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晏瑾年你干什么!


    苏寄欢朝晏瑾年走去,“安宁第一个反问时,费琳短暂地滞住表情,眼神闪烁后要衔接肢体动作。你前面暂停的时间太长,和后面反过来了。另外你震惊的时候不要忽然睁大眼睛,成年人都很会收敛情绪,这也不是什么偶像剧和短剧,不需要夸张地放大这些感受。”


    晏瑾年听后握紧拳头,她非常反感别人指导她,更何况这个人是苏寄欢。


    在这个剧组里,苏寄欢已经指导她不下五十次了。


    她和苏寄欢,地位上怎么说都是不相上下,自打进了这个组,苏寄欢每次都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导她。


    怎么,演艺经历多就对表演很在行吗?读了个博士就来当所有人的老师了吗?


    晏瑾年咬着牙盯紧苏寄欢。


    苏寄欢走过来后让晏瑾年往一旁退退,她招手让祝星亦过来,把刚刚的戏重新示范一下。


    她和祝星亦重新演绎费琳和安宁的戏,不得不说,她演得确实高出几层楼。


    赵瑞茜坐在显示器面前不住地点头。


    演完后苏寄欢同晏瑾年说:“要先把情绪一层层剥开再衔接台词和肢体动作,这些是同时进行的,你不要把这些全都分开演,难道要给你安十几个机位展示你的情绪吗?这次记住,以后也记住。”


    说完这些苏寄欢坐回去,孔导和晏瑾年沟通过后继续拍这场戏。


    但晏瑾年的表现还是不够好,情绪递进一直没上来。


    反倒是祝星亦没什么差错,每一个情绪都呈现得很好。


    不仅很好,还很眼熟。


    像苏寄欢。


    这种表演章法简直和苏寄欢一模一样,表情,动作,台词咬字,都和苏寄欢一模一样。


    晏瑾年觉得自己不像是和祝星亦对戏,倒像是在和苏寄欢对戏。


    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恐慌。厌恶。


    单单只是看祝星亦表演,她就心生厌恶。


    重来的第二次,祝星亦逼近她说台词,说着说着,她跟不上祝星亦的情绪,然后卡住了。


    晏瑾年呆住一会儿,主动喊卡。


    这时没有人再上来说什么,晏瑾年调节一下情绪继续重演。


    重来的第三次,结束后,赵瑞茜还是*摇头。


    现场无人说话,晏瑾年也开始沉默不语。


    无人恭维她,无人夸赞她,现场人的沉默是对她无声的批评。


    以往拍戏都是任她发挥,剧本还是表演,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这里不一样。


    她在这些人面前无法任性。


    赵瑞茜和其他几个导演都是资历很深、地位很高的导演,编剧薛青芳更是业界有名的大编剧。而那个最讨厌的苏寄欢……演得确实好。


    她跟不上。


    她甚至有点跟不上苏寄欢的学生。


    祝星亦的表演。


    需要展现复杂情绪的对戏上,她接不住祝星亦的戏。


    晏瑾年抬眼看一脸平静的祝星亦。


    《寄明月》是祝星亦的第一部戏,但祝星亦那时的表演就很炉火纯青,完全没有所谓的[演技青涩]。


    苏寄欢到底教了祝星亦多少?怎么短短两年时间就培养出第二个苏寄欢?祝星亦学得那么快的吗?


    晏瑾年突然很后悔让祝星亦进组演安宁。


    她觉得她给自己找了个对手。


    一个和苏寄欢过分类似的对手。


    重拍的第六遍终于过了,晏瑾年状态不佳去了保姆车。


    罗瑜给她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一旁的化妆师补着妆,电话响起。


    晏璟霖打过来的。


    晏瑾年听着,手机忽然掉到了地上。


    她顾不上脸上补了一半的妆,拉开车门朝苏寄欢的保姆车跑去。


    到车门前她蛮横地拉开车门,车里面,苏寄欢正在帮祝星亦顺台词。


    苏寄欢在脱稿说费琳的台词。


    当然,苏寄欢也会演费琳的戏份,以来帮祝星亦对戏。


    听说沧城之行,苏寄欢客串了很多路人。


    苏寄欢监制的电影,苏寄欢指导的祝星亦,苏寄欢扮成npc在各个角落里窜,苏寄欢甚至会监督cp运营……


    抢了她的角色,断了她的念想,她还阴魂不散。


    “苏寄欢,你什么意思?”晏瑾年指尖攥得发白,她的脸上阴云密布,本就看着攻击力强的脸,现在更可怕了。


    苏寄欢放下剧本,她没下车,歪头奇怪道:“什么什么意思?”


    晏瑾年冷哼一声,“你还给我装傻?你给了ilmeth什么条件?”


    苏寄欢这下明白她说的什么,起身踏出来关上车门,隔绝了空间。


    “我给她们的,肯定没你给她们的多,你能给5000万,我可舍不得。”苏寄欢笑眼弯弯,声音轻缓。


    晏瑾年怒道:“平番……呵,你敢跟ilmeth谈条件让我和她平番?她什么咖位我什么咖位,我凭什么和她平番?我让她来演这个电影是在抬举她,演到现在忽然说我和她是平番,我和她都是女主?凭什么!!”


    苏寄欢怕祝星亦听到这些不好听的话,快步离开保姆车去其他地方。


    晏瑾年跟了过去。


    “咖位?”苏寄欢一见晏瑾年这副看不上祝星亦咖位的模样,不禁冷哼出声,“你看不上她咖位还追求她干什么?看不上还邀请她,看不上还费那么大的劲干什么?”


    “另外,晏瑾年,你少拿你的那套理论去评判别人。她咖位低那是因为她还年轻,她有大把的未来,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往上走。”苏寄欢轻蔑地瞥了晏瑾年一眼,她厌恶晏瑾年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既然看不上她的咖位,那你以后别烦她,你的行为实在是太掉价了。”


    晏瑾年翻了个白眼,高傲的脸上铺了一层不屑的神色,“这么漂亮的东西给你你不玩儿?你跟她走那么近不也是贪恋她的美貌和年轻?你不也给了她很多东西?苏寄欢,她配不上我是个不争的事实,我送她资源带她演戏那是我给她的诚意。”


    很显然,她的诚意并不被祝星亦放在眼里。


    这女人软硬不吃,她早腻了。


    次次给好脸色,次次不领情,不仅不领情,现在还成了自己的对手。


    晏瑾年没有什么耐心再伺候这个看不懂人脸色的祝星亦。


    以前她当祝星亦是难追的漂亮狐狸,想着这女人这么有意思,追到手也值了。现在好了,追不到不说,还成为自己危险的对手。


    一个穷山沟沟走出来的村姑,一个靠别人才爬到人前的十八线爱豆,也配是她的对手?


    这种货色顶多配当自己的玩具,还想威胁她的地位?


    “她不领我的情,你以为她会领你的情吗?”晏瑾年算是看透了祝星亦这个女人,而她现在看苏寄欢给这个骗子做得那么多,觉得好笑极了。苏寄欢只会落个和她一样的下场罢了。


    苏寄欢为了一个只会利用别人的女人,又是撂下面子做监制,又是跟当保姆似的给那女人顺台词顺剧情,现在还为了给那女人抬咖跟ilmeth做不划算的买卖。


    不知道为什么,晏瑾年想到未来苏寄欢会面临和她一样的境地,她也没有想继续和苏寄欢争吵的意思。


    苏寄欢也是个蠢货,心甘情愿付出,心甘情愿给那个贱女人当狗。


    不过这苏寄欢当狗当得挺称职的,从《寄明月》到《外乡人》,忙前忙后不说,又付出钱和资源,要晏瑾年说,苏寄欢的狗眼不能用的话就赶紧摘了,瞎眼烂在脸上死得快。


    晏瑾年睨了眼深陷其中的苏寄欢冷笑,缓了口气问苏寄欢到底和ilmeth谈了什么交易,苏寄欢自然没有那么爽快地讲出来,只说是什么新鲜的合作。


    晏瑾年听她这样讲,当下就猜出个一二。最近[苏盛]大力发展影视板块,[苏盛]和ilmeth还能合作什么?无非是一个行业新手给行业老手打工罢了,美其名曰[学习成功经验]。


    这苏寄欢还真是有意思,从台前打到幕后,什么都要争个一二。


    想到以后[晏影]要面对[苏盛]这个难缠的对手,晏瑾年头又疼了几分。


    当然晏瑾年现在最头疼的是苏寄欢和ilmeth的关系变好了,这苏寄欢真是好笑,ilmeth那么难伺候,她还要跟这群人搞好关系。


    不过也是,苏寄欢只有[苏盛],也只有苏菱那个妈,不像晏瑾年自己,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用恭维ilmeth去获得什么。


    “苏寄欢,你真觉得你争得过我?你再这么作下去,你的[苏盛]离死不远了。”晏瑾年话里有话,市场竞争激烈,[苏盛]想转型影视公司奈何阻碍太多,资源是一方面,心力也是一方面。


    苏寄欢已经一年多不拍戏了,去年也就年初杀青一部剧,后面一直没什么作品出来,商业价值慢慢往下面降。


    再这样下去,苏寄欢怕是要废。


    如果[苏盛]转型困难,那苏寄欢等于西瓜芝麻全丢了。


    但她没空关心苏寄欢到底死多惨,死得越惨越好。


    晏瑾年把苏寄欢从头到脚看一遍,刚刚她生气平番,但现在她已经把一些情绪完全转移到其他地方。


    她缓了口气,声音也变得平静起来:“苏寄欢,即便你和ilmeth这么搞我,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你愿意和ilmeth合作,你随意。我和你不一样,毕竟我有晏氏,我不需要给别人当狗就可以让[晏影]轻松转型,但像你这样苦命的女人,也只能低声下气求着别人帮帮无助的你。”


    几分钟前她为自己和一个低贱的女人平番而感到愤怒,但现在平静下来想想她和苏寄欢这种可悲的女人根本不一样,便不再伤神。


    那个无耻的骗子还不至于让她愤怒到失了智,她是[晏影]的老板,是晏氏贵女,是多金影后,一个孱弱无能的小艺人算得了什么?


    “但你可以求我,如果你求我,我会对你毫无保留。”晏瑾年走近苏寄欢,微扬着下巴说:“苏puppy,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求我的那天,我很想看你对我汪汪叫。你放心,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对你,我不会真的让你下跪,也不会让你在地上爬,更不会……”


    这时苏寄欢的脸色终于不再平静,呼之欲出的是倍感耻辱的愤怒。


    晏瑾年看着这样的苏寄欢,再次向前半步伸出手戳了下苏寄欢的肩头,声音轻轻:“更不会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无助,我可是很心疼你的,我的苏puppy。”


    苏寄欢侧过脑袋,和晏瑾年对视。


    晏瑾年退了半步抽身离开。


    她回到保姆车里打回晏璟霖的电话,挂断后她闭上眼睛躺在座椅上缓神。


    下午一共三场戏,拍完晏瑾年早早收工回酒店。


    她住的地方和祝星亦住的不是一个酒店,本来觉得离那女人那么远有点可惜,但想到现在两人成了真正的对手,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晏瑾年坐不住,开始跟姓林的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晏瑾年质问为什么《外乡人》说得好好的她是一番,现在怎么变平番了。


    林总只听了一句话,便挂断电话。


    随后她把晏瑾年无情拉黑。


    晏瑾年拨不通后,整个人僵着身子站在阳台好久好久。


    她是知道姓林的这个死女人难伺候,但她没想到那么难伺候。


    怎么,拿了5000万拿了品牌赞助,然后转身就翻脸不认人?


    有这样的吗?


    晏瑾年不死心,开始给关南欣打电话。


    关南欣不疾不徐道:“哦,这是我们林总的安排,我们无权过问,配合我们调整番位、戏份等是写在合同里的,晏小姐你这边如果有疑问可以跟林总沟通。”


    但姓林的那样子摆明就是不想沟通。


    晏瑾年攥着拳头沉默许久,问:“你们和[苏盛]影视工作室拍的那部年代剧,现在还在筹划中?”


    “是啊。晏小姐对这部戏有兴趣?”关南欣似乎有些为难,“但是即便你来投资这部年代剧,这个番位也变不了了,你也知道我们林总,她很难说话呢。”


    “我不投资。”晏瑾年想想自己的5000万打了水漂不免对投资这件事谨慎了许多,“我这里也有部戏,年前我的影视工作室会启动拍摄,我想争取你们跟我的影视工作室合作拍摄。”


    关南欣声音缓了缓说:“如果我们可以合作,那真的是太好了。但我想这些需要从长计议,不过我们这边还有个电影,打算冲明年的国庆档,如果你愿意参与到拍摄中,或者愿意跟我们合作,我想一切好说。”


    这ilmeth真的是既要又要,什么都想要,要人也要钱,真是滑头得很!


    晏瑾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好说,当然好说。”


    “但是你[晏影]的影视工作室初初成立就要拍剧,各方面都不是很成熟。你看,苏小姐那边是协助我们拍摄,我想你这边的话……”


    晏瑾年的忍耐度逐渐降低,“林总最近一直想和炆格集团交好,恰好我姐姐和那边的人熟悉,我们这边会帮忙牵线。”


    关南欣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你这么说的话真的是太客气了,我想我们可以约个时间一起聊个天。”


    “我很期待。”


    挂断电话后晏瑾年瘫在沙发上缓了许久。


    当初跟苏寄欢一起争夺剧本,后来争夺各大奖项,现在开始争抢好的制作团队。


    假如当初晏珂把苏寄欢留下,假如能把苏寄欢早早签到自己手里,现在至于这么难搞吗?


    现在不止苏寄欢难搞,祝星亦那个女人也不好搞。


    祝星亦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只会利用自己的美貌坑蒙拐骗的吸血鬼。


    晏瑾年对此窝火得要命。


    她当初就不该被这女人的美色欺骗。


    接下来的拍摄晏瑾年放平了心态,江城的戏份拍完要赶往夏城。


    拍完江城戏份的第二天,剧组休假团建,地点在希荷度假区。晏瑾年到达度假区后先去了订好的酒店,罗瑜跟夏暖吐槽这些天ilmeth那些人的态度。


    夏暖跟着吐槽:“她们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真的没见过这种剧组,根本没把艺人当回事。我们年姐什么咖位,她们居然不把年姐放在眼里。”


    罗瑜收拾着酒店客厅里的东西,想到那些人对晏瑾年的态度也是不服,“姓林的带出来的狗都是一样的货色,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起。要不说椰子想要[晏影]转型?与其跟这些人合作被她们看不起,不如自己当老大,谁也管不了我们。”


    “我们年姐有晏氏,大小姐随便扶年姐一把不就行了?”


    罗瑜叹道:“这可说不准,ilmeth根系很大,她们掌握的资源难以估算。何况她们的影视公司已经是业内排名靠前的公司,我们想要发展还是要和她们合作才行。”


    夏暖嘟囔:“[苏盛]倒是会献殷勤,早早跟她们投诚。”


    “ilmeth的情绪和喜好难以捉摸,[苏盛]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真想站住脚还是要先把作品打出来,这样才有底气招商。”


    夏暖好像有点悟到什么了,“难怪大小姐让工作室快点拍戏,早出作品早一步进圈。”


    但罗瑜还是觉得走这一条路困难重重,“谁不知道这个理儿?可惜[苏盛]的影视工作室已经和ilmeth准备合拍年代剧,《外乡人》杀青后就会开拍。ilmeth班底那么强,听说准备冲华兰奖。”


    “华兰奖??”夏暖倒吸一口凉气,华兰奖的含金量实在太高了,和百想奖、金珍珠奖并称国家级三大电视剧艺术奖,资历过深的演员出演高水平、高质量的正剧才有资格拿。


    又是强班底又是强制作,这苏寄欢也太会来事儿了吧!年姐不得急死!


    “那我们怎么办?”夏暖着急得很,“那到时候,苏寄欢肯定会出演这部剧,真要是获得华兰奖,那她的影视工作室肯定也会……”


    “少说这些丧气话,也不要在椰子面前说这些。”罗瑜连忙制止住她,“椰子肯定可以先一步把工作室运营起来,我们有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可能对椰子见死不救。”


    晏璟霖,对,还有晏璟霖。夏暖这才放下心来。


    大小姐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


    用完餐,晏瑾年去露台抽烟。


    罗瑜跟过来简单汇报影视工作室的准备情况,问了晏瑾年才知道也要和ilmeth合拍,但前提条件是给林总牵线其他资源。


    这ilmeth真的是什么便宜都想占!难怪发展得这么好!


    “晏璟霖今天晚上会过来跟我聊这件事,她在附近出差。”晏瑾年手里夹着烟有些困倦无力地开口,“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忙牵线,但我必须和ilmeth合作。”


    罗瑜知道晏瑾年和晏璟霖关系不好,她劝晏瑾年只要放低态度,晏璟霖肯定会帮忙。


    “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妹妹,她不会不管你。”罗瑜说,“你和她的关系其实没必要那么僵,你服服软,她就什么都给你了,何必跟她不对付?”


    晏瑾年冷哼一声。


    要她跟晏璟霖服软?做梦。


    “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跟她商量。”晏瑾年掐灭烟揉揉眉心。


    吹了会儿风,晏瑾年看看腕表上的时间起身离开。


    罗瑜联系着晏璟霖的助理,助理说晏璟霖一个小时后会去酒店。


    “椰子,你态度一定要好起来,说点好听点的话大小姐就会帮你的。”罗瑜怕晏瑾年又跟晏璟霖犟起来,边走边嘱咐。


    晏瑾年随意应着:“知道了。”


    路过隔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晏瑾年停下脚步往回走了走,透过门缝看到苏寄欢和祝星亦两人正在交谈。


    “到夏城的时候我们住loft好了,不用再开两间房。”祝星亦说,“loft多好,空间又大,我们怎么闹腾都行。”


    苏寄欢刮她鼻子,“对,你想怎么闹腾都行,我和她们联系不用给我们预订酒店。”


    祝星亦缩进她怀里,声音温软:“只要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住哪里都行。”


    苏寄欢忽然有点低落:“可惜我无法公开我们的关系,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真公开了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现在工作最重要。”祝星亦环紧她,在她头上印上一个吻,“而且,苏老师,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需要。”


    “星星……”苏寄欢看着这样的祝星亦,眼角酸涩,她搂着祝星亦的腰身吻上她的唇,厮磨了会儿才继续抱着怀里的人恩爱。


    门外的晏瑾年后退了两步,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漂亮的五官此刻因震惊与愤怒而变得扭曲。


    她死死地盯着门缝里的两人,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苏寄欢和祝星亦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祝星亦演这个电影前,还是后?


    她投了5000万邀祝星亦演这个电影,在这个电影前,祝星亦要什么她就给什么,钱给了,资源给了,现在呢?


    现在这个骗子和她平番,还和她强劲的对手在一起。


    完完全全的利用,这个女人完完全全是在利用自己!而自己还傻傻地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个女人,这个满嘴谎言的贱女人,这个贱女人……


    晏瑾年转身快步往电梯处走。


    “椰子……”罗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晏瑾年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


    晏瑾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满腔的愤怒和痛苦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祝星亦你这个贱女人,你这个毒妇,你这个只会利用别人的骗子……


    晚上十点,酒店走廊将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苏寄欢和赵瑞茜在房间里和其他几个导演讨论夏城的拍摄方向。


    祝星亦自己在房间里等苏寄欢回来,明天就要出发去夏城,拍完纪录片要赶忙拍摄相关戏份。


    正看着剧本,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祝星亦的思绪。


    祝星亦下意识以为是苏寄欢回来了,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门口迅速打开了门。


    “苏老……”祝星亦的话还没说完,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晏瑾年?”


    眼前的晏瑾年穿着黑色深V短裙,披散着发,项上一条长长的银链垂下来,隐藏在饱满的鸿沟里,黑丝透着诱人的肤色,尖头高跟鞋和那张脸一样具有攻击性。


    晏瑾年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温和的笑,“你怎么在苏寄欢房间?”


    “我……”祝星亦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晏瑾年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她上前一步,“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祝星亦眼中满是警惕,毫不示弱地回视着晏瑾年,“如果你是来没事找事的,我不欢迎你。”


    她用力握紧把手,想要把门关上。


    晏瑾年却反应极快,她迅速伸出手握住门,硬生生把门推开。紧接着她一把抓住祝星亦的手腕用力一拉,直接把祝星亦从屋子里拽了出去。


    祝星亦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晏瑾年的手,只能被她拖拽着脚步踉跄地往她的房间走去。


    晏瑾年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把祝星亦拉进去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102章 晏瑾年,你滚!


    门咔哒反锁上。


    祝星亦被拖拽到床边时叹道情况不妙,她慌慌张张挣脱掉晏瑾年的手,嗓音尖细:“晏瑾年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扭着身子抗拒,但晏瑾年一点都不想放开她。


    于晏瑾年而言,祝星亦的反抗不过小猫挠痒痒。


    这个挠她的猫是比她小11岁的孱弱小孩,是靠汲取她人的血才能爬上去的虫子。


    只需要掐断脖子,就能让这只虫子不再活蹦乱跳。


    晏瑾年盯紧祝星亦修长白皙的脖子,她没那么大的忍耐度,紧紧拽着纤细的手腕把人往床上带。


    祝星亦挣扎得鞋子都掉了,晏瑾年按住她乱动的身子,不由分说地咬住她雪白的颈。


    晏瑾年承认,祝星亦是她的菜,也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盘菜。


    没有这么漂亮还会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才华横溢,又有性格。


    年轻貌美,都在她的点上。


    像为她量身定做。


    所以当初祝星亦勾搭她的时候她没拒绝。


    所以她会容忍祝星亦一次又一次对她不客气。


    所以她会满足祝星亦的要求,会主动把资源送上去。


    但一切的一切都不该是以她失败为结局。


    晏瑾年听着祝星亦的尖叫和抗拒,清凌凌的嗓音,带着恐惧、愤怒,像笼子里面被拔掉羽毛的雏鸟,无助又痛苦。


    她有些心疼这样的祝星亦。


    失去了锋芒,只剩可悲的惊慌。


    但她忽然想到祝星亦和苏寄欢的吻,以及那样亲昵的动作,她似是疯了去脱祝星亦的衣服。


    “晏瑾年!你疯了!”祝星亦又慌又急,她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抖到全身都在颤动,“你这个混账快放开我!放开我!!”


    祝星亦不停推着身上的人,瓷白的手臂太晃眼,晃得晏瑾年失神。


    这具身体太美丽了。


    这张脸也太过于完美。


    哪怕祝星亦现在那么慌张害怕,头上尽是汗珠,在晏瑾年眼里都是美丽诱人的。


    苏寄欢睡祝星亦的时候是不是很骄傲?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在无数个潮。喷的瞬间想着要跟她炫耀?


    难怪,难怪啊。


    难怪苏寄欢这条狗摇着尾巴,高兴成那样。


    晏瑾年停下动作,她抵住祝星亦的腿,噙着冷笑看身下的人:“你抗拒什么?我给你的不够多吗?”


    她快速把祝星亦的双手锢住,另一手捏紧祝星亦的下巴,“她给你资源你就和她睡,我给了你那么多东西,让我享用享用你怎么了?我给你花了钱和精力,让我碰一下都不行吗?”


    晏瑾年的手缓缓下移,最后放到祝星亦的胸口上。


    “我给了你多少东西?你有数过吗?你问我要的也好,我主动给的也罢,我的诚意不够吗?”晏瑾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逐渐变得凄厉,“可你给我什么了?祝星亦?你给我什么了?回答我!!”


