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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妖劫流浪小王子与倒……


    段知微第二天回到食肆的时候,就看到一群黑袍人往食肆里头一坐,见她回来,又都乌泱泱站起来,礼貌朝着她行礼,给她吓了一跳。


    为首的黑袍人拱拱手,用半生不熟的长安话说道:“多谢段娘子对我们少主的救命之恩。”


    她懵了一瞬,被段大娘拉到一旁,把事情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回:


    原来小狼的父亲是伊敏国的王族,生母早逝,小时候因为贪玩跑出去,被路过的胡商拐了,一路拐到长安,伊敏人一路找了过来,终于把他找到了。


    段知微觉得这故事过于天方夜谭,但是看着那群卷发碧眼的黑袍人,又信了几分。


    她小声问道:“小狼在哪儿呢?”


    段大娘:“在灯市玩开心了,回来又给吓到了,回房间睡觉去了。”


    段知微站起来:“那我过去看看他。”


    一群黑袍人哗啦啦要跟着她进去,段知微赶紧道:“你们在这儿太吓人了,赶紧散了吧。”


    黑袍人面面相觑。


    她轻轻打开小狼的房间,他背对着房门,似乎睡得很香,身子一起一伏,段知微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才发现他的枕头被打湿了一片。


    段知微恍然想到了那年初遇小狼,该死的奴隶主鞭子抽在他脊背上,血腥味充斥在奴隶市所间,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掉过眼泪。


    他被段知微带回来,浑身滚烫,瑟缩在角落,段知微煮上一锅粥,他眼睛里都是防备,最后还是饿极了,双手抓着锅边儿,一口气儿喝干了。


    日子渐渐淌过去,小狼跟大家熟悉起来,干活也很卖力,他早上起得很早,第一个跑去劈柴,斧头柄儿把他掌心磨出一层薄茧子来;冬天,他也经常第一个跑到堂屋里去生火,冬日的雪将他的鼻尖儿冻得通红。


    小狼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只记得鞭子抽打下来的剧烈疼痛以及奴隶主凶狠恶毒的模样。到了后来,他开始记起段家食肆里的欢声笑语;记得各色食物散发的扑鼻香气;记得他开始有暖和的衣服穿,有软和的床榻睡,有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食肆屋檐下还有一串小铜铃儿,风过时会轻轻地响。


    段知微叹口气,去拍下他的后背:“小狼,别哭了。”


    他哭得伤心,眼睛红了一圈,一下扑进段大娘怀里:“我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待在食肆里头。”


    段大娘也红了眼眶,两人抱在一起哭得伤心。


    那日风大,刮飞了食肆屋檐的屋瓦,他的房间漏雨,段大娘赶紧跑进来把他护在怀里带走,自己淋了一身的雨。


    小狼喜欢跟着她,听她唱不在调上的、难听的歌谣,他不知道那首歌谣叫什么名字,只敢悄悄起名为《母亲》


    段知微安慰道:“小狼别伤心,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把你带走。”


    她暂时不可能让那些黑袍人把小狼带走,至少要了解一下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再说。


    小狼从段大娘怀里把脑袋抬起来:“是真的吗?”


    段知微拍拍胸膛:“我跟你保证。”


    她让段大娘在这儿陪着,自己出门准备继续跟那群黑袍人交涉,就看到蒲桃抱着金华猫在门口鬼鬼祟祟。


    她看上去很担心:“娘子,小狼真的要走了吗?”


    段知微抚摸一下她的脑袋:“暂时不会走的,你放心。”


    蒲桃松口气,又四处看看:“哎?阿骨上哪儿去了?”


    “许是钻哪儿玩去了吧,你去找找。”


    段知微说完,继续去门前找那群黑袍人交涉。


    全站在门口,生意都没法做了。


    小骨妖心口痛了一小会儿,又好了,它陪着小狼进了房间,那孩子整个脸埋在枕头里哭得伤心,生怕食肆众人不肯再接纳他。


    作为一个很坏很坏的妖怪,看到人族伤心,它应该高兴才对,可当小骨妖看到小狼躲起来偷偷哭时,自己也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极了。


