,收拾着包袱跟着云长洛走出牢房。
禁阁外停着名贵的青雀车,唐离在车前张望了会儿,云长洛坐在车里喊她上来。
唐离坐上去后,小心翼翼地摸着车里柔软的毯子。青雀车缓缓行驶,她看向窗外,禁阁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
从前在天界,像她这样被圈养的仙兽极少能出来活动。但她调皮得很,经常偷偷摸摸跑出来。每每有重大宴会活动,旧主会忙得脚不沾地,也无暇顾及她,她便溜出来远远看那群从四海八荒赶来的神仙。
名贵的青雀车停在宴阁门外,唐离很想去摸摸那些青雀车,想知道青雀车的车门摸起来和后院的栅栏有什么区别。
但她从后院跑过来已经掏出莫大的勇气,怎敢再向前一步。若是被旧主发现了,铁定会被打死。
旧主打死过很多仙兽,还有不合心意的仙子。
被施咒后,唐离忘记了旧主究竟是谁,她只知道那个旧主暴虐无常,心狠手辣。唐离作为少数修炼得很强的仙兽,也免不了被打骂。
受律者在降生之前便被绑上了咒语,灰暗无光的牢笼,困住了太多无法选择的灵魂。
天界的掌权者们,也像是一个个施律者,匍匐在她们脚下的神仙,被尽数压榨和算计,毫无还手无力。
“你怎么了?”云长洛忽然问。
温润的声线落在耳朵里,唐离身子猛地一颤,她低着头回答道:“只是想起了天界的过往,以前我只是被圈养的仙兽,鲜少接触外界,见过青雀车却没坐过,这是我第一次坐。”
她说完便觉得很窘迫,像云长洛这么见多识广的神仙,肯定会嘲讽她没见识。
但云长洛却说:“那便带你多兜几圈。”
唐离以为自己听错了,青雀车转换方向行驶的时候,她方知自己没有听错。
青雀驶过云层,卷起一片片轻薄的雾气,唐离透过窗子俯瞰整个栖云山,偌大的栖云广场比蚂蚁还要小。
在天上不知道兜了几圈,唐离尽兴了,云长洛方让青雀车驶回栖云殿。
唐离跟在云长洛身后进入栖云殿,迈过门槛,门便被合上。殿内已有两个人,这二人都戴斗笠和面纱,云长洛走近二人,这二人匆匆从椅子上起身。
二人这才取下斗笠和面纱,唐离觉得二人眼熟,瞅了会儿才知道这二人是西界和北域的神尊,玉流光和风素尘。
这两位神尊见了她没有过多拉扯,同云长洛眼神示意后,流光神尊上前道:“你曾是天界神仙养的狐狸,虽说仙力尽失,但你骨子里的仙脉仍存,去往天界任意一处都方便。我知道你以前陷害过长洛,倘若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过往种种,我们不再追究。”
云长洛在一旁欲言又止,唐离见状忙问:“神尊大人想要我做何事?”
素尘道:“我们要你去往天界洺北之地的囚牢里给无宁送药,她被羲珈帝姬百般折磨,身负重伤却无法得到医治,我们身为天界之外的神仙,要通过重重审查方可进入天界。我们想救她,却有心无力,但你身体里还残留天界仙脉,我们希望你去那处送药。”
云长洛提醒:“洺北之地的天牢有诸多瘴气和毒物,寻常人未经允许去了必会沾染上这些邪瘴之物,你要三思。你若不愿去,那便不去,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唐离捏紧拳头垂首正色道:“能为长洛神尊做事,是在下的荣幸。”
“唐离愿去为无宁神尊送药。”】
【去往天界前,云长洛为了避免唐离的气息被识别出来,特意给唐离做了些许伪装。
她送给唐离一个白符,道:“这是护身符,只要快些从囚牢里出来,便不会被邪瘴侵袭。”
唐离虔诚地收下,“谢神尊大人照顾。”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女人,淡漠疏冷的模样,像一块清透的璞玉。
“今日有天界宫宴,你同我一起去,待入天界之门时,我去宫宴,你去洺北之地,宫宴结束前,你我二人在天门那处相见。”云长洛说完忽然抓起唐离的手,在她掌心施了咒,“你仙力尽失,去了天界多有不便之处,我给你渡了些仙力,给你行些方便。”
仙力渡入的一瞬,唐离的掌心发烫。她红着耳朵嗯了几声,又听云长洛说:“只是你这副模样不太好去天界给无宁送药,需得换个样子。”
唐离拢了下碎发问:“换个什么样子?”
云长洛垂眼看她许久道:“小鸟。”
不消片刻,唐离被变作小鸟的模样在地上蹦跳几下,云长洛俯身伸手,“唐离,上来。”
地上的唐离啾啾几声跳上云长洛掌心,云长洛看着这只小白鸟,笨头笨脑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雀车的雀鸣提醒云长洛快些上车,云长洛捧着唐离拂袖转身:“唐离,这次我们再坐一次青雀车,从栖云山到天界的青雀车,你好好看看这一路的景色。”
一路上唐离都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景色,驶过重重天,风大了些,唐离险些被吹掉在外。云长洛把她拽回来捧在手心,身子往窗子旁坐:“唐离,你站在我肩上。”
唐离忙跳到云长洛肩上往外看,爪子紧紧抓着云长洛衣服,将风光收入眼中。
她转过头看云长洛的侧脸,听到云长洛一声叹息:“唐离,多看看吧,多看看。”
到天门后,唐离趁天门守卫不注意飞往洺北之地的方向。有云长洛给予的仙力,唐离很快到了囚牢。刚到囚牢就有一股强大的恶力袭来,唐离扑扇几下翅膀有点承受不住,慌忙使用云长洛给的白符稍稍抵抗。
只是越往里面走,那股恶力越强大。唐离怕支撑不住,快速找到花无宁所在的牢房,将药送到花无宁手里。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花无宁撑着身子看向这只小白鸟有气无力地问:“你是……”
唐离现在是只鸟无法言语,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长洛。
花无宁顿时明白是其她三位神尊过来救她,她欲要对面前这只鸟说些感谢的话,却见这只鸟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花无宁着急喊道:“不好,你已遭邪瘴之气侵袭,快些出去,否则小命不保!”
唐离眼睛模糊得很,身上的白符已被邪瘴撕碎了许多。她只好拖着身子往外飞去,可越飞,翅膀越沉重。
白符像雾气一般被风吹散,越飞,越没有力气。
仙力尽失,身子又不好,云长洛渡的仙力只能护她一时,白符破碎,邪瘴之气尽数涌入她体内。
囚地的瘴气能置人于死地,她这么一只体弱身残的狐狸,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她会死。
但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救无宁神尊一次也算大功一件,若是她多求云长洛几分,说不定云长洛会留她在栖云山。
她想留在栖云山,想陪在云长洛身边。
她想……她想留在云长洛身边,她想效忠于这个不同于天界神仙的女人。
翅膀越来越重,她从半空中掉落摔在囚牢之外。她从囚牢飞出来了,可她再也无法起身。
阖上眼之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飞来。
“唐离!”
唐离听到那人喊自己,是云长洛的声音,她来了,她来了。
云长洛把浑身都是血渍的鸟捧在手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长洛神尊,你怎会在此出现?这里可是天界囚牢。”
云长洛转身,见是羲杳神尊,躬身行礼。
羲杳猜出云长洛可能是想去看望无宁神尊,忙提醒:“长洛神尊,请你切勿去往囚牢,若是天帝知道了,她会怪罪你的,你快些离开吧。”
云长洛颔首:“谢神尊大人提醒。不过……羲杳神尊怎会在此出现?”
嗅到血腥味儿,羲杳动了下鼻翼,瞥向云长洛的衣袖,抿唇笑道:“只是照例过来看看,天帝交代过的。”
又说:“长洛神尊,你快些离开,要是被天帝的人看到会惹大麻烦。”
云长洛点头后快些离开。】
【匆匆赶回栖云山,云长洛召萤渺入栖云殿为唐离医治。彼时唐离已恢复人形,她浑身都是鲜血,手脚和脖子青紫一片,嘴唇和脸色惨白无比。
“唐离,你坚持住!”云长洛握住唐离的手,她不安地看着只剩微弱气息的女人,愧疚得很。
洺北之地的囚牢与普通天牢不一样,没有批准擅自前往那里,任何防御都抵挡不住。
白符和所渡仙力,都是杯水车薪。而要唐离去往那处,本就是一个死局。
素尘和流光的打算便是要唐离去往囚牢给无宁送药,若是唐离逃不出来也无妨,毕竟唐离是曾陷害过云长洛的人,死得其所罢了。
那时云长洛不同意这个计划,可挚友无宁身负重伤,又无其他办法送药,她只能暂时同意这个法子。
她有愧。
利用一个仙力尽失的人去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她实在有愧。可她不忍挚友受那么重的伤,只能同意另外两位挚友的法子。
“唐离,对不起……”云长洛低下头握紧唐离的手。
“神……神尊大人……”气息微弱的唐离开口,云长洛赶忙俯身过去。
云长洛着急道:“唐离,你坚持住,我会尽力救你!唐离……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对不起……”
唐离惨淡一笑:“神尊大人,我知道,我都知道。”
云长洛瞳孔震颤:“你……你知道?”
唐离半敛着眸子,她在天界生活那么久,怎会不知洺北之地囚牢的险恶?又怎会不知[一笔勾销]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是,我知道。我……就想赌我能不能活着出来,若是我活着出来,我定要好好求你,求你……让,让我留在栖云山。”眼前越来越朦胧,唐离回握住云长洛的手,声音越来越低:“神尊大人,我,我想留在栖云山,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留在……你身边……”
她说着,费力地从胸口前掏出那个如意结,塞在云长洛手心。
云长洛握住如意结问:“这,这是……”
唐离凄惨一笑:“这是我为神尊大人编的如意结,希望,神,尊大人,事事如意。”
望着手中的如意结,云长洛喉头酸涩:“对不起……唐离,对不起……”
看到云长洛为自己难过,唐离竟然觉得身子不那么痛了。她想,就这么死了好像也很划算。身子越来越轻,她渐渐阖上眼。
“唐离!!”云长洛伏在唐离身上,垂下了眼泪,“对不起……唐离,对不起……”】
【温鹊带萤渺仙君来到栖云殿后,对已经几近绝气的唐离进行医治。
重凝见云长洛面色悲伤,搀着云长洛去一旁坐等萤渺医治。一夜过后,萤渺仙君望着已无大碍的唐离松口气。
云长洛听闻唐离被救回来的消息匆匆赶到房间,“唐离!”