    祝星亦反感晏瑾年的触碰,但她现在被牢牢压着,怎么都无法脱身,她开始冲这个失了智的女人吼:“你自己心甘情愿给我的,你要我回答什么!”


    是啊,心甘情愿。


    晏瑾年看着被锢着的狐狸兀自笑出声。


    她怎么那么蠢,她怎么那么轻易地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傻傻地被利用,被吸血,被当作蠢货一样玩弄。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蠢货,被这个臭女人钓着、玩弄。


    说不定这女人半夜和苏寄欢那条狗欢。好之后,还会讲起她的糗事。


    两具黏腻的身体抱在一起,浑身湿答答的,然后一起讨论她有多蠢。


    5000万买了个平番,拍戏时不停被批评指点,投入那么多资源打水漂……


    晏瑾年咬着牙望着还在挣扎的女人,她太不甘心了。


    她之前还在说苏寄欢命苦,但现在命苦的是自己才对。


    她从这女人籍籍无名时就开始上供资源,给到现在,女人火了,咖位升了,都开始和她竞争了,她却连这女人都没碰过几次。


    太不甘心了,太不甘心了。


    怎么会有祝星亦这样的人?


    吸她的血上位,踩在她头上和别的女人接吻,被别的女人吻遍身体的每个角落,在别的女人怀里做出她没见过的表情。


    从她给祝星亦第一个资源开始,她便开始为祝星亦和苏寄欢在一起铺路。


    然而,这一切源自她,心甘情愿。


    晏瑾年再也忍不住,她红着眼抓紧祝星亦的肩头咆哮:“贱人!你这个贱女人!你这个骗子!你眼里只有我的资源吗?把我吸得干干净净然后转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她看身下的祝星亦因为她的用力而抖动着漂亮的身子,她觉得祝星亦有些可怜,但很快她因为愤怒而控制不住地低吼一声。


    她怜惜祝星亦,但她又恨她。


    紧接着她疯狂地拽祝星亦的衣服,轻薄的衣裙被她的双手摆弄,她往更深处去,而祝星亦表现出强烈的反抗情绪。


    “放开我!别碰我!”祝星亦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她边捂着裙子边用力脱离晏瑾年的桎梏,准备翻身下床。


    可晏瑾年迅速抓着祝星亦的脚踝让她难以行动。


    几乎是瞬间,晏瑾年俯身把祝星亦锢在怀里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起?苏寄欢她能给你什么?她自己都抢不到剧本,她自己都拿不到那些奖,你为什么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晏瑾年牢牢锢住祝星亦,她亲吻祝星亦的头发,嗅着这股味道,贪恋得眼睛发酸。


    她被这个女人钓了那么久,结果给苏寄欢做了嫁衣裳。


    她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可现在,她抱着这具温暖的柔软的身子,嗅着女人身上的味道,她又投降了。


    晏瑾年再次把怀里的女人抱紧,她闭上眼说:“祝星亦,你是一个多么下贱的女人,你的出身低贱,你又贪心、无耻,我恨不得现在就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可我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沙沙的,一点点粗粝的质感,愤怒又带着乞求的调子实在可怜。


    “贱人,你这个贱骨头,你这个该死的坏女人。我也是贱,一次次上赶着对你好,哪怕你不领情我也要缠着你。”抱紧祝星亦,晏瑾年似是着了魔般疯狂嗅着祝星亦身上的味道。她抓着祝星亦的手防止乱动,另一手缓缓往下探去。


    “我投降好吗?算你赢了。我求求你,别让我输苏寄欢太惨,我什么都给你了,我的钱,我的资源,我的尊严,我都给你了。你让我投机取巧赢一次好吗?”晏瑾年跪坐着,她从背后锢住祝星亦,指尖勾起前面的衣料。


    她越嗅着祝星亦身上的味道越着迷,忍不住从祝星亦白皙的脖颈上开始吻。


    她忍着祝星亦几乎要跳起来的反抗,用力桎梏住怀里的人。


    “你这个漂亮的贱货,我好喜欢你,因为我也贱死了。”晏瑾年说着用力咬住祝星亦的肩,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我好喜欢你,你这个贱人,我巴不得你跟我一起去死。”


    “滚啊!晏瑾年你给我滚啊!”祝星亦吃痛地惊呼出声,“放开我,你这个恶心的混蛋,滚啊!”


    愤怒的骂声在晏瑾年耳中只是情话,她抓着祝星亦的一条手臂,动情地从手背开始吻。她的吻绵软又贪婪,好似要把祝星亦拆之入腹。


    祝星亦瞅准时机肘击晏瑾年,趁晏瑾年没有防备飞快地逃下床。她顾不上穿鞋子往门口跑去,刚拧开锁打开门,迎面一个黑影。


    是晏璟霖。


    晏璟霖看着衣衫不整的祝星亦,还有刚从床上爬下来同样衣衫不整甚至黑丝都破了的晏瑾年,瞬间明白了什么。


    走廊上有人经过,祝星亦伸着手准备喊救命。晏璟霖忽然快速进屋子一脚把门踢上,旋即捂着祝星亦的嘴往屋子里退。


    “唔——”祝星亦被捂住嘴巴发出无力的呜咽声。


    口鼻都被捂着,她无法呼吸。


    等确认门外的人走远了,晏璟霖放开祝星亦。


    祝星亦拔腿往外跑,又被晏璟霖抓住了手臂。她阴沉着双眼,一手抓着祝星亦的手腕,一手给了祝星亦重重的一巴掌。


    很快,晏璟霖松开了手。她换了下手,又往祝星亦脸上打了一掌。两个巴掌的力度太重,祝星亦无力地栽倒在地。


    “晏璟霖你干什么!”晏瑾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扶祝星亦,她抬头冲晏璟霖吼着:“你是不是有病!你打她干什么!”


    晏璟霖没搭理晏瑾年的指责,她蹲下身子直视半睁着眼的祝星亦低声说:“让你来演还不够吗?非要抢番位?你这么贪心吗?”


    她抬手捏紧祝星亦的下巴,被晏瑾年强行打掉。


    晏瑾年扶好祝星亦的身子解释:“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你不要责怪她,平番的事又不是她安排的,是苏寄欢和姓林的合伙给我找不痛快。你要是找麻烦就去找她们,别找星星的麻烦。”


    晏璟霖看见晏瑾年这副模样就恶心得要吃不下饭,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什么都掏出去了,等不来这女人的投诚,反倒迎来了背刺。


    “蠢货。”晏璟霖指着她骂道,“晏瑾年,你迟早被这个女人害死,你被她害死还为她说话!”


    晏瑾年冲她大吼:“我喜欢她我为她说话你有意见吗?!”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晏璟霖很显然没什么耐心,她甚至想要打开门直接走掉,“你喊我过来求我办事,你这样求的?”


    晏瑾年没有再多废话,声音冷淡:“你同不同意?”


    晏璟霖呛她一句:“你喜欢这女人你求这女人帮你。”


    “晏璟霖?”晏瑾年拧起眉毛,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如果你真不想帮,我自己去联系炆格,我自己去牵线炆格和ilmeth。”


    晏璟霖怒骂一声:“你联系个屁!晏瑾年你现在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自己给我揽活儿坑我是吧?我给炆格和ilmeth牵线,她们关系好了我们晏氏怎么办?我辛辛苦苦打理晏氏,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你个白眼狼转头为了自己把我卖了,现在还为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死女人跟我吵架。”


    但晏璟霖能怎么办?


    晏瑾年再怎样都是她妹妹,她不能不管自己的妹妹。为了晏瑾年,她只能忍着恶心牵线炆格和ilmeth。


    晏瑾年神色缓了缓,她抱紧怀里的祝星亦,再次确认:“你真的要帮?”


    “我能怎么办?”晏璟霖嘴角噙着冷笑,她手指夹着烟,呼出一阵烟雾,美艳锋利的五官隐在烟里看不清轮廓,“晏瑾年,我始终是你姐姐,你若是向我低头,我什么都给你。但你非要跟我作对,还要为了一个死女人跟我吵架。”


    晏璟霖睨了眼坐在地上、被晏瑾年紧紧抱着的女人,很快她蹲下身子。晏瑾年怕她要再伤害祝星亦,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


    晏璟霖不禁发笑,她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妹妹。


    “祝星亦,打你是给你教训。”晏璟霖朝祝星亦的脸上吐出一阵浓厚的烟雾,“选择跟我合作就拿出你的诚意,这一次我可以不计较,我只当你在提升你的价值。但你没有下次了,我也不会给你那么多机会。”


    晏璟霖又往祝星亦脸上吐了吐烟,她抬手攥着祝星亦的下巴看了又看,“你这张脸确实漂亮得很,难怪我这个蠢妹妹被你迷得颠三倒四。我这次先原谅你,但你也要拿出你认错的诚意。我妹妹喜欢你,你在她这里留一晚,当是给我的道歉,听明白了吗?”


    晏瑾年搂着祝星亦的腰好声劝说:“星星,快,你说留在这里,给我姐认个错。”


    认错?留一晚?


    祝星亦攥着拳头眼底一片冰冷。


    她什么都没干她做错什么了?她认认真真拍戏,什么都不想,一心只为演好戏,突然被通知和晏瑾年平番,随后被晏瑾年欺辱,又被晏璟霖殴打。


    她干什么了她要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我会在这里留一晚,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请你原谅我。”祝星亦颤着眼睫,声音低哑。


    她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红肿的脸因为那颗冰冷灰暗的心显得僵硬又冷峻。


    “你只要乖乖的,我会给你苏寄欢给不了的一切。”晏璟霖很满意祝星亦的认错,她轻轻抚摸祝星亦的脸蛋儿,声音也温柔了不少,“好孩子,我是不会害你的,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别忘记协议上的内容,快点把你的价值拿给我看。当然,我也希望你能满足我这个愚蠢的妹妹。”


    “你跟谁睡都不如跟我妹妹睡,她这么美丽身材又这么好,技术也好,你跟她睡是你的福气,她这么喜欢你,什么都能给你,你还挑什么?”晏璟霖重重地拍拍祝星亦的脸,房间里发出一阵掌与脸碰撞的啪啪声。很快她起身离开关上了房门,房间里只剩祝星亦和晏瑾年。


    晏瑾年把祝星亦小心抱起来放在床上,她没想到晏璟霖会这么狠心打祝星亦,她再恨祝星亦她都舍不得打。


    看着祝星亦红肿的脸颊,晏瑾年小心翼翼抚了抚红肿的地方心疼道:“星星,你疼不疼?”


    祝星亦沉着脸冷笑一声,被这两人打骂欺辱,她已经无法再冷静地坚持什么,只能像抽了魂儿似的喃喃:“疼啊,我的脸好疼。”


    “对不起,我替我姐跟你道歉。”晏瑾年心疼得抱住了祝星亦,她难以想象祝星亦当时有多委屈。


    晏瑾年觉得自己真是贱,她明明知道祝星亦利用她骗她不对,但她看到祝星亦可怜的模样又止不住心疼。她甚至想,要是晏璟霖打的是她就好了,这样祝星亦就不会疼得两眼泪花。


    “星星,你就听我姐的话好吗?你不要惹怒了她,如果她真的生气了,连我也保不住你。”晏瑾年搂紧祝星亦的腰,低声喃喃,“星星,今晚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好好说说话,你放心,我不碰你,你在我床上好好睡一觉。”


    祝星亦扯唇讥讽:“我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出现在你的床上?”


    “是我下贱,是我。”晏瑾年亲吻祝星亦瘦弱的肩头,嗅着祝星亦肌肤上散发的香甜,忍不住抚摸祝星亦纤细的腰,“星星,对不起,我说话太重了。你看在我帮你说话的份上,你能不能原谅我?”


    “想让我原谅你?”祝星亦掀起眼皮冷冷地瞥晏瑾年一眼,“那就放我走。你放我走我就原谅你。”


    晏瑾年摇着头搂住祝星亦的腿把祝星亦往床中间放,她拒绝了祝星亦这个要求,“我不要你走,为什么,星星你这么讨厌我的吗?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讨厌我?我跟苏寄欢比起来很差劲吗?”


    “星星,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为什么现在把自己抽得一干二净一走了之?你转头跟苏寄欢在一起,你把我当什么了?”晏瑾年握住祝星亦的手吻了又吻,“但是没关系的星星,我会原谅你,你只要肯回头,我不介意你的背叛。我会继续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晏瑾年低声喃喃着,双手不安分地去褪祝星亦的衣服,“星星,你跟她睡不如跟我睡,她懂什么?我才能让你快乐。我会让你高潮到停不下来,我会让你知道跟我做有多爽。”


    她边说着边吻了上去,直到祝星亦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香甜的味道留在她脸上,她恍恍惚惚,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祝星亦。


    但她仍旧抱住了身下的人,用几近渴求的声音说:“星星,我允许你对我放肆,butitsnotfree。我们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我还要对你藏着掖着吗?你跟她做不如跟我做,我可以完全满足你,你相信我。”


    祝星亦满脸厌烦,猛地一用力将晏瑾年狠狠推开,紧接着啪的一声,又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晏瑾年脸上,同时怒喝道:“神经病!你发什么疯!谁要跟你做!”


    说罢她拼命扭动身躯,用力挣脱晏瑾年的手,慌慌张张地爬下床。晏瑾年却不依不饶迅速起身追了上去,伸手想要再次抓住祝星亦,嘴里还念念有词:“星星,你别跑。”


    祝星亦转过身冷眼盯着晏瑾年,她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招笑了。


    前世的晏瑾年是多么高傲、冷漠的一个人,不愿意多扶持她,不愿意好好给她爱。今生她只是稍微主动点,这个高傲的女人就摇着尾巴把一切奉上。


    真是一条烂狗。


    她猛地拽着晏瑾年项上那条项链,把藏在胸脯鸿沟间的链条拽出来。


    链条藏在沟里太久,发烫得很。


    祝星亦拽着链子掀起唇角嘲讽:“晏瑾年,你真恶心,你已经贱到要做小三了吗?”


    她拽着链条,迫得晏瑾年上前一步。


    小三?这个身份于晏瑾年而言确实耻辱,可看着祝星亦,她还是咬了咬牙软声道:“小三?对,我可以做小三,我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行。”


    祝星亦听后厌恶地翻了个白眼,她低声讥笑:“你真可怜。滚,你滚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说完她转身开门拔腿就跑,丝毫没有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晏瑾年的视线中。


    祝星亦回去的时候,苏寄欢还没回来,她抱着睡衣去洗浴间洗了很长时间的热水澡。


    吹完头发后,祝星亦抱着剧本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最后她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天花板看。


    有时候她会困惑重来的一世所做的选择对不对,但看看比她前世多出几倍的粉丝,还有高出几十倍的商业价值,她觉得她做的每个选择都无比正确。


    江城四五月已经开始热了,到了夏天这里就是火炉,好在明天剧组就会启程去夏城。


    夏城是江南小城,下下一站的桦城离夏城不远,再去两个小城市补拍一些戏份,这部电影就会杀青。


    手机响了。祝星亦拿过手机翻看消息,是晏璟霖发来的。


    她浏览了那段话,有些疲惫地放下手机。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放弃什么,命运里的所有东西都标着价格,没有什么是可以免费得到的。


    但她还是有些懊恼,因为她并不想做这种人。


    苏寄欢回来后问她的脸怎么了,她说吃了什么东西有点过敏,已经吃过药了不碍事。


    很快苏寄欢搬着小凳子坐在祝星亦身旁讲夏城的拍摄计划。


    祝星亦笑意盈盈地听着,没一会儿跑了神儿。


    苏寄欢问她到底有没有记下夏城要做什么,她吐着舌头抱住苏寄欢撒娇说哎呀我没记下,你帮我记不就好了。


    打闹了一会儿,祝星亦抱住苏寄欢轻声说:“苏老师,你要记住,我永远爱你。”


    苏寄欢拍拍她的背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也要说你永远爱我。”


    “嗯,我永远爱你。”


    七月上旬,最后一场戏结束后赵瑞茜拿着大喇叭喊:“杀青啦!!”


    整个剧组的人举手欢呼。


    祝星亦跑到刚扮演完npc的苏寄欢身边抱住她,“太好了,杀青了,你这个黄金npc也杀青了。”


    “恭喜我们。”苏寄欢揉揉她的头发说,“我们又一起杀青一次。”


    祝星亦眼角酸涩,她抱紧苏寄欢嗯了声,“对,恭喜我们。”


    横在苏寄欢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有她的陪伴,祝星亦度过了安全的四个月。晏瑾年没打扰她,ilmeth也没为难她。


    苏芙一直说星星都多大人了,你一直跟着看着,跟人家没长大似的。苏寄欢反驳她,有些环境如果自己不在,星星很难应付,她宁愿星星永远都应付不了那些人和那些事,也不愿意星星经历一次。


    看着苏寄欢这副一心为了亲亲小女友的模样,苏芙呕了。


    返回麓城途中,苏寄欢跟她商量杀青之后的事:“我的影视工作室前段时间成立了,下个月会和ilmeth合作启动拍摄《春风吹又生》,我想邀你演,你回去先看看剧本。”


    “这是原创剧本吗?”祝星亦问。


    “对,很难得的原创剧本。三姨创作的,后期会改编成小说和剧同步发表。”


    祝星亦对此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部剧这么用心。她抱着苏寄欢的手臂问:“那你是不是也来演?”


    苏寄欢点点头,“当然。”


    “三搭?”


    苏寄欢笑着勾了下她的下巴,“当然。”


    祝星亦靠在她手臂上,长叹一口气,“太好了,又要和你在一起拍摄。苏老师……”


    “嗯?”


    “没什么,太好了。”


    //


    枫城——


    费奥岛咖啡店二楼。


    孟斯汀点完咖啡坐到位置上等待。


    灰色西装套装,束着马尾的女人上楼径直走到她的位置坐下。


    孟斯汀嚯地起身,“学姐,你怎么……”


    “正好今天没事,来看看你的大客户。”傅锦懿放下包,声音轻轻,“你客户说几点到了吗?”


    孟斯汀点头说:“说是十一点准时到。”


    “好,也快了,我和你一起等。”傅锦懿和孟斯汀等了一会儿,良久,一个米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女人身材比例很好,扎着低马尾,一身米白色套装,戴着口罩和墨镜。体态很好,一看就是有点舞蹈基础。


    孟斯汀的目光下意识挪到女人身上的配饰上,腕上是半山水的玉镯,价格不菲。包包好像是PlanMizz最新款,孟斯汀记得这个品牌代言人是当红小花祝星亦。


    “你好,孟律师。”女人抬起手。


    孟斯汀主动握上,盯着女人好久开口问:“请问你是不是……”


    女人取下墨镜勾下口罩,抿唇微笑:“你好,我是祝星亦。”


    第103章 你还好吗


    《沉默的外乡人》杀青一周后,祝星亦忙于眼花缭乱的代言。《予风说》即将播出,艺域拿出她的商业价值分析了许久,又给她接了一些综艺露露脸。


    董韶喻乐此不疲地给祝星亦揽了各种线上线下活动,祝星亦几乎每天都在奔波通告。


    白澜感叹火了就是不一样,以前祝星亦参加综艺和一些线下活动时,有些工作人员会直接撂脸子,现在那些人对祝星亦的态度蛮不错。


    如果祝星亦再火一把,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更谄媚。


    《予风说》播出前一天,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


    当然,只有祝星亦一个人被骂,另一位男主角美美隐身。


    除了反虐女文的读者痛骂她,更有恶心的黑粉借此发表恶臭言论。


    [祝星亦真是什么剧都接啊,去年一年进了四个组,也不怕剧质量不好]


    [小说那么虐女厌女还来演,208w为了红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们正常读者反《予风说》虐女厌女反了几年,祝星亦这一演,好嘛,白干!]


    [希望祝星亦以后也能遇到lzf那样的男人,希望以后祝星亦被打被骂被强!]


    [笑鼠,她巴不得呢,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睡过了,不然怎么爬到这一步]


    [猪婆张开嘴,全世界的男人都怼了进去,于是猪婆生了成千上万个猪崽]


    [[图片]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床上多骚了,摸她两下都会喷水吧]


    [听到她的声音就想来一发]


    [我有她裙底照,可私]


    [评论区的人能不能积点口德!你们对女艺人口不择言,何尝不是另一种厌女虐女?而且星崽已经提前说了改编后的剧本和原著差别很大,能不能看了剧再评论!]


    [已联系工作室,等着律师函吧你们]


    [猪婆粉丝动不动就发律师函,笑鼠了,谁管你们]


    “太可恶了!”白澜看着那些恶评纷纷转发给运营,她实在无法忍受,连忙联系律师处理那些污蔑造谣诽谤的言论。


    从祝星亦拍这部剧开始,她的恶评就没断过。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祝星亦为了完成容羽珍的任务,又为了呈现一部好的作品费了多大心力!


    白澜不断地手动举报那些言论,祝星亦过来问她在干什么那么生气。


    白澜赶忙关掉手机说:“哦,没什么,帮忙清一下广场。”


    祝星亦了然。


    掏出手机刷热搜,点进#祝星亦司芊芊#的话题。


    她僵住身子好久。


    白澜跑过来夺过她的手机着急喊道:“星亦你不要看,明天剧就播出了,播出之后就没事了。”


    祝星亦捏紧手指咬唇一笑:“没事,我不在乎,我们这些天先配合剧宣好了。”


    白澜有些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说:“你除了要配合剧宣,还要去参加那些活动,等这段时间过去,你又要进组拍剧。星亦,你忙了那么久,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还好。后天要谈《春风》的剧本,容羽珍要跟ilmeth和苏老师那边谈我的角色,我还没有仔细看剧本。等有空了,活动结束你就送我去苏老师家,我要跟她一起顺剧本。”祝星亦把手机抽回来揣在手里,她想她应该再习惯些这些负面评论,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不在意。


    白澜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祝星亦现在是上升期,保持高曝光度对她提升各方面的价值都有好处。但是祝星亦同时也因为工作消耗了太多精力,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从去年《寄明月》播出之后一直在服用精神类药物。


    她总想着跟容羽珍说一说,要祝星亦休息休息,起码让大脑放松些,这样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之中。


    可是祝星亦始终坚持在工作岗位上,似乎离开一天懈怠一天就会前功尽弃似的。


    “星亦,你慢慢来的话,艺域的kpi也是可以完成的,没必要这么拼。”白澜实在不忍心祝星亦像个机器一样工作,以前祝星亦还能开开心心地跟她分享生活中的大事小事,现在连话都很少说了。


    在剧组时,一旦导演喊完卡,祝星亦就会一个人退到一旁沉默地看剧本,或者和导演沟通戏。如果有苏寄欢在身旁,祝星亦话倒是会多些。


    线下活动忙碌时,面对工作人员和粉丝,祝星亦会扬起公式化的笑,一旦离开工作环境,脸上便是怅惘和木然。


    她看着祝星亦越走越高,却觉得祝星亦越来越不开心。


    白澜走过去道:“我前段时间刷到你在《寄明月》团综的视频,你和苏小姐她们玩得好开心啊。星亦,你晚上不忙的时候多找苏小姐聊聊天好吗?打个视频电话,多说几句话也行。”


    祝星亦摇摇头,“她最近也忙,影视工作室需要招商引资,还要忙新剧的事。我也忙。先不说这些了,明天上午要去剧宣扫楼,下午还要去品牌方那里直播,你先忙你的。”


    白澜没办法,只好先忙工作。


    《予风说》第一集播出后的几个小时,网络上的评论开始出现反转。


    整部剧大改特改,节奏也好,人设也罢,和原著两模两样。


    原著一直处于弱势的司芊芊在祝星亦的演绎下成了敢于反抗的坚韧女性,不少路人看了一水的好评,还对书粉和原著进行冷嘲热讽。


    这导致书粉产生强烈的抗拒情绪,他们道祝星亦蹭原著的热度魔改原著,开始大声抵制这部剧。


    原著作者在剧播到第四集的那天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微博,书粉拿着微博嘲讽祝星亦。


    [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一个演员还改编剧本,改得一塌糊涂,没那么大能力就别揽那个活]


    [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我们厉总塑造成猥琐男,踩男主抬自己是吧]


    [谁不知道猪婆是什么心思,好好的言情剧改成了大女主剧,真是可笑,谁都能演大女主,就猪婆不能,她不配!]