    于是小骨妖决定做些什么让小狼开心的事情。


    三月春风将桃红与新绿一起泼在曲江,自望江亭至晴霄阁,接天的春色层层展开,听闻西坡的花海中藏着几株国色天香的牡丹,小骨妖想去摘几朵,没准小狼就会开心起来。


    它骑了条黑色的小狗,从段家食肆一路奔赴曲江,空气被艳阳蒸腾成了浓稠的三勒浆,它擦擦头上的汗,一头摘进西坡的花海。


    “阿嚏。”浓厚的花粉染在它的鼻尖上,它擦了擦鼻子。


    西坡群花绽放,就是找不到珍贵的牡丹,今天它套了身明黄的襦裙,拎着裙摆在花间狂奔,虫族本就爱黄色,一路追着它跑。


    “哎,打不着。”小骨妖回头挑衅两下,又扭头继续跑,结果一下摔在蓄了水的土坑里,沾了一身泥。


    它在坑里躺了半日,最后终于挣扎起身,擦擦身上的泥土:“笨小狼,都怪你。”


    小骨妖准备回食肆换套衣服,又想着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先把花找到再说,它眼窝里两颗星星变得坚毅起来:


    “不就是几朵破花吗,我不信我找不着。”


    它踩着湿软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往花海深处摸过去。


    一直到暮色初合,小骨妖终于在一堆野花里找到一朵魏紫牡丹,花盘很大,生得妖娆漂亮。


    “这个带回去,大家都会开心的。”它用力把花拔下来,却惹恼了正在采集花蜜的群蜂,被一路追着蛰。


    “疼疼疼。”


    骨头也是有痛感的好吧,它一下滚出花海,怀里的牡丹花却完好无损。


    “赶紧回去吧,太阳都要下山了。”小骨妖抱着花,拍拍身上的泥点子,转身往食肆方向跑去。


    一个网兜突然罩住它,把它提了起来。


    突厥女巫提着网兜,看上去十分愤怒,脸色带着扭曲望它:“阴山骨妖,你究竟在做什么?”


    小骨妖趁机咬在她手指上,女巫吃痛地放了手,它赶忙往食肆方向逃走。


    女巫大怒,她还带了两个突厥士兵一路追赶,很快小骨妖被抓住,在曲江颠簸的黄土地上一路被拖行,脖子上勒了一串施了法术的绳索,怎么也挣扎不开。


    它还死死攥着摔成一半的牡丹花。


    食肆众人已经寻了小骨妖大半日,小狼本就为自己可能要被迫离开食肆而伤心,这会儿一同吃睡的小骨妖不见了,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


    段知微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走了?”


    蒲桃摇摇头:“它听说小狼很伤心,说要去寻些让他高兴起来的东西。”


    小狼哭得更伤心了。


    “怕是迷路了。”段知微拿着小骨妖昨天穿过的襦裙,放到金华猫鼻子底下:“你能找到它吗?”


    金华猫大怒:“你把我当狗啊。”


    “你两还一起在青龙寺喝过酒呢,这么大的交情。”


    金华猫凑近闻了两下,又在地上探了半日,一路到了后门:“从后门出去了。”


    所幸今日仍有灯会,解了宵禁,在沉重夜色笼罩下,众人随着金华猫走走停停,一路走到曲江边上。


    曲江边也是花灯如昼,游人如织,仕女们身上都抹了极其浓郁的香,金华猫的鼻子都不好使了。


    最后还是小狼在西坡边捡到半朵牡丹,花瓣上染了些妖冶的蓝色,金华猫说:“这是妖族的血。”


    “找,一定要找到。”小狼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坚毅的表情,他仍穿着平日里那身普通的寻常衣裳,却突然开始散发出一种压人的气场。


    段知微带着众人回家,那花瓣的蓝色实在是不详,她坐了半日,决定去趟捉妖司。


    明明是半夜,捉妖司却比灯市还要繁忙,各色奇怪的人在里头奔走,很快有个青袍小官把段知微请了进去。


    独孤正背着手站在一幅星图之前,旁边是一个身形很高的男人,长着奇怪的金黄色长发,发尾却是墨玉般油亮的黑。


    段知微却没空打量他,只盯着独孤,手中举起那半枝染血的牡丹道:“律令”


    独孤却伸手打断她,他先让旁边的高大男人下去,而后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什么?”段知微看上去很惊讶。


    独孤重新看向墙上的星图:“长安要变天了,我们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你找的妖怪不会再回来了,你还是早些放弃了吧。”


    “等等”她一头雾水,还想说话,又被侍候在一旁的青袍小官请走。


    花灯如星坠的今夜真热闹,段知微捧着那半朵牡丹花回来,小狼仍旧未睡,食肆的香案上还摞着未收的粗瓷碗,小骨妖喜欢用那个碗来吃饭,并且经常偷拿一块糖糕,跑去给灶房里干活的小狼。


    黑袍人都不在了,被小狼喊去找小骨妖了。


    袁慎己也从灯市下值回来,他才刚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也安慰小狼:“明日我请金吾也去寻一趟只是。”


