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他爹死了


    车开到一半宁安发现不是去秦教授的家。


    秦致知将宁翼的听训课调到早上十点过, 随着康复训练的深入,听训课程的作用逐渐不大,很多时候都是秦致知带着宁翼一起玩耍,中午的时候秦致知将孩子送回家, 或者秦教授两口子过来接, 颇有点接送孩子上放学的感觉。


    老两口跟宁翼相处得像亲祖孙, 再冷漠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


    何况宁翼只是听损造成的孤僻偏执。


    有时候宁安接走宁翼的时候, 宁翼黑沉沉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两位老人。


    宁安觉得他是想再留下来玩一会儿的。


    他对宁翼的这种改变感到欣喜,也对接下来的心理咨询有了几分信心。


    “姜总已经将孩子接回去。”赵凡说道。


    宁安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清楚姜野为什么会突然跑过去接孩子。


    一想到姜野会强势无礼地对待两位老人, 久违的无力感再次爬上心头。


    他有些慌乱的翻出手机, 发现赵教授半个小时前给他打过电话。


    那时候他跟荣幸谈事情关了静音。


    赵教授慈爱的声音很快传过来,没有宁安预料的惊慌, 宁安微不可察松开一口气。


    赵教授他们认得姜野, 但是贸然接走孩子, 两位老人也不会将孩子交给他。


    “我们问过小翼, 小翼愿意跟他走,这件事我们没有告知你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赵教授有些歉意, 主要人来得太突然,随行的助理拎来很多礼物, 姜野给他们的感觉也很谦逊有礼, 跟电视里醉心事业冷冰冰的形象大相径庭, 也不像秦致知抱怨的土匪形象。


    但他们还是给宁安拨去电话, 可惜没有接通。


    一堆人气氛尴尬地处在屋子里,姜野哪怕表现得再有礼,毕竟上位者得气势不容忽视。


    在两位老人不自在起来前,姜野将宁翼抱起来。


    “我们明天再来爷爷奶奶家玩。”


    宁翼居然没有拒绝, 转头望向自己的书包。


    姜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拎起书包,小金毛从里面掉出来。


    他似乎盯着那只旧得快要烂掉的小金毛好一会儿,收起脸上的笑意捡起来塞进宁翼的怀里。


    宁翼看了眼小金毛,冲两位教授挥了挥手。


    两人相处得很自然,走得也太快,弄得老两口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姜野才是宁翼的父亲。


    他们倒像是宁翼的外公外婆。


    听到两位老人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被姜野说难听的话。


    宁安彻底放下心,“礼物您就收下。”


    赵教授连忙说,“太贵重了,不太合适。”


    都是燕窝虫草什么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宁安知道姜野那尿性,雪中送炭是不会的,特别会锦上添花夹着金疙瘩,砸得人生疼。


    “他也没出过什么力,给孩子的爷爷奶奶送点东西应该的。”


    挂掉电话,宁安脸上后知后觉地烧起来。


    感觉最后那句话特像个怨气深重的被抛弃的女人说出来的。


    他有些不安地扫了眼赵凡。


    赵凡的话比季衍还少,接触这么久,其实他发现季衍并非冷漠,只是刻板认真,有些像不通俗务的高智商理工生,赵凡没有季衍那么冷冰冰,可能经历造就其沉稳的个性,除了初期会让人感到紧张,后面很多时候都不太留意到他这个人。


    点绛唇的员工爱点咖啡。


    他们也给赵凡点。


    经常遇见点单的人扬声问:宁安,今天赵队长来了没?


    一扭头,人就站在角落里。


    怪尴尬的。


    他不拒绝大家的咖啡,但是也没见他喝过,但过了会儿就见他拿着空掉的杯子走向垃圾桶。


    点绛唇青年人多,一些外向的年轻人还向他请教怎么健身。


    有次宁安去厕所,在过道上看见他正捏着人家的肱二头肌。


    还有一次宁安差点摔倒,他牵着宁翼,足下还有几步台阶,就这么突然的腿软,人直直超前栽去,如果真的摔下去,他跟孩子都会伤得不轻,那个瞬间,宁安本能拉紧宁翼的手,殊不知这种下意识行为会让两人受更重的伤。


    两只大手伸过来,从后面一左一右拎住父子俩。


    像拎小鸡似的,轻松解决危机。


    宁安吓得够呛,额头冒出冷汗,一边说谢谢,一边查看宁翼的情况。


    赵凡皱着眉头看了宁安一眼,等两人安抚好彼此才开口,“下次再遇见这种突发危机,记得松开手。”


    那么笨拙的宁安就不会牵累孩子。


    之后宁安坐在后座仔细琢磨这句话,明白了赵凡的好意。


    倒是宁翼那个孩子,几乎不理人的小酷哥,进屋前罕见地冲赵凡挥挥手表达再见的含义。


    赵凡扫了眼后视镜里焦躁不安的宁安。


    他手下一些得用的人被姜野调到其他地方。


    做的事情可能是后座那个男人抠破脑袋都想象不出的危险事情。


    作为队长的他却只需要负责父子俩的安全。


    看着大材小用,但很明显父子俩在姜野心中颇重。


    他不管外人怎么看待这段感情纠纷,也不管姜野表现出来的冷漠不耐的根源。


    他只知道这对父子出了什么问题,他跟他的队员就不用混了,他们不想再回到闷热潮湿,满是虫蚁瘟疫的雨林里,也不想在地表温度超过70度的沙漠里艰难寻找水源。


    所以,姜野不可能对那个孩子做出什么危险举止。


    “宁翼跟着姜总会比较安全。”


    比跟着你。


    赵凡想表达这个意思。


    然后他看见后视镜里的宁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焦虑的情绪更加严重。


    在赵凡比过去提前二十分钟抵达停车场后。


    车辆尚未停稳,宁安已经冲出去。


    宁安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野单手抱着宁翼,正在炉火旁煮什么东西。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


    虽然姜野抱过宁翼几次,但都是为了威胁宁安或者戏弄宁安。


    宝贝儿子在自己手里,宁安既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眼睛含着眼泪,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来,但最后都会咽回去。


    姜野觉得有趣,但很快又食之无味。


    后来就不碰宁翼。


    更诡异的是,宁翼虽然没有抗拒,但是皱着眉头,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近距离的姜野。


    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


    姜野似乎被这个眼神盯得有些不耐,偏过头也盯着宁翼。


    两个人默不作声,一大一小,几乎有着高度相似的侧脸轮廓,就这么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任由灶台上的小锅扑腾着热气腾腾的牛奶。


    宁安赶紧走过去关掉火。


    宁翼先放弃对视,倒不是放弃,显然他更在意宁安。


    他朝宁安伸出手,希望被宁安接回去。


    宁安伸了下爪子又缩回去,心脏一下接一下激烈的跳动起来。


    姜野还盯着宁翼,微微蹙起的眉头让宁安以为他看出些什么。


    “姜,姜野……”


    姜野这才望向宁安,依旧没有把孩子给他的意思,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他真的很讨厌,还有他挺沉的,是不是该减肥了。”


    宁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野,“他才四十斤。”


    姜野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很轻吗?”


    宁安一脸认真,“他身高一米二,但是体重才四十,医生说他偏轻了。”


    姜野端起奶锅嗤笑,“你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牛奶倒进杯子发出淅沥声响,“他爹死了。”


    姜野将杯子推过来,“让他喝,你刚才说什么?”


    宁安不知道姜野发什么神经,将宁翼接过来,“马上要吃晚饭,牛奶坏胃口,晚上再喝。”


    父子俩手牵手走向盥洗室,保育员已经准备好洗手洗脸的东西,笑着牵过宁翼。


    宁翼回头看了眼姜野。


    姜野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眯起眼睛,他觉得野种刚才在嘲笑他。


    宁安出来时姜野已经不见身影。


    岛台上放着喝了一口的牛奶。


    宁安将杯子拿到水池正要冲洗,朱姨抢过宁安手里的杯子,“晚饭马上就好,宁先生先去洗个澡,或者给姜先生泡杯白茶,这段时间姜先生很忙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多陪陪他。”


    朱姨性格本分老实,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男人要像夫妻那样生活在一起,但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她是知道的。


    宁安礼貌地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然后进了书房很久都不出来。


    朱姨摇摇头不敢多言。


    她觉得宁先生是个和善人,但是一对上姜先生那脾气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软和劲。


    姜先生都不计较他有个儿子,但宁先生对姜先生没有半分真心。


    老话说得好,强按的牛头不喝水。


    宁安坐在电脑前发呆,他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对。


    以往对于这段关系,他更多的是躲避和疲惫,很多精力时间都用在宁翼康复和蒲公英的事情上,穷人哪有资格谈情说爱这是真实的,所以当姜野一遍遍追着过去不放时,他的态度都是敷衍和冷漠的,只想快点将姜野糊弄过去,只有实在戳到他的痛处才会反抗一下。


    随着宁翼的康复和蒲公英走出困境。


    很多逃避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不面对的理由。


    过去的事情先抛开不谈,他察觉到自己在如今相对宽松的环境里居然有了怨怼的情绪。


    可能是长期对姜野行径的失望,可能是发现姜野对六年前的事情毫无歉意,也可能是明明遇见白清远这么好的人,却依旧跟他保持畸形关系的恶心感。


    宁安对此时的自己有些失望。


    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起一瞬,姜野说不会放走他们是在跟白清远约会之前。


    如今他们约会频繁,是不是证明姜野并非不能改变。


    因为遇见一个值得的人,姜野是不是也想要一段新的、良性的关系?


    如果他好好跟姜野谈,姜野是不是也能心平气和地放他们走,只要他还掉那个两百万,还有那个不明所以的五十万。


    宁安感到心里一阵揪痛,他明明就没有拿呀!


    所以他也会委屈,也会心生怨怼。


    不过没关系的,只要他放下这一切的委屈和不甘。


    他们父子俩是可以离开泥潭的。


    只是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姜野推门进来,“清远来了,吃完饭后我要跟他出去谈些事情。”


    浅琥珀色的瞳孔轻轻颤动,宁安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姜野,“好。”


    姜野顿了顿,他不是来报备的,他不需要向宁安报备什么。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宁安知道。


    他不清楚宁安会是个什么反应,大抵是不会闹的。


    因为他知道宁安把他排在人生的夹缝里。


    不过无所谓,只要宁安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就行。


    他们还要一起生活很久,久到弄清楚宁安为什么要生下宁翼,怎么生的,以及为什么要为了宁翼帮助他的父亲,他快要疯了,这些问题弄得他整夜都睡不着觉,却又能枕着宁安的体香沉入混沌。


    所以,他要先扫除一切障碍。


    然后就有时间和精力慢慢坐下来,磨到宁安向他吐露真言。


    即便到时候宁安告诉他,他就是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放弃他。


    姜野也不在意。


    反正他要宁安用一生偿还。


    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进来,看见宁安清瘦的背影孤独地趴在桌子上时。


    他不由自主说出上面的话。


    “这么乖!”


    姜野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走过来站在宁安身旁,孤独的台灯将两个人的世界缩小到很近很近。


    宁安抬起头看着高大的姜野。


    墙上的影子,一个笼罩着另一个。


    “那你早点回来。”


    姜野似乎笑了一下,俯身吻住宁安的嘴唇。


    宁安眼底闪过厌恶的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时,白清远正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跟宁翼说,“好多好吃的,小翼你一定要多吃点。”


    宁翼无动于衷,眼睛扫过桌面上的饭菜,大部分都是宁安喜欢吃的。


    紧绷着的小脸松弛起来。


    白清远冲宁安打招呼,宁安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对方,沉默地坐在宁翼身旁。


    白清远扫过宁安的嘴唇,很红润,甚至嘴角有个不太明显的咬痕。


    第82章 第 82 章 不是吵架就是在床上打架……


    饭桌上的氛围还算轻松。


    白清远聊了几句在国外读书的事情, 见姜野兴趣不大,提了提白蓉并购案的进展。


    姜野的话明显多起来。


    等聊得差不多,白清远突然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安,“脑袋都要听大了, 我的修养几次三番想站起来捂住他的嘴, 宁安你性格真好, 都不嫌烦。”


    宁安替宁翼舀了一碗汤, 拨弄着汤勺搅合着乳白色的汤汁,“我听不懂的。”


    白清远似乎没看出来宁安几乎为零的交谈欲望, “那你们平日都聊什么?”


    什么都不聊, 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床上打架。


    宁安手里的动作微顿, 他跟谢涿混得太久,脑子里已经没有正经玩意儿。


    他有些抱歉地冲白清远笑笑, “我先带小翼去洗澡。”


    等父子俩离开, 白清远冲姜野挑眉, “你跟他处得怎么样?”


    那个他指宁翼。


    姜野若想跟宁安好好相处, 先要改变对宁翼的态度。


    白清远不清楚姜野有没有听进去他的建议,应该是没有, 换作是他也无法接受曾经的恋人在恋爱期搞出一个孩子,他跟曹文生的看法不一样, 并不觉得两人谈过。


    如果没猜错, 机车后座上的人就是宁安。


    他们或许互生好感, 但真正的恋人关系并非如此。


    姜野回味着那个吻, 点燃一支烟,“小东西有些沉,胳膊现在都有些酸,宁安说他才四十斤。”


    白清远的眼神暗了暗。


    建议姜野对宁翼好点, 他是真心的。


    但真的看见姜野改变时,白清远发现自己心里并不开心。


    年少时的情愫很难忘却,所以兜兜转转,在听说姜野回国时,一直关注着姜野的他立马排除万难跟着回国,他预感到姜野要做什么,也知道姜野为了这一天做了很多年的准备,可以说万无一失。


    但是他还是希望姜野有一天陷入困境,需要帮助时,站在姜野身边的人是他。


    姜野灭掉烟起身穿风衣,做戏做全套。


    哪有约会还穿西服的。


    “走吧!”


    白清远很快高兴地跟上去,走到门廊位置停下来替姜野理了理风衣的领口,“你告诉他了吗?”