还十分虚弱的唐离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俯身一脸忧心的云长洛,恍觉自己还在梦中。
“神尊……神尊大人,我没有死?”唐离慌慌张张抓住云长洛的手。
云长洛没有松手,悲伤地笑着点头:“你没死,唐离,你身子虚弱,先在我这殿里好好养一养。”
“谢神尊大人。”唐离万分感谢,她望着云长洛,犹豫地开口:“神尊大人,我,我能不能……”
云长洛抓紧她的手,点点头道:“唐离,有你送药,无宁已经好了许多。谢谢你冒死去救她,你我过往一笔勾销,日后,你便留在栖云山。”
“唐离,你留在这里,我护你。待你伤好后,你入朝云阁做我的门徒,我教你修习仙法。忘记过往天界过往种种,你与我,也重新开始,可好?”
唐离垂下眼泪,笑着点头:“好,好。谢谢神尊……谢谢师尊。”】
唐离正式成为云长洛徒儿后,祝星亦的拍摄任务加重许多。唐离修习仙法的戏份除了要进行标准的剑法展示,还要吊威亚。
好在祝星亦过往拍的武打戏很多,又有非常强的舞蹈基础,封闭训练一段时间后将直接进行威亚戏份拍摄。
化妆的时候,白澜赶过来提醒:“星亦,要不然这些高难度动作你都请替身吧,你之前坠楼……”
“都五年了,无妨。”祝星亦看着镜中的自己,提醒小禾口红换个色号,“而且我刚回归拍戏就请替身,未免也太不尊重观众了。”
“可……”
“好了,多大点事。”祝星亦指着眼角对小禾说:“小禾,这里提亮一点,镜头很吃妆。”
“好的祝总。”
白澜实在忐忑,虽说五年过去了,可自坠楼后,祝星亦的身子便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毛病。天气一旦转凉,祝星亦的各个关节便疼痛得不得了,手指都像受刑一般难受,有时候天气恶劣,能疼得一夜睡不了。
但她也劝不了祝星亦,只能提醒训练和正式拍摄时注意些。
祝星亦要白澜放一百万个心,“要不是角色定得晚,也许早就能进训练营了,还好我和苏老师都有基础,训练一两周就够了。”
胜在舞蹈基础强,祝星亦训练时表现很不错,空闲之余挽了几个剑花给苏寄欢看。
到了吊威亚的训练,白澜上前提醒:“星亦,小心点,不舒服的话要及时说。”
祝星亦比了个ok手势:“知道了。”
吊威亚的训练祝星亦表现也不错,没有任何不适。训练完毕祝星亦偷偷跟白澜耳语:“女生啊,还是要身体素质好才行,如果我以前就柔柔弱弱的,那次被捅伤又坠楼,我命早就没了。”
白澜无奈,当时的祝星亦已经心脏骤停,若不是医生拼命抢救,兴许命早就没了。
出了训练营,便去实地进行简单试戏。唐离成为云长洛徒儿后要在许多地方呈现仙法修习,第一幕选在一处楼上,韩珑给祝星亦讲了下戏。
“等下你吊着威亚会从这个方向飞过去,你手拿好剑,等这个镜头之后你在对面那个台子上定点,这个镜头就OK了。下一幕是……”
认真听完韩珑讲戏,祝星亦拿起剑摆了下动作,工作人员给她吊上威亚,她拿起剑飞身至定点位置。
一条过,韩珑喊了卡声,工作人员给祝星亦取威亚转身从台子那边下去。刚转身下去,祝星亦没注意踩空,整个人滚到楼下。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一直观看祝星亦表演的苏寄欢第一个冲上去,急切问:“你没事吧!”
祝星亦疼痛难忍:“好像……动不了了。”
苏寄欢着急要把她抱起,又不敢碰,生怕伤得更严重,只好先把手垫在祝星亦脸下着急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医院——
“您好,我是她家属,她情况怎么样了?”救治一段时间后,医生终于出来,苏寄欢赶忙上前问。
“做了小手术,之后需要静养。”医生道:“患者曾在肋骨、股骨、胫骨、脊柱、盆骨等多处共埋入42颗钢钉和10块接骨板,部分钢钉已经被吸收进去,还有一部分没有被吸收。这次受伤,我们给患者取出了一直没有被吸收的钢钉,务必让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42颗钢钉和10块接骨板?
苏寄欢以为自己听错了,“钢钉和接骨板?”
“对。她近期需要多多休养,休养过后也无法做太多剧烈运动,一定要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医生又说:“另外患者经受过严重创伤,脊髓、颈椎和脑部都遭受过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损伤,所以有一些轻微的平衡障碍和前庭系统损伤。具体表现为经常性摔倒、动作协调性差、平衡障碍。”
42颗钢钉和10块接骨板、严重创伤、脊柱骨折、神经损伤、脑部损伤、前庭系统损伤……
难闻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苏寄欢盯着病房的门牌有些跑神,她垂着眼低声说哦哦,是,嗯,对,又说,哦,应该是,应该是吧。
医生蹙眉道:“另外经过检测,患者的头皮、面部、胸部、腹部、四肢、肌肉等缝合高达600针,其中腹部缝合最多,大约缝合200多针。患者后续应该是做过医美整形,但腹部缝合线无法完全修补,推测是被利器捅穿了腹部,内脏进行了许多缝合,腹部也留有很深的疤痕……”
医生又说了些什么,苏寄欢完全听不清了。
42颗钢钉和10块接骨板,600多针缝合,腹部缝合200多针……
那些数字让她逐渐失去了概念,她低声问:“我能看一下她的详细病历吗?”
“不好意思,没有本人授权,我们无法提供详细病历,而且没有本人授权,我们也无法进行跨境调取。”医生颔首致意,道:“最近一定要好好休养,多多注意一些。”
医生离开后,苏寄欢站在病房门前久久没有动作。
跨境调取,跨境就医。
所以,所以在国外的三年,祝星亦到底发生了什么?
脊椎、脑部损伤、缝合600多针,42根钢钉……
数字再次涌上脑海,苏寄欢踉跄地扶着门框,呼吸越来越急促,吞咽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又痛苦。
她难以想象祝星亦到底经受了什么才要缝合那么多针还打那么多钢钉。
分手前,祝星亦不是很猖狂吗?和晏氏合作,不是很荒唐吗?怎么消失三年,在国外的三年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
安静的走廊里,她站在门前垂下头。
屋里传来祝星亦的声音:“苏老师,苏老师你在外面吗?”
她听着那个声音的回音落下才沙哑着声音应了句:“我在。”
“苏老师,你怎么不进来?”祝星亦喊。
苏寄欢咬紧牙关,小心翼翼握上门把手:“好,我进来。”
第165章 《长离引》暂停拍摄
她推开了门,比床上术后虚弱的人先进入视线的是窗外的雨。
北方夏日和南方夏日的共同特点是雨来的时候迅猛得让人措手不及,她听着沉*重的雨声往病床边挪动脚步。
她很守约定,临场发挥成功一镜到底后,她便和祝星亦一起上班吃早饭。昨天吃到某家胡辣汤时,祝星亦拿纸擦嘴嘟囔为什么这家店的胡辣汤只能尝到又麻又辣的胡椒水味道,实在难喝。
苏寄欢盯着对方被麻得红肿的嘴低头笑,等对方察觉到被笑话,不高兴了,她才跟对方保证:“那以后不带你来这里吃了,我们去吃好吃的早餐。”
说完,她把自己的豆腐脑推过去交换,被拒绝了。
“你口味那么淡,肯定比我还受不了。”祝星亦坚持把那碗胡辣汤喝完,走出店门去搜索品牌名字,拿着网友们的吐槽给她看:“看吧!她们也说不好喝!但是这个信球是什么意思?”