    袁慎己面色一沉,他想起那狡诈狡猾的突厥人。


    另一边,小骨妖被扔进牢笼里:


    “疼疼疼!你们倒是轻点啊!”它骂骂咧咧地被摔进铁笼,突厥女巫在笼子外居高临下望它:“阴山骨妖,别忘了你的使命。”


    笼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连一小块饴糖都没有,小骨妖在笼子里转了一圈,沮丧地坐下。


    它现在是长安城里最倒霉的妖怪了,可它还是想当个好妖。


    至少,当它又不小心又打翻一碗热汤时,有人会笑着重新给它端上另一碗更甜的汤羹。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长安妖异录被爱酿造……


    变故发生在第二天。


    段知微一夜没睡好,一早被暴雨和春雷惊醒,打开窗户一看,原来是长安变了天。


    原本该泛出鱼肚白的天际现在被浓郁墨色所晕染,万千压城的黑云间几道惨白的电光劈下。


    她赶忙又把窗户关上,可雨实在太大,衣袖还是被暴雨打湿了。


    袁慎己还在沉睡,段知微穿好衣裳出门,狂风差点把她发间的簪子吹落。


    她撑着伞跑到正堂,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一只发了狂的骆驼正好从食肆外跑过,驼铃叮咚响,后面的胡人一边用手压着帽子,一边狂追。


    “别看热闹了,赶紧来帮帮我。”段大娘在正堂封窗,外面的雨泼洒进来,把堂屋弄的都是水。


    又一声惊雷响起,把全家人都炸了起来,幸好袁慎己力气大,轻松将正屋的窗户和门都给封上,把狂风暴雨都拦在了外面。


    今日肯定是不能营业了,段知微默默煮了一锅红枣姜茶,给浑身湿透的大家分了点。


    小狼抱着茶杯缩在角落里,他还在担心失踪的小骨妖。


    段知微安慰他:“这雨实在太大,待雨小了,我们再出门找找。”


    他默默点了点头。


    没有客人,菜肆肉肆也没办法送菜过来,段知微只好煮了几碗面给大家当朝食。


    好不容易封好的大门被“咚咚”敲响,袁慎己去开门,熊猫阿滚穿着个蓑衣抱着个竹篓,浑身都是湿淋淋的。


    “下这么大雨怎么来了?”段知微忙给它递了块苎巾。


    阿滚用爪子朝她拱拱手,把苎巾在大脸上胡乱一擦:“老渔夫说几家食肆定了鱼,非要送来,这天哪儿能让他送啊,我就替他送来了。”


    “不愧是熊猫大侠,行侠仗义,乐于助人。”蒲桃给它一阵吹捧,搞得阿滚不好意思起来,两颊上染了些红晕。


    “好说好说。”它挠挠头,又想起什么,换了一幅严肃表情:“老渔夫说,渭水河面上突然漂了很多死去的鱼,都翻着肚皮浮起,眼睛也红红的,看着可吓人了。”


    又一道惊雷劈下,把熊猫阿滚吓炸了毛。


    段知微隐隐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另一边,小骨妖被刻着诡异符咒的铁链束缚着,它体内的怨念与妖力不受控制的极速翻涌,眼眸中两颗星星也变成痛苦的绛紫色。


    一道鞭子抽在它的脊骨上,它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地牢的潮气阴冷,渗入骨髓,突厥女巫的话语更加冰凉:“妖怪天生下贱,温暖、善意都不属于你,你由怨念而生,使命便是毁了这座城。”


    它的身形开始急速膨胀,小巧骨架也开始如山般极速增高。


    到了第二天,雨终于停了,可天色还是那么阴沉,半空中鸦群在低低盘旋,泛着铁锈色的光。


    整个长安人心惶惶,但是大明宫中对此异相却没有任何表示和说法。


    袁慎己今日本也休沐,却一早儿被人叫走,段知微站在食肆门口,担心地看着天色。


    食肆没有生意、小骨妖也没有找到。


    远方突然平地炸起黄色的尘雾,向着食肆急速奔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那阵雾很快停在食肆门口。


    阿盘警惕捏了个水诀,一下扔在那道尘雾之上。


    很快尘雾消散,藏在雾里的阿雪阿墨被浇了一身水,大声咳嗽起来。


    “阿雪阿墨?你们进城里做什么?”段知微很惊讶。


    阿雪坐在阿墨脑袋上,两只爪子紧紧握着阿墨耳朵,它说话结结


    巴巴起来:


    “不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早晨的终南山脚,天色昏暗,风刮得也很大,阿雪差点被风掀走,阿墨踮着爪子跳起来把它给抓住。


    远处传来野兽的咆哮,阿墨瑟瑟发抖:“是老虎吗?”