    [小说亲妈都受不了了,某猪你罪该万死!]


    倒是理智的路人分得清是非,按照原著拍,妥妥纯虐女文。可惜那些黑粉和书粉顾不上这些,辱骂的言论层出不穷,工作室只能不停地清广场。


    白澜忙完去祝星亦办公室,祝星亦已经回来了,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等了会儿,白澜看祝星亦走出来,忙问:“星亦,你今天上午去哪里了?想找你没找到。”


    “哦,我出门有点事。”祝星亦放下手机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澜拿起桌子上的盒子说:“苏小姐上午来了一趟,她给你做了小蛋糕,但你正好不在,太可惜了,不然你还能和她聊聊天。”


    打开盒子,一个漂亮的蓝莓蛋糕。


    祝星亦切开一角尝了尝,酸酸甜甜。


    她沉默地吃着,一绺发垂下,垂在脸前好久才抬手撩上去。


    白澜坐在一旁蹙眉问:“星亦,你有什么心事吗?”


    祝星亦摇头:“没有,你也吃,很好吃。”


    她马上给白澜切了一块。


    白澜不想让祝星亦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她纠结了许久说:“星亦,我约了齐小姐和宋小姐,你后天正好没有通告,到时候你们三个出去玩一玩,休息休息。”


    白澜看祝星亦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叹道:“星亦,你应该好久没和她们见面了。之前她们两个亲自来工作室找你,可惜你不在。你们都忙,好不容易有时间聚,就去吧。有什么话也可以跟她们说一说,聊一聊,好吗?”


    祝星亦低头吃蛋糕。


    许久,她说:“知道了,谢谢你。”


    约定的时间到了,白澜载祝星亦和两人见面。


    三人见面的地方在东嘉路,这里向来热闹。


    祝星亦刚下车,两个人影快速跑了过去。


    齐漫姝拥住祝星亦兴奋道:“大星!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想死你了!”


    宋姿缈抱着双臂睨了眼祝星亦,哼哼两声说:“这么久没见面,我们还以为你升咖了就不想和我们这两个小糊咖一起玩了。”


    齐漫姝挽着祝星亦的手臂晃晃悠悠,“是啊,大星,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咱们都是凉咖,你现在火得不要不要的,我们都有点点担心你不想和我们玩了。”


    “我刚刚在路上还看到了你的大屏品牌代言,哎呀,不得不说,红气真是养人,你比以前更高贵了。”宋姿缈撇撇嘴,有些伤感道:“祝星亦,我们现在想和你说说话都难,你整天都忙啊忙,我们以后该不会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吧?”


    麓城的夏日又热又闷,祝星亦和她们走出停车场,一出去,顶大的太阳罩着世界。


    她直视太阳,刺得她眼睛发酸。


    祝星亦转身握住她们的手摇摇头:“不会,你们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齐漫姝翘着唇角揽住祝星亦的脖子促狭一笑:“大星,趁今天有时间,你赶紧跟我们讲讲你和苏小姐的事呗。”


    宋姿缈也凑过去说:“是啊,你和你的苏老师的甜甜爱恋,分享一丢丢呗。”


    祝星亦拉着她们走入商场,“好啊,慢慢跟你们聊。”


    她们捂着嘴巴听祝星亦讲是谁先告白的,两个人在剧组的角落偷偷接吻,在酒店里不想背剧本时就开始亲亲,早安吻和晚安吻都是苏寄欢亲的,苏寄欢做的饭特别好吃,苏寄欢的怀抱特别温暖……


    祝星亦从来不知道这两个人会那么吵,她捂着耳朵让她们不要那么激动,然而二人又蹦又跳尖叫个不停,嘴里还不停喊着“啊啊啊好甜啊好甜啊”。


    “祝大星!你怎么不早点A上去啊!”齐漫姝想到这就替祝星亦感到遗憾,“你要是早点A上去,你们不早就这么甜了!一看就知道你的苏老师等你很久了!”


    祝星亦想了想说:“我起码要等到我配和她站在一起时再告白吧,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空无一物的我觊觎这么好的她。”


    齐漫姝一愣,问:“所以你得了玉桂奖最佳女配角后才跟她……如果你那时候没有得奖呢?”


    “也许告白会来得再晚一点。”祝星亦回答,“否则会有很多人说我配不上她,其实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她,就……嗯,配不上。”


    宋姿缈拧起眉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哪里不配了?你超配顶配天仙配好吧!”


    看着祝星亦低垂的眼,宋姿缈在这一刻才发觉,她好像从未了解过祝星亦。


    在她印象里,祝星亦是个暴躁、骄傲得不得了的女人,眼睛长在天上,谁都看不起,胡作非为、敢爱敢恨。


    这样一个拽得不行的人,居然也会自卑吗?


    宋姿缈叉着腰对她指指点点道:“你这么漂亮,演技又那么好,以后什么大奖拿不到?你怎么配不上她?”


    祝星亦低着头默声许久说:“我肯定会继续往上走,拿奖拿到手软。我配拿到那些荣誉。可是……可是这是另外一回事。”


    祝星亦:“你们知道吗?过段时间要开拍的《春风吹又生》里,她主动放弃女主的角色,她让我演女主,她去演女配。”


    齐漫姝惊讶道:“她为你做配?我听说这个剧本很好,还有机会拿奖。她做配……她家里人愿意吗?”


    “她说,她说服了她的妈妈。”祝星亦叹道,“她跟我说,如果我可以凭这个剧拿奖,哪怕只是提名,我未来的路都会走得很顺。但其实她已经好久没有拿到好剧本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好剧本,她又要让给我。”


    齐漫姝和宋姿缈对视一眼,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祝星亦低声说:“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我对她真的很差劲,可她还是愿意邀我演《寄明月》。这部剧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不是这部剧,我都不知道我要在艺域折腾多久才能出头。”


    “我也跟她闹过很多次,我撒泼,我对她发脾气,我抢她员工的资源,我说很多难听的话。我是一个又坏又邪恶的吸血鬼,但她从不介意这些,她还总觉得给我的不够多。”


    “爱是相互的,我不想只做索取的人,我也想给她很多金子,我也想让她拿到她拿不到的剧本,我也想推她一把,让她拿到她拿不到的奖。可我现在做不到。”


    祝星亦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她继续说着:“所以我只能,我只能,我只能通过别的手段去为她做一些事。我也想对她好,我也想成为她的依靠,我不想只被她保护。我想快点成长起来,我想保护她。”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齐漫姝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拉着祝星亦的手问:“大星,你怎么了?你怎么有点奇怪?”


    祝星亦好像没听到似的喃喃:“我现在很幸福,我比我上辈子幸福太多,也成功太多了。我真的很幸福。”


    宋姿缈瞪她一眼:“感觉你神神叨叨的,不正常。你是不是忙到精神不好了?要不带你去医院一趟?”


    齐漫姝叹道:“如果你想回报苏小姐,你安安稳稳走下去就可以回报她了。等你们顶峰相见,就是对她的回报了。”


    宋姿缈看气氛有些压抑,皱眉道:“说真的,你如果想知道你应该怎么回报她,可以亲口问问她,你问她想得到什么。”


    祝星亦凄然笑了笑说:“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


    她转过头,忽然换了轻松的表情:“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逛街。”


    齐漫姝有些担心她。


    宋姿缈也觉得祝星亦这副模样实在怪得很,趁空闲时间联系了白澜问个清楚。


    白澜说可能是工作压力大,自打祝星亦签约艺域,整个人忙得跟驴似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宋姿缈觉得祝星亦比驴还勤快,驴都有时间休息呢,祝星亦几乎连轴转,跟个陀螺似的。


    远看着祝星亦疲惫的身影,宋姿缈也没心情逛街,抄起手机定了个讲座。


    齐漫姝赶忙问:“你定讲座干什么?这什么,什么命运什么的,听名字我就困了。”


    宋姿缈解释:“就是要困啊,让她坐进去睡一会儿。”


    “那不如让她直接回家睡。”


    “她休息完再继续逛啊,我们都没时间和她玩,你舍得她直接回去吗?”


    齐漫姝心想也是。


    到了场馆,三人找了后排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场馆里进来很多人。讲师是很有名的麓大梅教授,声音轻缓,非常催眠。


    开讲不久,宋姿缈眼皮子打架。


    再看齐漫姝,也在打着哈欠。


    “祝星亦,你要是困了就睡。”宋姿缈捂着嘴也打了个哈欠,“我们先睡了啊。”


    祝星亦嗯了声。


    台上的梅教授约莫五十岁,戴着眼镜,齐肩发,西装革履。她优雅沉稳,身姿挺拔。


    她身后是配合演讲的PPT,蓝色基调的画面搭配文字让人有了倦意。


    整个场馆只有梅教授所站的讲台光亮较多,人们坐在观众席上看她,像在看一部电影。


    幽蓝的光映在祝星亦脸上,她盯着PPT上的文字和梅教授的脸,耳畔是梅教授沉静的声音。


    “人一共有几条命?有人说,三条。受命,遭命,随命。天元,地元,人元。”


    “也有人认为,人有两条命。当一个人意识到她只有一条命时,她的第二次生命就开始了。”


    “人们总用前世今生去解释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或者填补遗憾。所以人们会期待有来生,今生无法完成的事,来生完成吧;今生未能遇到的人,来生再遇见吧。”


    “可是,朋友们,你怎能笃定,你还会有来生?你怎能笃定,来生,你会记得那个人?你又怎能笃定,来生,你一定可以弥补未了的遗憾?”


    梅教授的声音在场馆里回荡,有人举起手机拍下大屏上的文字,有摄影师架着摄像机拍摄下梅教授的演讲。


    宋姿缈和齐漫姝已经睡着了,唯有祝星亦还在坐着听演讲。


    她看着大屏上的字,慢慢地,那些字像海浪将她包围住。她对上梅教授的眼睛,镜片下的双眸像一泓清泉。


    “卡尔荣格说过,潜意识始终未被完全解决的问题,必然在外界以命运的形式反复出现。”


    “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会在命运中反复出现,会反复提醒你,直到你真正战胜它。”


    “不要逃避,不要害怕,你要直面你的命运,直面你的恐惧,直面你不敢击败的困难。”


    “你要勇敢回应命运给予你的所有考验。”


    听着听着,祝星亦像掉进一个漩涡。


    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她看着梅教授的眼,只看到反射着光芒的两片镜片。


    渐渐地,整个场馆好像只剩两个人。


    一个是祝星亦自己,一个是仍在讲台上对着话筒说话的梅教授。


    “你不要过分对未来抱有期待,你要清楚自己不能做什么,而不是能做什么。”


    “你要……”


    困。


    听着,祝星亦坚持不住,闭上了眼。


    哗哗——


    忽然,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还有一阵耳语。


    [星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麓城春三月,时临鹿芜观,与卿初相识]


    [会的,我会去接你的,星星]


    “鹿芜观……”她皱眉喃喃着。


    像梦一样。


    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她。


    讲座已经结束了。


    宋姿缈伸了个懒腰,“睡得好饱。”


    梅教授在讲台那处和观众聊天,摄影师搬着东西过去拍摄。


    齐漫姝揉揉眼问祝星亦:“大星,你要不要去跟梅教授交流交流?”


    祝星亦摇头:“不用了。”


    三人起身出去,宋姿缈去了趟厕所。祝星亦转过身子看了眼正和梅教授一起交流的人群,她拍拍齐漫姝:“老漫,我先回去一趟。”


    过了会儿,祝星亦回来了。


    齐漫姝问:“你去问梅教授问题了吗?”


    “问了。”


    “问的啥啊。”


    “问的……”祝星亦转过身子回头看了眼讲台,大屏PPT上显示的只有两个字:命运。


    这时,宋姿缈从洗手间出来了。


    宋姿缈抱怨排队的人真多,嚷嚷着女厕所能不能多一点,齐漫姝跟着附和两句。


    祝星亦也跟着说,是啊,为什么女厕所那么少啊,女厕所能不能多一点,卫生巾能不能便宜一点,女装质量能不能好一点,能不能让女明星多穿一点。


    三个人叹着气走出演讲厅。


    齐漫姝跑到落地窗那处说:“太阳还是好大,大星你好些了吗?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送你回去。”


    祝星亦揽着她们的脖子摇摇头:“我很好,我好着呢。”


    白澜来接祝星亦时,祝星亦和两人说再见。


    看她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白澜心也放了下来。


    还是要多和女朋友以及朋友多聊天说话呢。


    有时白澜恨不得让苏寄欢把祝星亦揣兜里,这样她就不会看到祝星亦疲惫、沉默的样子,只会看到开心的祝星亦。


    载人回去,路上白澜问祝星亦玩得开不开心。


    祝星亦抱着两人送给她的娃娃说:“开心,很开心。”


    白澜也跟着笑说:“对嘛,多和朋友说说话,聊聊天,不开心马上烟消云散。”


    祝星亦抱着怀里的娃娃嗯了声。


    到小区*车库,刚停好车准备按电梯上楼,白澜瞥到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走了过来。


    祝星亦等着电梯顺着白澜的目光看去。


    她抓紧手里的娃娃,呼吸一滞。


    晏璟霖带着身边的女人走过来,高跟鞋在空旷的车库发出一连串的哒哒声。


    像清脆的警钟敲在耳畔。


    高跟鞋在电梯前停下,晏璟霖扬着下巴俯视祝星亦,声音轻淡:“祝星亦,我等你很久了。”


    叮——


    电梯到了。


    晏璟霖挑起眉头:“邀我们上去坐坐,如何?”


    第104章 听话,知道吗?


    晏璟霖推了下眼镜,镜片下是深黑的眸子。


    齐肩黑发,黑色深V西装长外套,短皮裙黑丝高跟鞋,像危险的毒药。


    她站了过来,淡淡的雪松味扑面而来。


    令人不适的味道。


    祝星亦抱着娃娃捏紧手指退了一步。


    看着眼前的晏璟霖,和晏璟霖身旁的女人,白澜不知如何是好。


    白澜见过晏璟霖几次,也稍稍了解过,而晏璟霖身边的女人,白澜没见过。


    陌生女人低马尾,深灰西装套装,沉静万分。


    白澜下意识瞄向祝星亦,祝星亦抱着娃娃犹豫片刻道:“白澜,你下班吧,我和她们有事要谈。”


    晏璟霖看过来,看得白澜头皮发麻。


    白澜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狭小的电梯空间只有三个人。


    祝星亦按完楼层转过身,那两个女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本想要问一句对方是谁,电梯门开了。


    祝星亦抿着唇出来。


    她抱着娃娃走到自己房门口按了下指纹,开门进去放下娃娃,在两人的视线下给两人倒水。


    两人坐在沙发上,晏璟霖跷着二郎腿打量这间屋子,最后目光落在祝星亦身上。


    很快,晏璟霖抬手介绍身边的女人:“这位是唐小姐,唐清晚。”


    祝星亦走过去,和唐清晚握手。


    唐清晚是[晏影]即将筹备的电影《孤独诗人》的制片人,她过往的作品有叫好的也有叫座的。


    “说到商业片,我想近期暑期档的两部片子你应该听过。”唐清晚说了两个电影的名字,都是暑期档热门电影,“文艺片的话,既然拍出来就是为了拿奖。国外的我保证不了,要看脸,但国内的……”


    她低头笑笑,偏头问晏璟霖:“要不要抽空带她见一见?”


    晏瑾年歪了下身子收起腿,轻轻瞥了眼站得规规矩矩的祝星亦道:“可以,但最近没时间,有空办个宴会一起聊聊。”


    唐清晚点头:“可以。”


    她转过头看向祝星亦,笑得毫无攻击性,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祝星亦走过去坐下。


    唐清晚仔细打量了身侧的祝星亦,五官明艳,妆容清淡。


    奇形怪状的配饰,复杂的短上衣、短裙堆满了丝带,及膝蕾丝中长袜,脚下穿着芭比娃娃才会穿的高跟鞋。


    唐清晚看不懂祝星亦的打扮,太洋气,不够乖。不过这些小爱豆都是这个打扮,祝星亦穿着也好看,腿长身材好。


    她缓声道:“《孤独诗人》这个本子很好,苏寄欢也在抢这个本子,但这个本子是留给你的。”


    晏璟霖扫了眼祝星亦的表情。


    祝星亦掐着指尖沉默片刻道:“谢谢你们。”


    唐清晚点点头继续说:“我们计划冲金穗奖、华夏电影艺术节奖,这两个奖,起码要拿下一个。过段时间会带你去宴会上认识一下评选奖项的各位老师,你好好表现,奖就是你的。”


    祝星亦不知道好好表现是指什么,两人忽然笑了起来。


    晏璟霖懒懒倚着道:“你且放心,我会遵照协议内容,到时候你只需要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


    祝星亦了然。


    聊完这些,晏璟霖没走,坐在沙发上又和唐清晚谈了些什么。


    祝星亦坐在她们旁边听着,多是[晏影]影视工作室未来要拍的影视还有一些商业合作的内容。


    祝星亦听到苏寄欢的名字。


    她们在祝星亦面前并不避讳这些,笑着讨论是怎么把[苏盛]想要合作的对象抢走的,笑着讲某年苏寄欢实力惊人没拿到某个奖,却被晏瑾年轻松拿到。


    唐清晚笑说:“评委组里十个人,有八个都是和晏氏交好的,苏寄欢能拿到才怪。”


    晏璟霖点了根烟,身子斜倚着吐出烟雾,“但瑾年还不知足,我给了她那么多,她还是什么都想要。”


    晏璟霖知道晏瑾年几斤几两,光凭晏瑾年的演技,想要击败苏寄欢,很难。


    好在这些奖本来就不止是靠演技才能拿到,没点人脉和背景,靠实力一辈子也别想得到。


    等晏瑾年影视剧大满贯,苏寄欢怕是还有好几个奖冲破脑袋也拿不下来。


    烟头明灭,晏璟霖弹了弹烟灰。


    烟灰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祝星亦盯着烟灰握紧拳头。


    “她怎么说都是你妹妹,惯着点也没什么。”唐清晚说。


    晏璟霖也拿晏瑾年没办法,除了惯着,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


    “是啊。”晏璟霖说,“我只能惯着她,但我也希望她明白,没有我为晏氏操劳,她和她的[晏影]根本走不了那么远。她的想法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带着[晏影]就能安安稳稳走下去。她可不知道这里面的规则有多少,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一场无妄之灾。”


    唐清晚理解晏璟霖的为难,拍拍晏璟霖的手问:“晏阿姨身体还好吗?”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晏璟霖皱着眉浅吸一口,另一手随意搭在沙发侧,她斜着坐,腿因为黑丝更显纤细修长。


    烟头猩红明灭,缈缈烟雾中,她偏了下头,上翘的眼尾裹挟着愁念。


    弹掉烟灰,晏璟霖叹口气说:“说起来,我最担心的还是我妈的身体。晏氏这块肥肉,太多人盯着了。如果我妈不在了,我扛不起晏氏,晏氏就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瑾年那小小的[晏影]又怎能独善其身?”


    自打晏璟霖接手集团,为了晏氏的稳定发展,她每天都要和合作伙伴以及其他集团公司周旋,每一次商务谈判、每一场合作签约,背后都隐藏着无数的算计与陷阱。


    多少合作伙伴表面上和她交好,背地里却在觊觎晏氏的核心资源,试图在合作中谋取最大利益,稍有机会就想咬下一块肉。


    坑她的害她的不计其数,她还要一直为晏瑾年在娱乐圈铺路。


    路一铺,便是多年。现在[晏影]转型面对巨大的压力,晏瑾年又处理不好这些事,她只能亲自上手帮忙。


    但晏瑾年不懂她的疲惫。


    晏瑾年只会抱怨她为什么不分出晏氏股份,也抱怨她为什么要亲自处理[晏影]转型的问题。


    唐清晚跟着叹息:“等她再成熟点,肯定会懂你。”


    晏璟霖冷哼一声:“她都三十多了,她还能怎么成熟?她永远长不大吗?”


    说着,她斜睨了祝星亦一眼。


    她还是很在意那个蠢妹妹因为喜欢祝星亦而干出的荒唐事。


    晚点,二人起身。


    祝星亦跟着站起来送客。


    走到负二楼停车场,晏璟霖给唐清晚打开车门。


    绕回驾驶座,晏璟霖走到祝星亦面前上下看了几眼。


    祝星亦问:“怎么了?还有事?”


    晏璟霖低眸看了眼祝星亦的衣服说:“等宴会那天,不要穿这种风格的衣服,那些人不会喜欢的,太野了。”


    祝星亦疑惑:“野……吗?”


    这身衣服有什么野的?不就是普通衣服吗?


    晏璟霖轻声说:“听话,别招惹什么麻烦。我会给你选点规规矩矩的礼服,你穿上等我接你就好。”


    “不用了,我……”祝星亦说着,晏璟霖警告的目光投过来,她只能点点头说:“好。”


    目送车离开,祝星亦回到屋子清扫一地烟灰,喷了好多空气清新剂才祛除屋子里的烟味儿。


    她来到透明展示柜前盯着被放在最中间的金苹果看了好久。


    干净的展示柜,一尘不染,散发着耀眼光泽的金苹果明晃晃地闪着人眼。


    祝星亦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金苹果。


    漂亮的金苹果。


    //


    《春风》剧组因有苏寄欢在让祝星亦安心不少,但祝星亦总担心自己扛不起来袁兰这个无比坚韧的女主。


    苏洁的原创剧本,本就是为苏寄欢量身打造,现在苏寄欢把女主让给她,她……


    “别怕,没事。”苏寄欢调整祝星亦的发型轻声说,“你按照我给你示范的演就好,你可以的。”


    自拿到剧本后苏寄欢便夜以继日地给祝星亦讲戏,祝星亦不敢懈怠,她也怕撑不起这个角色。可一想到苏寄欢把这个好角色让给她,她内心无比煎熬。


    摄影师就绪,工作人员把小院的物品摆放好退出来。祝星亦站在苏寄欢身旁,苏寄欢拍拍她,又轻推了她一下,“快做准备,马上要拍第一个镜头了。”


    她们穿着上个世纪80年代的衣服,苏寄欢梳着马尾,祝星亦梳着双马尾麻花辫。


    院子里有走地鸡勾勾哒,祝星亦拽着衣角往苏寄欢身边走了半步。


    苏寄欢在剧中饰演女主袁兰的姐姐袁梅,剧本中,袁梅身为长姐,为袁家几个姐妹付出了很多,但后来因为理想不同,袁兰和袁梅决裂分别,直到多年以后两姐妹才把矛盾和心结说开。


    苏寄欢按住祝星亦的肩头,让她不要再往自己身边走了,“你快去里屋,马上要拍了。”


    “苏老师……”


    看祝星亦脸色不好,苏寄欢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你紧张吗?要不我再陪你试一次戏?”


