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姜野,不要动他!……
“高敏的债务?”姜野从文件里抬起头, 若有所思地看着宁安。
宁安连忙移开眼睛,担心姜野看出高敏将蒲公英托付给他的事情。
满是重症儿的蒲公英在外人眼里或许是个累赘。
但同样也是宁安父子俩的护身符。
“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姜野来了兴致,合上文件走到宁安面前。
宁安微微偏开头,衣帽间尽头的百叶窗将月光分割成条状。
淡淡地落在他清瘦的身上。
“高妈妈说你曾拿着债务去找过她。”
姜野抬起宁安的下巴, 但是那张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野懒得探究, 松开手走到窗边。
不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着。
“我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宁安缓缓掐紧手指, 他信任高敏, 但姜野很敏锐,总能从蛛丝马迹里嗅到不同寻常的东西。
“我把两百万的债务给她, 她告诉我孩子母亲的事情。”
姜野突然转身, 将宁安脸上的失神尽收眼底。
他走过去替宁安整理衣领, 手下的身躯正微微发抖,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凉如水。
“你在害怕什么?”
姜野突然弯下腰, 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宁安, “我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从来不提那个女人, 宁安,小聋子以后若是问你妈妈在哪里, 你该怎么回答他呢?”
宁安抿紧嘴,突然有些后悔找姜野。
姜野这种人, 你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但是高敏不愿告诉他实情, 他实在担心高敏的处境。
姜野没期待宁安会告诉他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很奇怪,高敏跟向木签的债务是以蒲公英的名义,而跟我是以个人名义,怎么?高敏打算不管蒲公英呢?不过, 像蒲公英那种累赘,早点抛弃也是好事。”
宁安艰难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少见的维护情绪,“请你不要这样说高妈妈。”
姜野的火气毫无由来地蹿出来。
宁翼、高敏、谢涿、秦致知、还有蒲公英里的那些残障,就连那个莫名其妙的融欣只怕都比自己在宁安心里重要,他永远排在宁安人生的夹缝里,只有宁安把前面的所有人和事都处理好,才有空看他一眼。
沉闷的空间被切割成条状,五颜六色的光点浅浅浮动。
高敏在宁安心中等同于母亲,没有人容许别人羞辱自己的母亲。
他放缓语气,不像往日那般怯懦,而是带上深思熟虑的慎重,“能不能把高妈妈的债务转给我,我以个人名义负责偿还。”
如果姜野非要抓住什么来钳制他们父子俩。
那就这个吧!
宁安第一次没有惶然,没有顾前顾后,反而有种落到实处的踏实。
但姜野不想,他捧起宁安的脸,“好呀,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宁安缓缓抬起眼睛,浅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徐徐转动的摩天轮,欢笑、快乐、童言童语在宁安的虹膜里结成一片虚幻的美好童年。
姜野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来,他被宁安的凝视弄得心里一抽一抽。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那代表着幸福的摩天轮里钻出来。
门被推开,属于孩童的脚步声走进来。
宁安眼中呼之欲出的真相被这细微的脚步声破坏掉。
理智重新回笼。
宁安慌乱地移开目光。
“正好小聋子来了,你不如亲自告诉他,他的妈妈在哪里。”
宁翼绕过休闲区的沙发,走进这个宽敞的衣帽间。
他面无表情抱着小金毛,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姿势暧昧的两个成年人。
宁安迅速收拾好情绪,心里有些后怕,“小翼睡觉的时间到了,我先带他去睡觉。”
但姜野不放人,牢牢拉着宁安的手腕,“宁安,你刚刚是不是差点就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告诉我,我也不生气,只要你告诉我,那两百万债务就一笔勾销。”
他的力道极大,一只手轻松钳制住宁安。
宁安不想在孩子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一直推拒着,却被姜野猛地按在衣柜上。
消瘦的身躯撞到柜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宁翼突然毫无预兆地冲过来,张口咬在姜野的手腕处。
姜野闷哼一声,松开宁安。
可宁翼却像粘上的小鬣狗,怎么都甩不开。
他抽出另一只手,微微抬起。
宁安惊悚地扑过来,“姜野,不要,不要动他……”
姜野冷漠扫过宁安,抬起的手抽出宁翼怀里的小金毛,狠狠丢在角落里。