    林子里许多树被连根拔起,阿雪道:“笨蛋,什么老虎会拔树啊!”


    那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一只巨大的、有大明宫墙高的怪兽走了过来。


    那是个巨大的骨妖,深陷的眼窝里有血色流淌。


    “骨骨妖?”段知微一惊,她还没反应过来,小狼已经率先往城外方向跑去了。


    “等等我!”她解开腰间蔽膝,很快也追了过去。


    春明门内已经挤了不少百姓,都是出城有事的,全部被守城的金吾卫赶了回来。


    当段知微气喘吁吁跑到春明门的时候,小狼正被一个高大的金吾卫阻止出城,一群伊敏黑袍人围在边上,手上高举圣人亲笔写的通关文牒,搞得金吾卫非常为难。


    段知微赶忙把小狼拉过来,那几个金吾卫都认识她,礼貌朝着她行礼:“夫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金吾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只道一句:“奉旨守城。”


    袁慎己此刻在捉妖司的营帐里头,听到远处妖怪的咆哮声,不免也有一些心惊。


    “放心。”独孤说话很自信,而且不慌不忙:“结界早在一年前就布置好了,它出不来。”


    捉妖司的金铃阵在终南山脚织成了巨大的光网,骨妖在其间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来。


    突厥的狼子野心早就被长安发觉,自他们在凉州阴山炼千万怨恨为骨妖时,长安就大概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那便来个请君入瓮。


    “突厥为了这出,已经筹谋了许久了。”独孤一边结阵一边转头看向袁慎己:“还记得去年上元那个冒充段娘子的女人吗?”


    袁慎己心中一动。


    “突厥的。”独孤说。


    “看样子他们的势力真是层层深入。”袁慎己苦笑。


    “是啊,千金买通了你的后母,冒名顶替段娘子,也不是恋慕你,只是为了偷金吾卫的长安城巡防图,谁知道你没上当,后来你们那个左中郎将倒是上当了,欢欢喜喜的纳了美人为妾,所以他才立刻被圣人调了职。”


    袁慎己摇摇头:“你们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他停顿片刻:“接下来打算要怎么做?”


    “这妖很快便要消散了,告诉你们食肆的人,对一只在怨念中长成的妖怪没有什么好可惜的。”独孤去拿帐上的银剑:“突厥的漏网之鱼就靠你们了。”


    “它不是坏的妖怪。”


    小狼伸出双臂,脸色坚毅挡在寒光闪烁的剑刃前,独孤的一头银发被妖风吹起,他恍惚想起,百年前也有人这么维护过他,挡在他面前,说他不是坏的妖怪。


    独孤把脑中的念头晃开:“小孩,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小狼不肯让。


    远处的骨妖,每根骸骨都被钉上了镇魂灯,眼眶里的鬼火呈现血红色,它浑身满是绿褐色的黏液,那黏液滴落下来,正巧滴在树上。


    青翠的树立刻变黄、枯萎、消散。


    可那些腐蚀性黏液却避开了它的指尖,那里用红绳挂着一只小面具。


    是在灯市,小骨妖因为没有它能带的面具而失落,段知微请师傅当场给它订做了个大小适合的,它很开心,回来睡觉也不肯摘。


    独孤硬了硬心肠,他放弃了用银剑杀死妖怪的方法,只闭上眼睛开始念诀。


    空中的金铃阵开始疯狂作响,骨妖的眼眸里满是痛苦与绝望,它怒吼一声,终南山中更多的妖怪朝着长安城方向冲过来。


    长安城早早被捉妖司的结界所笼罩,妖怪们过不来,只能在阵法里咆哮。


    独孤道:“孽障来的正好,一起受死。”


    那金铃阵响的更加疯狂,结界里一只滴血的鬼车鸟突然化成一阵紫色烟雾,而后是虎妖、鼠妖


    小狼见阻止不了他,只好一下扎进了那金铃阵里,独孤大惊,只来得及给他罩上一层保护罩:“小孩,你在发什么疯,快回来!”


    过了半个时辰,宫中侍卫带着圣人口谕匆匆赶来,对着独孤为难道:“圣人口谕,说剿灭妖怪的事情先缓几个时辰?”