苏寄欢瞥了一眼网友的吐槽,跟好奇[信球]是什么意思的人说:“就是美女的意思,夸人漂亮,可爱,聪明伶俐。”
祝星亦挑眉:“那我就是信球咯?嘿嘿,你也是信球。”
“嗯……是,算是吧?”她说完笑得直不起腰。
祝星亦搜完[信球]是什么意思,马上追着她打:“苏老师!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笑着跟追着她打的祝星亦在宽阔的马路上追赶一会儿,忽然想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好好和祝星亦相处过了。
一颗脆弱的心脏变得平静温和,又变得雀跃起来,她以为久雨潮湿的天气终于转阴转多云再转晴,但现在她又变得茫然。
她好像从未了解过祝星亦。
又或者说,那段过去让她对祝星亦的恨,大过想要了解的心。
反反复复分开那么久,太多没有互相倾诉的事,面前这个闷罐子本就不爱说话,她应该耐心下来好好跟这个罐子说一说,最后却演变为她一味地撒气泄火。
她早就应该意识到一些问题的,譬如为什么祝星亦总会穿很厚,不爱穿以前喜欢穿的青春靓丽的衣服;为什么天一变凉,脸就惨白无比;为什么曾经的麓舞第一,曾经闪耀的偶像几年没有跳过舞;为什么以前步履生风的人现在走路变得迟缓,还时不时摔倒;为什么忘性那么大,马虎不说,还总是打翻东西。
她以为祝星亦成熟了,也以为那是祝星亦想要靠近她而博取同情的小把戏,没想到是数不尽的后遗症。
面对一个荒唐、让人厌恶憎恨的女人,她下意识忽略掉那些本应该重视起来的问题,即便被背叛被抛弃是不可否认的过去,她起码应该了解这个女人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的真相。
双脚迟缓地向病床移动,她低头看床上脸色发白的女人,女人像没事人一样冲她笑笑,和每次摔倒后自己爬起来说的那句[没关系]一样令她又心疼又讨厌。
港城重逢后,她意识到女人变了些,比两年前刚回国时更让她能看到一份想要挽回这段感情的诚意,但心里的恨意随着那份诚意越来越强烈。
她讨厌祝星亦,憎恶祝星亦,她厌恶这段让她忐忑不安、总是失魂落魄的关系。
今天靠近,明天便疏远。
今天说我爱你苏老师,明天便要分手。
她躲开这个女人,女人便会追上来。
她追上这个女人,女人便会离开。
她已经这个年纪了,人生中出现的所有问题都有了经验,可偏偏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无从下手。
即便她主动,即便她宽容地包容一切,即便她不在意那些伤害,她还是解决不了和这个女人更深层次的矛盾。
她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做,她想了许久才明白,真正地离开、放弃才是最好的办法。
[苏盛]和[星闪]的合作只剩一年,她用尽全力拉投资,不顾所有的阻拦把这个普通的仙侠剧打造成S+影视的规模,只因为这部剧可以顺利拍完播出,[星闪]便可跻身更高层级的影视公司。
[星闪]能爬上去,祝星亦会拿到更多资源,也会成功回归演员的身份。
从最初扶十八线的祝星亦到影后位置,再扶她从劣迹斑斑的素人到拥有S+影视作品的[星闪]CEO,苏寄欢背负了太多责骂,但她没有怕过,也没有在意过,她从始至终都是个体面人。
送[星闪]上去,送[星闪]一个光辉璀璨的未来,送祝星亦一个美好的前程,是她能为这个不停伤害她的坏女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拍完《长离引》她会办一个息影发布会,她以后不再拍戏,她要定居港城,或者回伦敦,总之她不会再回麓城,也不会和这个女人见面。
她要和这个女人死生不复相见。
可现在,她又变得茫然无措。
她扶着椅子缓缓坐下,颤抖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心脏也痛得难受,最终她掏出口袋中的药拿出几粒填嘴里干咽下去。
话堵在嘴边还是说不出来,苏寄欢抑制住心脏的疼痛,默声许久,压低嗓音:“祝星亦,为什么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紫红色的闪电划过天际,随后炸开一阵惊雷。闪黑闪白的光劈开雨幕,苏寄欢攥着被角无力地垂下头。
她到底怎么解决这些事,她要怎么面对这段棘手的感情和难以言喻的心绪。
一个人在国外受了不知道什么重大创伤,42根钢钉和600多针,那该有多疼。她却不知道这些事,反反复复责罚这个什么都不说口的女人,一次次推开一次次奚落一次次伤害。
那些伤和疼痛,算是这个女人应得的报应吗?
苏寄欢忽然哽住。
到现在,她居然还执着让祝星亦受到惩罚才肯罢休。
“苏老师,你怎么了?”祝星亦小声问,她想了想才说:“苏老师,你是不是怕耽误拍戏进度?应该没事吧,合作到期前肯定可以拍完,不要担心这个,不行的话我就去找替身拍那些动作戏,可是我其实不想要替身的,我不想偷懒。”
她费力往一旁歪了下脑袋,看不清苏寄欢的表情,只好继续说:“苏老师,你别担心进度的事,我就休息半个月,手术恢复好后我就开工。不对,不用半个月,一星期就行,我不会耽误大家时间的。我知道这个剧拍摄很紧迫,但我现在做完手术实在不能直接上场……”
噼里啪啦的乞求声灌进耳朵,苏寄欢咬着牙打断她:“你疼不疼?”
祝星亦慌忙摆手:“不疼,苏老师,你不要着急,我身体素质好,恢复得快,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不会耽误拍戏的。”
雨点击打着玻璃窗,慢慢吞没祝星亦的尾音。苏寄欢眼泪砸在手背上,她颤动着湿润的眼睫声音发涩:“祝星亦,你真是……让我好气。”
她忽然别过脸咳嗽起来,眼泪好像流进喉咙里。虚弱的祝星亦抓住她的手担忧问:“苏老师,你怎么了?”
苏寄欢拧着眉抬眸看床上的祝星亦,散乱的发丝埋在颈窝,惨白的脸像窗外蔓延的雨雾。
她抬手拨了拨祝星亦颈上杂乱的发,极力掩盖颤抖的声音:“我没事,拍戏的事你不要担心,我让她们先拍,你和我的戏份过后补拍就好。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先别想着什么时候回剧组。你放心,我也不回剧组,我就在这里照顾你。”
祝星亦讶异:“真的吗?可是这样不会耽误进度吗?苏老师,你要不……”
话还没说完,有些奇怪的女人忽然弯腰抱住她,头也埋在她颈窝。
术后的祝星亦太虚弱,苏寄欢没有抱太紧,只是轻轻伏在她身上低声开口:“祝星亦,听话,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嗅着好闻的柚子花香,祝星亦意识忽然不太清醒,垂眼蹭了蹭苏寄欢的脖子点点头:“好,苏老师,谢谢你。”
“祝星亦,你在国外……”
“嗯?怎么了,苏老师?”
伤疤揭开会是一阵新的疼痛,苏寄欢话堵在嘴边,忽然不敢再说下去。
比起质问和揭旧伤疤,现在祝星亦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恢复身体,而不是再想起是怎么缝合600多针和打40多根钢钉的。
苏寄欢深吸一口气起身,抓着祝星亦枯瘦的手声音轻轻:“我没事,你好好休息,术后不能吃的东西太多,我煮了营养粥给你,等下给你端过来。”
祝星亦眼眶一热,回握住苏寄欢的手:“苏老师亲自给我煮的粥吗?”
苏寄欢点头,给她掖了掖被角,“是,还在医院自用厨房煮着,晚点你要转vip病房,到时候做饭会方便点,我也会陪床,等你稍微恢复好一点,天晴了,我会带你去楼下转转。”
一股暖流涌入心窝里,祝星亦鼻子酸酸的,嗓子涩得有些发疼,“谢谢你,苏老师。”
她好久没有被苏寄欢这么温柔对待过了,哪怕只是声音轻了些都让她心头暖暖的。更何况苏寄欢现在要亲自照顾她,给她煮饭吃。
所以苏寄欢是因为她这次受伤心疼了吗?
心疼……
祝星亦偷偷观察苏寄欢的表情,这副模样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眉眼都是藏不住的痛苦。
苏寄欢好像真的在心疼她。
她珍惜这份心疼,哪怕只是因为自己受伤了才得到的垂怜,她都无比珍惜。
用身体受伤博得同情是在作弊,祝星亦厌恶这种作弊行为,也非常讨厌对方是因为自己肉。体痛苦才怜悯自己。
她不想要这种无效怜悯,也不想用卑鄙的心理战术获取关心,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在轻视自己罢了。
在心爱的人面前以弱者自居,装扮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算什么?用这种方法利用不相干的人也就算了,怎么能这样对心爱的人?卑鄙无能的人才会这样卖惨吧。
但,但能暂时苏寄欢享受有保质期的心疼,就算卑鄙,祝星亦也认了。
“对了,苏老师,你刚刚想问我在国外怎么了?”祝星亦问。
第166章 《长离引》暂停拍摄
“没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聊。”苏寄欢握了握她的手,心里愈发憋闷。
她不应该在这里继续待着,她必须先自己静一静。
联系白澜过来后,苏寄欢起身。
走了?去哪里?
祝星亦慌忙抓住苏寄欢的手:“苏老师,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在这里陪我?”
苏寄欢滞住脚步,侧过身子拍拍她的手背:“我去跟韩珑说一下剧组拍戏的安排,你等我回来。”
祝星亦稍稍安了下心:“好,我等你回来。”
走出病房,走廊里冷气透过薄薄的衣衫扎入苏寄欢的皮肤里,平底皮鞋叩击地面,发出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反复回响。
意识有点不太清晰,走着,她蹲了下去。
心脏痛得像被刀子剜肉。
匆忙从兜里掏出药往嘴里塞,没有水在手边,咽不下去反倒咳了出来。
“药……”苏寄欢腰弯得又低了些,继续掏出两粒药往嘴里填。
还是吞不下去。
苏寄欢只好努力吞口水才咽下。
缓了会儿,手机响了。
她接下:“喂,韩导,我正想找你。星星做了手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我要照顾她,我和她相关的戏份暂且放着,让其他演员先拍着,等她休息好了我们再补拍。”
韩珑问了祝星亦的情况,说晚点会过去看看。
挂断电话,苏寄欢坐在地板上沉默地抬头看着廊灯。
她想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想。
暴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除此之外,只剩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
坐在地上有点冷,冷得她又咳嗽几声。
快速拭了下眼泪,她起身往窗户那边走。
窗外的景色看不太清,她抬手,指尖触着冰凉的玻璃,划出一道水痕。
胸口还是闷得很,她推着窗户开了个小口,冷风混着雨珠打进来。
吸了口凉气,垂眸的一瞬,视线被医院对面那条街口的咖啡店吸引住。
咖啡店门口的棚子下站着许多人,店里似乎是挤不下了。
雨势过大,棚子不能完全遮挡住雨水,棚子下的人只能撑伞避雨。
那群人撑了许多一模一样的伞,伞面的图案很眼熟,苏寄欢认真望了会儿,是……闪烁狐星。
祝星亦的粉丝?
她不是很确定,打开手机用相机看店里的人,确认大多是祝星亦的粉丝后,脑海里有个想法。
她要去验证一下。
雨伞还在病房门口放着,她折回去拿的时候听到屋子里祝星亦和白澜在说些什么。她没时间听,拿着伞快速下楼冲进雨幕。
一路奔到咖啡店门口,躲在棚子下的人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待看到她,小声惊呼:“苏……苏小姐!”
空气凝滞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竟然是苏小姐,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苏小姐。”
“苏小姐,你有见星星吗?”
“苏小姐,星星还好吗?”