    姜野正要开口,远处磨砂玻璃上滑过一个人影。


    他索性抬起头让白清远更方便整理,压低声音,“到时候再说。”


    白清远无奈地笑,“小心他到时候不理你。”


    姜野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他不相信宁安什么都没察觉。


    两人例行去了清吧‘约会’,那里氛围不错,昏暗的光线,拥挤的座位,四周都是热恋中的情侣,当察觉到几道不太明显的亮光闪起后,白清远单手托腮靠近姜野,“成了。”


    姜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心里牵挂着什么,垂眸望着桌面上的烛火。


    “他们太慢了。”


    “媒体有顾虑,姜总的人也盯着,不然早找人帮拍。”


    姜野的身份不提,白清远家虽在海外,但早些年白清远的爷爷也是声名显赫的人。


    老爷子至今身体康健,时不时就有人登门拜访。


    两人同为男性,媒体要爆光这段恋情会有诸多不便。


    但肯定不愿错过这波流量。


    更何况小姜总归国后一直没有绯闻,这要是发出去还不知会掀起何种风波。


    接下来两人还要去趟酒店。


    待够一个小时就能各自回家。


    但姜野改变主意,他要回家。


    白清远想了想说道,“那也行,我再去你家玩一两个小时,反正你家多的是房间,最好住一晚,估计明天的新闻会劲爆很多。”


    暮光的私密性很强,记者顶多蹲在外面偷拍。


    白清远只需要明天出小区时露个脸,媒体就敢报道两人已经同居。


    这对姜野来说计划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姜野却皱起眉头,“不方便,待会儿你在车里坐够时间就回去,车你先拿去开。”


    白清远闻言捶了姜野一拳,“你会不会太过分了,这么冷的天让我在地下车库待一个小时。”


    姜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忍不住笑起来,“我给你出油费,空调管够。”


    语气里带着年少时才有的漫不经心和玩笑。


    白清远一时看呆住。


    又在姜野望过来笑着说,“真的不告诉曹文生?他现在急得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姜野便说,“他是个大嘴巴。”


    两人又聊了几句起身离开。


    起身时白清远牵住姜野的手,姜野顿了一下没有抽开。


    姜野没有让白清远一个人待地下车库,两人刷了电梯又回到家。


    家里很安静,除去走廊里亮着地灯,只有客厅的天花板晃动着池影。


    “安保他们不在吗?”白清远疑惑。


    “他们住下面。”为了安全姜野把下面全部买下来,有些楼层有住户,说动他们没有费太大周折,季衍以公司职员的个人名义购入,再费了些人情让搬走的住户保密。


    白清远的眸光又暗淡了些,他以为宁安只算得上有些‘特殊’的床伴。


    他见宁安的次数不多,也没发现姜野对宁安有多好。


    甚至算得上冷漠和不耐。


    但他又察觉到不同。


    那种不甘和酸涩再次爬上心头,上一次这样还是看见宁安坐在姜野的身后。


    姜野朝里走,他想知道宁安有没有等着他。


    突然白清远拉住姜野。


    “野哥,我后悔了。”


    姜野不解地看着白清远。


    “我不满足于只跟你订婚。”


    姜野皱起眉头,白清远提出帮他前,他已经准备好另一套方案,只是需要些时间,但是他等不及,那次跟宁安坦言后,他有种抓不住宁安的感觉,虽然宁安并没有做什么,跟往日一样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送宁翼去听训,再去点绛唇上班,又在他回家前做好他爱吃的鱼粥。


    就连晚上的床事,宁安似乎都比往日更配合。


    但姜野心中的恐慌与日俱增。


    或许是宁安的那句:我真的没有拿钱。


    又或许是宁安望过来几近破碎的眼神。


    如果宁安既没有去警局报案,也没有向记者爆料,更没有拿走钱。


    他为什么要帮助姜兴修。


    季衍说井正存在很大的嫌疑。


    但宁安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脑子有胆量,他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


    他身后还有一个强势的高敏。


    哪怕是姜兴修出面,也无法威胁一个人说出那样的话。


    【姜野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逼迫我发生了性.关系……】


    这些指证存在姜野的手机里,被他循环听了无数遍。


    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剑将姜野戳得血肉模糊。


    也同样是这些指证,让姜野一次次从泥潭里挣扎出来。


    于是当他动摇时,当他怀疑时,他便按下播放键,让自己变成一堆烂泥,然后再重新拼接起来,成为一个冷漠的人偶,站在宁安的面前,侮辱他,折磨他,把当年的痛苦加倍地复制在宁安的身上。


    宁安欠他的还没还完。


    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挠他的计划。


    “你什么意思?”姜野的脸冷下来,面无表情的姜野在夜色里像橱窗里矗立的人偶。


    白清远有一瞬间的心悸,“但我知道我们最多走到订婚。”


    姜野的脸色缓和一分,依旧审视地看着白清远。


    白清远扬起笑容,“看在我这么帮你的份儿上,你是不是应该给点利息?”


    “你想要什么?”


    白清远吻上去。


    *


    姜野跟白清远恋爱的新闻在第二天登上娱乐版块头条。


    文字描述温情含蓄,配图也极为浪漫。


    点击量转载量不断暴涨。


    网友的留言更是多到吓人。


    因为照片里,两名主角的颜值实在太养眼。


    温馨浪漫的餐厅里,两人围着烛火依偎着。


    白清远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姜野,姜野笑得正开怀。


    网友们直呼‘真爱’,因为小姜总从未这样笑过,只有面对真心爱着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聪明的网友很快顺藤摸瓜发现更多其他爆料。


    例如两人走的时候手拉着手,例如白清远去了姜野的住处一直没有出来,第二天姜野的一辆银色马丁开出来,只有主驾驶有人,但看不清面容。


    聪明的网友很快从身型上分析出是白清远。


    证据不止于此,翻到后面连两人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翻出来。


    于是更多的网友在平台纷纷留言,让家里的大人手下留情,一定成全这一对。


    曹文生呲着牙看着照片里的姜野,“他笑得也太恶心了。”


    谢涿翻到曹文生背上揉了揉眼睛,顿时尖叫着要给宁安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显示占线,他急得想下床,被曹文生抓回来。


    “别去,两人要么闹着要么就上着,你现在去多不合适。”


    谢涿气得踹曹文生,“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天天只想着上床,宁安那性格不知道又会闷在心里想什么?”


    曹文生看着谢涿白皙大腿上被他撕得破破烂烂的黑色丝袜,顿时一阵火热,“我给你说实话吧,我估计那两个在演戏。”


    谢涿顿住,一脸不信,“你确定?”


    曹文生的手指勾住黑丝袜,“野子跟他父亲关系不好,他父亲最近一直逼他相亲,这么巧就跟白清远好上?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别人不懂我还不懂,姜野对白清远不来电。”


    谢涿冷笑,“联姻又不需要来电,你也说白清远喜欢他很多年,那天我都看见了,白清远的眼睛挂在姜野身上就没下来过,他有钱有家世,除去脸蛋差点,姜野跟他公开恋情一点不吃亏,换作是你,你也愿意。”


    曹文生不仅不生气,笑得像头猪崽子,“小鹿美人这是吃醋了,哥哥亲一个。”


    说着也不等谢涿同意,捉着细细的丝带将人翻了个身。


    谢涿啊了一声,挂在腰上的小蓬蓬裙被掀上去。


    *


    宁安的手机随着噗通一声水响滑入池底。


    他不会游泳,池水一层层瞒过他的口鼻,浸入肺里,难受得要死,也快要死了。


    他没有像寻常溺水的人那样胡乱扑腾,而是战胜本能的恐惧和窒息。


    扑腾着走向宁翼。


    但宁翼一点点地沉下去。


    他痛得目眦欲裂,往日里轻盈的水却像无数张手将他困在原地。


    “宁安!”姜野双眼赤红,跳进泳池。


    第83章 第 83 章 只有那个野种消失了…………


    宁翼溺水时间有些长, 送到医院后一直没清醒。


    宁安跟在旁边,身上的湿衣服沉甸甸的坠着。


    医生用负压吸引器吸出口腔异物,再用无创面罩进行辅助通气。


    医护人员忙碌地把各种线各种管子绑在插在那具小小的身体上,固定颈椎, 再进行各类检查。


    宁安隔着玻璃一直紧紧盯着里面, 湿衣服下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嘴唇冻得发紫, 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只恐惧的战栗着。


    姜野烦躁地站在旁边,整张脸却像浸了水的尸体, 冷冰僵硬。


    季衍走过来低声提醒, “先去把衣服换了。”


    宁安无知无觉, 趴在玻璃上呼出一团团白气。


    室内有空调,不是他呼出的气太热, 而是太冷让温暖的玻璃起了雾气。


    “去换衣服。”姜野冷硬地说道。


    宁安摇头, “我在这里等他出来。”


    姜野拉着人朝病房走。


    手指相触的瞬间。


    宁安猛地缩回去, 他摇着头可怜又倔强地说, “我在这里等小翼,他不出来我哪里也不去。”


    姜野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 他一把抓住宁安,声音压着舌根吐出来, “你还要跟我闹是不是, 是不是小聋子死了你才消停。”


    宁安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他哭得泣不成声, 白细的脖子深深的压下去, 额头抵着双手,身体抖得像寒风里枝头上的叶子。


    却没有声音。


    姜野咬紧的牙根一点点松下去,将宁安搂进怀里。


    两人换了衣服,桌上放着刚到的食盒。


    这次宁安没有拒绝, 打开食盒一点点吃起里面的白粥。


    他吃得味同嚼蜡,眼睛无光地盯着虚空。


    姜野洗完澡出来听见宁安有些咳嗽,“待会儿你也去做个检查。”


    宁安没有反应,几口后放下筷子朝外走。


    姜野看见白粥还剩大半,其他的菜全部没有打开。


    “宁安……”


    清瘦的身影像道幽灵轻飘飘地消失在病房里。


    姜野坐在宁安刚才坐过的地方,就着宁安剩下的白粥吃起来。


    “姜总,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继续推迟吗?”季衍敲开门。


    融创集团上市的事情提上日程,姜野忙得脚不沾地。


    一旦上市,姜兴修可以再捞一笔钱,再通过自由贸易区将钱源源不断弄出去。


    之前他曾尝试通过自己的渠道,数额超过一定额度,监管人员打来电话,询问他是不是有新的项目要创建,只得搁浅,也试过分散到不同的项目里,但太慢了,而且资金一旦出去,就不是他能控制的,好些都收不回来。


    所以他急需一个合作对象,值得信任的,最好利益捆绑在一起,于是他将姜野当作交易筹码,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


    姜野如果臣服什么都好说,姜野得到一段有助力的婚姻,就像当年他跟利文茵的婚姻,如果姜野有异心,他的财富已经转移出去,姜野也将失去利用价值。


    姜野抽来纸巾擦干净嘴,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服。


    “不推迟。”融创近来几个大的投资都跟澄光有关,其实都是虚虚实实的障眼法,投在自由贸易区里的才是重头,上市的步调按流程走,但里面很多东西需要姜野亲自去监控。


    他要把这条自以为是的虫逼到只能按照自己的步调走,犹如进入水渠的鱼群,他怎么修,鱼群就怎么游。


    姜野为这一战准备了太久。


    他带着巨额资金,来到一片桃源,在这里修葺住屋,开垦田地,修建水库,繁荣民生,大家都对他翘首相盼,以礼相待,人人都想在这个建设过程中发家致富,也愿意这位慷慨的开垦者收获颇丰,却没人知道,姜野在繁荣的建设里还修了一条水渠,只是为了将藏在深山里的一条鱼给带走。


    或许有人察觉,但漠不关心。


    离开时经过二楼的治疗区,他们乘手扶电梯朝下,这家私立医院规格高,宽敞明亮的医院里没什么人,季衍看见宁安再次守在治疗室外面,消瘦的身躯紧紧贴着玻璃,一动不动看着里面。


    “之前医生说过宁先生的底子不好,安排的检查被宁先生拒绝掉,这次要不要再安排上。”


    姜野眼底映着那道因为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身影。


    姜野喜欢运动,家里的泳池并不是摆设,时不时就会去游一个小时。


    天气转凉后他没让人打开恒温,他更喜欢应四季而变化的水温。


    从水里起来的时候,他也少见地感受到寒冷。


    “安排吧!”年富力强的青年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惫。


    “这次宁先生要是再拒绝?”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孩子身上,宁安拒绝后,姜野也没心思再管这种小事。


    姜野沉默着,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那道孱弱的身影。


    “哄着他,实在不行就给他注射安定。”


    季衍少见地没有应答,姜野知道他不认同,但依旧会照做。


    车辆疾驰在宽敞的马路上,道路两旁种植着各种精美的花卉,但树叶凋零,很多都是光秃秃的树枝,嶙峋地伸向天空。


    路上的行人换上厚实的冬装,笨拙的姿势让人觉得沉闷。


    姜野望着萧索的街道,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条信息挤进来,是姜兴修。


    【什么时候带白清远回来吃顿饭。】


    姜野没有喜悦的感受。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的一幕幕,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早上起来时,宁安不在身边,手机里有几条信息,两条曹文生的,一条白清远的,一条孟天宇的,还有一条季衍的。


    姜野先点开季衍的,事情如预料般发展,他跟白清远的‘恋情’曝光,季衍总结成一条简报,主要是朱莉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姜兴修并无意外,与友人通电话时说孩子们闹着玩,但言辞间并无怒意。


    但姜野知道姜兴修没有那么好糊弄,他习惯疑神疑鬼。


    其他人的信息他连看都懒得看,回了季衍几句急忙走出去。


    站在过道里穿衣服时,他看见宁安在岛台附近忙碌,好像在和面,然后端着盆子进了厨房。


    姜野停下扣扣子的动作,心里松开一口气,转身进了浴室。


    不知什么原因,姜野吃完早饭没有离开。


    或许想知道宁安得知新闻后的反应,也或许担心他什么都不问。


    宁翼做完康复训练后拿出一本绘本让宁安给他读。


    姜野恍然想起今天是周末。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父子俩温馨依偎的画面,竟然没有像往日那般觉得厌烦。


    是不是每一个他不在的周末,家里其实可以这般温暖。


    读完绘本,宁安起身给宁翼准备甜点,一般都是酸奶或者面包这类。


    宁安问姜野吃不吃。


    从不吃这类杂物的姜野坐了过去。


    他得到一份跟宁翼一样的甜点。


    宁安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还问他要不要加蜂蜜。


    吃完甜点,宁安将宁翼带进书房。


    面对姜野询问的眼神,他解释道,“让他在里面玩会儿乐高。”他顿了顿又说,“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本来要去的,姜野的目光回到文件上,“下午有个会。”


    宁安走过来坐在姜野对面,“姜野,我们聊一会儿好吗?”


    目光一直停留在文件第一行的姜野抬起眼睛,心脏突然跳动的有些激烈,“什么事情?”


    宁安说,“我看见新闻了。”


    姜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紧接着又迫不及待地期待起来,然后呢?