    “为什么?”独孤难以置信。


    伊敏国的人阻止不了小狼,只好去宫中求了圣人,蕞尔小国不足为惧,可偏偏在长安与西域通商的必经之路上。


    何况他们只要求缓几个时辰。


    伊敏国使臣去完宫中,又匆匆过来,将一只镶嵌无数奇珍的金刚杵放到小狼手中:“这是我国秘宝,可布下净化阵法,削弱妖怪的力量。”


    小狼郑重接过,对着使臣行了一礼。


    “等等,还有我们呢!”熊猫阿滚穿着它的披风而来,手上提着一根粗壮的翠绿竹竿:“我们来帮你。”


    后面乌泱泱跟了一群妖怪,终南山上的狐狸姐弟、风华绝代的花妖、白蘑菇掌柜和小平果、画妖珍珍,还有跟随南严寺主持而来的一群青蛙


    众妖都冲进了法阵里。


    熊猫大侠当仁不让,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它的跑跳而颤动,一只凶恶的虎妖朝着它跑来。


    “嘚!妖怪,看棒!”阿滚举着碗口粗的竹竿一下砸过去,爪子却滑了一下,竹竿瞬间飞出去,围着虎妖转了几圈,而后“咔嚓”一声戳进泥土里。


    阿滚本人则跟个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滚,肚皮朝上露出黑白绒毛,四只爪子在空中乱蹬:“谁来救救我!”


    胡娘子略微无语地甩了下袖子把老虎迷晕,而后把它扶起来,阿滚喘着粗气道谢。


    小狼拎着金刚杵跑到骨妖面前,在它周边画个圈,而后着急抬头看它:“阿骨,醒醒啊。”


    净化阵倒是有些作用,骨妖不再嘶吼,只在圈里怔怔看他。


    躲在山林里的突厥一行人很快被袁慎己带领的金吾卫捉住,为首的突厥女巫趁其不备,掏出骨笛吹了一声。


    安静下来的骨妖又如蛇般扭动起来,胸腔里传来百鬼哭嚎的声响。


    它不肯伤害小狼,只把发颤的指骨狠狠插入地上。


    段知微在食肆煮好一碗小骨妖最爱的玩月羹  ,放进食车里,食车上盖着的蓝布被热气蒸湿。


    蒲桃要来帮她推,被她拉走:“那里很危险,不准来!”


    阿盘脸上又隐隐冒出些水纹,她护着段知微往前走,一只滴血的鬼车鸟冲她过来,被阿盘的水诀冲了很远。


    蒲桃绕过了段大娘的看守,也偷跑了过来,帮她们扶住食车往前推。


    “蒲桃听话,赶紧回去。”


    又一只鱼怪从溪水里跳出来,红着双眼凶狠地扑过来。


    阿盘正跟鬼车鸟纠缠,来不及护她,一道金光亮起来,把鱼吓回了水里。


    三人的眼睛也被金光一晃,缓了好一会儿。


    再睁开眼睛时,一只完整的铜镜闪着熠熠的光,光彩夺目站在食车上。


    “是铜镜!”大家都很惊喜。


    “嘻嘻,我回来了。”它叉着腰,看上去很得意,整个镜子焕然一新,只是还是那么话痨:“我碎了以后感觉这个魂在空中飘着,然后我的主人赶来接我,说我功德圆满了,我跟他去了一个特别美的花园,里头好多人,我天天跟许多人在聊天”


    它兴奋吧啦吧啦一通,直到远处一声咆哮打断了它。


    “我护着你们过去。”铜镜坚定的说。


    骨妖开始发狂,一阵黑色的尘雾涌过来,那只巨大的爪子一下扑向推着食车过来的段知微一行人。


    却突然悬在她们头顶三寸的地方。


    不是捉妖司的金铃阵起了作用,也不是小狼画的净化圈的功劳。


    它闻到一阵熟悉的甜香。


    食车已经被震碎了几块,几人却死死护住里头一瓮玩月羹,混着桂花蜜的甜香。


    趁着它愣神,小狼一把夺过段知微手上的玩月羹,踩着骨妖的根节往上爬。


    他被骨妖重重摔下,但是还好,熊猫阿滚飞速跑来,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垫住他。


    再一次爬上,又被摔下,这回是段知微几个人接住了他。


    “你放心,我们会接住你的。”段知微温柔道。


    又一次被摔下,这回是阿盘捏的水诀轻柔的包裹住他。


    小狼一边哭一边往上爬:“我们约好上巳节要一起去曲江赏花,段娘子还说要教你做桃花糕,你快醒过来啊阿骨。”


    骨妖喉间的低吟减弱了。


    突厥留下的咒印仍旧在它的妖核中跳动,千万个声音在它耳边喊“杀了他们”。


    但是骨妖混沌的意识中,开始出现长安的灯火、众人的笑脸,它觉得剧烈的痛苦在减弱。


    那些被咒文剿灭的温暖记忆重新拼凑起来:


    与大家围坐一起吃菌菇拌面,青龙寺赏樱花,它在食案上和金华猫一起跳舞。


    特地给它订做的面具戴在脸上。


    “阿骨真漂亮。”大家笑着说。


    小骨妖系着段大娘特意给它裁的花布围裙,在灶台费力的往锅里倒桂花蜜,当它吃上这口香甜顺滑的玩月羹时,幸福地笑开了花。


    小狼说,玩月羹是人族表达思念与团聚的甜食。所以它才这么喜欢。


    混着眼泪的玩月羹终于顺着骨妖的嘴淌进了它的妖核里。


    当最后一枚镇魂钉裂开以后,骨妖的身体在轰鸣中缩小,周身的光芒化作片片星雨飞扬。


    焦黑的小骨妖蜷缩在土堆里,脊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小狼蹲下身,帮它擦去身上血污,而后小心把它抱起来。


    大家都凑过来递上药膏、取暖的布帛。


    “赶紧给它上点药吧,妖怪也会痛的。”段知微道。


    小骨妖虚弱开口,声音带着些哭腔:“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众人赶紧说。


    它躺着小狼怀里,慢慢扭头看向食车。


    “还要再来一碗吗?”段知微关切问道。


    “这个玩月羹”它慢慢说着话,大家紧张看它。


    “把盐当成了糖了吧太咸了”说完,它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长安上空的乌云开始消散,第一缕晨曦透过黑雾吻住终南山的山尖,四野草木蔓发,曲江池浮起了万点碎金。


    段知微拍拍小狼肩膀:


    “走吧,我们回家。”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春日游(大结局……


    朝阳漫过青石板,粉色的晚樱飘散在天幕间,今日长安是个大晴天,段家食肆又重新升起袅袅炊烟。


    新出炉的盐焗鸡呈现通透的琥珀色,鸡肉因为高温焗制而微微皱缩,混合粗盐的肉香极其霸道,这鸡段知微用栀子水泡了一宿,香气特殊,别家仿都仿不出来,因此食肆门口整日都大排长龙。


    段知微注意到好几次,有捉妖司的人混在食客里排队。那些人基本都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所以很好认。


    不过盐焗鸡还是当场吃好吃,将砂纸剥离的一瞬间,鸡肉在密闭空间里闷出浓缩的咸香,粗盐将鸡皮焗的酥脆,但是咬一口,丝滑与丰腴便在舌尖化开,里头的鸡肉鲜嫩紧实,带着葱姜油香的汁水四溢出来。


    如果打包带走的话,鸡皮不会那么酥脆,里头鸡肉的汁水也会在途中收干,美味大打折扣。


    或许是基于这个考虑,因此捉妖司首座独孤律令只好亲自带着他的随从来了食肆。


    秉着“为食客服务”的原则,段知微还是跟往常一样接待了他,只是小孩子藏不住事,小狼蒲桃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小狼,赶忙把坐在食案上吃甜糕的小骨妖抱起来,而后警惕的瞪他。


    小骨妖身上几处骨头都有些裂痕,浑身都被赵郎中缠了几圈厚实绷带,脑袋包得滚圆,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连走路都不稳,它好不容易拎了块甜糕刚要吃,整个人就被小狼抱起,甜糕掉在地上。


    它还有些失落。


    段知微把鸡放在他面前,扭头道:“小狼,不可对客人无理。”


    独孤看上去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他旁边那位高大的金发护卫一脸忧愁的盯着食案上的鸡。


    这盐焗鸡卖的极好,肉肆很快又送来一车,那护卫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开口道:“这位娘子,这一车鸡我可以买走吗?”


    段知微愣了愣:“可我还没煮呢。”


    “无妨。”他看上去颇为诚恳:“这些鸡死得凄惨,我想给他们超度一下,而后风光大葬。”


    喧嚣的食肆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像看痴人一样看他,而他仍然坚持:“可以吗?”


    “不可以。”独孤又撕下一块鸡肉:“你不要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提议被拒绝,他继续忧愁的看桌上那只被拆分的差不多的鸡。


    独孤慢条斯理把鸡吃完,而后又把目光重新看向小骨妖。


    它包裹成个小木乃伊,眨巴两下眼睛,又扭头把圆圆脑袋塞进小狼怀里,瑟瑟发抖起来。


    在小狼要开始发脾气之前,独孤慢悠悠道:


    “你们想不想让这个小妖怪的妖核不再混沌,还能化成人形?”


    “真的吗?”众人眼睛亮起来,金华猫正鬼鬼祟祟躲在灶房的鬼脸瓮里偷吃腌制小鱼干,闻言顶着一脸鱼汁就跑出来:“那我呢,我呢?”