    温温热的手包住祝星亦的手,她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我会努力的。”


    苏寄欢摩挲着她的手背,靠近她一点,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别怕,我在呢。”苏寄欢捏了捏她的手,“快去准备。”


    “嗯。”


    多日的拍摄,剧组难得放了短假。苏寄欢想着趁小假期带祝星亦见一见自己的朋友,祝星亦说没什么空,下次再约。


    苏寄欢能理解祝星亦,各种代言活动、剧宣需要祝星亦前往,时间紧迫,她不能缠着她不放,“嗯,好,反正她也刚回国,我先带她玩一玩。你若是有空了就来我家找我,我随时欢迎。”


    晚六点,祝星亦刚换好晏璟霖给的衣服出来,披着大衣的女人站在她门前。


    晏璟霖俯视着她,淡声道:“亚加斯酒店,我带你一起去。”


    祝星亦摇摇头:“不用了,我让白澜送我过去。”


    晏璟霖没有推辞,跟着祝星亦一起到负二楼。晏璟霖瞄了眼摩根石粉的闪灵挑眉问:“好车,我妹妹送你的吗?”


    祝星亦蹙眉道:“不是。”


    “那是苏寄欢?”晏璟霖问,看祝星亦的神色,她确定了,踩着锋利无比的高跟鞋站到祝星亦身边轻笑一声:“你这个吸血鬼做得很称职,我不服不行。”


    祝星亦扬眉笑说:“您高估我了,我还没那么大的本领站在那里就能把所有珍贵的宝贝收入囊中。”


    “你好好表现,听我的话,我什么都能给你。”晏璟霖俯身凝视祝星亦,雪松的味道太过刺鼻,祝星亦下意识退半步。


    晏璟霖转了下身子,侧眸说:“看你这几天休假,不用去剧组,跟我妹妹吃顿饭怎么样?”


    “我还有……”


    “我让容羽珍把你的通告都先推了,如果这几天假期实在没时间,等你拍戏的时候抽个时间跟她吃顿饭。”晏璟霖打断她的话,“我那个傻妹妹那么喜欢你,希望你能给她点好脸色。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吗?”


    许久,没听到同意的答案。


    她看祝星亦还是拒绝的神色,靠近些,左右看看祝星亦的脸蛋,她眉心微动,声音淡漠:“你已经贵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是协议上……”


    啪——


    一声脆响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落在祝星亦脸上。


    她被打得偏过脸去,身体摇晃了下。


    精致妆容上瞬间浮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我妹妹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一颗镶嵌在她袍子上的钻石。等她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只是被丢弃在巷子里的废铜烂铁。”晏璟霖居高临下地俯视呆愣的祝星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很快,她拿过化妆包给祝星亦补妆。


    她用力把粉扑在祝星亦脸上,声音冰冷:“听话点,我什么都给你。再回答我一次,愿不愿意跟瑾年吃饭?”


    “愿……意。”


    晏璟霖满意地把粉扑塞在祝星亦手里,转身离去。


    久久,白澜赶过来开车送祝星亦到酒店。


    “星亦,你参加这个宴会有跟苏小姐说吗?”路上,白澜发问。


    “没有。”


    “那……”


    “我没有必要事事向她报备。”祝星亦揉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说,“我很晚才出来,你大概十点再来接我。”


    “好。”


    宴会开始,晏璟霖带着祝星亦步入大厅。


    身着华服的宾客们三五成群,轻声交谈着。


    祝星亦见了所谓的评奖人,那几个人年纪不小,端着名贵的酒看了过来。她走了过去,在晏璟霖的注视下,恭敬温顺地跟这些人聊天。


    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祝星亦仍笑着夸赞恭维这些人。


    “听说你是麓舞第一,舞蹈应该不错?”有人冲祝星亦举起酒杯。


    晏璟霖扬眉笑道:“自然,她也是选秀冠军,舞蹈不会差。”


    “爱豆转行演员,你很聪明。你也很会抓住机会,出道不久就去演戏了。”那人称赞,“苏寄欢也挺会提携你,不过想要抱一棵大树,还是要抱一棵根系深根基稳的,否则自身难保,还能护得住谁?”


    那人跟晏璟霖举杯,晏璟霖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祝星亦站到晏璟霖身边放低杯子碰了杯,含笑道:“您说得很对。”


    说说笑笑,又有人过来聊天。那人打量了两眼祝星亦,缓声道:“总觉得这里不够热闹,哦,我记得祝小姐还是个爱豆。”


    祝星亦愣了下,马上应道:“对。”


    她有不祥的预感。


    “我这里还有个品牌方,本来准备给另外一个人代言,叫……”那人说了个名字,比祝星亦咖位稍高点,“如果祝小姐能给我们献一支舞,这个代言就给你,怎么样?”


    晏璟霖晃晃酒杯点头看向祝星亦说:“她当然可以,最近有个很火的舞蹈,叫什么来着?”


    有人忙答:“叫《桃色》,祝小姐肯定会跳吧?”


    晏璟霖代祝星亦回答:“她肯定会跳。”


    偏过头,冲祝星亦挑了挑眉:“来吧,祝星亦。”


    祝星亦浑身上下透着拒绝。


    《桃色》这个舞蹈非常瑟。情,每个肢体动作都充斥着挑。逗和勾引。要跪地上双腿开合,要趴在地上扭动臀部,还要抚胸顶胯展示满是性暗示的手部动作。


    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桃色》,那和自己脱光了供人观赏有什么区别?


    很快,晏璟霖歪着头看向她,薄薄的唇微微抿起,眼角也弯着,似在警告她。


    这种场合下,说一句拒绝等于拒绝前方所有的路。


    “好。”祝星亦放下酒杯。


    晏璟霖接过她的酒杯,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改动作或者少做一个表情,他们也会不满意的。”


    “知道了。”祝星亦咬着牙说。


    整个宴会厅的人迅速围拢过来,把走出人群站在中心的祝星亦困在中间。


    音乐声骤然响起,祝星亦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臂。


    [oh~Holdme]


    [Coquettishbaby]


    [oh~Wettingme]


    [HotBaby]


    ……


    宴会厅只剩音乐声,还有祝星亦高跟鞋和地面接触的声响。


    无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祝星亦身上。


    随着音乐的推进,她不得不做出那些充满暗示的动作。


    她跪下来双腿开合,趴在地上扭动,手缓缓抚上胸口,再顶起胯部。


    穿礼服跳不太方便,裙子比较长,跳起来姿势不太好看,好在不会走光。


    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声。


    她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人,那些人的目光像在看一只动物。


    无数只蚂蚁在她的皮肤上爬来爬去,这让她恶心又愤怒。但她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内心的痛苦,脸上还要挤出虚假的、充满勾引意味的表情。


    一群事不关己的看客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她被关在笼子里扭动着身体。脚扭了下,痛得很,好在她表情管理很强,迅速调整了姿势继续跳。


    这里无人在乎她在想什么。


    她身上已经标了价格。


    那些人打量她,挑选她,想着她可以卖出什么价钱。


    想必他们已经给她重新估算了价格,所以现在是测验她的环节。


    够听话吗?


    够温顺吗?


    够资格卖出更高的价钱吗?


    她看到那些人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知道,够了,应该够了。


    跳完最后一个舞步,祝星亦起身微笑,那些人鼓掌夸赞她跳得真不错。


    “一个代言买祝小姐一支舞,很划算。”让她跳舞的人笑着说,转而和晏璟霖对视一眼,代言稳了。


    祝星亦去拿酒,晏璟霖跟她耳语:“你表现得很好,我很满意,而且还白拿一个代言。”


    祝星亦颔首不语。


    她的舞蹈给整个宴会厅的人助了兴,舞蹈结束后那些人继续热闹聊天。


    晏璟霖带着她去跟其他人谈话,无一例外,陪笑。


    祝星亦记得自己第一次跟那么多大人物接触是在《寄明月》的一个宴会上。


    她怯懦地躲在苏寄欢身后,苏寄欢看她太局促,赶忙拍拍她的背安抚她,然后耐心地给她介绍那些大人物是谁。


    她只需要躲在苏寄欢身后,苏寄欢可以为她应付一切。


    现在她喝着酒应付这些人,脸上要时刻保持微笑,嘴角咧到固定的弧度,眼中始终堆满对对方的[崇敬][敬意]。


    像一个穿上华丽的衣服的虚假人偶,不停地摆出讨好的动作,等待对方施舍宝贵的资源。


    又一口酒下肚,凉得她直皱眉头。


    苏寄欢是不是也会遇到这些事?是不是也要毫无尊严地展现自己?苏寄欢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卖惨?为什么不多讲讲爬上去有多辛苦?


    她感觉有些闷,借故到一旁一个人喝酒。


    有人走过来跟她碰杯,打量了她几眼夸赞:“你刚刚跳的舞真性感,长得漂亮身材又那么好,难怪这一路走来那么顺畅。”


    祝星亦望着那双眼睛里的戏谑和嘲弄,攥紧拳头含笑说:“谢谢夸奖,我确实很幸运。”


    那人有些夸张地笑了,视线向下瞄了瞄说:“嗯~确实幸运,也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


    令人不适的视线。


    祝星亦笑而不语。


    那人和她碰杯道了句失陪。


    祝星亦看到那人去其他地方后时不时往她这里瞟,不一会儿和其他人笑了起来。


    几个人的视线都往她身上投去,看到祝星亦看过来,马上捂着嘴说着什么。


    侍者过来,祝星亦讨了一杯酒喝下。


    酒喝太多了,胃很难受。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


    疼痛难忍,但她要一直保持站立的姿势。


    她拧着眉头单脚站了会儿,晏璟霖示意她过去。


    祝星亦保持正常走姿过去,晏璟霖介绍对方是某文化公司的总裁。


    晏璟霖敬酒后看了眼祝星亦,祝星亦温顺地举起酒杯。


    笑着聊了许久,祝星亦捂了下肚子,又快些站直。


    直到走出宴会厅大门,那股沉重的疲惫终于从身体里离开。


    脚踝已经肿了,走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晏璟霖和那些人聊完天出来找到祝星亦。


    昏暗的灯下,祝星亦身影单薄,明艳的五官隐在阴影里,眉眼低垂,莫名透着一股坚韧冷冽。


    “你今天表现很好,我很满意,他们也很满意。放心,等《孤独诗人》拍完拿去送选奖项,最佳女主角肯定是你的。”晏璟霖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我是不会骗你的,这个奖苏寄欢都没有拿到过,当然,她以后也拿不到,但你肯定可以拿到。”


    晏璟霖走近祝星亦,注视了她些许时间,慢悠悠道:“等你的《春风》拍完就进组《诗人》,我会跟剧组那边打声招呼,你安心拍戏就好。哦,对了,我这边还有一些你可以客串的角色,去露个脸没什么问题吧?”


    祝星亦问:“镶边角色?”


    晏璟霖勾唇一笑:“哪能这么说,你只需要露个脸,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对你曝光也有好处,何乐而不为?那些片子都是[晏影]的熟人的片子,需要一些大火的小花走个过场,给他们撑撑场面。”


    祝星亦滞住一瞬。


    好耳熟,上一世,晏瑾年也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熟人的片子,露个脸走个过场,帮忙撑撑场面,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晏瑾年让她在各个剧组做镶边角色,她便被迫当了几年的背景板。


    后来《祈星海》的导演找到她,她才演了人生中第一个女主。如果不是《祈星海》,她可能只能遵照晏瑾年的要求演一辈子的炮灰配角。


    每当晏瑾年要她去演配角时,她都不乐意。晏瑾年总说,那些事她决定不了,又说,演配角已经很好了,还想要演什么,这些资源不够吗?


    祝星亦那时会跟晏瑾年吵架,她质问晏瑾年怎么决定不了,分明是不想对她上心。


    现在,现在……


    有些事情,晏瑾年决定不了?


    那是谁决定的?


    为什么演了《祈星海》并拿奖之后,晏瑾年对她态度冷淡。为什么她想要从风荇离开,想签其他公司,晏瑾年就不理她了。为什么不久后,她就被杀了。为什么这一世,晏瑾年什么都会给她,但晏璟霖一来,一切都由晏璟霖处理,晏瑾年连话都说不上了。


    为……


    为什么?


    祝星亦望着晏璟霖一动不动。


    一团浓厚的雾挡住了愈渐发冷的太阳,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第105章 你知道雏鸟情结吗


    晏璟霖看她愣住,脸色紧绷起来,“这是协议里的内容,怎么,不愿意?”


    长睫颤动,祝星亦回过神儿道:“愿意。但是……”


    晏璟霖知道她有顾虑,忙说:“放心,不会让你无效曝光,我会联系艺域给你请个新的运营团队放你工作室。你会得到更好的运营,不会像以前那样被骂还要自己清理黑评。”


    祝星亦神色缓了缓。


    晏璟霖见她的模样,饶有兴趣地哼了声,“贪得无厌的女人,也不知道要给你多少东西才能喂饱你。”


    祝星亦笑笑,没吭声。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祝星亦才去停车场。白澜没在车里,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和消息,白澜要等半个小时后才回来。


    祝星亦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门合拢的刹那,心脏的疼痛放从胸口传来。


    耳畔响起了那群人的笑声,还有那些人恶心的视线。


    好痛。


    四肢好痛,头好痛。


    这就是她想要去的地方吗?这就是她想要成为的人吗?


    曾经十分向往的圈子,现实便是如此吗?


    十九岁那年,她赢得决赛第一的成团夜,满天飞舞的彩花是对她才华和努力的赞扬,台下如海浪的掌声与飞扬的彩花为她的前程铺路。


    拿着第一名的奖券走入这里,却发现,这里对身无一物的她来说,只是一个吃人的牢笼。


    指节抵住嘴唇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漫过手背。


    待她惊觉时,泪水已经噼里啪啦砸下来。


    这样的眼泪,在她生命中已经出现过无数次。


    七八岁那年她不肯被老师安排到第二排跳舞,课上跟老师顶嘴。


    她说,我跳得那么好,为什么要被安排到第二排。


    老师说,你个子比那些男孩子高点,站在前面不好看。


    她不服,和老师争执半天,后来妈妈带她回家里教训她。她推门而出,踩过一小片落下的缫丝花朝屋后的山上跑。


    妈妈把她捉回来让她跪在刺梨树前,她气愤地摘下缫丝花,树枝上的刺把她手指扎破了,血珠滴落到掌心。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这个手掌握住过很多奖杯。


    那时,她骄傲、不屈、坚韧。


    现在,她的掌心装着自己的眼泪。


    她的骄傲早已被踩在脚下。


    比那些被踩碎的缫丝花还要不堪。


    白澜拉开车门时,看到祝星亦蜷在副驾驶座上。


    “星亦,要回去了。”白澜伸手轻拍她泛着薄汗的手背,触到一片濡湿的凉意,“星亦……你怎么了?”


    祝星亦的睫毛颤了颤:“我今天在宴会上看到了眼熟的人。苏老师为工作室揽了很多投资,那些人也是准备投资的人,但在宴会上,晏璟霖跟他们聊了聊,他们打算放弃投资苏老师。”


    白澜突然注意到她攥着的手指骨节发白,似在隐忍着什么。


    “那怎么办,苏小姐她”白澜话音未落,祝星亦半阖着眼叹口气。


    “我也没有办法。我帮不了她。”祝星亦忽然笑起来,眼角的泪浸在昏暗的光线里,“她想要的剧本在我手里,我给不了她。她可以把她的女主角让给我,我却不能让给她。”


    车内安静了会儿。


    祝星亦深吸一口气说:“白澜,你知道吗?我以前很想在这里出人头地,但我现在发现我很讨厌这里。”


    “我以前把爬上去当做我唯一的目标,我想把我失去的全部夺回来,我甚至想着即便做一个卑鄙的人也没有关系,但……但……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白澜很担心。


    她觉得祝星亦越来越不对劲了。


    白澜:“星亦,要不休息一段时间吧,你太累了。”


    随后,白澜听到祝星亦小声说了些话。


    白澜没听清,“什么?”


    祝星亦摇头:“没什么,回去吧。”


    “好。”


    劳斯莱斯闪灵驶进夜色,路过繁华的街道,白澜踩下油门时瞥见商场大屏上的那面巨幅广告,黑天鹅绒裹着的人形立在云端,腕间缠绕的宝石正在虹吸整座城市的星光。


    巨幅广告牌上的祝星亦的瞳孔被后期过度修调,平时剔透的琥珀色眼睛像虚假的bjd娃娃的眼珠子。


    现在的祝星亦也像一个精致的玩偶,浑身绑着粉色丝带,被装在更漂亮的盒子里。


    白澜好像对祝星亦也越来越陌生。


    以前的祝星亦有活人气息,现在不是了。


    导航机械女声报出“静嘉大道”,不久,苏寄欢家到了。


    白澜尚未熄火,便见苏寄欢踩着拖鞋跑出来,睡裙下摆沾着夜露。


    “星星!”苏寄欢跑过来拍打车窗的掌心泛着水红,呼吸在玻璃上呵出一小片白雾。


    车顶灯在祝星亦眼底投下残影,隔着氤氲的光,她看见窗外的人担忧的神色。


    祝星亦仓促地转过脑袋看向白澜。


    白澜眉间舒展了许多,“下车吧星亦,我想你需要和你的苏老师聊一聊。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你都要和她聊一聊。不要把一些事憋在心里,无法解决的事就说出来一起解决。你今晚说的事我无法帮你,但苏小姐应该可以。你要对她充满信任,你一定要跟她说出来。”


    祝星亦怔怔地望着白澜出神,白澜拉下车窗。


    苏寄欢担忧的声音传来:“星星,你怎么了?你去哪里了?怎么喝酒了?你还好吗?”


    夜色在睫羽间轻轻震颤,祝星亦蜷缩的脊背忽然绷直。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车顶,站在车门旁的女人眉间蹙起的褶皱比夜色更深。


    月光忽然变得粘稠起来,琥珀在融化,无声对泪水尽数流下。


    爱人的皎洁,比掠过耳际的晚风更绵长温柔,却让她的喉间泛起铁锈味的疼。


    她踉跄开门跌出去紧抓住苏寄欢的手,轻轻喊了声苏老师。


    苏寄欢抓着她的手臂问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问她头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祝星亦摇摇头,“我没事,我不难受。”


    没过一会儿,她被搀着回到苏寄欢的屋子里。


    她窝在沙发上缓了许久,睁开眼看到苏寄欢忙忙碌碌煮醒酒茶。


    “你不是说你要忙工作吗?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苏寄欢端着煮好的茶过来,白瓷汤匙搅了下放在茶几上。


    看祝星亦还在歪着,苏寄欢拿过松软的抱枕垫在祝星亦腰下。


    苏寄欢舀一勺茶吹了吹,轻缓送到祝星亦嘴边:“星星,快来喝。”


    祝星亦尝了口,皱着眉咽下去。


    苏寄欢再舀第二勺,祝星亦抬手推开,“不好喝,我不喝。我等下睡一觉就好了。”


    苏寄欢拉过她的手腕哄她:“你不喝的话明早会头痛,乖,快喝。”


    祝星亦蜷缩在沙发一角翻了个身,“不喝,我不喝。”


    苏寄欢放下碗拿过屋子里的毛毯给祝星亦盖上,她拍拍祝星亦的肩轻声说:“那你先睡,我过半个小时之后叫你喝。如果半个小时你还不喝的话,我就生气了。”


    祝星亦没听清苏寄欢说了什么。


    等再翻个身醒来,已是半个小时后。


    苏豆豆坐在茶几旁冲她喵喵叫。


    苏寄欢拿过温过的醒酒茶送到祝星亦手边,“快喝,听话,不然苏豆豆都笑话你。”


    听话。


    苏豆豆走过来冲苏寄欢喵喵几声,仿佛在抗议自己没有笑话祝星亦。


    祝星亦望着那碗醒酒茶,坐直身子一饮而尽。


    瞧祝星亦喝完,苏寄欢才松口气。


    她没过问祝星亦怎么喝成这个鬼样子,先问祝星亦能不能自己去洗澡。


    得到不想洗的答案,苏寄欢抱起她。


    祝星亦有点惊慌:“你……干什么?”


    苏寄欢抱着她走向洗浴室,“不去洗澡的话,你要醉醺醺地睡在我床上吗?”


    离浴室越来越近,祝星亦抓着她的肩头小声说:“我……自己可以洗。”


    本就红扑扑的脸更红了。


    苏寄欢抱紧了她,声音轻柔:“我知道你可以,但今天我想帮你。”


    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对的祝星亦嘟囔道:“不要趁我喝醉的时候……”


    苏寄欢盯着她的脸忽然笑了:“嗯?你在想什么?”


    祝星亦抬头,看苏寄欢意味深长的笑,意识到对方趁她意识不清醒开她玩笑,手指掐了下苏寄欢的肩,声音*低低的:“不要笑我,你真讨厌。”


    苏寄欢俯身凑近她,定定地看她,“不要,我不要你讨厌我。”


    忽然离得那么近,祝星亦垂下眼摇头说:“苏老师,不要离我那么近,我身上的酒味很难闻。”


    “难闻就洗一洗,把你洗成香香的小狐狸。”来到浴室,苏寄欢把祝星亦放下,她欲要给祝星亦脱掉衣服,动作止住了,她指指浴缸放好的水说:“你先自己进去泡一会儿,我等下给你搓澡,我……”


    祝星亦摇摇头,牵着苏寄欢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她还是有点晕,觉得眼前的人朦朦胧胧,像天上的月亮,像水里的月亮,像镜子里的月亮。


    浓重的酒味混着柚子花实在不好闻,祝星亦握紧那只温温热的手向前走了一步说:“你帮我,我很需要你。”


    苏寄欢沉默了会儿帮她脱掉衣服。


    雾气缭绕,雪白的身体处处透着酒醉后的粉。


    望着这具身体,苏寄欢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牵着她的手去浴缸。


    走了半步,祝星亦抓着她不动。


    “怎么了?”苏寄欢问。


    祝星亦向前半步一手勾掉苏寄欢的睡衣,马上被苏寄欢按住手。


    “星星你……”


    “跟我一起,好吗?”