    但是宁安过于平静的态度让他产生微妙的不舒适。


    宁安的语气缓慢而平静,“白先生他很好,如果你对他是认真的,应该尊重他,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下去,我会带小翼离开,你放心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再签一个协议,这段时间你在小翼身上花了很多钱,康复训练的费用,日常生活开支,包括我身上花掉的钱其实都挺多的,我一直都感到很抱歉,这些钱我也会还给你,但是要晚些。”


    说完后,宁安有些紧张地看着姜野。


    他觉得姜野应该不会拒绝,从那些新闻报道,姜野有认真对待这段关系。


    如果不是媒体提前爆出来,他们可能会等更稳定后才公开。


    其实宁安有些怀疑,不是不相信姜野会爱上别人,而是有些费解怎么可以一边有床伴,一边跟人认真地谈恋爱,直到昨夜从宁翼房间里出来,看见走廊里纠缠着的身影。


    宁安难堪地躲回宁翼的房间。


    他不理解的有很多,特别是姜野和他所处的那个圈层,那是一个他完全理解不了的世界,也不想理解。


    但他做不出明知姜野跟人确定关系的情况下,毫无芥蒂地当情人。


    姜野直勾勾的盯着宁安。


    其实他心里是有一点期待的,期待宁安的质问,宁安的性子一向沉闷内敛,哪怕只是红着眼睛问一句为什么要这样都行。


    姜野在宁安平静的语气里,那丝期待像微弱的烛火一点点熄灭,沉重的大门彻底关上,砰的一声只剩漫无边际的黑。


    他面无表情地将文件放在身旁,勾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宁安,我那天说的你听不懂吗?”


    宁安愣住,脸上的平静一点点褪去。


    姜野望向宁安,看着他的眼睛里染上慌乱,多么鲜活,就像他迫不及待离开的心情。


    “白清远根本不在乎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配吗?是家世学历还是容貌能跟人媲美,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跟他在同等位置上,非他即你,你算什么东西,说是情人都抬举你,你不过是我的发泄桶,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发泄桶的存在。”


    宁安脸上的神色五彩纷呈,最后都在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沉淀出一种姜野看不懂的悲伤。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姜野般,直愣愣又陌生地看着姜野。


    姜野烦躁地站起来,走到泳池旁。


    推开玻璃门,冷冽的空气吹进来,烦躁的情绪才得以缓解。


    宁安跟过来,声音已经出现颤音,“你的意思是你跟白清远确定关系后,我们也不能走?”


    姜野冷声冷气地回答,“这不是一早就很清楚的事情?看来这段时间给你的自由……”


    宁安的声音突然提高,“所以你跟白清远上床后,还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出现在孩子面前,让小翼知道他的……让小翼知道他的爸爸是个无耻的第三者,你,你已经让我在小翼面前抬不起头,为什么还要,还要让孩子以后出去也被别人嘲笑。”


    姜野的脸色彻底沉下去,“他被人嘲笑是因为他是个野种,你做不做小三都改变不了他是个野种的事实。”


    “姜野!”宁安近乎失控地尖叫。


    姜野一把抓住宁安的领子,“我还会让白清远住进来,让你看着我们翻云覆雨,怎么?这就受不了,你有兴趣我们三个一起呀!”


    宁安推搡着姜野,“你放开我。”


    他的眼神失望透顶,“你不要碰我。”


    他的眼神告诉姜野,他恶心透顶姜野身上的肮脏。


    突然一个影子冲出来,宁翼恶狠狠瞪着姜野,嘴里发出警报般的尖叫,张口朝姜野的手腕咬去。


    宁安脸色大变,担心姜野伤害孩子,松开一只手将宁安护在身后。


    “爸爸没事,小翼,爸爸没事。”


    他护犊子的表情彻底激怒姜野。


    姜野牢牢捏着宁安的肩头,“宁安,你要是不清楚,那我再告诉你一遍,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着离开,我会困着你一辈子,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宁安牢牢捉着宁翼扑腾的双手,望向姜野,脸上闪过一丝姜野看不懂的表情,似乎是笑了一下,还有些竭斯底里,“我根本不欠你任何东西,你不放我们走,你会后悔一辈子……”


    姜野顿住,“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宁安像是反应过来,闭紧嘴不再说半句话。


    姜野却躁动起来,他仿佛抓住什么,他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但却让他无比心慌和恐惧,他大吼道,“你说呀,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宁安,宁安,宁安!”


    心慌不已的宁安突然发现手里的宁翼不见了。


    他转身找人,却被姜野钳制住。


    姜野像个疯子,一遍遍逼问他。


    直到宁安看见泳池里熟悉的衣裳,他惊恐大叫拍打,“小翼掉水里了,姜野姜野!”


    姜野骤然回头,宁翼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水里,滑出去好远。


    可能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可能在他一步步逼退宁安的时候。


    宁安立马扑到泳池边,但是够不到,他想都没想跳了进去。


    可是他不会游泳呀!


    一跳进去就呛了水,手脚都慌乱起来,但又很快战胜本能,几乎把自己沉到水底一步步朝宁翼走去,他的孩子渐渐落到池底,宁安痛得目眦尽裂,肝肠寸断。


    姜野将宁安捞出来。


    宁安双目紧闭,极淡的唇色此时呈现出让人心慌的灰白。


    姜野拍打着宁安的脸,目光焦急又慌乱,“宁安,宁安……”


    宁安转醒,张了张嘴唇,声音微弱,“小翼……”


    姜野紧紧抱着宁安,目光黑沉沉地落在晃动的水面。


    有个瞬间,他想那个野种消失了,宁安的目光才会真正的落到他的身上。


    姜野闭了闭眼睛,再次跳进水里……


    第84章 第 84 章 求求你,给小翼一条活路……


    宁翼的情况还算不错。


    没有脑水肿, 没有脑功能衰竭,也没有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等并发症发生。


    但是,他的耳道感染。


    听力再次下降。


    “具体下降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现阶段治疗完成后才能确定具体情况, 不过您也不要太担心, 姜总组织的专家团这周就能给孩子一个更详细的会诊……”


    宁安彷徨地看着四周。


    眼神无法聚焦,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拒绝医生说出的能挖掉他心脏的结果。


    他无力地开口, “是这次落水的原因吗?”


    医生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眼姜野, “其实听损患者的听力是一个持续下降的过程, 有的人会很缓慢, 有的人会比较迅速,并没有直接信息指明孩子的听力下降跟这次落水有关……”


    医生还要再说什么, 宁安望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姜野。


    他形容颓废, 头发凌乱, 就连衣裳也乱糟糟。


    “你满意了?开心了?”


    姜野放在桌面的一只手蜷缩成拳头。


    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隆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医生说听损的听力本来就是一个持续下降的过程,没有这次也有下次, 小聋子迟早什么都听不见。”


    姜野咬着牙根一字一顿。


    宁安含着眼泪摇摇头,“他听得见, 他的听力分贝是四十多的时候, 在很安静的环境他能听见我跟他说话, 他会张开嘴模仿我的嘴型, 你永远不知道他用眼睛望着你的时候有多乖,你也永远不知道完全听不见时他会多害怕。”


    姜野陷入沉默。


    他以为聋子就是聋子。


    他不知道原来宁翼也有听得见的时候。


    “那我就请最好的医生来给他治,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治,就算听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我养着你们一辈子。”


    宁安漠然地看着姜野,“姜野,你真的没救了。”


    宁翼还要住一段时间的医院。


    宁安想留下来陪护。


    姜野看着咳嗽不已的宁安,“你还要把感冒传染给他增加他的感染程度?”


    宁安只得放弃。


    回家的路上,姜野交代了体检的事情。


    宁安有些茫然,“我只是感冒。”


    姜野头也不回,“那你先解释清楚肚子上的伤痕。”


    宁安知道姜野查过自己,但不知道查到了多少。


    “是囊尾炎,可能我记错了。”


    姜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高敏使用的病例是她朋友的私立医院开具,我不清楚什么病让你不在A大就医而选择千里迢迢回到金市。”


    宁安的眼神很慌乱,侧过身避开姜野。


    季衍扫了眼后视镜。


    姜野收回目光,“你的那份病例我找人比对过,根本不是你,高敏用他人病例替你伪造病情,如果我将这些证据交到警局,相信高敏和她的朋友都会脱不开身。”


    “是纹身。”宁安低声开口。


    “纹坏了又找了家重新纹的。”


    姜野嗤笑,他的愤怒一步步堆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真的恨不得掐死身边这个满嘴谎话的人。


    宁安继续说,“去了A大才发现现实跟梦想是两回事,兼职存下的钱连三个月的生活都无法维持,助学贷款一直申请不下来,后来有人介绍我去酒吧兼职,我就去了,然后就学坏了……宁翼就是那么来的,钱也用在他身上。”


    “生他其实没花多少钱,后来给宁翼治耳朵才陆陆续续花出去。”


    “这些事情你可能觉得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觉得天方夜谭,但姜野,它是真的。”


    是的,非常合理。


    就是太合理,激得姜野的眼底漫出一层血色。


    贫穷的年轻人在看清社会真相后,要么利益至上,要么彻底堕落。


    而宁安给出的理由还那么合理,他并不是主动堕落,他是助学贷款申请不下来才去兼职,他是去酒吧兼职才被带坏。


    宁安继续,“我一直都知道钱很重要,也很在意钱,所以你邀我去跑山,我不愿意去,因为会影响我第二天兼职的状态,他们一个小时给我三百,对我来说很多,还有那次扮玩偶拍照,你也让我很困扰,你塞给老板那么多钱,其实直接给我我会更开心,但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姜野手指下的西裤被拉起一条条褶皱。


    季衍突然开口,“宁先生,我们知道你没有拿钱,你没必要承认未做过的事情,虽然不知清楚那笔钱的去向,但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


    他已经发现这两人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姜野会失去冷静。


    宁安似乎也有秘密。


    车厢陷入短暂的沉默。


    姜野身上沉重到让人窒息的气息却开始一点点松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连拿没拿钱都不记得,看来记忆力也不好使,能不做检查吗?”


    宁安蜷缩在后座,仓皇抬头,“要检查哪些?”


    姜野的眸色无光,“当然是能检查的都检查。”


    宁安回家后吃完药没多久就入睡。


    赵凡守在通道里,看见姜野,脸上闪过一丝自责。


    一般情况他都会让父子俩处于视线范围内。


    两种时间例外,雇主一家休息的时候,还有就是雇主跟宁安发生争执的时候。


    当时两人的争吵前所未有的激烈。


    赵凡退出去守在玄关里。


    等发现不对劲时,赶过来看见姜野正将宁翼捞出来,他接过后做了紧急处理,唯独漏过耳朵。


    如果他及时清理耳朵是不是会好一点。


    他很喜欢宁翼,那个孩子并不惧怕他们。


    甚至将手伸进他们鼓囊囊的口袋里。


    当发现掏出来的只是一部对讲机后,宁翼黑沉沉的眼睛居然流露出一丝失望,于是下一次他尝试掏另一个口袋。


    直到又一次失望地看着他时。


    赵凡变出一把折叠小刀,他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到惊异的亮光。


    他自然不会把武器给一个孩子玩耍。


    但那以后他会跟孩子过过拳头,虽然都是玩闹,那个柔弱的男人并不反对,甚至时不时望着玄关方向担心雇主突然回来。


    他真的不希望小翼的听力继续下降。


    这个结果对那个柔弱的男人来说几乎是灭顶的打击。


    “姜总,是我的失职……”


    姜野站在赵凡的面前,脸上每一根神经几乎都要崩断。


    季衍赶紧走过去,“小翼的耳朵是个意外。”


    赵凡诧异地抬了下眼皮。


    姜野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再有第二次。”


    赵凡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宁安,小翼的听力正在下降的事情?”


    季衍沉默短瞬,最终还是开了口。


    除去康复训练,宁翼每半年要做一次听力检测,上一次检查就在一周前,拿结果的是季衍,医生告诉他宁翼的耳道情况不太好,听力可能面临再次下降,他将结果告知姜野,但看样子宁安并不知道。


    听损患者听力下降是个无法避免的过程。


    也没有特殊有效的方式可以治疗。


    姜野让季衍去组建专业的医疗团队,有名望的专家都异常忙碌,让他们一起会诊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姜野没有犹豫,只是有些烦躁地让季衍去处理好。


    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宁安知道,或许就不会把过错全部怪罪在姜野身上。


    姜野看着空荡荡的过道,“有什么区别吗?”


    提前告知宁安只会增加他的焦虑,姜野并不想在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里再次增加风险。


    可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个意外,一下让这个必然结果看上去像是姜野故意为之。


    姜野可以解释的。


    宁安会相信他吗?


    姜野不觉得宁安会信。


    但在宁安认定他是元凶的那个瞬间,姜野还是感受到无法释怀的委屈和痛苦。


    他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宁安否认拿钱时,脸上闪过的神色是那么的真实,就像他此时的心境。


    家里的气氛很压抑。


    朱姨在厨房里煮粥,姜野让其先离开,朱姨走了几步回头说,“姜先生,这些菜我都做好了,宁先生要是想吃您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灶上的粥还要再等十分钟。”


    “谢谢。”姜野靠着橱柜不再动弹。


    季衍离开前条理清晰地分析,“他的谎言很多,像是在掩瞒什么,他好像知道这五十万的去向,我们都查不到去向,他却知道,他或许真的跟姜兴修有什么交易。”


    姜野不耐地打断季衍,“胡毅那边有没有进展?”