苏寄欢握紧伞柄。
确认了,是[星海]。
风大雨大,发梢和肩膀都湿了,苏寄欢顾不上擦拭,抬高声量,尽量让棚子里的人都能听到:“雨那么大,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
人群里的粉丝举着手问:“苏小姐,请问星星她还好吗?我们听代拍姐说她在剧组出意外了,我们好担心她啊!”
“是啊,星星她怎么了,真的好担心她……”
“我们听代拍姐说,剧组把星星送到这家医院了,我们就在这里蹲守星星,想知道她的情况。”
苏寄欢垂下眼不语。
在这里等着,哪里能得知祝星亦的具体消息。
她忽然觉得嘲讽。
她不也一样无法得知祝星亦的消息,消息闭塞,又不亲自去问,问了兴许也没什么结果。
“不要站在这里了,雨太大,你们躲这里会淋湿。”苏寄欢四处望了望,指了个方向,“去那边的商场,商场里面很大,有空地可以休息,先去那里。前面那个通道可以直达,免得你们淋太多雨。”
店里的人得知苏寄欢在外面,忙打开门冲出来。
“苏小姐!”叶松萝打开门,雨水的冷气扑面而来,她看向指挥大家转移的苏寄欢,背后和头发都湿了。
苏寄欢转头,忙说:“你们可以在咖啡店里待着,我让在外面的先转移过去。”
叶松萝忙和许明歌交代几句,回过身道:“我们也一起去。”
粉丝年纪都不大,都是十几岁二十岁左右的人。苏寄欢带着她们一起穿过通道来到商场,让她们去商场里的奶茶店、咖啡店坐着。
这种天气来商场的人很少,位置足够,苏寄欢不想耽误商家做生意,给所有粉丝点了奶茶咖啡和各种吃的。
“啊!谢谢苏小姐,我都要哭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苏小姐,谢谢你。”
“好温柔,我都要爱上了。”
“星星有苏小姐这样的朋友真的好让我们粉丝安心呜呜呜。”
路上她了解到这群[星海]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大多是听到代拍姐的消息后马上从外地赶过来。
代拍姐只知道祝星亦被送进医院,其他一概不知,剧组只发了平安的消息,其他的都没有透露。她们没有任何得知祝星亦消息的渠道,只能亲自赶过来。
帮忙把咖啡端到粉丝桌子上后,粉丝们还在等着苏寄欢透露具体的消息。
苏寄欢闭了闭眼,语气笃定:“别担心,她没事,她就是下楼时没注意摔了一跤,需要多多静养几天。”
“真的吗?”有人小声问。
“真的。”苏寄欢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剧组暂停拍摄只是配合她的休养,她很好,你们别担心。你们等下回去好了,稍晚会儿官方和工作室会出她的具体伤情信息。”
粉丝们面面相觑,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有不安的低语传来。
“可是现在雨这么大,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打不到车去火车站,我们也没订酒店。”
“来的时候没想到雨会下那么大,晚上可能要去网吧待一晚,明天再回去。”
苏寄欢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金允声的电话。
挂断电话,她转身对[星海]们说:“雨会越来越大,天也不早了,你们有的年龄太小又没有大人跟着,路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很自责。都先别急着走,我已经安排了车和酒店,等雨小一点再回去。我这边让我助理看着你们,等明天跟你们一起去机场和火车站。”
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有人甚至红了眼眶。
“苏小姐……谢谢你。”
“你人真的好好……”
“我都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了,来到不熟悉的地方又碰到大暴雨,以为要在雨里过一夜了,没想到苏小姐你……我真的要哭了。”
苏寄欢掏出纸巾递给流泪的粉丝,轻声安抚:“没事的,别难过,我回去会跟她说你们来看望她了。这么大的雨,如果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她也会怪我。”
“苏小姐,你真的好好啊。”
“苏小姐,真的感谢你。”
她垂着眼,看着对她充满感激的[星海],兀自笑出声:“你们很爱她,我也很感谢你们。”
往人群中看了几眼,苏寄欢抬手招呼叶松萝过来。
“我给你我助理的联系方式,你这边统计一下粉丝的信息发过来,让她给你们订酒店和大巴,等下直接送你们去酒店。”还是有点担心这群粉丝不安全,苏寄欢顿了下,找了几个跟到剧组的[苏盛]工作人员,把联系方式发给叶松萝,“我让她们跟你们一起住酒店,你们有什么事就找她们,需要换洗的衣服和其他物品就列个表格发过去,让她们给你们买。”
苏寄欢背着身子小声跟叶松萝交代,叶松萝低头添加着联系方式,许久,感激地说:“苏小姐,真的很感谢你做的这些事情。十年前在《寄明月》剧组,你也帮助过我们[星海],也请我们吃了一次东西。没想到十年后在你们又一次搭档,你又一次帮我们。谢谢你帮我们,谢谢你照顾我们。”
十年前[星海]来探班,那时候天气又热又晒,祝星亦跟遮阴区域的工作人员理论不过,苏寄欢便带[星海]去了一家小店,请所有[星海]喝冷饮。
那时祝星亦眼睛亮晶晶地跟她说:“苏老师,你好热心肠,谢谢你。”
那也是个夏日。
她们并肩从冷饮店回剧组,短短的影子落在身后,争论各自粉丝喊的[老婆][姐姐]称号。
拍摄《寄明月》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啊。
目光落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的雨幕上,苏寄欢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应该的。”
金允声还没过来,苏寄欢自己一个人坐在咖啡桌前焦急等待着。
给祝星亦发了信息,对方还没回。
“苏小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苏寄欢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站在面前,手里捧着笔记本,“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小姑娘后面还排了几个人,局促地抱着小本子。
苏寄欢扯出一个微笑,接过笔记本:“好啊,可以签名,也可以合照。”
几个小女孩小声欢呼起来。
翻开笔记本,苏寄欢愣住了,扉页上贴着祝星亦和她的合照,是《寄明月》时期拍的。
“这是……”
“苏小姐,我是星宝新粉,考古的时候我最喜欢你们合作的这部戏了!我感觉你们演得好好呀,虽然是老剧了,但也拍得十分好,难怪是当初的大爆剧呢!”小姑娘眼睛发亮,“之前听说你们要再次合作拍摄《长离引》,我激动得三天没睡好觉!《长离引》肯定也会大爆!”
照片上是她和祝星亦在剧组时的合照,扎着双髻的祝星亦靠在她肩头比耶,她举着手机假装托起祝星亦的下巴。
那时的祝星亦眼神很清澈,脸也很稚嫩。
那时她们好年轻。
手指微微发抖,苏寄欢深吸一口气快速签完名,将笔记本合上递回去,“谢谢你的祝福。”
等了许久,金允声匆匆赶来。
“车来了。”金允声小跑过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气息,“车和酒店都已经安排好了,三辆大巴,足够送所有粉丝去酒店。酒店有早餐券,我这边安排其他人帮忙买一些她们需要的用品了。”
“麻烦你们今晚跟着她们一起住酒店了。”苏寄欢点点头,起身对粉丝们说:“车在外面停着,大家跟着我助理有序上车,注意安全。”
她跟着去商场停车场,撑伞目送粉丝们一个个上车。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但她浑然不觉。
最后一个上车的叶松萝突然回头:“苏小姐,星星她……真的只是摔伤吗?”
苏寄欢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想起医生说的“42根钢钉”和“600多针缝合”。
粉丝们不知道这些事。
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但[星海]们从始至终都在关心祝星亦,可自己,却是不断施加压力和伤害的那个人。
“她……”苏寄欢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别担心了,她会好起来的。”
叶松萝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上了车。苏寄欢站在原地,看着大巴车的尾灯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金允声走过来:“苏总,您回去吧,我等下先送你回医院,再开车跟着她们去酒店。”
“你跟着她们好了。”苏寄欢轻声说,“我想自己再走走。”
“自己走走?”金允声讶异,“可是这么大的雨……”
“没关系。”苏寄欢撑着伞走进雨里,“帮我照顾好她们。”
第167章 《长离引》暂停拍摄
大巴走远,金允声的车也跟着一起离开。
苏寄欢在停车场站了会儿,来来往往的车开进驶出,她握紧伞柄扎进雨幕中。
溽热的六月被暴雨浇灌得彻底,从停车场走到街道处时,闪电和轰隆的雷声促使世界骤然大亮。
她并不怕雷声闪电这种自然现象,但接二连三的闪电雷声在眼前耳畔突现,她抖了下身子,加快脚步。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苏寄欢去掏手机,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了一张纸条。
一并拿出纸条和手机,她展开纸,上面写着[苏小姐,谢谢你!希望你和星星是永远的好朋友!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星海]
不知道是什么塞到口袋里的,兴许是指挥这群粉丝上车的时候。
她看着稚嫩的字体忽然笑出声。
但呜咽声混着雨声在湿漓漓的空气里颤抖。
手机又震了震,苏寄欢垂头划开屏幕,消息是白澜发来的:【苏总,祝总已经安排进vip病房,在20楼西区】
【苏总,祝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简单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又说很快会回来,便把手机重新塞入口袋。
骤雨打在雨伞上像是在提醒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到屋檐下合上伞立在一旁,推开帘子走进去。
老板看她浑身湿了,关心道:“咦,你是没打伞吗?我这里有伞,你要不拿着?”