    苏寄欢无奈道:“我已经洗过了,我……”


    没等她说完,祝星亦拽掉她的衣服快速拉着她步入浴缸。


    苏寄欢身体失去平衡栽进浴缸中,浴缸中的水溅出一大片水花包裹住她赤条条的身子,乌黑的长发泡进水里浮在水面上。


    “星……”苏寄欢从水里坐起来还未再多说一个字,被祝星亦捂着嘴巴。


    “苏老师,帮我洗澡,还有……”祝星亦抬起手臂勾住她脖子,嗓音柔软,“还有,帮我。”


    苏寄欢蹙眉,“你今天喝醉了,我不能……”


    “苏老师,我很清醒。正因为清醒,又喝了些酒,所以很想要。”祝星亦咬着唇低叹一声,她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又浮出来,伸手环住苏寄欢的腰,靠在她胸前,“苏老师,今天多给我一点,我很想要,很想很想。”


    她握着苏寄欢的手喃喃:“多给我一点,让我忘记,让我不在乎。”


    苏寄欢觉得祝星亦好像有心事,但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多问什么,轻轻环住祝星亦说:“好,今天多给你一点。”


    祝星亦轻吻她的手。


    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雾气更浓了,慢慢淹没了两人。


    祝星亦仰着雪白的脖子半睁着眼。


    声音越来越碎。


    水热了凉,凉了热,直到倦意袭来,苏寄欢扶住祝星亦绵软的身子,把她擦干放到床上。


    “别走,抱我。”她赤着身子缩在被窝里小声恳求。


    苏寄欢忙安抚她:“等我穿上衣服。”


    随意套上新的睡衣,苏寄欢钻进被窝里抱住祝星亦。


    “今天怎么喝那么多酒?”苏寄欢嗅了嗅怀里的人,酒气消失,全是自己的柚子花香。


    祝星亦抱紧苏寄欢的腰,头埋在她胸口,声音低闷:“因为不开心。我以后不喝那么多了,苏老师,我好困,我们睡觉好吗?就这样,你抱着我,我抱着你。”


    苏寄欢低头吻她的发丝,“好,我们睡觉。”


    抱着抱着人热了,祝星亦咬着苏寄欢的手小声哼哼唧唧。


    苏寄欢问她怎么了,她抬起湿漉漉的眼,带着鼻音轻轻软软地说:“我还是有点想要,但你是不是累了。我……”


    “星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很焦虑吗?”苏寄欢意识到祝星亦这种情况不是太正常,在一起这么久,祝星亦从未这样过。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才需要这样宣泄?


    祝星亦摇头否认:“没有心事,不焦虑,我只是想要。”


    苏寄欢想要马上撬开她的嘴巴,想知道背后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但看祝星亦雾气朦胧的眼,她咬着唇低叹一声。


    过了会儿,她吻了吻祝星亦的额头,缓声说:“舒服点了吗?”


    “嗯。”祝星亦颤了颤身子,问她:“姐姐,累不累?”


    苏寄欢垂下头看祝星亦愈渐朦胧的眼,“我不累,你舒服了就好。”


    许久,她清洁了番又拥着怀里祝星亦窝在床上。


    祝星亦的精神好了许多,她靠在苏寄欢肩头,声线柔软,“苏老师,你知道雏鸟情结吗?”


    苏寄欢有些好奇道:“那是什么?”


    她伸手捏捏祝星亦的鼻子又说:“你嘴里总是会忽然冒出稀奇古怪的词,我完全听不懂。”


    祝星亦往她怀里蹭了蹭,慢慢解释:“一颗鸟蛋被抛弃了,但她被一只大鸟捡走孵化。小鸟破壳而出后睁开眼睛,理所当然地把那只大鸟当作自己的妈妈,她需要大鸟的保护和喂养才能生存。”


    “大鸟带她进组,带她学会待人接物,她也会躲在大鸟身后默默学习。学习她的表演方式,学习她的说话方式,学习她的坚韧和忍耐。小鸟对大鸟过分依赖,但随着羽毛越来越厚,她开始……”


    “所以,我的小鸟要飞出去了吗?”苏寄欢笑着打断她,“小鸟,你飞出去的话,还会回来吃饭吗?”


    怀里的人沉默了片刻。


    很快,祝星亦回答:“小鸟想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小鸟都不知道是哪里。”


    “你飞到哪里,我就把窝筑在哪里好不好?”


    祝星亦摇头说:“我去筑窝就好,我不要你那么辛苦。”


    “可是小鸟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又要衔着树枝筑窝,又要和当地的大鸟搞好关系,小鸟会很辛苦吧?”苏寄欢抵上她的额头,有些心疼道:“我不想我的小鸟这么辛苦。”


    “不辛苦,小鸟一点也不辛苦,小鸟也想让她的大鸟住进她的窝里,她也想给大鸟捕猎。”


    “我的小鸟真懂事。”苏寄欢认认真真望着怀里的人,她似乎有点知道祝星亦心里怀揣着的是什么问题,可答案不在手上,她无法核对。


    但她想她应该给出自己的答案,因为她的小鸟需要。


    她垂着眼,带着近乎虔诚的真挚:“可是小鸟啊,我很自私地想,我希望你永远都躲在我的羽翼之下。纵使我教会了你捕猎,教会了你躲避风雨、寒潮,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被我好好保护着。因为我知道远方的路并不好走,它泥泞,它遍布荆棘,它到处是抵挡不了的诱惑。”


    “但我也知道,我的羽翼之下不是你广阔的天地,勇敢的你终有一天要与风雨搏击。”


    “等羽毛厚一点,再厚一点,等翅膀再强壮一点,小鸟再飞出去,好吗?然后,我还有个请求,可以让我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吗?太久不见我的小鸟,我会想你想到掉眼泪。”


    苏寄欢搂紧了怀里的人。


    她的话说得很明了,祝星亦听得懂。


    但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祝星亦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庇佑的小兽:“好。小鸟会很听话,小鸟不见你也很想你。姐姐……”


    “嗯,你说。”


    “谢谢你。”祝星亦啄了下苏寄欢柔软的唇,快速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我困了,我们睡觉好吗?”


    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苏寄欢点点头,轻柔地说:“好,星星,晚安。”


    早起的时候,苏寄欢才发现祝星亦红肿的脚踝。


    昨晚竟然没发现。


    苏寄欢有些自责,轻手轻脚下床找了药给她抹上。


    脚动了下,慢慢往被窝里缩。


    被窝里的人小声问:“苏老师,怎么了?”


    苏寄欢把她的脚往外拽了下去,把手里的膏药贴上去。擦了擦手,重新坐回被窝抱住怀里的人,“你脚是不是扭了?”


    “嗯,鞋跟太高,走路不小心扭到了。”


    “昨天你那件礼服很特别。”苏寄欢低眸看还有些倦意的祝星亦,“和你往常的礼服不一样。很不一样。是要换风格了吗?”


    祝星亦睁开眼睛沉默了会儿说:“对,现在想成熟一点。”


    苏寄欢笑得身子颤抖起来,“你才多大你就想要成熟一点?”


    “因为……我想像你一样。”祝星亦闭上眼靠在她胸口,安静地听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我想像你一样坚强,像你一样可以保护别人。”


    祝星亦贪恋地嗅着苏寄欢身上的柚子花香,她听苏寄欢的下午安排,要去见前段时间刚回国的老朋友。


    只要和苏寄欢在一起,身心都会放松。


    祝星亦轻轻嗯了声。


    午后的咖啡厅流淌着爵士钢琴曲,落地窗外梧桐叶影婆娑。


    “这位就是祝小姐?”沈苒将黑金包放在藤编椅背,“真漂亮,比镜头里还要精致三分。”


    苏寄欢握住祝星亦微凉的手:“本来想着日后有时间再见面,没想到她今天有空。”


    沈苒轻笑:“我今后就在国内工作了,随时有空和祝小姐见面。”


    她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还没有介绍自己,“祝小姐,你好,我叫沈苒,是寄欢的老朋友。”


    沈苒?


    祝星亦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太过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甚至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也很眼熟。


    苏寄欢帮忙介绍:“沈苒是一名制片人,她最近回国发展,我帮她联系了一些影视圈的熟人,也给她介绍了一些艺人。”


    沈苒打开自己的平板边笑边说:“真的是很感谢寄欢为我忙前忙后,寄欢现在全能发展是我没想到的。不过我也很为寄欢高兴,现在[苏盛]比以前壮大成熟不少,都开始运营影视工作室了。”


    苏寄欢颔首道:“这次的《春风》还是和ilmeth合拍,等稍微成熟些就可以自己上路。”


    沈苒不禁打趣:“所以你等上路前,再在我身上试验一次?”


    苏寄欢的手指在祝星亦掌心画圈,她转过头轻声说:“星星,是这样的,沈苒筹划拍一部剧,我给她投资了,顺便负责一下制作相关,这也算是为[苏盛]独立运营影视工作室做准备。”


    祝星亦了然。


    沈苒抿着唇笑说:“如果把你多掰几瓣,你自己就可以扛起一个工作室。小祝,你可不知道,我最近要拍的剧是她自己写的剧本。而这个剧本,是她为你写的。”


    苏寄欢为她写的剧本?


    祝星亦错愕半晌问:“苏老师……这是真的吗?”


    苏寄欢点点头,“对,但是我写得不是特别好。”


    祝星亦心底泛起一股感激,“谢谢你,苏老师。你居然会为我亲自写剧本……谢谢你。”


    苏寄欢面露难色,“但沈苒邀请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班底,我挺害怕制作得不好,所以一直没跟你说。这个团队算一个试验团队,我想着从这个团队上学习一下团队经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拒绝。”


    祝星亦摇摇头握住苏寄欢的手说:“没事的,我不在意这些。你亲自为我写剧本,我已经很感动了。我也愿意为你的试验奉献一次。”


    苏寄欢眼眶发热,“好。沈苒,给她看一下剧情梗概吧。”


    沈苒把平板放在祝星亦面前。


    望着平板上的字,祝星亦瞬间恍惚。


    她仓皇地抬起手指抚触那几个字,声音干涩:“沈小姐,这部剧的导演是不是叫韩雨玲。”


    沈苒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邀请韩雨玲来执导?”


    她抬头看向苏寄欢,有些纳闷:“寄欢,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我具体要邀请谁呢。”


    苏寄欢同样疑惑。


    而祝星亦的呼吸滞在平板上的字上。


    剧本第一页写着这部剧的名字。


    三个字。


    《祈星海》。


    第106章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祝星亦指尖悬在那一页,《祈星海》三字刺得她眼睛发胀。


    “不对,如果《祈星海》的编剧是韩雨玲,那编剧应该是……”祝星亦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木头,她滞了半晌,手指点开下一页,“应该是芽芽……”


    [编剧:芽芽]


    第二页的四个字敲击着祝星亦的心脏。


    芽芽。


    雅雅。


    苏雅雅。


    苏寄欢。


    “对,芽芽。”苏寄欢勾起唇,笑花溅在眼尾,“是我,苏雅雅。”


    午后的阳光将苏寄欢的身子勾勒出金边,耳边的碎发垂落,她轻轻抬起手,把发丝撩在耳后。


    温柔沉静的视线穿过岁月的光影和前世奇怪又冰冷的目光重叠。


    不对,不对。


    祝星亦慌忙垂首避开那道温润目光,快速点开下一页。


    剧情梗概刺入眼帘——


    来自小镇的孤傲舞者舒祈星因膝盖伤梦碎,她在大城市寻找机会屡试屡败,后来她寻到机会搭建梦想剧场,帮助其他追梦人实现舞台梦想后,找到了让自己重新发光发热的机会。她也慢慢突破心理那关,完成自我救赎。


    是了,这就是《祈星海》的剧情。


    [舒祈星]是她前世演过的唯一一个女主角,苏寄欢是《祈星海》的编剧。


    怎么会,怎么会……


    玻璃窗外的阳光刺痛眼角,祝星亦低头掩饰自己的恍惚。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前世她出演了《祈星海》,苏寄欢还与她形同陌路。


    一记电光刺入太阳穴。


    祝星亦低头看自己掌心。


    可前世,主动和苏寄欢成为陌路人的,一直都是她自己啊……


    前世她和苏寄欢的每一次接触,主动远离主动避开的都是她。是她因为晏瑾年而讨厌苏寄欢,是她因为讨厌那个目光而屡次冷脸,是她因为道听途说的言论对苏寄欢充满偏见……


    假如,假如前世也是苏寄欢给她写了《祈星海》这个剧本……不对,为什么前世的苏寄欢会莫名其妙给她写剧本?


    祝星亦感到头痛欲裂,她想仔细回忆前世和苏寄欢打过的每一次照面,可那些记忆像一个个易碎的虚影,怎么都看不清。


    她从未在乎过苏寄欢,又怎会记得苏寄欢。


    苏寄欢发觉祝星亦状态不太好,忙抓紧她的手问:“星星,你怎么了?是不太喜欢这个剧本吗?没事,不喜欢就不演,这个剧本我写得本来就不是很好,我……”


    “很好。我很喜欢这个剧本,很喜欢。”祝星亦低着头笑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些哽咽,“我……我有档期就出演,谢谢你,苏老师。”


    她匆匆翻了下后面的东西,和前世完全重合的剧本内容令她颤着指尖。


    祝星亦竭力稳住慌乱的情绪,强扯出一抹笑容应付完谈话。


    走入电梯里,她木然地望着上升的楼层,叮的一声提示她家到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觉手心已被汗浸透。


    手机震动。


    消息界面是沈苒发来的剧组名单。


    是与前世完全重合的《祈星海》剧组信息。


    她跌进柔软的床,目光落在那一页的信息上难以安宁。


    前世她与苏寄欢打了多少次照面?她记不清了。


    她蜷在被窝里努力回想,可是毫无办法。


    前世她讨厌苏寄欢,哪里会记得……


    手机在黑夜里亮起,晏璟霖打来电话。


    祝星亦按下接听键,用最温软的声线应下明晚与晏瑾年的饭局。


    挂断电话,她往上拽了拽被子,抱紧怀里的狐光熠熠。


    出门时外面飘了点细雨,祝星亦怕冷给自己裹了件外套。开车到贝洛丝餐厅停车场,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推门而入。


    她被侍者引到靠窗的位置,黑色风衣长筒靴的女人已经在窗边等着。


    祝星亦在晏瑾年对面落座,她知道这里是她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她记得当初她们在包间用餐,而当年妄想吊着她的女人已经不再小心翼翼躲藏什么。


    对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点了当初祝星亦点过的几道菜。


    杂蔬青酱汤,黑松露厚切牛舌,香煎海鲈鱼,炭烤羊排,还有贝加西西里。


    酒先上了,侍者倒酒,晏瑾年盯着祝星亦的脸看了许久。观察力太过于敏锐,她并拢膝盖问:“星星,你怎么了?你有心事?”


    祝星亦随口敷衍:“是啊。”


    “因为我姐姐?”


    听到这个,祝星亦垂着眼合住手掌,又撑开,“对,没错。”


    晏瑾年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她看着对面的人抬起手臂晃动着酒杯。她今天特意把餐厅定在贝洛丝,但现在已与当年不一样。


    晏瑾年呼吸里带了些酸涩:“星星,对不起,我姐做事太强硬了,从来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要是换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陷入这般为难的境地。”


    “你姐啊?你姐可好了。”祝星亦故意让自己的尾音蘸了点腻人的蜜意:“她给我带来了不少东西。倒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实际上又能给我什么?”


    身上的饰品突然变得沉重,晏瑾年攥紧手调整呼吸。


    “我姐确实考虑得很周全,我妈一直教导她打理晏氏,她在为人处世方面很有一套。”她强迫自己与祝星亦对视,却发现对方目光落在斜方的玻璃窗外。


    “照你这么说,我与其跟你在一起,还不如去跟你姐在一起咯?”


    晏瑾年颈上的宝石项链忽然暗了下去,她抚上自己的腕表,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你并不了解我姐,她为人冷漠,手段狠辣,顺着她或许还能相安无事,要是违逆了她,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玉镯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祝星亦发出轻嗤:“你姐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在背后说她坏话?”


    “星星,你是认真的吗?”愣怔许久,晏瑾年的尾音飘散在切换的钢琴曲中,侍者恰好端着餐点过来。


    绵密的雨打在玻璃床上,刮擦出一条条纤细的水痕。


    餐刀在瓷盘上拖出小小的摩擦声,祝星亦叉起一块肉,故作懵懂地反问:“什么认真的?夸你姐这件事吗?”


    晏瑾年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先用餐。”


    窗外的雨更大了点,走出餐厅,白澜已经在外等候。撑伞走到户外停车场,夜已深,晚风吹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再见。”祝星亦并未久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叩叩。


    指关节敲门,晏瑾年立在副驾驶车窗外。


    祝星亦降下窗户,潮湿的夜风裹着雨水涌进温暖的车厢,橘花味霎时涌进晏瑾年的呼吸里。


    晏瑾年垂眸看车里的人,“星星,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用餐的地方,我以为你会说些过去的事情,但你并没有。”


    一顿饭下来,祝星亦只是在机械地讲工作。


    她嗅着从祝星亦身上飘来的味道,这个味道和苏寄欢的味道相似。


    眼角忽然涌上一股灼烧的刺痛感。


    她的手扣住车框,雨丝滴落到手背上却浑然不觉:“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一点都不能吗?”


    雨夜的寂静比靠在枕边的心跳刺耳。


    淋在身上的雨冲刷了过去。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祝星亦始终没有抬眼,长睫在暖光的车内灯光下投下灰色的影,“白澜,开车。”


    车窗升起。


    闪灵的轮胎驶过油画一样的积水。


    晏瑾年上前追了两步。


    雨丝掩住了摩根石粉,远处的霓虹明明灭灭,她倒退半步,被初秋一并吞没。


    “椰子,要走吗?”罗瑜撑着伞走过来,忽然察觉到晏瑾年状态不太对劲,“椰子……你怎么了?”


    伫立在雨中许久,晏瑾年摇头转身,“无事。”


    开门坐进后座,她后颈重重撞在头枕上,“回家。”


    雨更大了些,晏瑾年倚在真皮座椅里,黑色风衣皱了些边角,凝着水雾的长睫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椰子?”罗瑜试探着开口,指尖摩挲方向盘上的纹路,“今天,菜不合胃口?”


    她望着后视镜里晏瑾年略显苍白的脸,黑色的衣服几乎将人完全吞没。


    晏瑾年抬手揉着太阳穴,“我姐最近在忙什么?”


    “大小姐在忙您影视工作室的招商工作,下周五她有空,你们要不要约个饭?”罗瑜调高空调温度,“她最近很忙,你多关心关心她。”


    关心?


    呵。要她关心晏璟霖?


    暗光落在晏瑾年掩不住倦意的脸上,雨幕里五光十色的光沉入她的黑眸。


    “下周还要出差,没时间跟她打招呼。”晏瑾年将冰凉的手背贴在眼角处,淋漓的雨打在车窗上,像平底锅上煎煮的牛肉,“那份对赌协议,法务部拟好了吗?”


    罗瑜拍拍副驾驶位置上的盒子,“拟好了,我今天取的时候,财务部发了[晏影]的商务和财报最新数据,数字版我发你邮箱了。”


    欧陆驶过麓湖畔,晏瑾年拿起平板认真看邮箱里的数据。


    “我还给你发了《春风吹又生》的预测数据,分账会比预期高出37%,[苏盛]光这部剧的现金流就”


    “我想看[苏盛]的资产负债表,还有注资后的详细股权结构。”晏瑾年点开后浏览片刻熄掉屏幕,平板倒扣在座椅上,路灯在她冷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还有,《春风》那部剧,[苏盛]的投资占比到底是多少?”


    罗瑜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苏盛]和ilmeth的合作合同是背靠背协议,财务总监说暂时无法”


    “尽量给我调出来,调完分晏璟霖一份。之前的合作不愉快,我怕下次合作ilmeth还会阴我。”晏瑾年指腹揉着鼻梁,“[苏盛]最近有其他商务吗?”


    “最新的商务显示她们要跟龙宁谈合作,龙宁的执行总监Philippa还是云廊湾区的负责人。”


    晏瑾年指甲嵌入掌心,“她倒是拉了个大人物。”


    雨比市中心的时候更大了些,晏瑾年望着逐渐模糊的麓城轮廓沉默。


    数月前她还能独自操持[晏影],满心打算让[晏影]成为能追上ilmeth步伐的影视公司,工作室成立后她便失去了控制权。


    晏璟霖去了哪里从未告诉过她,这个女人似乎在通过一个个签署下的合同告诉她,晏氏她能管理好,[晏影]她也能完全掌握。


    车窗外闪着模糊的光,晏瑾年望着水痕出声:“签完协议后约Philippa。”


    “可是椰子,云廊在《春风》里有投资,想必之前就和苏寄欢已经谈过了,接下来的合作只是走个过场。”


    “《春风》能招到云廊,是ilmeth的本事,不是苏寄欢的本事。”晏瑾年声音里带着不屑,“离了ilmeth,苏寄欢的[苏盛]和我没有那么大的竞争力,帮我约。”


    拐过一个路口,车速慢了下来,罗瑜看着后视镜中晏瑾年的侧脸问:“那要和大小姐说一声吗?”


    “不必。”


    签完协议的周日,晏瑾年抵达湾区格城南湾高尔夫球场。


    南湾高尔夫球场坐落在格城的一座岛上,球场依山傍海,海岸线风景很好,海风吹得也很舒服。


    入住酒店一晚,次日晏瑾年早早去了球场,她握着定制球杆站在发球台,远处的海平面泛着青灰色。


    Philippa从球场工作人员的电瓶车上下来,接过球童递来的推杆,腕上的PIAGET闪着晨间的光,“听说璟霖的球技很好,你有没有跟她学到过东西?”


    “学到了不少,她有空就会教我。”晏瑾年颔首与她握了握手,跟着她的步伐去发球处。


    “璟霖最近在忙什么?[晏影]影视工作室的事?”Philippa挥出第一杆,白色小球划出漂亮弧线落在球道中央。


    “是,她特意抽空帮我参谋。”


    “真是一个好姐姐,你妈妈真有福气,养了两个争气的女儿。”


    “我还是要跟我姐姐多学习,打理[晏影]还是新组建的影视工作室,她都很上心。”晏瑾年侧眸注意到Philippa助理手中的水杯,水杯上的印花杯套是ilmeth的logo,火焰的变形设计。


    晏瑾年将球故意打进水障碍区,状似无意地说:“[晏影]正在筹备《孤独诗人》,等筹备完”


    “《孤独诗人》啊……听说你们找了泰大影业联合出品?”Philippa突然打断,推杆轻轻撞击球体,“之前泰大和云廊合作,亏个底朝天不说,还被泰大那边嘲讽,这事你不知道吗?”


    她漫不经心说着,余光瞥见晏瑾年握着球杆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海风掀起晏瑾年裙摆,她按住飞扬的发丝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要聊的是我这边要筹拍的新剧。”


    “新剧啊。”Philippa摘下遮阳帽走向休息区,栗色的马尾纹丝不乱。


    不远处的球童迅速跑去捡球,晏瑾年跟着Philippa来到遮阳处。


    助理给Philippa递上水,她拧开盖子饮了口坐下去,“但云廊已经要和[苏盛]合作了,也签署了竞业协议,所以暂时不能和你合作。”


    饮下温温热的水,她满意地捕捉到年轻的晏瑾年瞬间僵硬的肩线。


    晏瑾年将球杆递到罗瑜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翠色的腕表。


    她并着双膝,扬起精心练习过的完美微笑:“您也知道,晏氏最近完成了产业链整合,股价两个月内涨了……”


    “瑾年啊,”Philippa放下水杯,杯底和石板的碰撞脆响截断话语,“去年晏氏也注资了你拍的《辞旧赋》,成本都收回了吗?奔着你的名气去投资的朋友们,有没有对你有怨言?”