    独孤赶忙提起衣角避开它的进攻:“你还早,没有你的事儿。”


    他的建议听上去有一些离谱,但毕竟是捉妖司首座的建议,段知微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勉强试试。


    满街绯红的樱花飘落,段家食肆的食案被挪到樱花树下,小骨妖蜷缩在食案中间,仰头看一会儿花,又看看围绕在它身边的食肆众人。


    蒲桃抱着一盆樱花花瓣,略感为难,悄悄问段知微:“这样真的可以吗?”


    段知微手上的甜羹也正升腾着袅袅热气:“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们就试试吧。”


    剩下的人,段大娘、袁慎己、阿盘、小狼、金华和璃波,大家手上都拿着各色乐器,鼓、琵琶等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怀疑的神色。


    段知微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开始吧,蒲桃,撒花。”


    蒲桃应了一声,立刻扬了手中的木盆,千瓣粉樱簌簌落下,其他人则拨响了手中的乐器。


    没人学过乐器,因此从众人指尖泻出的音乐并不是很好听,只勉强听出个曲调来。


    小骨妖裹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不明所以地坐着,它听到音乐,突然站起来,踮起脚尖随着音乐跳起舞来。


    裹成棍状的小腿支撑不住,它跌跌撞撞的跳着。


    “对了,跳得真好!腰肢要像杨柳枝那样扭动。”段大娘拍拍手,鼓励它。


    得到众人的鼓励,它扭得更带劲了,春日暖阳打在它身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段知微趁机将小骨妖最爱的甜羹摆到了它的面前。


    就在这一霎那,那些细碎光斑突然如同落雪一般快速覆盖住小骨妖,光斑凝成一个圆圆的光茧,裹着小骨妖升到半空中。


    万千樱花从食案上重新飞起来,随着光茧旋成粉色的


    云朵。


    “看上去好温暖。”段知微想。


    良久,光茧裂开了一条缝,一双藕节似的粉嫩胳膊先探出来,而后是乌黑的头发,胖胖的身子


    一个拇指高的小娘子从光茧里头出来,胖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身上套一件樱粉色襦裙。


    她好奇走出来,看看你又看看他,而后跌跌撞撞走到甜羹那里,一气儿喝干了,说好甜。


    小狼掉着眼泪,小心的把小骨妖抱进怀里,她抬手帮他擦擦眼泪:“小狼不哭。”


    而后又笑着对众人道:“大家,阿骨回来啦!”


    段大娘背过身擦擦眼睛,段知微笑着把灯会时候给它做的小面具重新套在她头上,那小面具的红绳终于不再系着白骨,而是系在一个拇指姑娘的身上。


    “欢迎回来,阿骨。”


    白骨化为温暖人形,妖核净化成滚烫的、跳动的心脏。对于小骨妖而言,坏人的怨恨为其炼出森森白骨,但是爱让她重新酿出血肉来。


    为了欢迎阿骨的回归,食肆众人在段大娘的带领下又去一趟大慈恩寺,说是要向佛祖表示感谢。


    对此铜镜表示大力赞同,它短暂归来,比之前更加话唠了,偶尔来食肆住着,大部分时候在寺庙里,又是给和尚们讲经,又是给香客们讲变文,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食肆的马车后面,伊敏那群黑袍人仍旧跟着,他们的车镶着祖母绿和贝母,衬托的食肆的车更加破旧。


    小狼还是不愿意跟他们回去,使者送信回了国,小狼的阿耶—伊敏王的弟弟立刻启程赶了过来,既然孩子不愿意回去,他便来长安定居,如今已经在路上。为了确保小狼的安全,他走到哪儿,黑袍人就跟到哪儿。


    段知微撩开帘子看一眼后面伊敏人华丽的香车,大大叹口气,段大娘摸摸小狼的头:“没想到小狼家这么富有,回头让你阿耶给我们盘个西市大酒楼下来。”


    她开玩笑道。小狼没听出是玩笑话,他用力点了点头。


    在大慈恩寺,段知微一行人还遇到了杜有容。


    好久没见到她,她看上去红光满脸。


    段大娘笑着说:“气色这样好,看来在裴家过得不错。”


    杜有容笑得比大娘还高兴:“没有,我和离了。”


    众人大惊失色。


    与众人失色的脸相比,她的笑容如同三春艳阳一般灿烂:“裴君人很好,只是裴家规矩太多,我过得实在不痛快。”


    她顿了顿:“今日来祈福,是为了祈求出行顺遂的,明日我便动身去扬州、鄂州等地。人生如此漫长,我也要去领略一下天下的美景。”