苏寄欢道谢,勉强笑了笑:“谢谢,不用了。我有伞,只是风太大了。”
铁锅里翻炒着栗子,香甜的味道扑入鼻间。
她买了两袋栗子,刚出锅,很烫,老板用纸袋装完栗子又用厚一点的塑料袋装着。
出门撑伞前,她小心把栗子抱在怀里,重新走入雨中。
到了VIP病房门口,站了好久才推开门。
床上睡着的人听见响动侧了下脑袋,声音里透着疲倦:“苏老师,你怎么才回来。唔,你怎么湿透了。”
她的脸还是没什么血色,不过比下午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好多了。
“有点小事耽搁了。”苏寄欢把栗子放在床头小桌子上,伸脚把垃圾桶勾过来。
刚要坐下,轻声说了句“等我一下”,匆匆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祝星亦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动,只能伸着脖子提醒:“苏老师,你多穿点,别感冒了。”
苏寄欢转身去沙发上找外套裹身上:“好。”
“我刚在楼下碰到了张医生,她说你住3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要回去多多静养。”苏寄欢坐在床边椅子上滑了几下手机,“之前住的酒店太吵,不适合你休息,我重新订了一家环境安静点的酒店,套间,到时候我们一起住进去。你养好身子最少要一个半月,拍戏的事就先不要放在心上,养好身子再说。”
她拿过一袋栗子放在腿上剥栗子壳,金黄色的栗子从硬壳里脱出,一颗,两颗,三颗,放在祝星亦手心。
栗子还温温热,祝星亦动了下手臂,声音轻不可闻:“你跟我住一间套房,还要亲自照顾我,虽然很谢谢你,但是实在太麻烦你了。我躺床上暂时不能动,凡事都要你来照顾,有点……”
“这有什么,你我之间,不早就坦诚相见了?”苏寄欢说。
祝星亦被话噎住,嘴里的栗子难以下咽。
闭上嘴巴歪过头去,嘟囔:“这种时候怎么能这样说。”
“什么?”剥栗子的人问。
“没什么。”祝星亦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苏寄欢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栗子壳,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有点疲惫。
几片碎的壳子跑到了手背上,她拍下去,手指没有停止动作,瞥见祝星亦手里的栗子还没吃完,抓过小桌上干净的小纸碗放进去。
“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碰到你粉丝了。”苏寄欢继续剥着栗子壳,“她们听说你拍戏出意外去医院,很担心你。”
祝星亦挣扎着要起来:“这么大的雨还要来看我,她们有没有淋湿,现在在哪里??”
苏寄欢按下她的手,起身把她轻轻按下去。
触手是单薄的病号服下凸起的肩骨,她安抚好祝星亦后坐下。
她果然没猜错,祝星亦还是这么挂念自己的粉丝。
逢粉丝来探班,祝星亦会贴心准备好吃的喝的,怕粉丝期待落空,无论再忙都会走出去跟粉丝打招呼。会定时回复后台粉丝的私信,会记得经常来看她的人,逢年过节去粉丝群发红包,还**手工礼物。
以前苏寄欢以为祝星亦不会永远都这么耐心对待粉丝,但除了失踪那三年,祝星亦好像一直没改变过这份耐心。
倒是她自己,成名太早,和粉丝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从未这样和粉丝亲密过。
今天这场暴雨,如果换祝星亦,肯定也会这样做。
苏寄欢往祝星亦手里又放了两颗剥好的栗子:“你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叫车送她们去酒店,还找几个工作人员帮忙看着她们。明天雨会小一点,到时候工作人员会看着她们去机场和火车站。”
暖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像是往身体里放了一个淬了火的瓶子,血液流进去通通变得滚烫。
祝星亦侧头看向安静剥栗子的人,颤抖的指尖抓着被角,细弱的蚊鸣从嘴边炸开:“谢谢你,苏老师,谢谢你照顾她们。”
苏寄欢小声说了句不用谢,继续低头剥栗子。
落在夏日汴城的暴雨,浇灌的不止是干燥的北方天气。
三天后苏寄欢带着祝星亦转移到新酒店。
早上十点,天晴得好,小心把人放床上后,韩珑打来电话。
这几天都在下雨,剧组也没机会开工,今天开始剧组正常拍摄,韩珑简单汇报后面的拍摄计划。
苏寄欢坐在阳台跟韩珑交代了下,抬头,刺眼的阳光刺得她一阵晕眩。
挂断电话后她回酒店收拾东西,白澜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衣服道:“苏总,我来就好。”
苏寄欢把东西拿过来慢慢出声:“没事,你陪她说会儿话。”
弯腰坐下来叠着衣服,看白澜还杵着不动,问:“怎么不进去陪她?”
白澜挠挠头,沉闷地说:“我……你陪她才更好吧,她需要你。”
苏寄欢叠着手里的衣服,视线落在堆着乱七八糟东西的桌子上。
“你先跟她说说话吧,我要在这里陪她很久。”她说。
白澜捏着指尖转身,又回头,“苏总,祝总她……很想和你重新开始,我知道我不该掺和这些事。但……你在祝总心里很重要,无论是在国外的几年,还是你出国的这两年,她都很想你,也很想再次靠近你。可你也知道她性格,她……”
“她在国外到底怎么了。”抚平腿上叠好的衣服,苏寄欢打断白澜的话,“42根钢钉,缝合600多针,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澜神情滞了一瞬,旋即整理思绪回答:“五年前她刚到旧金山时出了点意外,重大车祸。她伤势比较严重,昏迷了半年才醒过来。”
车祸,昏迷半年……
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阳台上打来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投在地板上晃着人眼。
眼前发黑,晕眩得难受。
苏寄欢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什么?车……车祸?”
白澜从手机里调出一份电子文档,递到她面前:“这是祝总在旧金山医院的就诊记录。当时情况……很不好。”
苏寄欢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看着那些文字,只觉得眼睛痛得很。
7次大型手术,术后多次感染高烧不退,多次进行医疗整形,还有……还有车祸不久后,祝星亦躺在ICU病床上的照片。
全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得几乎要和床单融为一体,多处触目惊心的伤痕和缝合线……
“不……不……”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弯下腰双手插入发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钝器一下下敲击她的心脏。
“苏……苏总……”白澜担忧地唤她。
“她从来没……从来没跟我提过。”苏寄欢的声音支离破碎,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眼泪就会决堤。
白澜捡起手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能祝总觉得这种事情不值*得说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寄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起腰来。她望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得刺眼。
五年前,五年前正是祝星亦刚曝出丑闻的时候,她对祝星亦感到失望,面对记者的提问她闭口不谈,却无法无视那些事。
荒唐,祝星亦太荒唐了,参与黑暗的对赌协议,和洗黑钱的晏氏为伍,实在荒唐。
可荒唐的人,得到了最痛苦的报应。
病重,又在国外无依无靠的祝星亦,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那些伤口她看着都要痛死了,祝星亦怎么忍得下去的……
可这个女人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说啊。不应该像过去那样,稍微磕磕碰碰都要举起手让她吹吹吗?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五年了什么都不说啊!
“苏总……你怎么了?”白澜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苏总,祝总不提这件事,可能是不想想起伤心事。那场车祸很触目惊心,心理医生给她疏导了很久才走出来。苏总,你不用太难过,这件事和你无关,是祝总运气差了点,另外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跟她提起这件事,不要让她想起车祸时不美好的回忆。”
苏寄欢点点头,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她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抚了抚,却怎么也抚不平上面的褶皱。
“那我先去陪祝总说话了。”白澜轻声说,转身走向里间的卧室。
门关上的瞬间,苏寄欢终于放任自己蜷缩起来。
她将脸埋进那堆叠好的衣服里,肩膀无声地抽动。衣料很快被浸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心脏处的疼痛越发剧烈,她匆匆忙忙翻找出药丸填进嘴里,才得以缓解那股撕心裂肺的疼。
五年前祝星亦狼狈消失,她以为是这个荒唐女人畏罪潜逃,她失去了女人所有的联系方式,翻遍世界也找不到这个女人。
哪里会知道,这个女人在病床上躺了半年。
她甚至在女人回国后不停嘲讽和奚落,不断地歧视这个靠拍短剧想跻身影视行业的女人。
无数次责骂无数次讥讽无数次白眼,无数次想让这个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却不知,这个什么都不说的女人,早就受过痛苦的惩罚了。
疼痛从胸口传来,里间的门被轻轻反锁,她捂着脸失声呜咽。
/
白澜锁好门,快步走到床边:“星亦,苏总果然问了。”
祝星亦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我就知道她不是因为我从楼上滚下来才心疼我的。”
“还好所有知情人都通过气,也早在旧金山拿到了伪造的就诊记录和伤情鉴定。”白澜松了口气,“她不会起疑心的。”
她正高兴,却发现祝星亦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阴霾,“星亦,瞒过她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祝星亦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没有,我很开心。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靠痛苦换取她的同情和怜惜,会让我看起来很卑鄙。”
白澜立刻反驳:“可你是为了她才差点死去的!你为了她去扳倒晏氏,为了她被捅了17刀还坠楼,为了她缝了600多针,钉了42颗钢钉,你为什么不能让她心疼你?如果不是晏氏还没完全倒下,我们不能透露你做的那些事,她要是知道你是为了她……”
第168章 《长离引》暂停拍摄
“不,不是。”祝星亦打断她:“我做那些事是心甘情愿,是因为她值得,是因为我必须去做。”
“白澜,我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我养我的,一个是助我推我的。”祝星亦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辈子,我本要靠走歪路达成我想要的成功,但她出现了。她带我走上正轨,她为我付出不该付出的一切,她让我看到规则之外的可能,她给了我新的生命。”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仰了仰下巴,一如既往的执拗。
“我的的确确是一个吸血鬼,从我遇到她开始,我不断从她身上掠夺资源。从出身、资源、圈层来看,我和她有着很大的阶级差别,我和她的关系本就不平等。”
“也许你觉得我为她做的一切是高尚的牺牲和伟大的付出,可我不觉得是这样。帮她扳倒晏氏,只是我在不平等关系里,能找到的唯一让我和她处于平等位置的处理方式。”
“天平的两端,是我的付出和她的付出。她给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我也给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才是公平,这才是,我和她站在同样的高度。”
“所以我不想让她以此怜惜我、心疼我,我不想让她有愧疚然后去补偿我,我不想再让这个天平往她那处倾斜。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
“怜惜、心疼、同情,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她转过头,直视白澜的眼睛,“我要她平视我,我要和她并肩,我要一份绝对平等的关系。”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白澜怔住了。
祝星亦的眼神太过清澈,里面盛着的不是委屈或算计,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纯粹。
过度的固执,是一种狠毒的残忍。
对苏寄欢来说,祝星亦便是这般残忍的人。
白澜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久久,她说:“如果平等就是付出对付出,可你未经她的允许,亲手把砝码强行推了过去,这也叫平等吗?”