    草叶间窜过的风突然变得刺骨,晏瑾年感觉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时晏璟霖将财务报表摔在她面前,指责她怎么这么没用。


    拿着大爆ip,剧扑得狗都不想看。


    每每提到这部剧,都会有人发出一阵嘲讽。


    拍了一部扑剧,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每个项目都有风险周期,《辞旧赋》恰好撞了大爆的《寄明月》,这也是我们没想到的。”晏瑾年颤着声音说,“不过《寄明月》的成功实在让人意想不到,明明是很普通的题材,却靠卖cp火遍大江南北,就连一个十八线小爱豆都连夜爆火升咖。但这并不代表苏寄欢的押注就……”


    “可是观众喜欢啊。”Philippa忽然笑出声,保养得宜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寄欢还是很能赚钱的,跟着她押注《寄明月》的人实在是太享福了。剧播之前,外界人都说那部剧会是一部扑剧,说到时候肯定亏得裤衩都不剩,谁想到播出之后那么火?我们老总都眼红得不得了,说什么也要支持下寄欢的影视工作室。”


    晏瑾年欲要说什么,又被Philippa的话截断:“不过就我自己来说,我其实也很看好你的[晏影]。毕竟[晏影]有晏氏做保障,投资你们的话,性价比很高。但是……”


    “但是什么?”


    Philippa收起手机,话锋一转:“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吗?去年慈善晚会,我看她吞了些止痛药,她现在还好吗?”


    “她今年年初就去了瑞士疗养。”晏瑾年的膝盖开始发麻,“不过晏氏重大决策仍需她指点一二。”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


    自从去年董事会上晏璟霖拿到实权,晏珂再未对晏氏的事过问过。


    晏璟霖讨厌那些老不死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从最初接手晏氏打理晏氏时,就逐步切断和那些人的联系。


    晏氏未来掌舵人的含金量还不需要那群老东西评判。


    有晏珂在,晏氏和那些人必须保持交情,若是晏珂不在了,晏璟霖会断得彻底。


    但这对晏氏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Philippa望着远方的海轻声喃喃:“你妈妈培养你姐姐费了不少心力,你姐姐也确实是个人物。”


    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腕上的表上,Philippa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云廊在协议期内确实没办法和对手合作,不过我倒是认识厦明影业的段老板。但最近我听说寄欢也在找机会和段总谈谈合作的事儿,说是打算一起拍个电影。”


    晏瑾年表情一滞,眼里闪过惊讶。


    苏寄欢才步入影视行业多久,就让初出茅庐的[苏盛]去做上线电影?


    厦明影业向来走高质精品路线,结合[苏盛]和ilmeth合拍的《春风》来看,苏寄欢也是想走精品路线大展拳脚。


    胃口真不小。


    钱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还要走质量。


    晏瑾年端起罗瑜递上来的柠檬水,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掌心流到手腕上,“我对段总早有耳闻,如果……”


    Philippa忽然压低声音:“可是瑾年啊,电影和电视剧是不一样的。火了还好,扑了真的血亏。万一爆雷了,所有的投入都会打水漂。”


    “你和寄欢都是刚入行,投资回报这事都难说。前年我们云廊押了部贺岁片,结果他们电影亏了四亿,我们本都收不回来,咬咬牙都迈不过这个坎儿。”Philippa慢慢起身,“号召力不代表稳票房,我们也是亏怕了,不想做不把钱当钱的傻子。”


    尖锐的语言里始终在嘲笑《辞旧赋》当年的惨状。


    Philippa戴上遮阳帽拿起球杆,“瑾年啊,我其实挺佩服寄欢的。你有璟霖给你做保障,她完全靠自己去赌。你知道当初她邀请那个祝小姐来演《寄明月》,还把祝小姐提到二番时,有多困难吗?”


    “本身剧本就没有爆点和竞争力,整部剧又只有寄欢一个人扛大梁,还邀请毫无演技的新人出演,甚至给新人提番。好多投资人看到这里都撤资了,寄欢亲自登门挽回那些投资人,自己也填了许多资金。”


    “她是吃过苦的人,不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娇花。这种破釜沉舟,你们晏家的女儿会懂吗?”


    “她敢赌,也赌赢了。她也让所有人看到,她赌一次赢一次。”


    晏瑾年想起当初在鑫央影视城拍摄《辞旧赋》时还在和导演嘲笑隔壁《寄明月》整天嘻嘻哈哈,定是一部扑剧。


    现在她才意识到,困在棋局里的一直都是*自己。


    “起风了。”Philippa抬头看天,声音轻淡,“还要继续吗?”


    第107章 可怜的流浪狗狗


    一周后,宴会厅门口


    罗瑜喊了晏瑾年几声,她才缓过神。


    从车里下来,裙摆扫过宴会厅的台阶,罗瑜跟在晏瑾年身旁担忧道:“椰子,你还在想云廊的事吗?”


    自上次和Philippa见面聊过,晏瑾年的气压低到不行。罗瑜早料到云廊的合作谈不下来,好声安慰了晏瑾年许久,晏瑾年仍是提不起什么精神。


    晏瑾年从未这样失意过,往日和旁人谈合作失败,她都不甚在意。云廊虽说是条大鱼,但愿意和晏影合作的不在少数,怎么晏瑾年如此在意这个云廊?


    “不是,我已经不在意了。”晏瑾年抓着裙子来到宴会厅门口,侍者走过来为她开门,她侧着身子看了眼空荡的走廊,红毯像灼烧在黑夜的火焰蜿蜒到远方。


    她想到那天和Philippa的谈话,这个女人字字句句毫不吝啬对晏璟霖和苏寄欢的赞美与欣赏,好听的词都堆砌不下了,女人还讲得乐此不疲。


    令人作呕。


    晏瑾年踏入宴会厅后寻到了晏璟霖。


    墨发挽起,一身香槟色的礼服,浮光跃金。


    “我以为你会多坚持坚持,这么快就放弃了,可惜。”晏璟霖的嗓音裹着雨天亚寒带针叶林的味道,“Philippa最宝贝的女儿最近飞到国外看演唱会,你有想过去为她约那个漂亮的歌手和她一起吃顿饭吗?”


    “没有。”


    “我也不指望你能谈下来,毕竟你不是我。”晏璟霖的指尖划过玻璃杯边缘,她侧过身子睨着晏瑾年发笑:“我的好妹妹,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晏瑾年嫌恶地冷瞥她一眼,“我不需要事事都跟你学,你也不是常胜将军。”


    “如果你能做个听话的小兵,这个常胜将军可能就是你。”晏璟霖动了手腕,宴会厅刺眼的灯落在眼底,溢出灼人的光,“祝星亦现在就很听话,也许她会比你更优秀。”


    晏瑾年看着晏璟霖的侧影,指甲陷入掌心。


    年幼时晏璟霖每一次生日宴,她都要作为听话的妹妹为晏璟霖演奏钢琴曲。宾客们举着香槟为晏璟霖的生日庆贺,她弹完钢琴穿着满身蝴蝶结的礼服给晏璟霖递上切蛋糕的刀。


    晏氏的长女总是备受人期待,晏氏的次女是长女最方便的辅助工具。


    [晏影]是因为晏璟霖需要才存在。


    晏瑾年也是因为晏璟霖需要才存在。


    茂盛的大树身边要有一棵小树做陪衬,风一吹,都是对那棵大树的欢呼声。


    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晏瑾年回过神,看见祝星亦披着宴会厅内金色的光走来。


    暗红丝绒鱼尾裙裹着狐狸蓬勃的曲线,银色长耳坠随步伐摇晃。这张明艳的脸,褪去了往日锋利的锐气,眉眼间多了几分撩人的媚态。


    晏瑾年还记得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祝星亦的那天,戴上桂冠的明艳爱豆眼里是藏不住的锋利和野心,漫天的彩花落下,亮晶晶的眼睛和她对视。


    后来的宴会间隙,这只狐狸吻上她的唇,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从没和她在一起过。


    [我喜欢你]是最容易过期的谎言,她却信了那么久。


    “晏总在教妹妹做生意?”祝星亦在晏瑾年面前驻足,“瑾年姐,需要我教你如何讨别人欢心吗?”


    晏瑾年攥着手指不语,和云廊谈判失败的她现在没有自信在晏璟霖面前表现什么。


    祝星亦晃晃酒杯和晏璟霖碰杯,红唇咧出一个温顺的弧度。


    她眼里满是对晏璟霖的敬意,再无当初成团夜上的意气风发。


    晏瑾年捏紧裙子。


    这样的祝星亦实在陌生。


    她宁愿祝星亦咬得她头破血流,都不愿看到祝星亦被晏璟霖规训。


    祝星亦立在晏璟霖身侧,她们讨论上周见过的某位制片人家里的名贵画作。


    柔软的笑声阵阵,晏瑾年低头凝视自己杯中的涟漪。


    她仰头咽下凉酒,喉间一阵灼痛。


    良久,舞曲响起。


    晏瑾年眼睁睁看着晏璟霖的手搭上祝星亦的后腰,红丝绒与香槟色在旋转中化为浓烈的火。


    一舞结束,祝星亦从舞池退场。


    晏瑾年截住祝星亦,声音带着冰碴:“你现在要心甘情愿被她控制吗?做她的傀儡?”


    祝星亦转身离去,却被晏瑾年抓着手腕去露台。


    祝星亦强硬抽出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红痕触目惊心。


    晏瑾年贴近祝星亦,却觉得这只狐狸陌生得很,“星星,你和她合作我没意见,但不要靠近她,她很危险,她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说话。她阴冷无情,永远都只会为自己和晏氏着想,若是触及她的利益,她不会有一丁点耐心陪你玩。”


    祝星亦轻轻揉自己的手腕,声音淡淡柔柔的,“当初苏老师也是这样跟我嘱咐,让我不要靠近你。”


    晏瑾年疑惑:“什么?”


    祝星亦笑而不语,她转过身看向远方,修长的影子被钉在地板上。


    “晏瑾年,你现在像一条抢不到骨头的流浪狗。”她笑着,满是讥讽,“尾巴都要断了,真可怜。”


    晏瑾年滞在原地,她觉得她无法再告诫祝星亦什么,现在的祝星亦已经完全沦陷在晏璟霖的陷阱里。


    因为沦陷,所以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和刺。


    她捏紧了拳头冷笑。


    她以为祝星亦永远都会用刺保护自己,结果轻而易举向晏璟霖投降。


    晏璟霖真是好手段,能把一只浑身带刺的野狐狸训成听话的好狗。


    祝星亦拧紧眉头:“不要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看着我,快收好你的尾巴。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和你姐姐跳舞还没尽兴。”


    祝星亦提着裙子准备离开,却被猛地攥住手腕往后推,腰身抵在栏杆处,过大的力度硌得她吃痛地皱着脸。


    晏瑾年骤然贴上她的身子,红唇近在咫尺。


    啪——


    祝星亦扬起手掌,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露台颇为刺耳。


    晏瑾年被打偏了脸,蓝宝石耳坠晃动不止。


    祝星亦抬步靠近晏瑾年,温热的指腹划过晏瑾年泛红的脸颊,她贴在她耳畔轻笑:“乖,别逞强,你是比不上你姐姐的,但如果你做你姐姐听话的狗,我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宴会厅里换了个曲子,祝星亦转身离开,裙摆扫过晏瑾年的脚踝。


    “我讨厌现在的你。”晏瑾年在她背后出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没有回应,绑带高跟鞋踩上柔软的红毯踏回宴会厅。


    晏璟霖端杯酒给她:“刚刚去哪里了?”


    祝星亦温顺地垂头与她碰杯,“小狗不听话,想咬人,教训了一下。”


    “你应该多给她点东西,比如……”晏璟霖忽然倾身,宝石项链在她雪白的颈间晃动,“一个吻,或者,一个美好的夜晚。”


    祝星亦笑着喝下冰凉的液体,“小狗乖的话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比如你?”晏璟霖玩味的视线落在祝星亦身上,声音是不可多得的愉悦,“乖小狗。”


    祝星亦微微仰着下巴,纤细的手指抚上晏璟霖的手背,漂亮的桃花眼在晏璟霖脸上流转,“也许?”


    旋即她侧过身子,抬眸冲晏璟霖微笑后抬步与她人举杯,留给晏璟霖一个漂亮的背影。


    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晏璟霖嗅了嗅余香的手背,自言自语:“也许。”


    //


    晚上九点半,苏寄欢抱着资料推开房门。


    拍摄《春风》期间她仍与祝星亦住一起,像往日那般梳理剧情对戏。


    袁梅和袁兰的对戏多,两姐妹的感情戏也串联起整部剧的情感色彩。从姐妹情深到生嫌隙到决裂再到和好,同样贯穿了整部剧的剧情线。


    演好个人角色不容易,演好两人的对手戏更难。


    拿到剧本后,导演就强调了袁梅和袁兰的对手戏是全剧的重中之重。袁梅和袁兰的决裂不仅是袁家儿女对[从商][从政]的分歧,更是改革开放以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精英路径和市场经济催生的创业浪潮的碰撞。


    揣摩角色的心理变化和两姐妹的情绪转折,苏寄欢觉得最难演的是袁梅袁兰的争执戏份。


    平时对戏的时候祝星亦没有很好地处理袁兰与袁梅复杂又激烈的争吵,虽然这段戏会放在后面拍,苏寄欢还是担心祝星亦无法很好地展现这些情绪。


    不过时间还长,她会慢慢忙祝星亦找感觉。


    苏寄欢放下资料去敲浴室的门,敲了几下没人应,她担心里面的祝星亦出了什么事,推开门后看到祝星亦蜷在浴缸里睡着了。


    腾升的水雾裹着淡淡的酒气在浴室里蔓延,苏寄欢小心踩着湿滑的地板蹲下身子拍拍祝星亦的肩。


    浑身倦意的人抬头,脸上的酡红像印在洁白裙摆上的酒渍。


    “怎么睡在这里了?着凉了怎么办?”苏寄欢的指尖停留在祝星亦玫瑰色潮红的后颈,被溅起的水花缠住手腕,“又喝酒了吗?”


    “苏老师……”尾音懒懒散散的像朵云彩,祝星亦翻身打了个哈欠,“朋友聚会非要拉我,我喝了一点就赶紧回来了。明天还要拍戏,不想耽误。”


    她湿漉漉的胳膊环住苏寄欢的脖子,睫上还垂着水珠,“苏老师,泡澡泡得好困,你抱我回去睡觉。”


    苏寄欢擦干她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一个吻落在她脸上。


    祝星亦半睁着眼搂紧苏寄欢的脖子,“怎么偷亲我?”


    苏寄欢把她轻放到床上,她跌入温暖的柔软里,疲惫的身子得到了释放。


    一片阴影袭来,苏寄欢印上她的唇,在她耳边呢喃:“那现在光明正大亲。”


    祝星亦没了困意,翻了个身坐起来掐着对方的腰抱怨怎么这么讨厌。


    苏寄欢移开她的手拿过桌上的剧本递给她,“睡不着继续看剧本。”


    祝星亦抓着苏寄欢的肩在雪白的脖子上留下齿痕:“让你女朋友加班,给不给加班费?”


    “加班费没有,但可以加餐。”苏寄欢啄她脸,“再多读读剧本,晚点我们再试一下明天的戏。”


    现在九点半,试戏都不知道要等到几点。


    祝星亦抚摸令她心安的柔软,在苏寄欢耳边小声说:“那我可以点菜吗?”


    “看你表现。”


    祝星亦咬她:“小气。试完戏都多晚了,你能坚持多久?”


    埋怨的声音像在撒娇,苏寄欢转头捏祝星亦鼻子,“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如此一说,兴趣极大。


    祝星亦抿唇抱起剧本。


    “当听到在广州十三行打工多年的小琳描绘深圳有一片金山银山等着开发时,16岁的袁兰放下袁梅给她买的粉色圆珠笔,开始畅想那里有一片属于她的金山。”


    “袁兰偷偷坐着火车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老家,等她辗转落地深圳后,藏在衣服口袋里的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手窃走了。好在她相信有手有脚就不会在深圳饿死,终于在两个月后攒下一笔可观的钱。”


    “昼夜轰鸣的推土机驶过蛇口工业区的夜,袁兰看着大厦工地上的大红色标语,拿袖口擦擦脏兮兮的脸。她顺利运送一大批活鸡到罗湖口岸和港商完成了交易,凌晨,一身鸡屎味的她数着钞票幻想等她攒够了钱要去购一批缝纫机。她要做出最漂亮的牛仔裤。”


    “被合伙人卷走所有钱的那个下午,袁兰终于明白当初袁梅说的是对的。她应该继续上学念书,以来看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合同。几天后饿到肚皮干瘪的她写信给袁梅,她说,姐姐,我在深圳出车祸了,你能不能给我寄500块钱。”


    “袁兰把抽屉的一沓钱甩在桌子上,她跟袁梅说,我马上就能在深圳买一套大房子,你还在排队等单位给你分房。你念书多就比我有用吗?再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快点结婚,不要再管我了。”


    “后来她们又发生了巨大的争执,袁梅摔门而去,连夜从深圳离开回了老家。袁兰偷偷在车站外看袁梅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她在很小的时候,她曾经抱着袁梅的腿说,姐姐,他们说长姐如母,妈妈不在了,你能不能做我一辈子的妈妈。”


    顺完简洁版的剧情,还未再对台词,祝星亦已经困得倒在床上。


    “表现这么差啊。”苏寄欢抱着剧本躺在祝星亦身侧,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调侃:“说不定餐都不能给你加。”


    祝星亦拉着她的手撒娇:“不要,吃不饱没力气工作。”


    “就会耍赖。”


    “就喜欢赖着你。”移了移身子,祝星亦吻上苏寄欢的眼角,“你要让着我。”


    人困了,总不能逼着人工作。


    苏寄欢收拾床上的剧本放好,刚坐床上,祝星亦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袁兰创业好难,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苏老师,你当初创[苏盛]的时候难不难?”


    创[苏盛]难不难?


    一个问题把苏寄欢的记忆拉到过去。


    求助无门的过去好像还在昨天,那时候苏寄欢开始疑惑回国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但当她看到手臂上的伤痕时,她想,离开那里,再糟糕也不会差到哪儿。


    苏寄欢握住祝星亦的手,稍稍侧了下脸说:“最初肯定是举步维艰,旧敌仗着自己的资源和人脉,处处限制我们的发展,想要把我们再次扼杀在摇篮里。找投资四处碰壁,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发愁。”


    “后来呢,后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啊。


    苏寄欢吻上她的脸颊,“后来一想想,如果放弃就会别人抓走放笼子里,就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低头。人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明天必会达到,即使阴晴不定,那都是最值得期待的希望。总而言之,做好当下,未来,就交给未来。”


    “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程老师的建议和帮助,在妈妈和我以及大家的努力下,公司慢慢有了起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现在想一想,只要熬过辛苦的过去就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遇到你,我真的是太幸福了。”苏寄欢说着,身子一侧把人抱在怀里,“假如我在那时知道我会在未来遇到你,我一定少抱怨一点辛苦。”


    “苏老师……”祝星亦眼眶发热,她抓住苏寄欢的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没办法涌上来。


    呆呆地看着苏寄欢好久,祝星亦靠在她肩头:“创业都是这么辛苦的吗?”


    苏寄欢拍拍她的背,轻叹一声:“创业难,守业更难。每天都要面对各种挑战和危机,一点都不敢松懈。”


    “那我这么轻松地享用你的成果,你会觉得很不公平吗?你这么辛苦,我却轻而易举享受了这些东西。”祝星亦问。


    苏寄欢阖上眼说:“可我不希望大多数人吃苦,如果可以轻松成功、轻松实现梦想,为什么还要绕那么多弯路去受伤?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我能提供一把伞,就能带更多人走过暴雨天。”


    卷长的睫颤了颤,温温热的东西流向四肢百骸。


    大天使的羽翼下,笨拙的狐狸被高高捧在掌心。


    祝星亦咬着苏寄欢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清冷静谧的脸庞,“你不怕把我惯坏?”


    苏寄欢摇头:“我希望我可以永远有能力惯着你。”


    祝星亦皱着鼻子轻笑一声:“你这么溺爱我小心被别人嚼舌根。”


    苏寄欢拥紧她,笑意蔓延在眼尾:“那你帮我捂着耳朵,只要我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吻上她。


    她捂上她的耳朵。


    “你说了什么?”苏寄欢问。


    祝星亦咬她耳朵:“也许是我爱你。”


    //


    晏璟霖在拍戏间隙找到祝星亦,她约她喝咖啡。


    地点在影视基地内部一家伪装得不错的咖啡店,外表是很有年代感的店铺招牌。


    这是个不妙的时间。


    确认接下来几场没镜头,祝星亦放下剧本起身去赴约。


    赴约前,祝星亦转身找到苏寄欢。


    “有朋友来探班,我应付一下。”祝星亦说。


    苏寄欢抱着剧本问:“要去哪里?”


    “随便喝杯咖啡。”


    等到咖啡店后,晏璟霖已等候多时。


    祝星亦匆忙坐到晏璟霖对面,“抱歉,来晚了点,让您久等了。”


    她顶着90年代时髦的打扮,坐在晏璟霖对面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晏璟霖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手指敲着桌面说真有意思。


    “出差给你带了个小礼物,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晏璟霖打开盒子,是一条漂亮的项链。


    漂亮的孔雀石,却不是祝星亦喜欢的。


    “谢谢你。”祝星亦伸手去接,被晏璟霖收回。


    对面的人食指勾起项链起身站到祝星亦身后,项链缠在她脖子上,扣上的一瞬间,一双手按在她肩膀上。


    “Vitiyya的代言,要吗?”晏璟霖的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出差时碰到Vitiyya中国区的高管,和他们聊了聊你,他们很中意你。”


    银色的汤匙搅了搅咖啡,祝星亦抿唇笑了笑:“您出差还想着我,劳您费心了。”


    “下周五有空吗?我想带你出差。”


    “我需要跟剧组……”祝星亦说着,项链忽然被勾紧,似乎要勒断她的脖子。


    她往后仰了下,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会跟剧组请假,辛苦你带我外出。”


    雪松味缓缓飘远,对面人对黑眸像一片漩涡。


    “你只需要学会接受,[拒绝]并不是你能用的词。”晏璟霖合上盖子推到祝星亦手边,“把时间空出来,没有什么事值得你推掉我。”


    “是。”


    迎着暮色回去的路上,祝星亦取下项链。她把项链装到戏服口袋坐回自己的板凳上,还没轮到她演,她放松了些,安静看其他人演戏。


    导演喊她时她方起身。


    “别忘记我前几天教你的,台词声调注意一下。”苏寄欢拍拍她的背,“晚上我要回家一趟,我们速战速决。”


    祝星亦点头。


    苏寄欢坐到祝星亦的板凳上看对戏,脚下踩了个东西。


    她捡起来,发现是Vitiyya的最新款项链。


    第108章 我会给你奖励


    导演喊完“卡”后,今天的工作结束。


    “大家辛苦了。”苏寄欢双手合十对所有的工作人员表示感谢。


    去化妆间卸妆,苏寄欢接了个电话,是苏菱打来的。


    苏菱催她拍戏结束快点回去。


    “我等下去我妈家处理点事,你先回去,我可能晚点回。”苏寄欢挂完电话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祝星亦点头:“好。”


    她想到晏璟霖要带她出差的事,抠了下手指说:“苏老师,下周五我要请假一天,你能不能跟导演说一下安排好我的工作。”


    “好。你周五要去做什么?”


    “好久没见我队友了,我去和她们见一见。”


    苏寄欢爽快答应:“行,我跟导演说排一下你的戏份。”


    匆匆卸妆换完衣服,苏寄欢起身离开。苏芙已经在等她了,时间还早,不过等回到新应区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祝星亦出门送送苏寄欢,苏寄欢手插大衣口袋里拿出孔雀石的项链递给她:“这是你的项链吗?”