    段知微一脸崇拜加羡慕地跟她告别。


    待上完香,众人分散开来,各自在寺院里散步。


    已是暮春初夏,整个长安城都弥漫着清透的翠色,玄奘法师亲手栽种的娑罗树在大雁塔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舒展开新叶来。


    段知微在阴影下等着,还能远远听到铜镜兴奋的声音:“各位香客,这里便是玄奘大师当年译经的地方”


    她抬头望望大雁塔,几层飞檐逐层收束,如千重莲花次第绽放。


    这让段知微想起刚来长安时,她缩在通义坊的角落炸肉,抬头看一眼坊墙外的飞檐翘角,只觉得人生灰暗,满心绝望。


    可她现在的心境变了,这个长安她有了亲人、爱人、朋友,变得温暖起来。


    袁慎己刚从小沙弥那讨到一囊水,回来就见她看着透亮的日光在笑,明媚又动人,跟长安的初夏一般。


    他去牵她的手,挑一块阴凉地坐下:“太阳这么毒,别晒着你。”


    清风揉碎阳光,斑驳光影从树上洒下,栀子花香在风中翻涌,这风轻盈又温暖,段知微觉得很舒服,她安心闭上眼睛。


    她觉得跟袁慎己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也很舒适,四周那么安静,她疑心是神明随手捏了片陶,掺入水的波光,揉进花的影子,再加一把初夏暖阳与两缕清风,信手捏成了长安的穹顶,而穹顶之下,只有她和袁慎己在独坐。


    袁慎己踌躇片刻,还是开口了。


    他因为捉拿突厥人有功,被圣人一通夸赞,赏了一箱子布帛,不日便要赐下,他想跟段知微商量,这些绢帛全部送给在与突厥征战中牺牲的、战士们的遗孀与孩子。


    段知微大力赞成,并表示看上他,就是因为他虽然长得凶狠,但是心地善良。


    “我就说你成天顶着凶神恶煞的一张脸,怎么会有凉州的姑娘不惜冒名顶替也要嫁给你?原来是突厥细作,那就说得通了。”


    她想趁机给他洗脑:“你看只有我爱你的灵魂。”


    又一阵暖风拂过,袁慎己笑着帮她理一下鬓边碎发:“我也爱你。”


    几个月后,段家食肆又经过了扩张与装修,成了宣阳坊最大的食肆。


    各路人马都来恭贺,段知微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裳,脸上的笑意都掩饰不住。


    段大娘更是穿了一身艳红衣裳,鬓边戴朵魏紫,整个人看上去都红通通的。


    李衡随着陈桂芳来道贺,陈桂芳卷卷衣袖去灶房帮忙,顺便拉着这位大理寺少卿去后院帮忙劈柴。


    甄回、苏莯一大早就来占了个好位置,说要第一个品尝到新的菜式,阿盘和璃波在后院指挥食肆新雇了不少人,她们无须再忙得脚不沾地了。


    小狼是拉着他有钱的阿耶一起来的,他穿了身挂满各色珠宝的丑衣服就要钻进灶房帮忙,被段大娘赶出来:“这可使不得,别糟蹋了这么贵的衣裳,这红宝石好看小狼摘一个给我吧。”


    金华猫正在小杏花怀里被大力揉搓,阿骨站在它头上跳舞哄杏花,把杏花逗得哈哈大笑。


    食肆扩张的够大,一半给寻常食客,另一半给了妖怪顾客,主要是上回白蘑菇掌柜又乔装过来,木头脑袋又掉在地上,把寻常食客吓得没给钱就跑了。


    它只好在段家食肆白打了几天工。


    捉妖司时不时来转转,想捉几个坏妖怪提提业绩,结果来的都是好妖,还被熊猫阿滚拉着喝酒,只能又悻悻走了。


    袁慎己夜里刚下值,今日休沐,也想进灶房帮忙,被段知微赶出来:“你是帮忙吗,你那是添乱,去后院跟李衡一起劈柴去”


    袁慎己乖乖走了。


    阿盘见蒸笼的雾气升腾的差不多了,出门喊段知微:“第一笼翡翠包子好了。”


    “来了。”段知微应一声闪身进了灶房。


    春日甜糕蒸软甜香,撒上花瓣便成了曲江。


    槐叶冷淘伴着蝉鸣,带来美味与清凉。


    玩月羹里藏着月亮,月里有花蜜隐藏。


    滚烫羊汤炖浓了暮色,如同终南山顶的雪霜。


    当你踏入段家食肆时,幸福一定会跟着第一笼蒸烟一起抵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