“她给你资源时你不拒绝,现在又想通过隐瞒禁止她给你提供感情,你这不是霸王条款吗?”
窗外忽然暗了下来,阳光被云层覆盖,白澜挺直脊背,掷地有声:“你为什么非要用她赠你还的方式来守着这份感情?你是觉得你配不上她给你的爱吗?你是觉得,你的出身、资源、圈层低于她,她给了你那么多,你就非得靠这样的方式才能与她平视吗?”
“她已经让你看到了她给你的付出,你如果不让她看到,那这个天平就是往你这边倾斜,你们依旧不平等。”
“星亦,感情上的平等并不是锱铢必较的债务清算,而是[允许你欠我]。”
“你要求绝对的平等,你时时刻刻清算彼此的付出,到底是想和她重新开始、好好在一起,还是清算过后彼此再无瓜葛?”
暗色的光在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祝星亦抓着被角,被白澜的话堵住了反驳的能力。
白澜知道祝星亦并不接受这些劝说,这个女人太固执了,只要认定了什么,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停下。
当初,祝星亦就是因为觉得和苏寄欢关系、付出不平等,才隐忍两年多去对抗晏氏。
固执到除了警方,谁都不透露,固执到不怕被晏氏的人杀死,固执到能毫无纰漏地隐瞒了所有人,哪怕是晏氏那群无比警惕的人都被瞒了下来。
这种固执的人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现在劝,根本劝不动,白澜在床边坐下,心情复杂地看着她:“那我问你,如果晏珂死了,晏氏完全倒了,你会跟苏总坦诚吗?”
祝星亦望向窗外,许久,她闭上眼睛:“不想。”
白澜呼吸有些急促,起身倒了杯水喝下。
一杯水下肚,浇不灭心里的火。
她重重放下杯子,苦笑出声。
/
转移到酒店后,祝星亦心情比在医院里好了很多。起码屋子里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而且,心爱的人在帮忙照顾自己。
手术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好,她只能卧床不动,大大小小的事需要麻烦苏寄欢。
擦洗身子她尽量自己来,但太多够不到的地方,只能求助苏寄欢。
苏寄欢挽着袖子用温热的毛巾擦她身子,她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的模样。
毛巾擦过全身上下,祝星亦闭着眼睛,红了耳尖。
她不敢和苏寄欢对视,但一想到苏寄欢说的那句[你我之间早就坦诚相见],心里不太好受。
苏寄欢不在意这些,是因为现在两人只是同事,所以无所谓了吗?一点嫌都不避,是因为完全不在乎?
想着这些,祝星亦歪着头咬唇不吭声。
擦洗的时候她还在穿着衣服,苏寄欢握着毛巾探进衣下,从腹部到腰下,从腰下到背部,从背部到胸前。
毛巾小心擦着胸前的位置,祝星亦咬住唇紧闭上眼。
苏寄欢垂眼认真擦拭,稳着呼吸抚过曲线。
擦到一半,抽出毛巾在热水盆里洗一洗,又探进衣服里去刚刚的位置擦。
毛巾在胸前画了几个圈,苏寄欢低声开口:“下次把扣子解开擦,我这样擦不太方便。”
祝星亦竖起耳朵。
什么?解开扣子擦身上??
她慌忙拒绝:“不……不行,怎么能解开扣子。”
苏寄欢抽出毛巾,双指勾了下祝星亦身上的衣服扣子:“你都湿透了,还不解?”
胸前一片湿漉漉,贴到皮肤上一阵凉意。
祝星亦捂住胸口,耳尖发烧:“你不要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
转过身子洗毛巾,水声刺激着耳朵,苏寄欢轻笑挑眉:“放心,我不会趁你之危。”
她挽起祝星亦的袖口,给她擦拭手臂。
祝星亦不太高兴。
苏寄欢瞄了她一眼,问:“怎么了?还在担心我趁你之危?我跟你保证,我不会。”
祝星亦不想听到这个保证。
简直大失所望。
“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吗?”祝星亦嘴巴咕哝了几下才出声。
擦完左臂,苏寄欢移到右边擦右臂。
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兴趣?你是指什么兴趣?”
祝星亦咬住下唇,她忽然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蠢了。
移到水盆那处洗了下毛巾,苏寄欢沉声说:“好好养病,我会好好照顾你。”
“下次擦的时候,给我解开扣子。”祝星亦有些赌气。
这下轮到苏寄欢耳尖红得发烫,“你真愿意?”
“你不是不会趁我之危?”
毛巾在盆里泡了又泡,也没拧干拿起来。
苏寄欢抿唇:“行,你说的。”
意外平和的对话。
祝星亦蜷起脚趾,任由苏寄欢擦拭她的手臂。
“苏老师。”她小声喊了喊。
苏寄欢侧目:“嗯?”
“你真好。”祝星亦说。
毛巾泡在温水里,苏寄欢挺直脊背,回眸看床上的人一眼。
好人?
不停奚落、讥嘲,还是好人吗?
她没吭声,安静地擦拭完祝星亦的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起iPad点进阅读界面,“我上次讲到哪里了?”
祝星亦想了想回答:“好像是小企鹅漂流到马达加斯加了。”
苏寄欢点点头,又听祝星亦问:“不过,苏老师,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企鹅会跑到北极吗?”
故事书的名字是《go!去北极!》,祝星亦躺在病床上无聊,又想让眼睛歇歇,本要听一听这个童话故事,苏寄欢主动要给她亲自讲。
苏寄欢讲的时候,还会配上生动的表演,祝星亦十分有代入感,只是苏寄欢的声音很轻很柔,导致她听着听着很快就会睡着。
机械的声音和爱人的声音,云泥之别。
而且苏寄欢也给动画片配过音,光是坐在这里讲上一段,都让祝星亦觉得像在看动漫。
祝星亦打趣要把这个小说买下来拍动画电影,苏寄欢赞同,说可以试试,这本书很适合改成冒险题材的动画大电影。
说着还介绍了几个动画电影的行业大姥,祝星亦心动得想立刻把版权买下来。
苏寄欢放下iPad思考祝星亦的问题。
会有企鹅跑到北极去吗?会有企鹅带着几个小伙伴跑到北极去吗?
从南极,到北极。
直线距离约20000公里。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一只生活在南极的企鹅,光是跨越赤道走到北半球都会累得筋疲力尽吧。”
祝星亦思索了会儿,问:“那,苏老师,你去过南极,或是北极吗?”
“都去过。”
祝星亦叹道:“我还都没去过呢,只跟你一起去过冰岛看极光。”
点开故事,苏寄欢左翻右翻,最后停在上次讲的地方:“等《长离引》杀青,等你身体完全恢复好,我们一起去南极和北极。”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起去……去南极?去北极?
祝星亦挣扎着要坐起来,又被苏寄欢按下。
她握住苏寄欢的手难以置信:“苏老师,我……你……你真的要带我去北极和南极?杀青后,你还愿意带我去玩?!”
苏寄欢拍拍她的手背:“是,我会带你出去玩。好了,我要继续讲。摇摇晃晃的大船停靠在马达加斯加的一座小岛上……”
“随后,它们拿着……”讲着,苏寄欢抬眸看床上的人。
浅浅的呼吸声。
睡着了。
她关上iPad站起来,随后俯身吻了吻女人的额头。
“晚安。”
/
自从转移到酒店后,剧组经常会派人来探望一下祝星亦。
苏寄欢总把人拦在门外,告诉那些人祝星亦现在需要静养。偶尔会放人进来跟祝星亦聊天解闷,到点就把人轰走。
白澜拎着东西上来,把蔬菜、肉、水果放进冰箱,看了眼正在跟韩珑打电话的祝星亦,转身去客厅与苏寄欢说:“苏总,食材我买好了,辛苦你给祝总做饭。”
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的苏寄欢点点头:“嗯,辛苦你。”
“好,我先走了。”白澜道。
出门前回头看了眼,这两人挺像在一起过日子的。
早午晚饭都是苏寄欢亲手做,祝星亦偶尔喜欢吃点别的东西,苏寄欢便去下楼出门买。
晚饭祝星亦想要尝尝杏仁茶:“她们说味道不错,就这家。”
苏寄欢看了眼,她以为是什么茶水,竟然……像粥。
查了下位置,就在附近,她点点头:“等下我下去给你买。”
祝星亦攥着被子嘿嘿笑笑:“苏老师,谢谢你,你真好。”
“你真好三个字我都听腻了。”苏寄欢收藏地点,起身整理了下床上的东西。
祝星亦慌忙改口:“嗯……好喜欢你。”
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住。
苏寄欢没回应。
祝星亦抿唇问:“那我要说什么呢?”
苏寄欢缓缓起身,视线胶着在祝星亦身上,“这句就行。”
出门去买杏仁茶,走了两步,忍不住哼了歌。
走到那家店,迅速买完拎着东西回去。
还没到酒店,一辆车跟在她身旁。
她停下脚步。
车也跟着停下,后座门开了。
“妈。”苏寄欢退后半步,喊出声。
第169章 《长离引》暂停拍摄
北方夏日的晚上偶有一阵凉意,但比起苏菱眼中的怒意,还是逊色许多。
苏寄欢在看到苏菱的这一刻知道苏菱为什么而来,只是不等她开口,苏菱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苏菱掌掴苏寄欢的脸后,手掌发麻,“你说你再也不会和她有牵扯,那现在你在干什么?”