    祝星亦手指勾过项链点头:“是我的,我还没注意它掉了。”


    “Vitiyya的项链吗?”


    “对。最近挺喜欢这个品牌。”


    苏寄欢了然,“回头带你再选一些,它们有一个玫瑰系列的,我想会很适合你。”


    “好。”


    苏芙降下车窗敲敲方向盘,“走啦鸭头,实在舍不得就带星星一起回去。”


    苏寄欢摩挲着祝星亦的手背,歪了下头,询问她要不要跟着去。


    祝星亦把项链放在苏寄欢手里说:“不去了。苏老师,这条项链我不太喜欢,你帮我收着,回头你给我买玫瑰系列的。”


    触着项链的余温,苏寄欢低头吻了吻祝星亦的额头,“好,改天带你去看,我先走了。”


    “嗯。”


    古斯特融入夕阳的余晖里,忽然亮起的路灯吞咽下焦糖的暮色。


    祝星亦在路口驻足许久,深秋的落叶坠在她肩头。她拂掉那片落叶,和自己的影子一并归入黄昏的光线。


    “喂。晏总。下周五我按时赴约。”


    //


    祝星亦停在餐厅门前,颈间是前几天苏寄欢带她挑的Vitiyya玫瑰系列项链。红宝石和钻石镶嵌在玫瑰上,和她一样明艳又耀眼。


    “今天没戴我送你的?”晏璟霖指尖勾起祝星亦颈上的项链,“你不是说喜欢?”


    祝星亦勾着唇向一旁退去,“见Vitiyya高管的话肯定要展现自己的诚意,另外这款很适合我今天的衣服。”


    侍者前来引路,晏璟霖打理了下自己裙上的花朵率先迈步进去,“安迪马上到,记得等下不要说错话。”


    祝星亦攥紧手指跟着进去。


    她坐在晏璟霖身侧,雪松的味道往她身上飘去。安迪过来的时候,她跟着晏璟霖起身。


    “璟霖,又见面了。”安迪拇指上戴着祖母绿戒指,米白色的套装裙上还有一枚同色胸针。


    Vitiyya的设计总在古典和新潮里横冲直撞,怪得很,祝星亦不大喜欢这个品牌,但苏寄欢为她挑的项链她最喜欢。


    “祝小姐。”安迪翘着唇角朝祝星亦伸出手,“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琥珀。”


    “谢谢。”


    落座,侍从上了唐培里侬,安迪喜欢这款酒。


    晏璟霖抿了一口红酒缓缓说:“过段时间她的《春风》就杀青了,接下来会进《孤独诗人》剧组,这是清晚的片子。”


    安迪的红唇没有在玻璃杯上留下唇印,她放下杯子,“清晚的片子吗?那我很期待,她的片子向来很优质。听名字这是一部文艺片?”


    “是。我们还获得了Fifffly的品牌冠名。”晏璟霖咽下酒液,侍从过来上了第一道菜,布列塔尼蓝龙虾尾。


    祝星亦注意到安迪略显愉悦的微表情,Vitiyya早年便想和Fifffly做一次联名设计展,但一直没什么机会。


    “听说Vitiyya下季主打文艺复兴元素?”晏璟霖突然开口,餐厅耀眼的光照不进她黑漆漆的眸子。


    安迪点头,“是。我们也在找系列代言人,以及新的代言人。”


    她的目光移向祝星亦,注意到那串玫瑰系列里最漂亮的项链,“祝小姐?”


    晏璟霖用叉子碰了下盘子边缘,声响清脆,祝星亦的脊背瞬间绷直。


    “您说。”祝星亦颔首。


    安迪双手交握,倾身向前,“你有没有意向参加下个月月初的Vitiyya慈善晚宴?”


    祝星亦瞄了眼晏璟霖的杯子,那上面留有半个指纹。她的手发凉,在触碰到桌面上更添几分凉意,很快她感受到桌下晏璟霖的膝盖撞击了她。


    她赶忙说:“能参与Vitiyya的慈善晚宴,是我的荣幸。”


    安迪举杯,耳垂上的翠榴石轻轻晃动,“那就期待下次见面了。”


    三人碰杯,祝星亦扬起甜笑。


    餐后,晏璟霖送别安迪。


    时间不早了,祝星亦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估算苏寄欢何时收工。


    她一早去和Shinyfive的队员见了面,随后匆匆跟着晏璟霖搭飞机出差。现在她疲惫得不得了,只想赶紧回酒店睡一觉。


    “晚点会寄邀请函给你,你给我留个地址。”晏璟霖打量祝星亦,她今天很满意祝星亦的表现。


    “好。”祝星亦留了酒店地址。


    “你杀青后想庆祝一下吗?”晏璟霖征求祝星亦的意见。


    换作以前,她可能不会想着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仪式感,但现在,人乖了,她愿意做这些无用功。


    祝星亦垂头拒绝:“不必了,太麻烦你了。”


    “你想出去度假的话,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度假?”祝星亦掀起眼皮,“我自己吗?”


    “对。”晏璟霖朝她投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目光,“那你想和谁一起?”


    祝星亦抿唇笑:“我以为你会让我和晏瑾年一起,为你的好妹妹争取一次独处。”


    晏璟霖缩了缩下巴,银色耳坠跟着晃动,“她需要补课,我不想便宜她。”


    深秋的枯叶掠过街道,祝星亦晃了下身子,琥珀色的眼珠在暗处泛起幽光,睫毛投下的阴影垂在眼睑。


    她的声音像烤化的蜜糖,轻轻一拉,是玻璃般透明的丝线,“那你呢?”


    尾音像猫翘起了尾巴,搔着晏璟霖的小腿。


    晏璟霖忽然俯身,拇指抵住祝星亦的下颌。


    指腹碾过祝星亦的唇,留下胭脂色的红痕,“你表现得好的话……”


    喉咙里带出低哑有颗粒感的声音,很快,笑声混着热气灌入祝星亦的耳朵,“我会给你奖励。”


    她嗅了下从祝星亦领口处涌出的橘花香气,抽身退后两步,将耳边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


    “走了,回麓城。”晏璟霖唤祝星亦走。


    祝星亦眼尾上挑,跟在她身后。


    飞回麓城后赶到酒店,苏寄欢还没回来。


    祝星亦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后匆匆忙忙去洗漱,并消除下屋内的酒精气味。


    这段时间以来,她喝的酒越来越多。


    以往参加各种应酬,苏寄欢都会为她挡酒,或者主动站出来说她不太会喝酒。


    几次应酬下来她可以滴酒不沾,杯里只有清水或果汁。


    躺了会儿胃有些痛。


    她去医药箱扒拉止痛药吃。


    拿到剧组的两盒止痛药只剩最后一粒。


    她就着凉水吞下。


    苏寄欢收工回来第一时间是把祝星亦抱在怀里,少见一天就想得要命。


    “那等我去了新剧组,你不是很少见到我?”祝星亦缩在苏寄欢怀里,像倚靠着苏寄欢胸口酣睡的猫。


    苏寄欢搂紧她,“可以带我去剧组吗?把我装在你的行李箱里,提着就能走。”


    祝星亦笑出声,“把你装在行李箱里?苏老师,我是要把你分尸吗?”


    “你肯定舍不得。”


    “我当然舍不得。”祝星亦靠在她左胸位置听她的心跳声,“我也怕见不到你。”


    “到时候我会去常常看你。”


    “好。”


    入夜,祝星亦翻身吻上苏寄欢的额头。


    片刻后,她听到苏寄欢的呓语:“星星,我听别人说,昨天在南城看到你了。”


    祝星亦垂下眼,声音轻轻:“看错了吧,我昨天一直在麓城。”


    对方没了声响,呼吸浅浅。


    三天后的清晨,苏寄欢被敲门声吵醒。


    快递员递上两个信封。


    一个祝星亦收,一个苏寄欢收。


    都是Vitiyya寄来的。


    苏寄欢坐到床上拆开两个烫金信封,如她所想,都是邀请函。


    两封邀请函叠出细微色差,她抚摸着自己名字上凸起的火漆印,忽然听见身后床褥窸窣。


    “苏老师……起那么早。”祝星亦从被窝里探出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窝在颈边,蓬松得像小羊羔。


    她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滚到床边,晨起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甜腻。她瞥见邀请函后,瞳孔骤然紧缩。


    苏寄欢晃晃邀请函:“Vitiyya的慈善晚宴,我申请了我们两个人的,但她们把信件分开发了。”


    “但邀请函很漂亮,是不是?”苏寄欢转身看到女孩突然跪坐起来,发梢翘起可爱的弧度。


    祝星亦接过邀请函看了看,又放回苏寄欢手里,“我们都去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挑礼服?”


    “好啊,还是想要之前那种成熟点的吗?”苏寄欢问。


    祝星亦扑进她怀里蹭着脖颈,橘花香气掩盖了轻微的颤抖,“不要,你给我选适合我的。”


    “她们到时候也会寄首饰过来,我们会在晚宴上当一晚珠宝架子。”苏寄欢想起以往的珠宝晚宴就是这个流程,“我联系她们挑些适合你的,好不好?”


    祝星亦咬她下巴,小腿蹭她的腰,“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你把我看得那么透,我在你面前一点隐私都没了。”


    小腿蹭开睡衣,嫩肉在腰身上滑动,挠得人痒痒的。


    苏寄欢按住她的腿说:“那你捂上我的眼睛,我不看了。”


    祝星亦拧眉嗔怪:“你老婆这么漂亮,你居然不看。”


    老婆?


    苏寄欢抓住她的脚踝问:“什么?”


    猝不及防,狐狸用了点劲儿按住她的肩压在她身上,细细软软的嗓音好似在咬她的耳朵。


    “老婆。”祝星亦贴紧她的身子,“老婆老婆老婆。”


    苏寄欢抚上祝星亦的背,顺着脊骨往上数骨头。


    “你这样乱喊……”苏寄欢试图用指尖抵住狐狸的锁骨,尾音有些发颤,“不怕出事?”


    祝星亦趴在她身上,海藻般的长发垂下来,发梢搔着她发烫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在苏寄欢颈边游走,祝星亦的膝盖往上顶,“你不喜欢?”


    她的手指滑过苏寄欢胸口,“不要否认,苏老师,你的心跳出卖了你。”


    苏寄欢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哼鸣,原本虚搭在对方腰上的手猛地收紧。


    “早上起来肚子好饿。”祝星亦忽然咬住她泛红的耳尖,潮湿的唇瓣碾过敏感处,“狐狸肚子都饿扁了,快点喂一喂。”


    真丝睡衣往下滑了滑,露出瓷白的肩头。


    苏寄欢望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别着急,会喂饱你。”


    晨光倾泻一地。


    //


    Vitiyya下一季是文艺复兴系列,慈善晚宴的布置更契合这个主题。


    穿过巴洛克风格的宴会厅,巨大的《维纳斯的诞生》展牌立在宴会厅入口,祝星亦举起手机拍了个照。


    这次晚宴被命名为[春神],嘉宾做了精心的装扮。祝星亦抚过孔雀石椅背,回头不见苏寄欢,往刚刚来时的路走去,再转过身看到苏寄欢拿着号码牌过来。


    “先去参加拍卖会,晚点来这里。”苏寄欢握住她的手,带她来到隔壁的拍卖展厅。


    拍卖厅的穹顶都是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一个链条从上帝与亚当的指间垂下,最下端是水晶苹果吊灯。


    苏寄*欢带祝星亦坐下。


    祝星亦抬头,那盏水晶苹果吊灯好巧不巧悬在她头顶。


    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像随时要坠落,然后把她砸得脑袋开花。


    嘉宾入场落座,拍卖台上开始做准备。


    祝星亦第一次跟苏寄欢参加高奢品牌慈善晚宴,有些好奇,眼睛在嘉宾身上乱瞟。斜前方的女人忽然转过头,镜片反光透过乌泱泱的人群投射在她脸上。


    晏璟霖抿着唇隔着人群凝视祝星亦。


    祝星亦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拍卖台后的大屏上。


    “有喜欢的跟我说。”苏寄欢握住祝星亦的手。


    手掌的温度透过蕾丝长手套传来,座椅下裙裾交叠。


    祝星亦与她的掌心合上,轻轻嗯了声。


    拍卖会开始,拍卖师一一介绍匣子里的珠宝。


    “这款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红宝石项链,项链上的红宝石来源于……”


    “接下来这件,是我们当代新锐设计师Mfeia的杰作——星空之泪蓝宝石耳环。”


    “这款手链是稀有的珍珠与祖母绿组合的珍品……”


    祝星亦没太在意那些饰品,听着木槌落下声和拍卖师的声音,她有点困倦。


    “接下来是十二星芒紫钻胸针。这款胸针……”拍卖师掀开天鹅绒匣子时,祝星亦无意识揪住自己的裙子。


    她喜欢这个。


    同一时间,苏寄欢叩响举牌器。


    竞价声此起彼伏,最后在苏寄欢最后一次举牌退潮。


    “成交。”木槌落下,拍卖师微笑着继续介绍下一个饰品,“这款简洁流畅的翡翠绿戒指……”


    苏寄欢握上祝星亦的手时,祝星亦惊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拿到了。”苏寄欢摩挲着祝星亦的手背,声音轻柔,“把星星送给我的星星。”


    祝星亦咬着唇反握住苏寄欢的手,“苏老师,谢谢你。”


    抬眸,金丝框眼镜的女人又看了过来。


    祝星亦缓着呼吸凑在苏寄欢耳畔说:“谢谢姐姐送我的星星。”


    拍卖会结束后,苏寄欢去工作人员那处签字确认。工作人员捧来嵌着星芒的乌木匣,苏寄欢只是轻轻推向祝星亦:“把星星摘给我的小星星了,喜欢吗?”


    祝星亦抚摸匣身,打开盒子欣赏那颗十二星芒胸针。指尖抚过钻石锋利的棱角,浅淡的紫色像一抹烟雾映照在她手心。


    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星星。


    她爱人送她的。


    苏寄欢差工作人员先帮忙放好,挽着祝星亦的手臂进宴会厅,“你知道我把善款捐到哪里了吗?”


    “哪里?”祝星亦问。


    苏寄欢歪头看她:“岭州。我捐给了岭州山村贫困女童。后期我也会让苏芙监督这笔善款的落实情况。”


    祝星亦停下脚步喃喃:“岭州?”


    苏寄欢点头:“对,你的家乡。”


    祝星亦抓住她的手:“我的……家乡……吗?苏老师……”


    她被这个惊喜震惊得有些无措。


    苏寄欢拍拍她的手,要她放松些:“我以我们两人的名字捐赠的,我希望岭州可以飞出更多的小星星,像我的星星一样。”


    “苏老师……”祝星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谢谢你。”


    宴会厅索然无味,除了苏寄欢。


    祝星亦想再看看那颗胸针,她觉得她应该立刻戴上去来展示十二芒星的美丽。


    苏寄欢有些懊悔让工作人员把胸针收回去,“早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就为你戴上。”


    祝星亦在桌下晃晃她的手,“当时只顾着和你说话,记不起来这事。”


    圆形餐桌上的嘉宾很多,媒体们涌在不远处,祝星亦捂着嘴低声说:“都怪你,美色误人。”


    苏寄欢还未再跟祝星亦说些什么,白裙女人走了过来。


    她知道这个人,Vitiyya中国区高管,先前在一场宴会里打过照面。


    “苏小姐。”安迪举杯和苏寄欢碰了碰,“好久不见,这套珠宝果然衬你,你像高贵的海洋女王。”


    苏寄欢颈间是海神系列蓝宝石项链,八爪铂金托起蓝宝石,珊瑚纹路的耳坠泛起光彩,搭配淡蓝色鱼尾裙,衬得她像来自深海。


    苏寄欢颔首微笑:“您过誉了,是Vitiyya很会挑饰品。”


    安迪转向祝星亦,眼角的笑意攀爬上来。她盯着祝星亦颈上的项链感叹:“祝小姐,您戴这款经典的荆棘系列果然合适。这套是我为你挑的,上次见你戴那条玫瑰系列时,我就想好这次晚宴为你挑什么了。”


    苏寄欢的笑容凝滞住,“上次?”


    安迪保持微笑,“是啊,上次祝小姐和晏总跟我见面,祝小姐戴的就是玫瑰系列的Vitiyya。”


    苏寄欢的身影微僵,酒杯映出她骤然收紧的下颌线。


    晏总?


    苏寄欢的视线落在祝星亦脸上,却见祝星亦慌忙避开。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苏寄欢笑着询问:“是晏瑾年吗?”


    安迪忙说:“是璟霖。早前璟霖要跟我介绍祝小姐,我们便约了时间见面。前些日子璟霖带祝小姐和我吃了顿饭,我便认识了她,还给她发了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因为那次结识对她印象很深,所以回去就差人打包好这款荆棘项链。”


    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在脑海里重构,苏寄欢故作镇定地哦了声,“原来如此,这条项链确实适合她,我今天还跟她说了这件事。”


    安迪说说笑笑,待碰到其他相熟的人便作别。


    苏寄欢握着酒杯看向宴会厅门口的《维纳斯的诞生》,身侧的祝星亦沉默不语。


    空气骤然凝滞。


    却没有什么问题问出。


    宴会结束后已是晚十点,厅外冷得很,祝星亦看到苏寄欢用羊绒披肩裹住自己。


    她上前一步,指尖在碰到苏寄欢腰身时顿了顿,最后抱着木匣子站在苏寄欢身后。


    “不早了,先回去。”苏寄欢语气温柔如常,迈步到车门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祝星亦站在车外攥着指。


    以往苏寄欢会先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她咬着唇停在原地许久。


    另一侧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上车。”


    车内闷闷的声音传来。


    第109章 谁知道那些奖怎么得的


    古斯特驶入麓城深秋的夜色,苏芙打着方向盘拐入大道,腕间钻石手链撞出清脆声响。


    “你们两个今天玩得开不开心?”问完,苏芙看向后视镜里安静的两人,觉得奇怪。


    往日两人会一起讨论宴会上遇到的人,怎么今天那么安静?


    苏芙询问:“你俩怎么了?宴会上有不愉快?”


    后排随意坐着的苏寄欢指尖轻点真皮座椅,车窗外流光掠过她冷峻的五官。


    “没有不愉快。”羊绒披肩从肩上滑落,她勾了下回答:“比想象中的有意思,见了很多眼熟的人。”


    她瞥了眼身旁的祝星亦,没说话。


    祝星亦安静坐着,很快,车驶入隧道,呼啸的风声盖过安静车厢内的衣料摩挲声。


    苏芙认真开车,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着眉说:“前些天我跟你妈逛街,差点跟你妈说漏嘴,幸好我反应快,转移了话题。你看你们都谈了大半年了,这种事也瞒不了她太久,没打算摊牌吗?”


    车轮碾过减速带,苏寄欢垂下睫毛回答:“等藏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随后车厢内是良久的沉默。


    祝星亦绷紧后颈,低头看裙身上的褶皱。


    车停了,苏芙的声音混着导航提示格外清晰:“虽说一直藏着也没什么问题,你们两个的恋情也无法公开,但是鸭头,你得想想你妈哪一天真发现了,你该怎么应对她。”


    苏寄欢没应,打开自己那侧的门倾身迈出去。


    祝星亦抱着匣子准备开自己那侧门,手刚碰把手,车门开了。


    裹着披肩的苏寄欢站在车门前,月光下,她的身影像簌簌的落雪。


    祝星亦垂着眼出去,穿过酒店旋转门回到屋子里。她本要主动解释晏璟霖这件事,但苏寄欢一直在忙忙碌碌,几次开口都被苏寄欢的动作打断。


    最终她拉着苏寄欢的衣服开口:“苏老师,不打算先聊聊吗?”


    绸缎在掌心沁出凉意,她看着苏寄欢转身缓缓坐下。


    苏寄欢陷进沙发时带起一阵柚子花香,祝星亦早已沾染上这个味道。


    自那次祝星亦收到苏寄欢的柚子花香水,祝星亦的屋子也是这样的味道。酸甜凛冽的花香像爱人的怀抱,紧紧抱着她吻着她,从未分离过。


    但祝星亦更希望在苏寄欢身上嗅到这个味道,所以她每次在喷了柚子花之后,总会再喷点别的味道,比如树莓,比如白芍,又比如酥梨。


    苏寄欢侧过头看阳台处的纱幔,声音在落地灯的光圈里晕染开,“《春风》月底杀青,你直接进组《孤独诗人》是不是?”


    “是。”祝星亦望着苏寄欢并拢的膝盖,那截裸露的脚踝在丝绒裙摆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青瓷。


    “我以为是唐清晚欣赏你才邀你参演,现在发现,并不是。”苏寄欢的指尖在暗纹抱枕上收紧,她抬眼看还在站着的祝星亦,心觉这样的一问一答在审判犯人,伸着手把人拉到身旁。


    过于把心放在事业上和日常生活中,让她忽视了对女朋友的关心。


    以为生活和工作上面面俱到就好,没想到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的危险。


    苏寄欢对晏璟霖再了解不过。


    晏珂最器重的大女儿,晏氏未来的掌权人,一个比豺狼虎豹还要危险的女人。


    她不知道晏璟霖接触祝星亦想要做什么。


    看中祝星亦的价值?或是为了晏瑾年?


    但哪个理由都让她身上起了冷汗。


    和晏氏的人有牵扯,只会掉入一个可怕的漩涡。


    苏寄欢尽量放低声音耐心询问:“你什么时候认识晏璟霖的?”


    她观察祝星亦的表情,确保祝星亦没有被她的问题吓到。


    苏寄欢自诩情绪稳定,但大多数时间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没办法完全稳定,尤其是面对祝星亦的时候。


    她实在太担心祝星亦了,她怕这个没有经历太多肮脏交易的女朋友走歪了路,走错了路。


    路走错走歪,想要再走回正道,很难很难。


    何况,和晏氏的人牵扯到一起,很难不走错路。


    祝星亦平静地回答她:“就,前不久认识的,接触《孤独诗人》剧本的时候。我开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后来发现是要带我谈一些代言,我跟经纪人说了这些,经纪人同意代言,我便正常走流程。”


    她偷偷抬眼看苏寄欢,见对方认真听自己讲话,继续说:“因为艺域那边也知道我代言的事,我想着这些事没必要跟你说,就……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只是觉得我有能力处理这些小事。”


    苏寄欢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这才抓住祝星亦的手说:“抱歉,是我想太多了。《孤独诗人》是[晏影]和其他几个影业联合出品,晏璟霖现在又掌控了[晏影],她主动和你接触让我以为她要拉拢你。”


    拇指摩挲着手背,苏寄欢抓紧祝星亦的手语重心长道:“如果只是普通商业联系倒还好,我相信你有很强的判断能力。但如果是她想要和你产生其他利益牵扯,我建议你不要信她,也不要加入她。”


    祝星亦靠在她肩头嗯了声:“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们很危险,也没想着靠近她们。”


    苏寄欢抚摸着她的背轻声说:“星星,真的很抱歉。我工作室这边的工作太忙了,除了运营团队还要忙着招商,没有及时过问这些事。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想我的责任会很大。”


    听着苏寄欢自责的语气,祝星亦喉间泛起铁锈味儿。


    她握紧苏寄欢的手,故作轻松地摇头笑说:“你为什么要揽这个责任?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我已经跟在你身后学习很久了,我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苏寄欢叹口气道:“我也希望你可以独当一面,但现在远远不够。我自私地想带着你继续往前多走几步,多走点,你就会轻松点。”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地放手?”