    季衍摇头,“井正如果收买胡毅,不会走自己的账户,但胡毅的父母在三年前买了房子搬出青山区,胡毅的账户上却没有大额资金转入,井正很可能给的现金。”


    而且胡毅很狡猾。


    守着他的人反应胡毅依旧没完全说实话。


    姜野关掉火,又起了一个锅烧水。


    净水器里就有温热水,但是他想给自己找些事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季衍的分析一向理性公正。


    这是他第一次怀疑宁安跟姜兴修勾结,姜野却一点都不想继续听下去。


    但宁安临时编造的粗糙谎言还是伤到他。


    宁安仿佛有一种天赋,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姜野更痛苦。


    而这永远不会是最后一次。


    岛台放着两枚助听器,应该是佣人打捞上来。


    姜野拿在手里按了按,没有任何反应。


    机子进水坏掉了。


    牛奶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姜野沉默片刻将助听器丢进锅里,过段时间再给小聋子买更好的。


    “你在做什么?”宁安不知什么时候扶着沙发走出来。


    他慢慢走过来,看着两万多的助听器在奶锅里翻滚,想也没想,将两只手伸进去。


    姜野愣了一瞬,一把挥开宁安的手。


    宁安仿佛感知不到疼痛,继续在打翻的灶火旁翻捡,滚烫的灶圈被开水淋熄,发出呲呲声响,仿佛烫在人身上。


    “你疯了吗?”姜野抓着宁安的手腕快速走到水池旁,拧开冷水降温,但通红的双手上迅速起了大片水泡。


    宁安捡回一个助听器,还捏在手里翻看。


    姜野避开他的水泡,抢过助听器扔到垃圾桶。


    宁安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手。


    突然哭起来。


    不再是以往那种隐忍的憋回去,也不是上次那种无声的悲切,而是像孩子那样失声痛哭。


    他仰着头张大嘴。


    哭得又丑又大声。


    姜野充满怒容的脸上一点点松开,最后凝成一种僵硬的痛,他松开一只手,将宁安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别开脸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夜晚。


    摩天轮只剩两只绿色的眼睛,它退回到深处,慢慢黯淡。


    *


    南方的四月份潮湿闷热,各种小飞虫无孔不入,有的扑在灯罩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有的钻进衣服叮咬后令人疼痛难忍。


    宁安不记得是第几次带宁翼来医院。


    号很难排,有时候一放出来就抢光,他需要带着孩子等临时增加的位置。


    有时候连续好几天都等不到。


    他来的次数多,周边的人都认得他,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黄牛号。


    宁安当然想,但是八百元一张的黄牛号他出不起。


    偶尔等到位置又是连续好几天的检查,检查结果差不多,药物引发的听损,且不可逆。


    治疗分为两部分,延缓病情恶化和配置助听器。


    宁安无法接受儿子再也听不见。


    转辗去其他的医院。


    然后又回到这里的医院等不同专家的号。


    他记得哪条巷子里的饭菜便宜,记得哪个地铁口的工作人员不会驱赶坐着过夜的父子俩,记得哪个公厕有热水,记得很多很多……


    *


    “最后实在是不行了,小翼越来越听不见,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再也不看我,总是低着头玩玩具,他根本不是喜欢玩乐高,只有乐高的世界不需要声音,姜野……”


    宁安抬起头,满脸泪痕。


    “放我们走好不好,我把什么都给你了,如果你觉得不够,命也给你,求求你,给小翼一条活路,”


    姜野紧紧捉住宁安的手,将人禁锢在怀里,几乎要将人捏碎。


    黑沉沉的眼睛一层层泛着血光,“乖,我们去医院检查身体。”


    那些沉闷潮湿的天气,绿油油的街道,湿漉漉的地面。


    顺着两人的脚底蔓延开。


    无数的蚊虫密密麻麻扑飞过来。


    第85章 第 85 章 我们去做基因检测


    宁翼第二天醒过来, 没有助听器他似乎也无所谓。


    只是医护人员往他的耳道灌药时,他会露出烦躁的情绪。


    宁安用手语跟他交流,他看着宁安没有什么反应。


    却伸出手拉下宁安的口罩。


    宁安难过地别过脸,不再戴口罩, 像往常那样一边说一边打手语。


    “宁先生, 那边已经安排好。”


    体检在同一家医院, 宁安关上门轻轻咳嗽, “季助理,需要检查哪些项目。”


    很多, 多到恨不得将宁安置于x光下。


    季衍觉得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当初医生说过宁安是长期疲劳引发的营养不良和免疫力低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饮食调理, 宁安的精神状态好转不少。


    不知是不是宁安抗拒得太明显,疑神疑鬼的姜野愈发怀疑。


    “明天有些抽血项目, 今天先做内科检查。”


    宁安又咳嗽了几声, “季助理, 能不能等我感冒好了再检查, 不然会影响检查结果。”


    季衍何尝看不出宁安的逃避,但一项都不检查肯定不行。


    “那我们先去做基因检查?”


    宁安犹豫着、迟疑着。


    季衍压低声音, “只是一项很普通的检查,主要筛查身体里有没有什么高危细胞。”


    他其实有些担心宁安是不是患有什么严重疾病, 才一直不配合检查。


    宁安微不可察松开一口气, 点点头跟着季衍前往检查室, 他知道自己已经引起怀疑, 得想办法离开姜野。


    不管有没有白清远。


    但是离开姜野他们能去哪里,他的工作生活朋友都在这里。


    宁安无法舍弃的东西太多太多。


    这些东西都是他好不容易拽在手里的。


    宁安只请了一天假又回到点绛唇。


    门口保安大爷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带宁翼过来玩。


    宁安笑得有些勉强,“孩子生病了,等他好了就带过来。”


    “冬天来了孩子就是容易感冒, 给他熬点川贝枇杷膏喝。”


    谢过大爷,宁安乘电梯上楼。


    电梯里宁安突然有些自嘲地说道,“我是不是看着很虚伪,一边好像很担心孩子,一边把他扔在医院里跑回来上班。”


    赵凡确实有时候看不懂宁安。


    他再请一段时间的假,姜野那里好交差,公司也不会说什么。


    “你有自己的考虑。”赵凡沉默片刻后说道。


    宁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踏进点绛唇宁安就察觉到不对劲,气氛有些压抑,好几个同事看见宁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安有些紧张,他跟姜野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赵凡突然开口,“跟姜总没有关系。”


    宁安定定神走进工作室。


    惯常给谢涿做造型的工作人员正站在谈论着什么。


    他们一看见宁安立马围过来,“谢涿怎么样呢?”


    宁安一脸茫然,“我昨天在医院。”


    他们七嘴八舌,“对呀,谢涿怎么样了?伤得严重不严重?”


    融欣出现在门口,大家散开些,“宁安来下办公室。”


    得知谢涿跟人起冲突伤到脸,宁安等不急,“我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在医院,他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


    融欣拿起车钥匙,“不着急,已经做完手术,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赵凡走过来,宁安看着他不说话。


    “我送你们去。”赵凡开口。


    “那麻烦赵队长了。”融欣赶紧说道。


    去医院的路上,融欣将整件事来龙去脉告诉宁安。


    伤谢涿的叫杨勇,是Mu的工作人员,谢涿昨天去Mu办理辞职手续,不知怎么跟杨勇起了争执,但杨勇好像是蓄谋已久,带着一瓶强酸液体,泼到谢涿的脸上。


    比较幸运的,强酸液体不多,谢涿也反应及时,用手挡去大部分。


    宁安吓得腿都在发软,他知道谢涿有多爱自己的那张脸。


    融欣一直安抚他,说谢涿只是脸侧靠近耳朵的地方受伤,现在医学发达,后期修复说不定能百分百恢复。


    谢涿还在观察室,为避免感染还需要住几天无菌房。


    宁安只能站在外面看他。


    他已经醒过来,除了左手缠着大面积的纱布,左脸清创后也包裹着大面积的纱布。


    看不出来严重不严重。


    谢涿还跟他打了个简单的手语:爷没事。


    宁安急得跟他打了一串手语,谢涿抬了抬屁股,摸出一个手机。


    开了机后把电话打过来,他不太能说话,声音有些模糊,“杨勇……小,婊,砸……关,二十,年……必须!!”


    宁安连忙打断他,“你不要说话,我去帮你问,你感觉怎么样?”


    谢涿好像很有信心,“医生……说,100……”


    宁安再次打断他,“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说话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谢涿看见宁安的眼底有泪光。


    他比了个中指,侧过身去,不再看宁安。


    杨勇被刑事拘留,据说曹文生找了很好的律师,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愿意出来作证。


    但毫无疑问,谢涿的工作停摆。


    融欣倒没有流露出焦虑的情绪,而是安慰着宁安,“公司会出个休假说明,但是这件事可能会曝光,如果被网友挖出来牵扯的面会比较大,我会找曹总和姜总商议此事。”


    谢涿跟杨勇起冲突的引子是宁安。


    杨勇碰到回来辞职的谢涿,就拿姜野跟白清远的恋情做文章,讽刺了谢涿两句。


    说谢涿迟早跟宁安一样的下场,说宁安又当又立,还说谢涿也不过是拿着谈恋爱当遮羞布,曹文生那个圈的人哪里会在意他们,不过就是一个玩物。


    这件事自然戳到谢涿的痛脚。


    曹文生是个双他一早就知道,而且曹文生好像更喜欢女生,会跟男生也是男生不会怀孕。


    自从谢涿走变装路线后,曹文生就特别喜欢看他穿裙子。


    床上更是脱都脱不下来。


    谢涿心里也慌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跟曹文生不会有结果,但感情上头时总会期待一些虚无飘渺的事情。


    于是谢涿跟杨勇大吵起来。


    据说杨勇那瓶液体准备了好久,一直没碰见谢涿也就算了。


    人冷静下来时再怨恨也不会去犯法。


    本来准备把液体扔掉的杨勇一直忘记这件事,碰巧跟谢涿吵起来,他会戳谢涿的痛脚,谢涿自然也赶难听的骂。


    说他上赶着给向木当狗向木都不要,杨勇那段时间确实过得不好,他叔叔杨安康被辞退后,他的业绩慢慢掉到末尾,同行的排挤,谢涿使坏,他不得不抱着唯一的大腿向木。


    但向木也过得不好,点的酒水额大不如前,稍微有一点点不顺心逮住杨勇非打即骂。


    向木再落魄要搞他还是容易。


    这次遇到谢涿,看着谢涿趾高气扬的样子,还有他越来越红,往日挤兑他的同事都舔狗似的围着谢涿,杨勇一气之下翻出那瓶液体,在谢涿离开前泼了过去。


    姜野最近要应付姜兴修,没时间管宁安,听说人两头跑医院也没说什么。


    宁安忙起来就不会跟他提要离开的事情。


    他无法共情宁安背着宁翼四处求医到底有多艰难,得知结果后又是如何一次次陷入绝望,但是他在寒冷的初冬感受到难以摆脱的闷热窒息。


    媒体那边曹文生一直压着,点绛唇没有受什么影响。


    融欣也找过他,姜野没见人。


    凭什么他将人放在对方公司,连基础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虽然宁安没有受到伤害,他只要一想到杨勇的那瓶液体也可能泼到宁安脸上,心里就一阵阵发寒,虽然没见融欣,但有些地方打过招呼,杨勇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白清远又一条信息发过来。


    姜野依旧没有看,白清远那天没有离开,而是在停车场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走。


    姜野一直避免媒体将两人的关系报道过头。


    临时取消去酒店也好,让白清远当夜离开也罢。


    两人的关系处于‘约会’状态,而不是现在大街小巷定性的同居。


    虽然这对他的计划很有利。


    但姜野不需要这种便利。


    特别在白清远吻上来,虽然他只愣了一下就挡开白清远。


    白清远当时还调皮地笑着,“偷袭成功,如愿以偿。”


    让这个蜻蜓点水的碰触看起来有些玩笑的成分。


    但是姜野觉得不舒服。


    他只碰过宁安,只希望跟宁安肌肤相亲,那副身体好像有着什么巨大的魔力,让姜野一遍遍索取。


    他对除宁安以外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甚至因为父母的缘故,非常厌恶他人的碰触。


    有时候姜野也觉得,他不需要宁安回应什么,那副身体就能满足他的个人所需。


    “这个周末要跟姜兴修吃饭。”季衍提醒,指的姜野带白清远过去见面。


    这次白清远直接将电话打过来。


    姜野沉默片刻,接起手机……


    *


    宁翼身体痊愈后,开始接受听力检测。


    但宁翼并不配合,宁安只得一遍遍耐心的开导他。


    点绛唇那边暂时只用去半天,谢涿的事情让直播停摆,宁安一个人没办法直播,之前的新品拍摄已经完成,后期的剪辑宁安不用参加。


    原本答应融欣进入幕后转福利专块的事情,宁安拒绝掉。


    连同带着宁翼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也搁浅。


    融欣不能理解,语气带上少见的急切。


    “看医生可以等小翼感冒好了再约,我母亲一直很关心小翼,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转幕后的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宁安心想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一定让周围的人很失望。


    他没法据实相告宁翼并非感冒。


    也不想把融欣牵扯进来。


    他抬起头望着融欣,眼神虚弱中带着歉意,“融欣哥,你就当我烂泥扶不上墙吧。”


    融欣深吸一口气,“你跟小翼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宁安不再像以往那般心生感激和动摇,只要看得见一点点光亮都会奋不顾身地爬过去。


    他开始背转身,离着微弱的罅隙越走越远。


    宁安去了趟蒲公英,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孩子们下课。


    大家都围绕着问宁翼怎么没来。


    “他们又学了一首儿歌,想教给宁翼。”


    宁安抬头,高敏依在二楼抽着红梅。


    她不再年轻,高挑的身影在料峭的寒风里看着有些单薄,身后的大树已经落光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将藏蓝的天空分割成无数的小块,玻璃一样,高敏发着光。


    宁安迎着温暖的阳光,深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气。


    “高妈妈,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高敏慢慢收起笑容,她连最后一口红梅都没吸,按灭在栏杆上。


    “上来吧!”


    第86章 第 86 章 你准备偷偷跑?