脸上火辣辣的疼,苏寄欢站稳身子,拽紧了手里的袋子。
杏仁茶的盖子封得严实,应该不会洒。
“只是在照顾她,这也算牵扯?同事在我的剧组里受伤了我不照顾,这叫有教养吗?”她抬眸反驳,浅褐色的眼睛透过杂乱的头发直视苏菱的眼。
苏菱冷笑:“苏寄欢,你别忘了等你杀青后是要离开麓城的,你要去港城定居,或者回伦敦,你没有第三个选项。”
“这还没到杀青,你急什么?”苏寄欢随意撩了下头发,路灯下,蒙了层阴翳的眼没有光彩。
苏菱厌恶苏寄欢这个态度,脱离掌控脱离她的规划。
她放任这个女儿太久了。
她也放任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次一次又一次。
容忍只会换来更残忍的事实,她伸了伸手,一旁的苏芙把一摞文件放在她手里。
她把文件砸到苏寄欢怀里,微微仰起下巴道:“如果因为她受伤而耽误整组的进度,那这个项目就会变得非常不划算,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换演员,你们才开机没多久,临时换演员补拍替换的戏份应该不难。另一个是改剧本,唐离成为云长洛徒儿后在栖云山学习多年,她原先的设定是未成年的狐狸,学习多年也该成年了吧,正好可以换一个新演员演成年后的唐离。”
苏芙抱着双臂跟着开口:“无论怎样,都不能让祝星亦那个死女人一直在这个剧组跟你搭戏。寄欢,我相信你是清醒的,她摔倒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不需要为她负责。受伤了那就躺着好好养病,别想着再去剧组,换演员的事情并不难,这些资料是改后的剧本以及我们提供的可以替换的演员。”
想到以前发生的不快,苏芙心里也是憋闷得慌。
苏寄欢干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又和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以前的亏没吃够吗?
她上前拍拍苏寄欢的肩膀叹道:“寄欢,不要靠近这个女人,你明明已经走出来了不是吗?《长离引》是你和她最后的体面,现在两家公司已经合拍了,你就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她参不参演,没所谓的。”
苏芙不怕别的,就怕苏寄欢和祝星亦相处。那个祝星亦忒有能耐,装个可怜就能把苏寄欢哄得跟胚胎似的。苏寄欢善良,又容易心软,但万一那女人再挤个眼泪,刚走出来的苏寄欢说不定又会再陷进去。
这女人从楼上摔下来可能也是故意的!谁家正常人会从那么宽的楼梯上摔下来??早不摔晚不摔,进组了就摔了,那不是明摆着在苏寄欢面前卖惨吗?
现在苏寄欢又拒绝进组,还选择陪护照顾,太过分了!凭什么要照顾那个坏女人!
苏寄欢睨了一眼苏芙,错开身子,声音坚定有力:“资方指定我和她出演,你们现在要我换掉演员,你们是想害我?”
苏菱反驳:“寄欢,你有这个权力换演员,那些资方根本拦不住你。”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苏寄欢抓紧杏仁茶袋子转身,“没别的事你们就回去,不要再跟我闹了,剧组现在拍摄进程很顺利,请不要打扰我们。”
她转身就走,不带一点情绪。
怒火再次被激发,苏菱攥着拳头厉声喊:“苏寄欢!你到底要在她身上栽多少次跟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在为[苏盛]焦头烂额时,她在领奖台风光无限。你因为劳累过度重病病危,她在国外潇洒得不得了!”
“她没有!”苏寄欢扭头打断她,她步步逼近苏菱,字字清晰,“我为[苏盛]焦头烂额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是[苏盛]的负责人,我为[苏盛]辛苦那是应该的。她在国外潇洒?她潇洒个屁!她刚去国外就出了严重车祸,身体里钉了42根钢钉,全身缝合600多针,留下了数不尽的后遗症,她潇洒什么了!”
苏菱愣了一下,冷笑更甚:“所以呢?她告诉你的?你又信了?她又用这副可怜相欺骗你是不是?她出车祸那是她活该,她该出车祸,她该去死,她这个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毒妇她该死!她该死无葬身之地!”
“你闭嘴!”
啪——
巴掌的脆响惊动了鸟雀。
苏寄欢被打歪了脸,刚整理好的头发又乱了。
“苏寄欢!我是你妈!”苏菱打完后手掌痛得继续抬不起来。
苏寄欢歪着头嗤笑一声:“你是我妈又怎么了?你管了我这么多年还没够吗?”
她转过头来,嘴角溢出一点血丝,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丝毫不在乎这点疼痛,甚至像在跟苏菱发出挑衅。
苏寄欢只觉得荒唐,又觉得自己活该。
苏菱把她扶起来,苏菱见过她所有脆弱的模样,苏菱为她做过正确的决定,苏菱把她培养成这么优秀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尊重这个强势的母亲。
但她早就不听苏菱的话了。
这个时代是她的,她掌握了话语权,她容不得上一代的人站在这一代人巩固起来都规则上对她指指点点。
因为祝星亦,她跟苏菱吵过,也闹过断绝关系,可母女的血缘紧紧绑着她们。
可她实在不想让苏菱掺和自己的感情,更不想让苏菱指责祝星亦。
祝星亦是犯了很多错,是做了太多荒唐事,可是……可是……
可是自己就没有什么错误吗?
她疏于祝星亦管教,她当初不够强大,无法让[苏盛]立起来,才放任祝星亦成了那样罪恶的人。
至于祝星亦屡次放弃,屡次不选择她,那便是祝星亦的错。
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到底谁有错谁没错,苏寄欢自己也分不清了。
只是有的人已经得到报应了,她还要在乎什么?
如果要在乎,那冤冤相报何时了?
苏寄欢攥着拳怒吼:“妈,我都快40岁了,你还要管我吗?你要管我一辈子,你要管我管到死吗!!”
啪——
苏菱咬着牙再打一巴掌,“我是你妈!我到了地狱我也是要管你!”
她打完,看苏寄欢还不服气,追着苏寄欢的脸再扇一巴掌。苏芙看不下去忙劝说:“姨你别打了,都把她打出血了。”
苏菱把手从苏芙手里抽出来,打了十数个巴掌,弯腰强行拽过苏寄欢手里的杏仁茶砸在苏寄欢身上。
黏糊糊的杏仁茶和各种小料盖在苏寄欢身上,苏菱指着苏寄欢的鼻子继续怒骂:“苏寄欢!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你真当自己飞上了天我就管不了你吗?你被她害得身体那么差,还敢执迷不悟。你快四十岁又怎样?只要我还活着,就容不得你这么糊涂!”
苏芙瞥一眼脸肿起来的苏寄欢心疼得很,又不敢放任苏菱这样生气,赶忙拉着苏菱同苏寄欢道:“寄欢,你跟姨道个歉,你快点回头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别意气用事好吗?”
苏菱剧烈喘息着,她等苏寄欢低头和说放弃,但她什么都没等到,只等到苏寄欢不屑一顾的笑。
“少管我。”
苏寄欢撂下一句话,拖着脏兮兮的身子走进酒店。
“苏寄欢!”苏菱怒吼一声,气得两眼发黑。
苏芙匆忙安抚她,她攥着拳喃喃:“祝星亦,好啊,好啊,你真是太有能耐了。但你以为我真对付不了你们吗?”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苏芙,先回家,我有的是法子让那个女人离开剧组。”
/
苏寄欢上楼后轻手轻脚进去,里间祝星亦的房门在关着,她去洗手间擦洗之后换了身衣服再次下楼买了一碗杏仁茶提上去。
“苏老师,你怎么换衣服了?”祝星亦注意到苏寄欢的衣服和离开时不一样。
苏寄欢打开盖子放在床上的小桌上,“不小心撒身上一点,刚换的。”
她坐下来,祝星亦看到她肿胀的脸慌忙问:“苏老师,你的脸……”
苏寄欢摸摸脸奇怪道:“我的脸怎么了?”
起身去看自己的脸,故作惊讶道:“我这脸……怎么回事?是过敏了吗?”
“苏老师,你有没有觉得痒或疼?”祝星亦担忧地问,“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别更严重了。”
苏寄欢忙去查了下手机,嘱咐祝星亦先吃杏仁茶,转身出去去附近小门诊看看。
半个小时后苏寄欢回来,手里提了许多药,“是有点过敏,可能去买杏仁茶的路上接触到什么东西了,不碍事,开了点药。”
坐下来给祝星亦看了看药,见一碗杏仁茶喝了一半,慢声问:“都半个小时还没喝完?”
祝星亦推了推碗,“我给你留的,你也来喝。”
心脏酸软得难受,苏寄欢起来坐到床边,扬了扬下巴,轻声道:“那你来喂我,好不好?”
第170章 《长离引》暂停拍摄
祝星亦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上苏寄欢弯弯的眼,她垂下眼看那半碗杏仁茶,嗯了声。
这段时间静养加上苏寄欢的照顾,她都能坐起来了。请了医生上门来看,说再过段时间可以下来走走路。
客厅里放着一把轮椅,苏寄欢说等两天就能推她去楼下转转。
她看着那把轮椅,调侃自己像八九十岁的老奶奶,需要被推着出门。
那时苏寄欢笑着说:“说不定你到了八九十岁,还能活蹦乱跳呢。”
祝星亦端着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苏寄欢嘴边:“苏老师,温温热,可以直接喝。”
“嗯。”苏寄欢点头。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红肿的脸颊上投下阴影,身子微微前倾,唇瓣轻启含住勺尖,杏仁茶的甜香在口腔中扩散,却掩不住嘴角伤口渗出的血腥味。
好在从外面看不出来伤口,她不动声色地咽下,“好喝。”
“嗯,我也觉得好喝。”祝星亦低头又舀一勺,目光落在苏寄欢肿起来的脸颊上。
左脸和右脸都肿着,平日瓷白的肌肤透着不自然的紫红。
放下勺子,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苏老师,你的脸,疼不疼?”