    “等我完全成为你的依靠。可现在我还无法成为你的依靠,影视工作室那边的情况……并不算太好。”苏寄欢忧心忡忡。


    祝星亦直起身子问:“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苏寄欢解释:“我们本来拿到了云廊的投资,和云廊湾区的负责人聊得也很好。但后来云廊总部的人出面收回了签署的合同,这也导致其他奔着云廊投资的客户想要撤资,所以我有空的时候都在忙这些事。”


    祝星亦忽然想到某次宴会上,晏璟霖和晏瑾年就着[云廊]讨论,那时候晏璟霖责怪晏瑾年拿不下云廊。


    宴会后晏璟霖指间夹着香烟倚在栏杆处轻笑,她牵着红唇对晏瑾年说:“这世间哪有既定的棋局,谁先掀翻棋盘谁就是王。”


    而现在祝星亦看着苏寄欢眼底的惊涛,终于明白在这盘棋局里,有人始终是弱势的一方。


    精准落子又如何,不掀翻棋盘,便不成王。


    苏寄欢拍拍祝星亦的手要她不要被自己影响,“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不用管我,你安心工作就行。”


    “但是……但是……”祝星亦神情忽然空洞了一瞬。


    喉间哽着太多不敢说出的话,最终化为执拗的尾音,“但是,我不会真的不管你。”


    苏寄欢的指尖顺着她的鼻梁滑下,低低笑着:“行行,小祝老师管我,我最放心了。”


    很快,她收拢了笑意,捧着对方的脸细细端详,“不好意思,宴会后对你发的脾气……你会惩罚我吗?”


    祝星亦将额头抵在她锁骨凹陷处,发丝随着动作轻蹭:“那就罚你多抱我一会儿。”


    “苏老师?”她的尾音忽然发颤。


    “嗯,你说,我在听。”


    “我没有不管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一个人面对。我……”


    “好~你没有不管我。”苏寄欢蹭了蹭她泛粉的脸蛋,“谢谢你啊,星星。”


    语气像在哄小孩,丝毫不觉得那是真心的话。


    但祝星亦不想辩驳什么。


    她嗅着凛冽的柚子花香,抱紧苏寄欢,“你永远值得我为你赴汤蹈火。”


    //


    参加南城的一场名流宴会前,晏璟霖特意嘱咐祝星亦要好好表现。


    “这个宴会上都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是我已经合作的,也是我即将合作的。”晏璟霖的指节搭在膝盖上轻轻敲动,金丝框眼镜下是漆黑的眸子,“那里不是你粉丝见面会,姿态放低一点。”


    祝星亦温顺地点头:“好。”


    晏璟霖瞥她一眼微抿唇角,“若是做个听话的女仆,倒也不错。”


    祝星亦愣怔片刻,舌尖压下一些语言。


    南城的初冬依旧燥热,棕榈树影在露天泳池摇曳成鬼魅。


    祝星亦的礼服不长不短,设计简单,一点点俏皮,这是她近期最满意的一套。


    拨开水晶珠帘便是宴会主场,宴会厅设在花园处,最中心是一个最大的泳池,西侧是高耸入云的香槟塔。


    参加宴会的名媛们陆续入场,晏璟霖还在不远处鹅卵石小径上与人寒暄。


    祝星亦退到棕榈树后的阴影里,等觉察到晏璟霖的视线,方提起裙子踩着小提琴声往那处走去。


    晏璟霖介绍起身边笑眼弯弯的女人,柳女士。


    “柳女士,你好。”祝星亦握上柳女士的手。


    问好过后,柳女士摇晃着酒杯,眼尾漾着一层诡谲的阴影,“我对明星艺人不太懂,也不知道追星是怎么回事,但我家晴晴很喜欢你。”


    晏璟霖垂头说:“如果晴晴有时间,那和小祝见一面,让她们一起玩。”


    柳女士故作推辞:“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祝小姐这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


    “随时有时间,感谢柳女士抬爱。”祝星亦颔首。


    “那真是太好了,晴晴一定很喜欢。”柳太太的珍珠项链的光芒刺入瞳孔,她晃晃酒杯,朝祝星亦迈了半步,“那改日送你们去巴厘岛,同吃同住半个月,如何?”


    “同吃同住半个月?”祝星亦的指甲陷入掌心的纹路,她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


    和一个陌生女性同吃同住半个月?


    泳池突然掠过一阵风,将柳太太的轻笑声送进耳膜:“放心,私人飞机会在巴厘岛降落,那里的阳光最好了。”


    祝星亦正愣着,一旁晏璟霖的蟒纹高跟鞋叩击地面。


    她恍恍惚惚说了声好,听到柳太太喜不自胜的声音。


    离开柳太太那处,晏璟霖晃着杯中的酒液随意走着,“给富家千金做陪玩还委屈你了?”


    “没有,只是……”


    一个声音将祝星亦的话截断。


    “祝小姐,晏小姐。”裴女士招呼二人。


    晏璟霖握着酒杯走去,“裴太,好久不见。”


    “是有些时间了。”裴女士握了握晏璟霖的手,目光落在祝星亦身上,“祝小姐,好久不见啊。”


    祝星亦冲她致意。


    前段时间的Vitiyya慈善晚宴,她们打过照面。


    “裴女士,你好。”祝星亦上前一步挽住裴女士的手臂。


    寒暄过后,裴女士转向一个方向,那处站着一个金发女人,怀里抱着打扮得非常精致的博美。


    裴女士带人走去,轻唤了声女人的名字,菲欧娜。


    “这位是晏小姐,你们之前见过。”裴女士的手伸向祝星亦,“这位是祝小姐。”


    菲欧娜抱着博美起身,侧着头道了句“久仰”。


    “裴姐跟我讲过你,她说你在Vitiyya宴会上,是最动人的美人儿。”目光扫过祝星亦的珍珠腰链,菲欧娜忽然轻笑出声,怀中小犬随着她抖动的宝石项链呜咽一声,“不过我对荧幕尤物向来无感,再光鲜的戏子终究是宴席上的摆件。”


    当红明星在粉丝面前是完美偶像,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件便宜的物品。


    “听说你要演唐制片的《诗人》?”菲欧娜倾身问。


    晏璟霖点头称是,“清晚为了选角试了两百多人,菲欧娜小姐该信得过她的眼光。”


    “眼光?”菲欧娜收着下巴嗤笑一声,“眼光是指……选秀出身,非科班?到底是唐制片慧眼识珠,还是某人走了不干净的捷径?”


    空气寂静了刹那。


    菲欧娜左手腕叠戴了五条细手环,随着她抚摸犬背的动作泠泠作响。


    裴女士赶忙打圆场:“Vitiyya慈善晚宴上,菲欧娜拍了两条漂亮的首饰,小祝,你知道的,就是我给你夸赞的两条。”


    祝星亦适时含笑说:“菲欧娜女士真有眼光,那两条项链是全场最漂亮的项链。”


    听到这里,菲欧娜脸色缓了许多,她挑起一侧眉道:“我听说最近你和苏寄欢搭档拍戏,她为你做配?”


    祝星亦还未出声,菲欧娜的语气轻慢如掸落的烟灰,“她母亲苏菱,刚回国时像条可怜的落水狗,现在倒威风得不得了。不过说来也真是让人好奇,苏寄欢在国外居然拿了那么多大奖,身为华人,拿下……国外那么多奖?”


    菲欧娜忽然盯着祝星亦笑了起来:“谁又知道她的那些奖是怎么得来的?也许……和她营销的冰清玉洁的高冷女神两模两样?”


    第110章 我让你老实点


    晏璟霖笑道:“菲欧娜小姐说得对,不干净才要营销自己清冷矜贵,实际上……”


    “实际上,早已经污浊不堪。”菲欧娜接着说,“难怪她拿不到那些大奖,真给她了,怕是侮辱其他获奖人。人前高冷的戏子,人后千娇百媚,哼。”


    说完,晏璟霖和菲欧娜相视一笑。


    祝星亦站在白色桌子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知自己阴鸷的神情何等清晰。


    菲欧娜揉了揉怀里的博美,这只漂亮的小狗叫kiki,六个月大,是另一只博美miki的女儿。


    miki陪伴了菲欧娜九年,可惜前不久因病去世,菲欧娜那时悲痛无比,好在现在有kiki陪伴着她。


    “祝小姐你与苏……”菲欧娜抬眸看到祝星亦的表情,唇角的笑意骤然凝固,“祝小姐对我的话有意见?”


    听对方突然发问,祝星亦忙摇头说:“没有,菲欧娜小姐说的……”


    菲欧娜生硬地截断祝星亦的字句:“我知道你与苏寄欢交好,但你既然来到这里,就该知道谁能攀谁不能攀。”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晏璟霖不知菲欧娜为何忽然如此,只能上前劝道:“菲欧娜,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菲欧娜抱着博美瞥了一眼祝星亦,侧过身子往一旁迈步,声音尖细又锐利:“晏总,我看祝小姐对我很有意见,那我就不在这里惹她不快了。”


    说完,菲欧娜转身离开。


    晏璟霖不知道菲欧娜口中的[有意见]是什么意思,刚刚明明在正常交谈,怎么突然……


    裴女士见情况不对劲,赶忙推了下祝星亦的腰说:“你快跟上去,跟她认个错。”


    晏璟霖也道:“快跟我一起跟上去,她可是我们晏影大客户的女儿。”


    说完,快速赶上菲欧娜。


    祝星亦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踩着高跟鞋往菲欧娜的方向追。


    “不好意思菲欧娜小姐。”晏璟霖出手拦住菲欧娜,“我想刚刚你们二位有些误会没说开,不如就着这个机会聊一聊。”


    “菲欧娜小姐,抱歉,刚刚我……”祝星亦正向前追着,忽然踩到桌子旁的装饰球,小球往泳池那处滚去。


    咚。


    小球落入泳池。


    她没太在意,往菲欧娜身边站去,却见菲欧娜怀里的博美纵身跳下去追那个小球。


    “kiki!”菲欧娜惊呼一声。


    直到小狗扑入泳池,嘈杂的宴会厅忽然安静下来。


    “我的kiki不会水啊!”菲欧娜惊声尖叫着往泳池那边跑去。


    晏璟霖反应极快,快速冲到泳池岸边脱掉腕上的百达翡丽,单膝下跪一手捞起还在扑腾的小博美。


    水花惊散了漂浮的蓝绣球花瓣,菲欧娜仓皇地跑过来蹲下去看已经无大碍的kiki。


    侍者递来两块毛巾,晏璟霖接过一块,另一块递给了菲欧娜。


    菲欧娜边带着哭腔喊kiki的名字边给kiki擦身子,精心打理的金色卷发贴在泪痕交错的脸颊,“我的kiki啊,我的kiki最怕水了,它还那么小。”


    她用毛巾包着kiki远离泳池,小心翼翼把kiki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久,转过身子看到一脸无措的祝星亦,不禁怒火中烧。


    若不是这个女人,kiki怎么会被惊扰到差点淹死。


    菲欧娜抄起一旁桌子上的红酒泼在祝星亦脸上。


    紫红色的液体顺着精致的五官滴落到礼服上,洇开一片片血色花朵。


    祝星亦本能地后退半步,挂着酒液的睫毛在阳关下缓缓抖落水珠。


    菲欧娜注意到她脸上不甘和细微的愤怒,染着珍珠粉的指甲陷进博美蓬松的毛发。


    她再次抓起一杯冰镇过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在祝星亦脸上炸开气泡。


    “你给我摆什么谱?一个需要我们施舍资源的戏子罢了!”菲欧娜重重放下酒杯,“邀你来这里,还要我们看你脸色吗?懂不懂规矩?!”


    不远处热闹谈话的人纷纷往这里涌来,围观的名媛们默契地形成半圆,有人举起手机拍摄,名贵的手镯在阳光下叮当作响。


    晏璟霖还在旁边慢条斯理擦拭手臂,听见菲欧娜那处好像又起了争执,快速戴上腕表融进人群。


    “菲欧娜,不好意思,你先消消气。”晏璟霖扣好百达翡丽,眼神示意祝星亦快上来道歉,“你们再聊一聊吧,刚刚应该是有很多误会。”


    聊一聊?跟只会甩脸子的戏子聊一聊?


    菲欧娜嫌恶地瞥了祝星亦一眼,“我和这种下九流有什么好说的?她连我的kiki都不如,kiki见了我还会给我摇尾巴,跟她说话,她只会给我甩脸色罢了。离我远一点!恶心。”


    戴着小羊皮手套的女人走到菲欧娜身边叹道:“菲欧娜你就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她们这群明星艺人飞上高枝就自以为是,当谁都是她们的粉丝,好像谁都要惯着她们似的。”


    手持蕾丝折扇的女人掩住下半张脸道:“她确实是有些背景的,否则苏寄欢怎么会愿意给她做配?即便苏寄欢愿意,苏菱怎么可能愿意?还是背景大罢了。”


    “菲欧娜,你鲜少关注娱乐圈,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她之前拍的一部电影,她本来是二番,硬生生被抬到了一番,和晏家二小姐平番。初出茅庐,本事倒挺大。”


    “难怪这么不尊重你,兴许根本就看不起你。”


    眼见菲欧娜脸色越发不好,晏璟霖垂眼扫过祝星亦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抬手朝祝星亦的脸上扇出第一记耳光。


    百达翡丽擦过耳骨,祝星亦踉跄两步。


    耳饰碰撞声里,第二巴掌追上来,祝星亦尝到唇齿间腥甜的血气。


    第三下耳光落下时,在场的人屏着气,晏璟霖凝视着祝星亦身上蜿蜒的酒渍。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该给她丢脸,尤其是在这种谈生意的场合。


    晏璟霖揉揉手腕,转身找到桌子旁的盒子。那里有专门给各位名媛的猫猫狗狗准备的玩具,有逗猫棒,也有飞盘,和网球。


    她俯身拿起一个网球扔到远处的泳池里,抬手指着祝星亦说:“爬过去把球叼上来,然后给kiki和菲欧娜小姐道歉。”


    风声掠过裙角,钻到嘴角的伤口里令祝星亦有些痛地压低了眉。


    爬过去?把球叼上来?给一条狗道歉?


    祝星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一条狗?道歉?


    菲欧娜扬起下巴抱着kiki旋身落座,晏璟霖观察菲欧娜的表情,确定她对这个处置满意,横移半步冷声道:“跪下。”


    “跪下?”祝星亦重复这两个字,迎面对上晏璟霖冰凌的目光。


    远处泳池的波光闪着她的眼,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麓湖畔,苏寄欢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永远不要向任何人下跪,永远都不要把自己放在低位,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但现在她的嘴角流着鲜血,被各色各样的人压低声音讨论,身后有人在催促她快点给菲欧娜道歉,眼前的晏璟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菲欧娜怀里的博美突然对祝星亦龇牙,项圈上的钻石闪着寒光。


    晏璟霖第二声[跪下]落下时,祝星亦垂着头缓慢地跪下。


    她望着在泳池里漂浮的网球,只觉得南城太阳太过毒辣,世间的一切都要被焚烧殆尽。


    燥热的空气和泳池的消毒水味让她有点窒息,一股酸意从鼻子里涌出来,蔓延到眼角。


    她弯下身子,膝盖碾过砖地,手掌撑着上半身缓缓向前爬行。


    她想努力屏蔽身旁那些人的声音,但她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下,先把自己的脸挡住比较好。


    太多人举起了手机,她咬着唇把头埋在已经乱了的乌发里。


    她无法保证今天的影像会流传到哪里,但她侥幸地想,这些人兴许只在她们的圈子里流传这些东西。


    上流人和明星不是一个圈子,苏寄欢应该看不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希望苏寄欢永远都看不到。


    爬了不知道多久,祝星亦终于爬到泳池旁。


    她翻身跌进泳池,消毒水味儿混着咸涩涌入嘴角的伤口,挪动一寸,身子沉重一分。


    泳池边缘的大理石贴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湿发贴着脸颊像条黑蟒。


    很快她移到漂浮的网球处,牙齿咬住被狗咬过数次的球的瞬间,喉咙涌上酒精的味道。


    围观的人群低低笑着,各个方向点位传来快门声。


    游动了会儿,祝星亦从泳池爬梯那处上来,紧咬着网球朝菲欧娜的位置爬去。湿透的礼服下摆黏着蓝绣球花瓣,随着爬行的动作拉出银亮的水线。


    刻意压低的耳语乘着香风飘来:“你觉得凭她自己能拿到那么多角色吗?岭州来的穷丫头,哪有那么多能耐?”


    “她怎么没能耐?艺域那么抠门还能为了她跟风荇打官司,能耐不小呢。你有见过她的泳装照吗?很性感。嗯哼?说不定是金主特供。”


    “她那个圈子,想爬上去确实简单,躺床上就上去了。她这么漂亮,没点那方面的本领确实不行。”


    “你也羡慕了?”


    “嘁,别作践我。”


    沾着口红印的网球在口中有些打滑,祝星亦不得不稍稍扬脖颈,好让球稳稳咬在齿间。


    小羊皮手套的女人捏着马卡龙扔到祝星亦身上,“爬快一点啊,菲欧娜都等急了。”


    两旁围着的人太多了,一只被镶满钻石的牵引绳束着的贵宾犬冲祝星亦吠了两声。


    祝星亦被突如其来的犬吠声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人群中立马出现一阵笑声,那只贵宾犬转了转圈,钻石牵引绳哗啦作响。


    最终跪爬到菲欧娜面前时,祝星亦双手递上口中的湿漉漉的网球,“菲欧娜小姐,对不起。kiki,对不起。”


    博美吠了两声,菲欧娜弯腰把它放下,很快这只博美咬上祝星亦的衣裙撕扯几下,祝星亦保持着笑容,双手捧着网球不敢乱动。


    网球上面有她的口红印和口水,菲欧娜一脸嫌弃地用手绢包起来扔到身后的草坪里。


    “脏死了。晏小姐,我们去聊一聊别的。”菲欧娜从座椅上起身抱着kiki往别处走,晏璟霖冷冷地睨了祝星亦一眼,跟着菲欧娜走去。


    人群如鸟雀般飞散。


    祝星亦支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来。


    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身上,礼服膝盖处已经被磨烂了,一点点血渍渗出来。


    她低头整理下裙子,直起身子时,柳女士提着裙子从她面前走过,一言不发。


    远处飘来菲欧娜零星的对话:“你提携她?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与苏寄欢有牵扯,你能放心?”


    热风拂过淌着水珠的身子,好冷,又好热。


    祝星亦低下头。*


    大理石地面上剩下一行快干了的水渍,像隐在她脊骨处无形的伤疤。


    “祝小姐。”裴女士拿着浴巾匆匆跑过来,她有些心疼地看了祝星亦许久,最终沉默地给祝星亦披上浴巾。


    鸢尾花刺绣的浴巾,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祝星亦捏着浴巾边角咬着牙道谢,“裴女士,谢谢你。”


    裴女士望着祝星亦许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里厅往右边走的一个房间有备用衣服,洗浴间在二楼,你先洗个澡换上衣服,别着凉了。”


    温温热的东西蹿到头顶,祝星亦沉默片刻点点头。


    裴女士转头看了眼人群,那些看客们早就散了,始作俑者们在愉快聊天。


    这个圈子向来如此。


    光鲜亮丽的明星在他们面前是砝码之一,也是衬托他们威严的工具。


    太多语言在舌尖打转,裴女士思虑许久道:“她们对寄欢的事都是道听途说,你跟寄欢关系好,应该能感受到她不是那样的人。”


    祝星亦盯着自己泡得有点发皱的指尖说:“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一直都知道,她很好。”


    裴女士叹道:“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晏璟霖来这里?想要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会受很多委屈。”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向晏璟霖臣服?


    祝星亦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我有我必须做的事,我必须坚持下去。我少走一步,那一天就会晚点到来。我可以等,但苏老师等不了。”


    看祝星亦忽然坚定起来的目光,裴女士没有多说,她拍拍祝星亦的手说:“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寄欢,如果你认为你做的是对的,那就继续做,但我希望你可以保护你自己。”


    “谢谢你,裴女士。”


    裴女士转身融入那片刺眼的金粉之中。


    祝星亦裹着浴巾回望那群人。


    眼睛有点模糊。


    她以为是被太阳刺痛了。


    低头揉一揉,两滴水砸向地面。


    那是她忍了许久的眼泪。


    //


    南城的天际线吞没最后一抹晚霞,祝星亦穿着便装站在阳台处跟白澜打电话。


    明早她会从南城飞回麓城,她要白澜提前去机场等着。


    “星亦,情况还好吧?谈的合作怎么样?”白澜问。


    祝星亦点点头回答:“嗯,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都挺好的。”


    白澜叮嘱祝星亦回来穿厚点,麓城这几天气温直逼零度,飞机落地前要套上厚衣服。


    祝星亦连道了几声好挂断电话。


    玄关处传来声音。


    祝星亦回头看,晏璟霖已经踏入屋子。


    冷冽的身影撕碎了满屋的寂静,身上还沾着宴会上的酒气。


    “晏……”


    祝星亦尚未说出口的问候凝固在唇边,女人裹挟着雪松冷香的手掌已挟风劈下。


    第一记耳光击碎了意识,祝星亦踉跄着往后退,钻石耳坠已经被打掉在地毯上。


    现在屋子里没别的人,祝星亦试图要辩解什么,然而第二掌又快速落下。


    瓷白的肌肤上被犁出一条血线,祝星亦头有些发懵。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身子也歪歪斜斜的,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稳住身子站好。


    直到第六个掌印在脸上绽开,祝星亦的身子终于顺着沙发滑落,乌发散落成凌乱的海藻。


    “我是不是给你笑脸给的太多,让你认不清你是谁了?”晏璟霖掐住她脖子的力道像在拧断天鹅的颈,腕间百达翡丽表盘倒映着肿胀的面容,“我跟她们的合作差点葬送在你身上,这合同真要是谈不下来,你就算卖身也赔不起!”


    祝星亦尝到铁锈味在齿间蔓延,左耳持续嗡鸣如同沉在深海里。


    她蜷起脚尖,指甲深深掐进沙发里,“对不……”


    未尽的颤音被第七记耳光截断,她嘴边的血珠溅到晏璟霖的裙子上,像雪地里突兀的梅。


    想必是解气了,晏璟霖终于放开她,转身站起来。


    祝星亦慌忙爬起来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她抓着衣角坐在沙发上,用头发稍稍盖住自己的脸颊,以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屋子内出现短暂的死寂。


    片刻后,晏璟霖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甩在祝星亦身上,冷硬的声音实在刺骨:“你还要回去拍戏,去医院看一看。《春风》快杀青了?”


    祝星亦忙不迭点头:“是。”


    晏璟霖垂眸盯着沙发上的女人一动不动,旋即,压低声音道:“把钱捡起来。”


    很快,祝星亦沉默地弯下腰把钱捡起来握在手心。


    “我希望你在《孤独诗人》剧组不要给我出什么岔子,如果惹出了什么麻烦,我会让你比今天更疼。”晏璟霖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细密绵长的痛让祝星亦短暂地清醒了些,她握着钱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镜中破碎的倒影让她有些陌生,瓷白的脸上泛着可怖的青紫,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滴落。


    她试着缓缓扯动嘴角微笑,一扯动就是钻心的痛。


    视频通话的邀请铃声响起。


    通话界面跃动苏寄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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