    宁翼的听损分贝停留在64, 属于重度听损。


    哪怕是已经接受结果的宁安,还是把嘴唇咬破,直到尝到浓烈的血腥味才克服住身体的战栗。


    那天医院来了一个专家团队,其中不少都是耳科方面的权威。


    但宁安并没产生期待, 坐在会诊室里, 听他们针对宁翼的耳朵情况进行详细讨论, 甚至谈到宁翼的耳道恶化早已出现征兆, 能保持64分贝算是一个不算太坏的结果。


    宁安木讷地听着,甚至嘲讽地想, 姜野居然为了推卸责任让这么多专家来演戏。


    医生建议定期检查, 及时佩戴助听器保护残余听力, 并嘱咐生活里需要加强的保护措施及不能做的注意事项。


    “宁先生,助听器那边已经安排好, 我们现在就带小翼过去。”


    姜野那边已经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有, 知道今天宁翼要配置助听器, 揽过季衍的部分工作让他先陪着来。


    宁安脸上出现短暂的迟疑和迷茫。


    季衍提醒, “小翼现在的情况比很多听力分贝在90多的要好很多。”


    宁安麻木的心脏被叮了一下,他冲季衍点点头牵起宁翼的手。


    “姜总本来要过来的……”季衍想说点什么, 见宁安一副完全没听的样子,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宁翼已经习惯之前的听力和噪音情况。


    配置过程依旧不顺利。


    宁安只得蹲在宁翼面前一遍遍开导。


    即便是从不知道麻烦是什么的季衍都不可抑制地产生烦躁情绪, 他看着宁安耐心温柔地一遍遍说, 一遍遍打手语。


    突然发现他和很多人好像都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柔弱, 他柔弱的是身躯, 是力气。


    可韧性却强大到可怕的程度。


    即便是华雷斯人都赶不上他。


    沟通失败,宁翼不愿意佩戴助听器。


    “这次安排的助听器效果很好,佩戴起来也很舒服。”季衍希望说服看起来想要放弃的父子俩。


    宁安摇摇头,“你们安排的没有差的。”


    季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从不觉得用钱解决事情有什么问题的他看到钱所解决不了的东西。


    “小翼有些固定行为,用习惯的东西不会轻易换掉,我再做几天他的工作,姜野那边我去跟他解释。”


    宁安突然有些为难的看着季衍,“季助理,检查能不能等几天,我想等小翼的事情安稳后再说。”


    基因检查结果已经出来,没有问题。


    到这里季衍松开一口气,可以排出大部分恶性疾病,宁安如果实在抗拒,其实后面的可以不做。


    但他不会去姜野那里碰钉子。


    不过稍微放松些也可以,于是点点头,“没关系的,不过每年进行一次定期体检还是必要的。”


    宁安含糊地点点头,带宁翼去探望谢涿。


    谢涿就要恢复得慢得多,不过他已经从无菌房出来,住在曹文生安排的特护病房。


    病房带着客厅,还有泡澡的豪华按摩浴缸。


    “没想到我也有住豪华病房的一天,就是那个浴缸是谁设计的,有没有点猪脑子。”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你都说是猪脑子,还指望能设计得多好。”医院提供配合病情的营养餐,宁安也不敢给谢涿乱安排,询问医生后带了些能吃的水果给谢涿。


    “他的助听器呢?”谢涿知道宁安对宁翼的康复有多重视。


    宁安头也不抬,“他前几天有些感冒,担心引起发炎就没戴。”


    谢涿接过切成小块的苹果一口口叉着吃,只敢用右边的牙齿。


    说话不能大声,睡觉也只能平躺或者侧着,他这辈子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他盯着宁翼看了好半天,“你又骗我。”


    宁安不想骗谢涿,也没什么好骗,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抬起头看着谢涿,“我打算离开姜野。”


    谢涿慢慢睁大眼睛,他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他同意你走了?”


    宁安摇头。


    谢涿急忙问道,“那你是准备偷偷跑?外面那个安保怎么办?你想好怎么逃没?钱准备好没有?对接的人找好没有?”


    宁安愣了愣,他其实很乱,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他没办法再忍耐下去。


    只有逃走,逃得远远的,或许才能改变这个死水一样的局面。


    但他又担心给别人带去麻烦,一直犹豫着,对于突然生起的这个念头没有任何信心。


    宁安谁都没告诉,就连高敏都没说,他只告诉高敏,宁翼的父亲是姜野,但高敏并不意外,只问他要不要告诉姜野。


    宁安很坚定地摇头。


    但高敏提醒他,姜野的势力在金市已经无孔不入,他将是第二个姜兴修。


    姜野迟早会知道真相,宁安要做的不是怎么保守这个秘密,而是如何摆脱姜野的控制。


    宁安惊讶地望着高敏。


    高敏暗示他快走。


    宁安不清楚为什么来找高敏。


    可能就像在外面流浪太久的小狗,想回家看看,想寻求一点心理慰藉。


    让他犹豫的不仅仅是点绛唇的工作和融欣的好意,还有蒲公英,他现在是蒲公英的法人代表,如果贸然离开会不会给蒲公英带来危险,蒲公英的事务也需要他去处理。


    高敏却说,“我跟融总达成协议,蒲公英的赞助事宜以后由他们公司的福利专块负责。”


    宁安张张嘴,“我……”


    “没有抛下你的意思,等你转开身再去融总那里把工作接起来,我们欠融总的人情很多,但不急于一时,也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这点上我没教好你们,你们不要学我。”


    原来高妈妈已经看出他想离开。


    并竭尽全力地为他扫除障碍。


    宁安没有再坐立难安,只是看着高敏说,“高妈妈,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妈妈。”


    高敏转过身点燃一支红梅。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我才没有你这么笨的孩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知道说一声。”


    宁安回过神,“没有,现在做来得及不?”


    谢涿张大嘴正准备笑,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地缩回去,“我帮你做,保你万无一失。”


    谢涿说干就干,拿起手机敲敲打打。


    宁安轻声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这次谢涿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等一段文字敲打完毕后,“知道曹文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曹文生也很忙碌,但是外面有个助理一直陪护着谢涿,那个助理宁安见过,据说是曹文生十分得力的一个助理。


    宁安摇头,他觉得曹文生在这段关系里有些真情在。


    谢涿笑得很淡,“因为要分手了,他为人处事很周到,没有一个前任说过他的坏话,如果那些人算是前任的话,我向陈助理打听过,这件事给曹文生带去的麻烦只大不小,像我这么麻烦的情人谁还愿意继续。”


    宁安连忙制止他,“那是个意外。”


    谢涿摇头,“你提醒过我小心杨勇,可是我张扬了一辈子,哪里忍得了他那种小人,也就在曹文生这里一忍再忍,分手了正好,也不用再忍那个死变态,我现在就打量他给我多少分手费。”


    “我都产生退意,你又如何不退!”


    宁安还想再安慰他,谢涿突然直视着宁安的眼睛,“宁安,我的事业完蛋了。”


    宁安收回要说的话,犹豫片刻回应谢涿的目光,“那你多要点。”


    医护人员进来换药,宁安的探视时间也到了,他退到房门口。


    看着护士将谢涿脸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露出一大片灼伤的痕迹,创口看着并不乐观,连带着耳朵附近的头皮都有部分损伤,谢涿手臂上的伤更严重,换药时,谢涿发出疼痛难忍的声音。


    这还是恢复期,以后修复还要经历更多的关卡,单是植皮手术就很痛苦。


    宁安明白了谢涿为什么这般不看好曹文生。


    谢涿心里什么都清楚,也从不报任何期待。


    不像他心里想着一套,做着的却是另一套,结果便越来越坏。


    他应该像谢涿更果敢更坚决些。


    宁翼依旧拒绝配置新的助听器。


    姜野抽空赶到医院,看见宁翼正坐在诊室外的走廊上。


    宁安蹲在他面前说着什么,即便宁翼什么都没做,姜野也看出宁翼在发脾气。


    宁翼不像寻常小孩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和行为上。


    他生气会闷在心里,会锁着眉头,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对方。


    这样的宁翼让姜野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父母的冷漠和疏离。


    因为寒暑假都会去国外跟姜英哲待在一起,不解和怨恨就会得到短暂的缓解。


    有一次姜兴修出国开会,据说要经过他们居住的城市。


    姜英哲挂掉电话转过身告诉姜野,父亲会过来探望他。


    姜野很高兴,没有留意姜英哲那声叹息。


    说好的那天,姜野早早坐在沙发上等待姜兴修。


    甚至期待姜兴修会给他带什么礼物。


    随着日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姜野想没有礼物也可以。


    他最终没有等到姜兴修,于是他关上房门,一个人躲在浴室里生闷气。


    当时他就是像宁翼这般,皱着眉头,用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第一次询问镜子里的自己,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姜野有一瞬看见年幼时的自己。


    那种感觉玄妙又匪夷所思。


    他立马收起心神,盯向宁安的手指。


    他不太看得懂手语,但是一些简单的词汇能明晰:大狗……游戏……我们一起……


    他站在宁安的身后,“什么大狗?”


    宁安回过头,脸色苍白了一瞬。


    他连忙站起身,“我让他进去配置助听器,如果不去大狗会咬他。”


    姜野觉得有些好笑,弯腰将宁翼抱起来,“你就是这样吓唬他?”


    他带着宁翼朝外走,“他不想配再等几天。”


    宁安很着急,他不想再等,今天宁翼也有松动的迹象。


    “姜野,我再试试……”


    姜野停下脚步,“助听器已经买下来,就在那里不会跑,我知道你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也不会卑鄙到……再跟他计较什么。”


    宁安低下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姜野松开一只手牵住宁安,宁安抽了几次没抽动,握着他的大手越来越用劲,甚至带上警告的含义。


    “大狗是什么意思?”


    宁安知道姜野的脾气又上来,但是他没办法接受这份亲密,他咬咬牙,“是你。”


    姜野有些意外,松开手将宁翼换到另一边,“你们给我起的外号?”


    姜野的心情好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会给我起很难听的外号。”


    宁翼突然扭身朝诊室方向伸手,宁安反应过来,脸上带出久违的笑容,“小翼答应去配助听器。”


    姜野看着宁安嘴角绽放的小白花,出神地想他或许应该告诉宁安媒体报道的那些都是假的。


    他实在没必要为了等待宁安的主动而沉默不语。


    宁安从不会主动走向他。


    姜野的手臂一空,宁安接过宁翼把对方放在地上,父子俩牵起手欢快地走向诊室。


    姜野顿在原地。


    诊室的门很快打开又合上,红色的夕阳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嘴角刚刚牵起的弧度静止不动。


    赵凡收回目光盯着前方的地面,他突然觉得那个高大的无所不能的年轻男人有些可怜。


    第87章 第 87 章 姜野,你是不是喜欢上我……


    宁安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 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又被柔软的床品吸走。


    姜野突然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穿插进去。


    十指相扣地按在床上。


    深邃的轮廓布满汗水,平日里向后梳理整齐的头发散下来, 浸着汗水, 像淋了雨。


    他湿漉漉地看着同样像浸在水里的宁安。


    姜野俯身下去吻住宁安涨得红润的嘴唇。


    但宁安表现得很抗拒, 不断用舌尖推着他。


    宁安的舌尖很软, 细细滑滑,反而像挑逗。


    于是姜野将这个吻加深, 直到宁安因为窒息不得不放弃抵抗。


    两人的呼吸都很乱, 等这个吻结束。


    姜野再次抬起头, “为什么拒绝?”


    宁安微微偏开头拒绝回答。


    甚至因为不想看见对方,连眼睛都闭上。


    “因为白清远?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姜野的表情不像平日里那么紧绷和冷漠, 松散下来的发丝有些放荡不羁。


    他看起来很年轻, 没有西装革履伪装出来的沉稳和成熟。


    他也才二十四岁。


    他像普通恋爱关系里的年轻人, 因为一直得不到回应而暴躁焦虑。


    又因为对方一个不太寻常的反应而激动和雀跃。


    “是看见那些媒体的报道, 还是看见白清远替我整理衣服?”


    宁安还是不回答。


    他抗拒跟姜野的一切亲密接触,但这件事并不是由他说了算。


    于是夜晚来临时, 他只能又一次感受到无力和茫然。


    距离上一次做.爱已经过去好几日,宁翼落水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宁安的身体和感知再次变得麻木。


    他以为再次被占有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姜野已经太熟悉他的身体, 在他木然躺在床上时, 姜野可以轻而易举调动他的感官。


    不断的攻占, 里里外外都打上姜野的标记, 染满姜野的气息。


    姜野突然压身过来,宁安敏感地掐紧姜野的手指。


    姜野发出低低的浅笑,显得很性感。


    他说,“宁安你喜不喜欢我没关系, 你的身体很喜欢我。”


    姜野的荒唐在宁安这里被按下启动键。


    他们在很多地方做过,虽然宁安对除床以外的地方都表露出极度羞耻。


    但这些羞耻也让宁安变得极为敏感。


    姜野喜欢观察收录宁安的任何反应。


    “去窗边吗?”姜野恶劣地问。


    虽然是单向玻璃,但宁安还是感到巨大的恐慌和羞耻。


    上一次被姜野压在玻璃上,宁安哭得浑身发抖。


    那时候姜野压着他在耳边说,“我还想在摩天轮上干你。”


    宁安浑身崩得紧紧的,漂亮的背脊像游动着的龙骨。


    姜野好像也知道他心中所有的隐秘羞耻,并乐此不疲地拿出来亵玩。


    宁安终于转过头,有些暗淡的浅琥珀色瞳孔不太能聚焦。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微,穿过风声需要凝神才能听见,“还看见你们接吻。”


    姜野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想解释,想说那是一个意外。


    还想说这一切只是一个计划。


    但他太久置身于黑暗里,没人给过他爱,他也不会爱人。


    更不会好好说话。


    黑沉沉的眼睛眯成细长的狭缝,里面有点微弱的光在跳跃。


    “所以呢?因为这个一直跟我发脾气?一直不理我?”


    宁安挣了挣被禁锢的身体,姜野一直压着他,也不出来,他觉得难受还很胀。


    他不关心的,姜野跟谁在一起他都不关心的。


    特别宁翼的听力再次下降。


    他只感受到更加严重的疲惫,那种陷入泥潭怎么都拔不出来的疲惫。


    就像此时身体上具像化的表现。


    他真的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试过顺从,试过反抗,试过顺遂姜野的心意,试过保留自己的真实。


    他统统都试过,可姜野只是将围困他们父子俩的囚笼越缩越小。


    囚笼上长满锋利的藤刺。


    他习惯于将小小兔子抱在怀里,蜷缩起身体,用血肉之躯面对外界的伤害。


    他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宁安有些疲惫地抬起眼睛,满是倦色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妩媚。


    他似乎笑了一下,轻声地问,“姜野,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呀?”