苏寄欢抬手碰了碰伤处,故作轻松地扯动嘴角:“有点发胀而已,医生说过几天就好。”
她故意转移话题:“来,继续喂我,杏仁茶确实不错,难怪网友那么推荐。不过我是就近在附近买的,怕你着急吃,下次我去小摊上买,听说那里的更好吃。”
祝星亦点点头,继续喂食。
半碗杏仁茶见底时,祝星亦下意识用拇指擦过苏寄欢的唇角,抹去一点残渍。
蓦地,两人愣住。
祝星亦慌忙收回手,耳尖泛起薄红:“苏老师,对……对不起……”
“没事。”苏寄欢摇摇头。
她默声收拾了下,拎着袋子放到垃圾桶,快速擦了擦桌子收起,又把垃圾袋掂出来扔到楼层的大垃圾桶处。
“好了,该给你讲睡前故事了。”收拾完后,苏寄欢拉过凳子坐下,手里抱着iPad,指尖滑动了下,翻到上次读的地方,“上次讲到……”
祝星亦握住她的手腕打断她:“苏老师,别读了,等你过敏好了再读。”
低头看着故事书上的字,苏寄欢翘着唇角抬头:“嗯,好,我听你的。”
[我听你的]
很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心里某个角落软化成一片糖渍。
被关心照顾的这些日子,苏寄欢似乎回到了两人恋爱时的模样。
会温柔对她,会和她亲密接触,不像以前那样无视她、奚落她。
博同情、低自尊不是一件好事,这种行为甚至算得上卑鄙,但又舍不得离开这样的关心照顾。
祝星亦知道自己有点卑鄙,她会埋怨那个医生为什么会向苏寄欢讲这些东西,又庆幸苏寄欢知道了被掩埋真相的过去。
知道她受伤,知道她痛苦的过往,就会对她心软。
这样就够了。
至于受伤的真相,不必知晓。
凌冽又温柔的女人弯腰给她掖被角,她抓住女人的手问:“苏老师,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动作停下,苏寄欢抬眸,身子像是滞住了一样。
祝星亦顿时有些无措。
让别人抱自己,好像太冒昧了。
对方只是心地善良照顾自己,怎么就蹬鼻子上脸了?
她收回手,压下心里的尴尬:“我什么也没说,你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苏寄欢抬手整理了下祝星亦耳边的发。
祝星亦愣怔地看着苏寄欢浅褐色的眼眸,分辨不出这双漂亮的眼里的情绪。
但很快,苏寄欢抱住了她,“好,我抱抱你,你等下好好休息,你也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温柔的语言像水一样裹住了祝星亦的身子,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从高空坠落到一团柔软的棉花云里,随着风飘来荡去。
眼角忽然酸涩起来。
她快速环住苏寄欢的腰身,脑袋埋在满是柚子花香的颈窝里,小声说:“嗯,我会快快好起来。”
/
在屋子久了,祝星亦始终闲不住,经常差白澜去片场给她直播拍摄情况。
苏寄欢不忙的时候陪她一起看直播,两人坐在床上一起看着卧室里大屏电视里转的直播,祝星亦看着看着竟会犯困。
歪在苏寄欢肩上打了会儿瞌睡,祝星亦被直播里忽然喊起来的声音吓醒,睁开眼发现苏寄欢低头看她笑,她匆忙坐好说了句抱歉,认真看直播。
片场里有人知道白澜在直播,又开始闹腾了起来,跑到镜头面前跟祝星亦打招呼,祝星亦只能在直播间里发文字跟大家打招呼。
私人直播间里只有三个人,白澜、祝星亦、苏寄欢。
乔沐音知道之后,对着镜头笑眯眯说:“苏总,虽然你和祝总不在,但我们都在认真演戏,你看我们表现得那么好,能送一个嘉年华吗?”
齐漫姝跟着吆喝:“苏小姐,来个嘉年华吧!”
一群人跟着喊了起来:“苏总,来送嘉年华吧求求了~”
几个演员盯着屏幕,不一会儿,屏幕上显示苏寄欢刷了10个嘉年华。
“苏总大气!!”
“老板我爱你!!”
“哦哦哦哦哦哦哦——”
“白助理我们帮你乞讨到了10个嘉年华!!”
坐在小板凳上吃冰淇淋的白澜眼珠子都瞪大了,苏寄欢居然真的刷了10个嘉年华,“这么大气啊,10个!!一个要3000呢!”
看着屏幕里的一群猴子上蹿下跳,祝星亦蹙眉:“你怎么真刷了,还刷10个。”
苏寄欢低头打着字,轻声说:“高兴嘛。”
祝星亦不好说什么,又看到屏幕上飘来苏寄欢的字【白澜,今晚请全组吃饭】。
瘪着嘴看向身旁的苏寄欢,小声说:“怎么那么大方,你都没有请我吃饭,之前还要我还你40块钱。”
安排好请客的事,苏寄欢身子往祝星亦那边歪了歪:“天天给你做饭也不够?”
祝星亦点头:“不够。”
苏寄欢轻笑:“你这么贪心?”
“别人有的我也想有。”
苏寄欢没吭声,起身出门,再进来时把客厅里的轮椅推了过来。
祝星亦正出神,苏寄欢拿过*衣服放在祝星亦手边:“那就起来,我推你下楼,请你吃东西。”
不消片刻,祝星亦穿好衣服。
苏寄欢抱她下来把她安置到轮椅上,推到客厅后拿保温杯接了热水挂在轮椅后面。
出门后,映入眼帘的是汴城夏日的晚霞。
祝星亦吸一口气,是久违的户外,干燥的热和空气中的荷香,是不同于南方的北方夏日。
酒店附近有许多饭店和小摊,平时祝星亦都是吃苏寄欢做的饭,出来后竟不知吃些什么。
苏寄欢蹲下来跟她猜拳,谁赢了听谁的话去吃什么。
“剪刀石头布!”
祝星亦剪刀,苏寄欢石头。
祝星亦瘪嘴:“好了,听你的。”
苏寄欢起身推她:“病号为大,选择权让给你。”
“那我还要吃杏仁茶。”祝星亦说。
苏寄欢挑眉问:“所以之前那一碗,你是忍住想吃的冲动给我留半碗的?”
居然被看穿了。
祝星亦搅着衣角承认:“对,很好吃,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想和你分享。”
轮椅忽然停下。
祝星亦疑惑回头,身后的人忽然弯下腰。
柚子花香扑面而来,裹着无尽的温柔,在她耳边落下几个字:“谢谢你。”
车轮继续滚动,耳尖要和晚霞融为一体。
脸颊也是。
“苏老师。”嘴边蹦出小小一声。
苏寄欢低头问:“怎么了?”
“你可以不要喊我祝总或是祝星亦了吗?”
苏寄欢垂眸看乖巧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一身素白的衣裙,脆弱又坚韧。
她问:“那我要喊你什么?”
“喊我星星,像以前那样。”
晚风拂动湖心的荷叶,霞光漫天,她们要融入黄昏里去,像一场文艺电影的片尾。
苏寄欢瞥向那片湖,飞鸟掠过糖的的湖水,荡起一小片涟漪。
她揉了揉狐狸的头发,点头:“好,星星。”
只是到小店和小摊上,祝星亦也不知吃些什么。
之前出来吃饭都是有人带着,现在要自己选有点不习惯。她又不清楚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不好做选择,握了握苏寄欢推着轮椅的手:“苏老师,我不知道吃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这下问对了人。
苏寄欢像美食博主一般推荐了许多,最终选了几样找了家店,坐在门口吃。
美食里少不了一碗杏仁茶。
如上次那般,一人半碗。
吃着,祝星亦握住筷子问坐在身旁的人:“苏老师,如果我身体好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会。”低头吃饭的女人答。
“谢谢你。”祝星亦应了一声。
心有灵犀般,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说。
只要保守住真正的秘密,也不算卑鄙吧。
祝星亦舀了口杏仁茶吞下。
应该只算作弊。
/
“欢迎我们的唐离和神尊大人回归剧组!!”
“欢迎!!”
“你们终于回来啦!好想你们啊!!”
砰——
韩珑拉开礼花,兴奋地喊着:“阔别已久,我真的是太想念二位了,来来来,有请我们的祝总发表回归感言!”
韩珑邀祝星亦和苏寄欢过来,祝星亦被苏寄欢轻轻推了下。
往前走半步,祝星亦鞠个躬真挚道:“感谢大家的包容和等待,感谢大家这一个多月的关心,也感谢苏老师的照顾。很开心能回到剧组继续拍摄,为了表达我受伤造成的延误,杀青之后我会送全剧组的人一份旅行套餐,国内国外任意地点食宿行全包,感谢大家。”
说完,剧组的人沸腾了。
“啊啊啊祝总大气啊!”
“感谢祝总啊啊啊啊!”
“大星!我爱你!!我爱你!!”
“祝总,我下辈子还是你的员工!!”
掌声落下,祝星亦退回半步回望苏寄欢。
韩珑招呼大家快点想想杀青后要去哪里,随后催促大家快些开工。
主角之外的角色戏份拍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两位女主的戏份,以及两位和其他角色的同框戏份。
苏寄欢带祝星亦去化妆间换戏服化妆,“你这么大气?”
“我耽误大家那么长时间,应该的嘛。”祝星亦说。
苏寄欢问:“那你也耽误我这么长时间,有想好给我什么补偿吗?”
祝星亦愣住。
她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补偿。
苏寄欢照顾她那么久,她最应该感谢苏寄欢的。
“那,苏老师,你想要什么?”祝星亦忙问。
化妆师到位,开始给二人化妆。
苏寄欢想了很久说:“先放着,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会让我等很久吗?”祝星亦不知道苏寄欢想要什么回报,有点担心。
看着镜子中的人,苏寄欢侧头说:“如果真的要你等,那你会等吗?”
祝星亦不假思索道:“我会。”
“那就先麻烦你等一等了。”苏寄欢低眸说,末了,补了四个字,“谢谢星星。”
她偏头冲祝星亦笑了笑。
祝星亦咽了口唾沫,慌慌张张嗯了一声。
星星,星星,星星。
星星好乖。
星星好棒。
星星舒服吗?
好喜欢吃掉星星。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些画面。
都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苏寄欢喊她星星,便是一个威力强大的咒语。
苏寄欢好像好几年没有这样喊过她了,现在恢复喊[星星],威力太过强大,强到,做梦都是难以启齿的梦。
夜晚,祝星亦起身去浴室冲澡,试图浇灭心里的火。
身体恢复好后她便不再和苏寄欢住套间,分开住,她想得很,但没有什么理由跟苏寄欢一起住。
话说,到底什么时候拍吻戏。
淋浴间,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体。液被冲进下水道,她叹口气。
她好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