    小兔子无意间露出手里的利剑。


    姜野强壮高大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战栗起来。


    那个猛兽好像一瞬间暴露出厚实皮毛下纸糊的躯体。


    他有种被拆穿的危机感,又因为对方是宁安带来不可抑制的渴望。


    他往前进了进,将宁安整个人都囚禁到自己的身体下。


    宁安难受地皱起眉头,意识浮浮沉沉。


    他的脸贴着宁安的侧脸,嘴唇几乎黏在宁安的耳朵旁。


    “宁安,你在试探我吗?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野兽小心翼翼撕开皮毛,露出里面一碰即碎的内心。


    宁安的目光涣散又聚拢,他感到炙热和难耐。


    四月的雨季再次围拢过来,扑飞的蚊虫到处都是。


    他整夜无眠,即便困得睁不开眼睛,还要提醒自己给宁翼打扇子。


    不然那些可恶的蚊虫会咬疼他的小宝贝。


    他的小宝贝明天还要去医院。


    宁安勉强打起精神,“我想要你干我。”


    一个瞬间,姜野收起所有的情绪,他再次变得冷硬而强大。


    面部肌肉狠狠抽动一下。


    他直起身体,将宁安翻过去。


    *


    宁翼做完检查后,宁安带他先去探望了谢涿,然后再去点绛唇上班。


    宁翼一出现又被大家围起来,见他没有戴助听器,大家放心地提高音量。


    但不是担心小孩子听到什么成人八卦,而是融总有次提醒他们,听损患者要尽量避免过于嘈杂的环境,好在点绛唇也不是什么菜市场。


    点绛唇的福利专块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并没有缺了谁而停止运转。


    甚至连谢涿负责的一些内容也被旗下其他主播接过去。


    网络上不少人模仿谢涿,他的风格和装扮并不具备什么难度,但人气远远赶不上谢涿,主播这个行当看人缘和眼缘,网友们认准谢涿那张脸和傲娇的性格。


    点绛唇对外解释谢涿身体抱恙,大家都开玩笑他是不是去邻国进修。


    随着时间的加剧,各种猜测纷纷出现。


    曹文生那边控制得力,加上点绛唇的公关跟得及时,目前都没有什么负面信息。


    虽然上次拒绝融欣转幕后的邀请,但宁安在把手头的事情完成后还是去问了问福利专区的工作人员,那边的人好似并不知道宁安拒绝掉融欣的邀请。


    “确实有项事情需要你来办,就是跟福利机构对接的事情,融总说你之前做过,比我们都熟悉,不过你手上的事情做完了吗?融总说你要是没做完,不让我们来打扰你。”


    宁安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为荣幸的体谅和理解,一方面为高敏的竭力支持。


    他点点头,目光在办公区里扫了一圈,对其中一个女孩子说道,“小西忙不忙,如果不忙来帮帮我。”


    年轻的女孩显然有些惊讶,然后蹦蹦跳跳地跟上宁安,这个女孩做事认真负责,宁安想竭尽所能把自己会的事情教给她。


    如果他真的能走,也尽量不给别人带去麻烦。


    下午四点左右,宁安忙完工作,点了下午茶给大家。


    他来点绛唇后一直颇受大家照顾,但是没能为大家做点什么。


    喝着咖啡吃到甜点的工作室再次热闹起来。


    宁翼得到一块半熟乾酪蛋糕,他开始换牙,宁安减少甜食的次数。


    这个小家伙贼得厉害,吃不到甜点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保育员和朱姨。


    她们胆子小,不敢违背雇主的意思。


    于是小家伙把目光投向赵凡或者季衍。


    宁安好几次看见赵凡帮他藏小蛋糕,也看见季衍背在身后的手里拎着酸奶盒。


    宁安端着咖啡和甜品走向荣幸的办公室。


    “融欣哥……”


    座椅转过去背对着门,上面坐着一个人看着有些清瘦,不像融欣。


    宁安疑惑地走过去,他还没见过有谁能这么大摇大摆坐在融欣的位置上。


    座椅转过来,青年抬起眼睛,金边眼镜映着窗外干枯的树枝。


    他露出优雅的笑容,“宁安,好久不见!”


    *


    宁安带宁翼又去探望了秦教授两夫妇。


    接下来他不打算送宁翼过来,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


    照例带了很多礼物,多到有些让人尴尬。


    听说宁翼短时间不过来,两位老人有些伤心,以为上次的事情让宁安不开心。


    “秦叔叔,赵阿姨,我没有那么小气,小翼的听力开始退化,我打算带他去首都看看。”


    赵教授顿时将宁翼拉过来,扒拉着他的耳朵看了又看,语气里都是心疼,“不都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样?致知……”


    她想说这么多年秦致知的听力保护得很好,一直没有下降。


    意识到说出来太让人伤心就打住话头。


    秦致知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宁安摇摇头,“是我没照顾好他。”


    秦教授虽然随和,但很少参与这些话题,他更喜欢跟孩子互动,这时也抬起头,“我没见过比你更负责的家长,有些事情不必追根溯源,人生还长,要往后看。”


    老教授做了一辈子科研,现在却说什么不必追根溯源。


    宁安笑着点头,“我也这样想,已经给他配置新的助听器,小翼还不太适应新的机子和声音,在外面的时候我就没有给他佩戴。”


    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自己的诉求,“虽然什么时候去还没定下来,但是如果我们走后能不能偶尔帮我去看看蒲公英,我知道致知会去,就是担心她工作太忙,而且她也不大,正应该玩的年龄。”


    他又拿出五万元放在两位教授面前,“高妈妈不会收的,麻烦两位帮我给她。”


    宁安说话总是不急不慢,这段时间两位教授从秦致知那里也知道些他的事情。


    但他还是那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麻烦,看着不堪用,又一次次面临着别人都觉得痛的事情。


    他身上的韧劲太强了,仿佛什么都打不倒他。


    秦教授点点头接受宁安的委托,“你们要多向你们的高院长学习,不去在意那些小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完人,也没有完满的事情,大的方向把握住,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最重要就好,蒲公英这个名字就取得很好,当你跟致知觉得它是你们的心灵寄托地,其实它的意义就已经实现了,但是不要把它当作你们自由飞翔的枷锁。”


    下楼的时候,宁安突然转身望向秦致知,“你怎么回事?”


    秦致知避开宁安的目光,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爸爸帮我申请到一个留学的名额。”


    原来如此,宁安点点头,“你要去,这样高妈妈也会很开心。”


    秦致知争辩,“但是蒲公英。”


    宁安露出浅浅的笑容,“你是一点没把秦叔叔的暗示听进去,高妈妈可是女强人,没有我们她也能面对一切,再说你能帮助蒲公英什么,是洗点东西还是多教孩子一些儿歌,不如等你学成归来再力所能及的帮助蒲公英。”


    秦致知再次低下头,宁安笑着摇头,蒲公英出来的孩子都死犟死犟。


    秦致知走在后面突然闷闷的说道,“爸爸妈妈本来想领养你的。”


    宁安诧异回头,“什么?”


    秦致知欲言又止地看着宁安,“没什么,我再考虑考虑。”


    赵凡不停观察着后视镜里的宁安。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常年从事危险活动让他对危机有着本能预警,但是从一个柔弱的男人身上察觉到不安定因子本来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宁安的反应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甚至在窗外飘起雪花时,抱着宁翼指着外面,“小翼,今年的第一场雪。”


    *


    六年过去,青年好像没什么变化。


    宁安放下咖啡和甜点,指尖微微颤抖,“井先生。”


    井正露出笑容指着对面的椅子,“我跟融欣是校友,有一年回去参加联谊会认识了他,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他也选择回到国内,优秀的人选择总是殊途同归。”


    宁安小心翼翼又谨慎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井正显得很坦诚,“你跟姜野的事情上次是我告诉他父亲,我以为姜野会放手,没想到他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带去什么麻烦,如果有,我感到很抱歉。”


    宁安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井正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和嘲讽,继续放缓语气,“听融欣说你们似乎不堪其扰,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向你们提供帮助,但是你也知道姜野这个人很麻烦,跟他硬碰硬没有赢面,我们需要迂回曲折。”


    宁安感觉浑身都黏腻得厉害,有种被不明软体动物缠住的恶心感。


    他轻轻地说,“这次,你想要什么?”


    井正大笑,抬了抬金边眼镜,镜片后精光一闪而过,“宁安,看来你骗到很多人,融欣一直跟我说你很单纯,当年我也一直这样认为。”


    宁安没有回答。


    井正也不在意,“不知道姜野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最近在负责融X上市的事情。”


    宁安摇头,“我们不说这些。”


    井正点头,“他谁都不相信,你也不需要知道什么,这样对你和孩子也有好处,但是有些资料我怀疑他做了手脚,真正的东西应该被他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如果你能带出来,我可以保证姜野以后都不会再骚扰你。”


    宁安摇头,“我没见过什么保险柜,姜野应该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


    井正轻蔑地勾起嘴角,“我并不是求你帮我,而是一项交易,你选择这么做保护得也只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事后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享用终身的财富,机会可遇不可求。”


    宁安轻轻抬起头,望向一脸胜券在握的井正。


    他以为自己捏住宁安的软肋。


    确实,宁安为了宁翼可以做任何事情。


    “井先生,当年真的是姜野的要求吗?”


    井正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甚至反问道,“孩子遇到麻烦,父亲难道不应该为孩子扫清任何阻碍?你现在也是一名父亲,应该能理解姜总的心情?况且……”


    井正身体前倾,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强势掌控,“是不是姜野的意思重要吗?后来把你关起来可是他自己的意思,为了关足你七天他还威胁了一位同学,并且使用了违禁药品,他当年才十八岁吧,无法无天的性子与生俱来,对了,最近听到一个消息,当年帮他的同学好像不见了,不出意外我猜在姜野手里,姜野是不是又担心爆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把人关起来,就像当年对你一样?”


    宁安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


    他的手抖得厉害,不仅仅因为想起残酷的七天,还有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也关了他三天,虽然他们是温和的,客气的,让宁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那也是囚禁。


    等宁安反应过来,比起后面身体上的折磨,这个男人才更让宁安害怕,他所带来的恐惧并不像姜野那般直观惨烈。


    而是注意到时,软体动物已经爬满全身。


    黏腻又恶心。


    他想说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但是井正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你们的第一次,到底是醉酒后的你情我愿,还是他单方面的强迫你,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所以他父亲想要一个保证又有什么问题?”


    “至于姜野后面为什么还要找你麻烦,我猜是他父亲曾承诺给你一笔钱,但是我觉得这笔钱会让贫穷的年轻人变得贪婪而取消掉,姜野或许以为你拿走钱而愤怒,你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都不怎么大方。”


    *


    雪花开始变得密集。


    整个大地迎接着急速猛烈的千万支长矛。


    又在一瞬间温柔起来,舒缓得像一首歌。


    电台里轻轻地唱: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宁安带着宁翼趴在车窗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同淋雪,不白头。


    第88章 第 88 章 宁翼冲宁安打出一个手语……


    转眼到了十二月底。


    街道上的节日气氛日渐浓郁, 到处都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橱窗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小灯泡。


    赵凡指挥着手下将一棵大松树移栽到花园里。


    泳池里的水在宁翼落水的第二天被抽干,后面填平后安装上户外地板。


    上面搭了个儿童帐篷,摆放着几把沙滩椅。


    宁安带着宁翼看热闹, “是真的?”


    赵凡满头大汗, “据说刚从北方运过来。”


    宁安仰头看了看树尖, 宁翼也有样学样跟着抬起小脸。


    “以后树根把墙体破坏掉怎么办?”他显得很担心, 担心长期住在这里有危险。


    赵凡露出笑容,他好像太紧张了些, 这样的宁安能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其实这种类似的情况过去发生过很多次, 每次雇主欺负人太过头, 赵凡觉得宁安或许会反抗,沉默寡言的几天或许酝酿着什么危险计划, 好几次他都担心宁安半夜起来把雇主给嘎掉。


    几天后两人又恢复如此。


    那个柔弱的男人善于把巨大的委屈憋在心里, 自行消化。


    前两天雇主跟他的青梅竹马正式亮相一个慈善会, 媒体给了大量的曝光, 两人正式对外公布关系。


    网友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大家庭居然这样开明。


    宁安没有闹,不仅如此, 那天姜野回来后还吃到他亲手煮的面。


    宁安好像同意了雇主荒唐的提议。


    只是偶尔, 宁安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赵凡便想要不要过去暗示他, 雇主只是在实行一个计划,但理智止住他的脚步。


    赵凡见宁翼也认真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于是认真地说道,“那我每年把这棵树拔出来清理一下根系再种进去。”


    宁安居然没笑话他, 而是牵着宁翼的手往温暖的房间里走去,“这样会伤到根系,树会死掉的吧,小翼以后不要这样做。”


    赵凡:……


    很快佣人们把房间装点出节日的气氛,坐在客厅望出去,到处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灯。


    被装扮成圣诞树的松树下堆满各种漂亮精致的礼盒。


    它们不是模型,而是姜野精心选购。


    当然大忙人姜野没有时间去商场,他的地位已经有很多商家把礼物单送过来。


    他只需要勾勾选选即可。


    赵凡去领礼物的时候看见姜野删掉几样,“这类玩具里面好像含有利器,对小朋友不友好。”


    当然他更多都在关注宁安的礼物。


    有很长一段时间拿不定主意,询问身旁的季助理。


    季助理不知道给谁拨去电话,一向冷冰冰到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也会出现短暂的厌烦情绪,然后交给姜野,“她要亲自跟你说。”


    一切都准备妥当,家里氛围浓郁,餐桌上的饭菜丰盛。


    但是姜野不会出现,他要跟白清远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


    赵凡觉得有些讽刺,但并不会表露什么。


    宁安也不在意,跟宁翼分享着美食。


    “赵队长,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赵凡没有动,做好晚饭,家里的佣人们消失得干干净净。


    宁安让保育员也提早回去,后面洗澡的事情他来弄。


    宁安看了眼玄关的位置,“他不会这么早回来,也可能不回来,这么多东西又是个节日,你陪我们热闹一下。”


    宁翼望向赵凡。


    赵凡违背原则走过去,在宁翼身旁坐下来。


    宁安起身给赵凡盛饭,赵凡制止,“责任在身,我就陪你们坐一会儿。”


    宁安没有再劝,跟宁翼说说笑笑,不过宁翼不会说话,但是他的眼睛明亮又轻快。


    赵凡发现今晚的宁翼很开心。


    是呀,又有哪个孩子不喜欢圣诞节。


    后面宁安拿了酒来,一杯杯倒来喝,给赵凡也倒了一杯。


    宁安心里应该是有些难受的,很快就不胜酒力,有些醉醺醺的看着宁翼笑。


    宁翼吃完一只蜜汁鸡腿看了看宁安,又看了看赵凡,将倒满酒的那杯推给赵凡。


    然后疑惑地看着赵凡。


    他的意思很明显,爸爸都喝空了,赵叔叔为什么不喝?


    孩子的眼神总是柔软的。


    赵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宁安真的醉得不清,可能心里憋的事情太多,于是迷迷糊糊地说道,“你知道小翼是怎么出生的吗?”


    赵凡竖起耳朵。


    ……


    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杯子里的酒已经喝掉大半,撑着桌面的手肘滑了一下,赵凡发现起身的动作变得迟缓。


    而原本醉得厉害的宁安紧张地看着他。


    眼里全无醉意。


    赵凡真的又气又笑,都忘记这位曾是酒吧营销,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只能维持着不动,不让宁安看出他已经中招。


    宁安打着手语,“小翼,去看看赵叔叔。”


    宁翼没有宁安那般谨慎,直接伸手推了赵凡一把,哪怕赵凡竭力稳住身型还是露出马脚。


    宁安立马起身拿起一个棒球棒,赵凡挑挑眉,见宁安继续打手势。


    宁翼看了眼赵凡,伸手在赵凡的身上摸东西,赵凡意识到他们在找电梯卡。


    不仅如此,他还反应过来宁安比想象的聪明很多,他没有自己上前而是让宁翼动手,可能担心自己没醉控制住他。


    栽得不冤枉。


    赵凡叹气,勉强维持着扶桌子的力道。


    不能更丢脸。


    一拿到电梯卡,宁安飞快地冲进卧室。


    他在里面待了不止五分钟,赵凡产生不好的预感,担心宁安拿走什么重要的东西。


    父子俩丢了还找得回来,如果是姜总的重要东西丢了那就什么都完蛋了。


    赵凡深吸一口气,抵抗着越发沉重的身体,勉强站起来。


    手机和对讲机被宁翼丢进厕所的马桶里。


    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宁安再出来时只拿了两人的外套和书包。


    “宁先生!”


    宁安惊恐地看着矗立在过道里的赵凡。


    他带着哭腔,“求求你放我们走。”


    赵凡沉默几息微微侧开身子。


    宁安感激地看他一眼,拉着宁翼飞快地朝外面跑。


    赵凡看着裂开的书包口,里面只有一只小金毛,他突然明白,这个男人为了离开这里,可以什么都不要。


    门打开,却迟迟没有听见关上的动静。


    赵凡勉强朝后望去,看见父子俩一步一步的后退着。


    宁安将宁翼紧紧藏在身后,脸上的表情惊惧又茫然。


    高大的姜野出现在赵凡最后的视野里。


    看着倒地的赵凡,姜野的眼神瞬间沉下去,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宁安,“你要跑?”


    宁安仓皇地摇头,被姜野一把捉住手臂。


    “我急匆匆地从晚宴上赶回来想跟你们一起过圣诞节,你要走?”


    “宁安你要去哪里?这么冷的天你能去哪里?”


    他突然变得愤怒,“谁在外面接你?”


    “你现在说出来我不怪你,但是你再敢隐瞒,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安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他就知道逃不出去,他为这一天准备了那么久,无数次跟谢涿核对计划。


    谢涿买的这种药据说无色无味,特别难弄,不仅花掉谢涿很多钱还差点被曹文生发现。


    他们考虑了很多,出去后往哪个方向走,怎么走,成功抵达后又该如何生活。


    什么都考虑清楚了,唯独没有料到姜野会提前回来。


    那么重要的宴会,他怎么就丢下白清远提前回来了呢?


    宁安考虑不到那么多,只是迟钝又绝望地看着姜野。


    “姜野,让我们走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计较了,包括小翼的耳朵,我不怪你,你让我们走好不好?”宁安卑微地乞求。


    姜野在宁安的面前蹲下来,紧绷的脸上肌肉不断的抽搐。


    某个瞬间,他真的想跟宁安同归于尽。


    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化解他们之间的怨恨。


    砰的一声!


    姜野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想往后看。


    却沉重地倒在地上。


    身后,宁翼手里高高扬着一个破裂的红酒瓶,鲜红的酒水像血液般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的姜野,浓稠的红从姜野的额头流下来。


    然后他冲宁安打出一个利落的手语:[还要再砸一下吗?]


    他的眼神冷漠又无情。


    仿佛被砸的只是一个讨厌的东西。


    宁安猛地将宁翼拉进怀里,抢过他手里的半截酒瓶扔在地上。


    他将宁翼紧紧按在怀里,不去看地上的姜野。


    “不要看,不要看,小翼不要看。”


    宁安艰难地撑起来,腿软得厉害,他拉着宁翼朝外走,却被带住。


    回过头,姜野死死抓着他的裤子。


    他吓得往后退,姜野也没有松开手,眼皮微微颤动几下,睁开一些。


    黑沉沉的眼睛偏执地盯着宁安,额头的血一股股往下流,整张脸血淋淋,看起来十分恐怖,他的鼻息很沉重,噗嗤噗嗤,像是拼劲全力从胸腔里寻求空气,微弱的气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要走,不要,不要……”


    宁安吓得拼命地踢他,终于摆脱他的禁锢,拉着宁翼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跑到门口,宁安停下来,“小翼等等爸爸。”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找到一根毛巾打湿后按在姜野的伤口上。


    电梯飞速地往下降,宁安紧紧抱着宁翼,墙面的镜子反光里,父子俩安静地看着外面。


    摩天轮的上空炸开烟花,一朵接着一朵。


    盛大又绚丽。


    父子俩一路出了大厅,飞快地朝门口方向跑。


    天空有点落雨,细针一样点在宁安的脸上,也好像点在心脏。


    “宁安?”


    宁安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站在大厅入口附近的季衍。


    “你们怎么在……”季衍看见宁翼身上的背包,父子俩的外套都没来得及扣,在风里狼狈的敞开,宁安的一只手沾满血。


    宁安抓住宁翼跑得更快。


    “坏了。”季衍赶紧朝楼上跑去。


    暮光地处繁华区域,路面没有停车区域,宁安带着宁翼跑了十来分钟转到一条小巷。


    一辆车停在路边,窗户全部打开,依稀可见金色的头发,宁安打开车门将宁翼推上去,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夏雨丢掉手里的烟,一转方向盘将车迅速驶离停车位。


    直到这时宁安才微微松开一口气,全身再也提不起半分劲。


    夏雨拨通电话,“安全接到。”


    他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容,“宁安哥,欢迎重获自由。”


    宁安喘着气也露出笑容,“嗯。”


    宁翼突然爬起来,从书包里拿出小金毛,顺着敞开的车窗丢了出去。


    第89章 第 89 章 他是不是恨我入骨?


    姜野阴沉着脸站在监控屏前查看录像。


    门口、过道站满高大的男人, 就连一楼大厅也有人来回巡逻,医院高层们小心翼翼陪在后面,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他身上的气势过于摄人。


    哪怕额角贴着纱布,血色不断往外渗, 也依旧不让人觉得虚弱。


    很快画面调出来, 宁安蹲在宁翼面前打手语。


    “他们说什么?”


    画面调回, 开始慢放, 会手语的保育员赶紧上前几分。


    她没想到那个柔弱的男人居然放到安保队长和姜总,带着孩子成功跑出去。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平日里看着胆子很小。


    保育员有些难堪地翻译, “宁先生说……”


    【小翼好好戴新耳朵, 爸爸带你去新的地方,以后大狗永远都找不到我们。】


    明亮的监控室仿佛被头顶的白色灯光冻住。


    姜野微微抬起头, 仿佛这样额头上还在不断渗出的鲜血才能被止住。


    但疼痛感却越发剧烈。


    弄得眼睛都有些模糊。


    “姜总, 我们先去缝合伤口。”季衍劝道。


    孩子下手没轻重, 姜野额头上的伤需要缝合, 但是他清醒后只让季衍做了最简单处理就赶来医院,以为是来就医, 却是来查找监控。


    看来父子俩一早就有逃跑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计划了多久。


    自上次宁翼落水导致听力下降, 季衍就料到有这一天。


    但姜野似乎毫无察觉, 努力营造出关系得以缓解的平和状态。


    因宁安的配合和往日一样的反应, 季衍以为这次又是大事化小。


    姜野转身朝外走, “各个出入口是否安排上我们的人?”


    距离宁安离开已经超过两个小时,金市光高数公路就有十多个出入口,还不要提其他。


    季衍不会在这个时候触怒姜野,“能安排的都安排上, 正在排查监控。”


    他脚步不停,显然不是去缝合室,“我们去趟蒲公英。”


    宁安敢跑,身后肯定有蒲公英的支持。


    季衍无声叹口气,“现在已经凌晨过,蒲公英的孩子和工作人员已经睡下。”


    姜野这样子会把蒲公英翻个底朝天。


    在他否定前,季衍继续道,“赵队已经去那边守着了。”


    那对父子下手真的没有轻重,药量再重点赵凡可能要被拖去抢救。


    幸好对方身体素质强悍,为了弥补失误,灌了几千毫升矿泉水后,硬是在队员的搀扶下,拖着沉甸甸的身体前往蒲公英。


    姜野还想往外走,季衍拦住他,这个男人从醒来后就一直咬着后牙槽,导致下颌靠后的位置绷得死死的,能看见耳朵附近的青筋一直在不断滑动。


    这样只会让伤口恶化,“如果你现在不去缝合伤口,可能接下来没有精力再找那对父子,明天天亮后我会去秦致知的养父母家询问情况。”


    姜野终于肯坐在缝合室,纱布打开的瞬间,近乎黑色的血液从脸颊侧面流下来,看着十分可怖。


    医护人员动作麻利地帮他清理创口,他拒绝打麻药,缝针时身姿依旧挺阔。


    就连眼睛都没怎么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前方,仿佛想照亮眼前的黑暗。


    快结束时,他突然问季衍,“他是不是恨我入骨?”


    季衍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本就缺乏共情能力,无论站在谁的角度去思考,似乎都能理解当事人的动机,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冷静和中立。


    但……


    “小翼对他来说很重要。”


    *


    蒲公英里的气氛很紧张。


    姜野没有低调成行,他的人几乎把这里围成一个铁桶,封闭许久的大门被强行打开,沿途立着身材魁梧的安保。


    姜野只睡了四个小时,吞服一把止痛药后踏着晨曦前往蒲公英。


    原本应该吃早饭的孩子和员工们被拘在一楼的教室里,一双双眼睛从黑洞洞的窗口露出来。


    与过去的好奇、欢快不一样。


    那些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仇视。


    当姜野一行进来时,它们让人觉得心悸。


    他们是怎么觉得在这种坏境里长大的宁安真的懦弱无能。


    高敏看见姜野的伤口时有些意外。


    “宁安弄的?”


    高敏知道宁安逃出来不容易,最好的就是不要与姜野打照面。


    但显然两人不仅打了照面,还起了冲突。


    但宁安还是成功逃出去。


    姜野眼中透出一丝嘲讽和阴狠,“小野种砸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高敏脸上露出些笑容,“你养过吗?”


    又是这种古怪的,却让姜野心烦意乱的笑容。


    “他们在哪儿?”


    高敏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姜野不信,“他最信任的就是你。”


    高敏抽出一支红梅,“因为信任,还因为担忧,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是个好孩子,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总担心给身边的人带去麻烦。”


    这句话激怒姜野,“是的,他信任你们每一个人,却只想我死。”


    高敏反唇相讥,“你做过让他信任你的事情吗?你只会增加他的苦难。”


    姜野陷入沉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高敏点燃红梅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的烟草在晨昏未定的天色里缭缭升起。


    “姜野,宁安现在是蒲公英的法人,他的身份我已经报到区上,姜兴修给你立了一个坏榜样,让你觉得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下,如果你到此为止,我们也既往不咎,你若是执意为难那对父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姜野抬起眼睛,黑沉沉的眼珠子机械转动着扫视这个破败的地方。


    他嗤笑出声,“就凭你!”


    高敏起身走到窗边,四周的树叶已经掉光,到处都是干枯的树枝和藤蔓,没有夏季那片让人窒息的浓绿,但蛛网般的藤枝又像内心那些繁杂的心绪,凋零的白木香缠着铁栏杆,更显得萧瑟。


    “知道栏杆那边种的植物叫什么吗?”


    姜野没有回答,但想起那片白花如瀑的盛景。


    因为想道歉他来到这里,因为来到这里看见夕阳下打着手语的宁安。


    如果他不来到这里就好了。


    但是没有可能,从宁安偷偷填满他的保温杯,他就不可能再放开宁安。


    高敏像是自言自语,“叫白木香,这种植物生命力旺盛得很,当年种在这里也是为了阻挡外人好奇窥视的目光,我这里都是一些残疾孩子,他们很可怜,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于是我也觉得他们是柔弱的,应该被照顾的,我不希望外界的任何目光伤害他们。”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似乎觉得没必要对着一个冥顽不灵的恶棍解释这些。


    只是说道,“白木香最麻烦的就是长满刺,谁都进不了身,于是越来越茂盛,于是刺越来越多,不要说院子里的孩子,就连路过的野猫野狗都不愿意靠近白木香,哪怕它那么漂亮。”


    身后传来椅子滑动的声音,姜野没有再听下去的打算。


    他不可能把寻找宁安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老女人的无聊回忆里。


    “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你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看在你们是一群老弱病残的份儿上。”


    *


    收到宁安已经逃出来的信息,谢涿露出浅淡的笑容。


    “闷包子,这次总算没让我失望。”


    谢涿已经出院搬回家,脸上的伤痕进入愈合阶段,要等半年后再考虑修复的可能性。


    半年后能不能做,可以做到什么程度都不好说。


    手臂上的疤痕可以说最直观,自从医护换药开始,他就每天暗中观察疤痕的恢复情况,随着时间流逝,谢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虽然医生说脸上好很多,但被泼到的瞬间,谢涿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脸上的剧烈痛感。


    直到昨天,谢涿也没看过自己的脸。


    他不敢看,见曹文生时也戴着口罩,虽然曹文生打趣不会嫌弃他。


    但谢涿看着手臂上的疤痕自己都恶心。


    而且就算脸上的伤痕不严重,但是疤痕恢复的过程会增生,它们像地底的根系,肆意增长,然后一点点破坏面部的神经和比例。


    在宁安发来成功逃出来的信息后,谢涿站在镜子前摘下口罩。


    半个小时后,谢涿点燃一支烟,他不抽烟,但是身上备着曹文生爱抽的款。


    果然不好抽,谢涿抖着手灭掉香烟,爬到客厅的窗台上。


    打开窗户的瞬间,冷冽的风一下吹进来。


    谢涿探头往外看了眼,有些腿软地靠着墙壁,喃喃低语,“为什么住这么高?跳都不敢跳。”


    突然门被推开,谢涿扭头望过去。


    最意想不到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宁安看着站在窗台边的谢涿,冷冽的风将他的发丝全部吹到后面,露出有些难看的被灼毁的小部分侧脸,以及耳朵附近的部分毛囊,因为被灼伤,那里没有头发,医生说以后可以通过移植毛囊的方式掩盖掉这点瑕疵。


    但此时的谢涿在宁安眼里确实有点像裘千尺。


    特别那个发型搭配那双绝望的眼神。


    他顾不到那么多,时间紧迫,几步走过去拉住谢涿,“等会儿死,先跟我走。”


    谢涿解释,“我没有想死。”


    宁安望过来,那眼神意味深长,“我让夏雨转过来接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谢涿脑子很乱,还有被人发现他有那么一丢丢想死的尴尬,“去哪里?”


    宁安开始进屋子收拾衣服,“不知道,出去再说。”


    谢涿还是有些懵,“为什么带上我?”


    宁安意味深长地再次看着他,“我要是晚来一步……”


    谢涿举手投降,“我没想死,我真的没想死,我就是上去关个窗户,宁安你真的想多了,你真的很讨厌,你快收拾吧,我先去换衣服。”


    三人上车后,夏雨开着车一路向北驶出城。


    他们走的乡野小道,两个小时后夏雨在一个临近乡镇的路边停下来。


    不远处一辆车推门下来,宁安看见秦致知,竟然还有融欣。


    “致知想见你们一面,我就带她过来了。”夏雨笑着说道。


    秦致知带了一大包东西,塑料袋装的都是些零食泡面什么的。


    谢涿接过来笑着说,“我们好像要去自驾游。”


    她笑得有些难过,蹲下来跟宁翼说着什么。


    融欣将一个袋子递给宁安,“里面有新的手机卡,安定后用这个联系我们,还有一张卡,虽然一开始签约到公司你没有要任何东西,但是这段时间你跟谢涿给公司带来巨大利益,我作为老板不可能这么吝啬,而作为朋友,也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够轻松点。”


    宁安点点头没有推辞。


    时间很紧迫,宁安他们也没有安全下来,以姜野现在的势力想找人不难。


    夏雨把钥匙交给宁安,“宁安哥,我没有什么送给你们,这是我从师傅那里淘来的二手车,性能还不错,你们要是没车,那可不行。”


    宁安的眼睛渐渐湿润。


    原本他打算坐大巴车走,乡道的大巴车不需要身份证也能买到票。


    但肯定会增加出行时间和困难。


    宁安站在灌着寒风的旷野上,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感激。


    他冲着大家鞠了个躬,“回头再联系你们。”


    走到车旁,谢涿已经带着宁翼坐在后排,他又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说道,“我只会自动挡,这个手动挡你来。”


    宁安上车后绑住安全带,发动汽车,拧开车灯,每一步都做的谨慎而认真。


    身后一左一右冒出两个脑袋,谢涿沉默片刻,“宁安,你不会还没驾照吧。”


    汽车前后耸动了一下,在车外三人提心吊胆的目光里,缓慢开出去。


    “有驾照,跟身份证户口本放在一起,这次都带出来了,在小翼的书包里。”


    他只拿了这个,打开保险柜的瞬间,他看见厚厚一叠文件,但是没有动。


    谢涿打了个响指,“完美!”


    黑漆漆的乡间小道,天边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辰。


    “但是姜野没让我去驾校,我只跟着赵队长学过,驾照是他帮我弄的。”


    谢涿跟宁翼默默对视一眼,迅速回到座位绑好安全带。


    “致知,我们走了。”夏雨推着还依依不舍的秦致知。


    融欣思索着宁安临走前的那句话,他是第一次看见宁安明确表达不喜欢一个人。


    “融欣哥,我觉得井先生这个人不太好,你以后跟他交往还是留意点。”


    井正是他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两人在一次联谊会上认识。


    当时融欣正值毕业,对方有招揽他的意图,井正有家市值不错的公司,但因为跟融欣的发展方向不一样,融欣婉拒掉,融欣还去井正的公司考察过,是家金融公司。


    认识宁安后,因为想了解对手,融欣打探过姜家及其发展领域。


    有些意外的是,融欣没有在里面看见井正的那家公司,不过距离融欣毕业已经过去好多年,井正作为姜兴修最得力的秘书,有自己的公司也不奇怪。


    上次确实是他将宁安的消息透露给井正。


    结果宁安的处境没有得到半点改善,当然也不能完全怪井正,但是也不至于让宁安之后活得那么狼狈。


    还让他警惕的是,上次井正想跟宁安见一面,说是有办法摆脱姜野。


    原本他也在场,临到点时公司的洗手间漏水影响到下面的公司,下面的公司来人大吵大闹,融欣出去处理这件事,后面发现明明是下面的公司违规作业捅坏管道,双方尚未达成协议,对方又匆匆道歉表示会赔偿所有损失,等融欣回去时,井正已经离开。


    融欣镜片后的眸色敛了敛,他只是习惯与人为善,不代表他真的纯良。


    融欣转头望向秦致知和夏雨,“姜野会查到你们身上,你们要做好准备,致知这段时间下了班就回家,实在不行就早点出国去,夏雨你……”


    夏雨扬起笑容,“我烂命一条,何况我们也真的不知道宁安哥他们以后的计划。”


    融欣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如果有危险及时找我,姜野动不了我,另外……”他转过头,“你可不是什么烂命一条,在宁安心中你们很重要。”


    第90章 第 90 章 越追越跑,越跑越找不到……


    半个月后, 宁安一行抵达南方一座海滨城市。


    三人下车时跟流浪汉差不多,特别谢涿,眼底下挂着厚厚的黑眼圈。


    宁安的车技实在喜人,他总提心吊胆下一秒车子就冲进河里。


    不过经过这一路高难度的锻炼, 宁安的车技得到飞速提升。


    谢涿第一次来这里, 看着四周破破烂烂的街景很不能适应,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宁安用新手机号租了房子, 正给房东打电话,“之前跟小翼在隔壁的城市生活过, 那边的人都喜欢来这里旅游。”


    谢涿看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住屋建筑, 一脸匪夷所思, “这里难道还是什么旅游观光地?”


    宁安笑着点头,“就是呀, 很出名的, 老街建筑保留得很好, 物价便宜, 我们住的地方离海边也近,走路过去十来分钟。”


    一个小时后, 谢涿就知道宁安有多牛逼。


    租住的房子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但是里面干净卫生, 电器什么一应俱全。


    然后又领着他们去快递点拿网购的生活用品。


    再走十分钟就到了一家本地菜市。


    等谢涿吃上带着家乡味道的饭菜时, 他还有种云里雾里的不踏实感。


    吃完饭, 宁安将谢涿跟宁翼推进浴室, “你带着小翼洗澡,我去给你们收拾卧室。”


    进了浴室,谢涿给彼此涂抹上绵密的泡沫才说,“跟你爸一起生活原来这么幸福呀, 什么都不用管他就全部做好了,小翼……以后你叫我爸爸,叫他妈妈行不?”


    宁翼白了谢涿一眼,自己站在喷头下冲澡。


    五岁多点的孩子,洗澡洗得认真又仔细。


    谢涿不要脸地继续说,“你不想改口也行,叫我妈妈。”


    这一觉睡到夕阳照红天空才起来。


    谢涿翻了个身,发现宁翼不在,卧室的门开着。


    宁安正在打扫家里的卫生,规整物品,宁翼跟在旁边帮忙。


    宁安扭头轻声笑着问,“小翼晚上想吃什么?”


    宁翼比了个手语,谢涿缓缓睁大眼睛。


    宁安摇头,“海鲜不行,谢叔叔的伤口还没好,不能吃发物。”


    他顿了顿,清瘦的侧轮廓在漫天的红霞里美得惊人,“发物就是对身体有刺激性的食物,会影响伤口的恢复,等谢叔叔彻底好了爸爸给你买大螃蟹?”


    宁翼点点头不再坚持。


    “他会手语呢?”谢涿靠着门懒洋洋地看着。


    宁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本来就会。”


    有古怪!


    十分钟后得知宁翼的第一道手语是砸姜野。


    他惊叫着把宁翼抱起来,“乖儿子,你以后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宁安板起脸,“但砸人是不对的。”


    谢涿狡辩,“砸坏人就是对的。”


    宁安忍了忍没忍住,笑起来。


    宁翼收回黑沉沉的目光,紧绷的小脸闪过不太明显的笑意。


    “谢涿,你把沙发上的书包带着。”


    “去哪里?”


    “我们带小翼去海边。”


    “啊啊啊……我喜欢沙滩喜欢夏天喜欢这里。”


    *


    融X成功上市,庆祝宴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宴会厅里举办。


    社会各大名流纷纷到场祝贺,到处都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姜兴修一侧站着井正,另一侧站着姜野和白清远。


    四人身量高挑,容貌出众,十分吸人眼球。


    有人过来敬酒,姜兴修微微侧身,介绍姜野和白清远。


    次数多了后,井正的位置越来越靠后,渐渐变成三个人的主场,井正倒越发像姜兴修身旁的一位秘书,有不识泰山的,干脆把他挤到一旁。


    也不怪如此,他身量比不上另三人,加上脸上难以遮挡的病气,很难跟容光焕发的三人相提并论。


    大家对白清远的身份已经没有意外。


    也无人笑话他作为姜野的另一半出席如此重要的宴会。


    男人雌伏本就不被社会承认,但白清远并非攀附,他的家世并不比姜家差。


    身量修长,气质出众,他站在姜野身旁,与其说是需要照拂的小白花,倒不如说日月同辉。


    熟悉的世家笑着问,“两位贤侄什么时候好事将成?”


    白清远大大方方回应,“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跟我飞国外领证。”


    白清远是外籍,同性婚姻早合法很多年,国内还作为笑谈,外面早已如常。


    见他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里还有疑惑的顿时收起心思。


    看来两家是认真的。


    那就是好事。


    最近融X的动作大,消息灵通的担心姜家是不是要把资产转移出去。


    融X接管了大部分姜野带回来的资金,虽然这些资金都被上面监控着,不太可能出什么意外,姜野跟白清远恋情曝光时,大家仿佛找到资产转移的证据,已经有人往上递消息。


    担心他们想通过白家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但如果两家是认真的,就另当别论。


    说不定是白家看好国内市场,想分一杯羹。


    这个大家自然都是欢迎的。


    有人直接,把这个想法问出来,白清远并不回避,大方的回应,碰到比较专业的领域,姜野及时替他解围,一时间夫夫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姜兴修非常满意姜野的识时务,与友人聊天时毫不吝啬对姜野的夸耀。


    被挤到角落里的井正阴沉沉地看着这一幕。


    对此不满的还有曹文生,一晚上都坐立不安。


    他母亲端着香槟笑得端庄,语气八卦,“你两发小来真的?真是想不到,文生你可不要乱来,你爸爸的江山需要人继承。”


    曹胜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天真的夫人,心中颇为得意,不枉他花重金搞了个爱情智囊团。


    专家们建议,令郎的事情最好听之任之,年轻人的爱情都是越拦越坚定,你放着不管,要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觉得无趣。


    况且曹文生也不像情深的人。


    得知那个小网红不见时,他还有些意外,居然没找曹文生多要点钱。


    他这儿子虽然人傻了点,但钱多呀!


    曹文生心不在焉回着亲妈的规训,他哪里还管得着家里有没有江山要继承。


    他已经找谢涿好多天,连谢涿父亲家里都去翻了。


    看着那个醉醺醺坐在彩票中心玩刮刮乐的谢涿他爸,真的是一言难尽。


    谢涿居然没有骗他,他真的有个好赌成性的父亲,只是早些年把家败光,现在只能玩些刮刮乐,不过这钱也是谢涿给的,谢涿给的不多,隔三差五给一两百,跟吊猴子似的,他爸早些时候也混,据说谢涿大学没读完就是他搞的,后来谢涿变强势,把老头子折腾得不轻,才有些收敛。


    再就是谢涿他奶,确实重病不治,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但是那以后,谢涿得空就去医院当义工。


    至于什么读书的妹,那就是纯扯淡。


    但今天有人告诉他,谢涿曾经是有个妹妹,不过没出生,他母亲怀着的时候被酗酒的父亲推倒在地,一尸两命。


    曹文生拿到这些消息就真的坐不住。


    其实一开始他没想好怎么处理跟谢涿的这段关系,按照惯例也就拿些钱打发,他肯定不会亏待谢涿,都想好至少给谢涿三套房子,多少现金,以确保谢涿往后都衣食无忧。


    哪怕以后谢涿遇到困难来找他,他也不会不管。


    他是真的挺喜欢谢涿。


    但让他整日对着容貌有瑕疵的情人,他也没那么有奉献精神。


    何况两人本来就不是奔着长长久久去,也不是奔着一个有结果去。


    谢涿自己走掉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曹文生心里就是难受。


    寻到一个空隙,曹文生拦住姜野,“你躲我做什么?”


    姜野不看曹文生,花园里的绿植依旧繁茂,充足的暖气让室外也不觉得太寒冷,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开始降雪降雨,天气预报说近两天气温会陡降十多度。


    “忙公司的事,没有躲你。”


    曹文生懒得跟他废话,“谢涿也不见了,他俩是不是一起跑的?”


    姜野不答,端着香槟像座雕像立在院子里。


    “草,你到底把宁安怎么了,那么一个老实人都能想出逃跑的鬼主意,你不会还没告诉他你跟白清远的事情是……”


    姜野迅速打断曹文生,“宁安就不该跟谢涿玩一块儿,要不是你的人出主意,宁安会跑?”


    曹文生火冒三丈,“我的人怎么了,就你的人单纯善良,要真的单纯善良,你会被砸成这样。”


    “你……”姜野咬着后牙槽望过来,第一次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愤怒和烦躁。


    曹文生住了口,姜野把发丝放下来些,遮挡住额际的伤痕,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它的狰狞。


    关于这道伤口的说法有很多。


    曹文生听过最离谱的传言,说青山区迟迟得不到改造消息,反应过来的民众怒火中烧,趁姜野不查把人围殴了一顿,曹文生嗤之以鼻,就姜野现在身边辨认得出来的保镖都有五六名。


    还狡猾地给人家换了个名称:安保工作人员。


    听起来像维持秩序的。


    就那体格和气质,曹文生怀疑对方参过军。


    “你们在这里?”白清远笑眯眯地走过来。


    两人默契地不再开口。


    “怎么?吵架了?年少的时候不吵架,现在反而吵架了?”白清远察觉到两人间的紧绷气氛。


    他一手揽一个往宴会厅走,“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别在这里。”


    他压低声音,“天气越来越冷,别追得太紧,让他们好好过一个冬天。”


    姜野和曹文生同时望向天空。


    有雪花飘下来,原本惬意的温感瞬间刺骨起来。


    曹文生浑身松了松,笑着回白清远,“你说得对,越追越跑,越找越找不到。”


    姜野的脸浸在黑暗里,越来越沉。


    等三人彻底消失在宴会厅。


    一根柱子后闪出一个人影。


    井正死死盯着姜野离开的方向,阴沉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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