宁翼顿时松开嘴,望向小金毛。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小金毛,转过身来望着姜野。
姜野正在察看伤口,咬得真凶,一圈牙印,咕咕冒血。
宁安察觉到不对,急忙朝宁翼跑过去,跑到一半,宁翼冲着姜野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跟以往的尖叫不一样。
是那种愤怒的,一阵一阵的嘶吼。
黑色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姜野,挺巧的鼻子皱成一团,太阳穴上鼓起一根根青筋。
“小翼没事,小狗没事,小狗没有坏……”宁安不停地安抚。
姜野阴沉沉盯着两人,“都是报应,你要是不贪那笔钱,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物。”
说着脚步不停地朝外走去,那野种叫得他头痛欲裂。
宁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急忙拍打着宁翼的后背。
晚些时候宁安拿着医药箱进来。
姜野已经换上睡衣,正在卷衣袖,手腕处的伤口没有处理。
虽然没有再渗血,但咬破的地方已经发乌。
宁安没想到宁翼的攻击性这么厉害,偏执行为已经是无法隐藏的事情。
他也没想到姜野居然没有伤害孩子。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宁安拿出棉棒和碘伏。
姜野转过身,“我觉得应该去医院打针狂犬疫苗。”
宁安不说话,沉默地将棉棒蘸上碘伏。
姜野走到宁安面前伸出手,他的手很好看,连带手臂也呈现出充满力量的美感。
发乌的伤口并未破坏这份美感,甚至更具备视觉冲击力。
“小聋子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
伤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痛,处理伤口的手停顿下来。
宁安一直垂着头,姜野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
姜野突然发现,小聋子一点都不像宁安,除了头发。
他们的头发一样的柔软。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
可是他觉得宁安跟小聋子都是心狠之人。
突然一滴眼泪滴在姜野的伤口上。
很烫,烫得姜野的心很堵。
宁安继续低着头,慢慢处理姜野的伤口,就在他以为宁安不会开口时,宁安吸着气说道,“医生说他有些偏执行为,你不要怪他,他也不想的,都是我……”
宁安抬起头,浅琥珀色的珠子浸在池水里,“姜野,你说得没错,他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
姜野的头皮出了层冷汗。
就在宁安说这句话的瞬间,他有种感觉,这次宁安不是使什么诡计。
他是真的这般认为。
那个孩子身上出现的所有苦难,他都认为是自己犯下的错。
并自罚式的将自己的心也浸在苦水里。
但这是宁安跟野种之间的事,他并不想被拉入其中。
姜野冷漠地抽回手,“我会让心理医生过来。”
宁安收拾好东西,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不想在姜野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刚才已经是他的极限。
但是他没走掉。
姜野又露出本来面目,“你要怎么感谢我?”
宁安的脖颈出了汗,水润润的。
不远处摩天轮的微光折射到卧室。
让白皙细嫩的肌肤蒙了层微光。
姜野从后面看着宁安光滑的背部。
脊椎骨明显地撑着薄肌,一节一节,动起来时像扭动的蛇。
带着莫名勾引人的味道。
姜野握紧宁安纤细的腰肢,将强壮的身躯覆盖上去。
宁安呆呆看着身下的被褥,大多数时候都很柔软,但是如果一直趴着有时候又会磨得膝盖发疼。
姜野俯身过来,粗鲁地掰过宁安的脸,含住柔软的嘴唇,交换一个令人窒息的吻,姜野大汗淋漓地放过宁安。
直到姜野发出匀称的呼吸,宁安疲惫地掀开被子,他要去卫生间清理,姜野喜欢把东西留在里面。
恶趣味上来时,整个过程都不让他离开。
宁安觉得很不舒服。
他也不习惯跟姜野一起睡,虽然两人并未一起睡过,他们像银钱两讫的关系,结束后从不在一张床上温存。
宁安正要下床,一只手伸过来,将安宁强势拖回滚烫的怀抱。
姜野的声音很沉,带着浓厚的睡意,“就在这里。”
宁安安静地躺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姜野折叠度很高的轮廓,“我想回去陪小翼。”
跟孩子一起睡是父子俩为数不多的团聚时光。
哪怕最近两人天天待在一起,但类似仪式感的东西不容易被打破。
姜野睁开惺忪的眼睛,眼底是许久未好眠的红血丝,他闭上眼睛,收紧手臂的力道,将宁安彻底压进怀里。
宁安还想再争取一下,姜野掀开宁安的大腿。宁安脸上闪过短暂的慌乱和拒绝,不敢再动弹。
姜野紧紧压着宁安的脖颈,闻着令人安心的味道,眉目舒展,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宁安睁开眼睛时,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摸了摸尾椎骨附近,有些不舒服,昨夜姜野折腾得很厉害,微微一动,就有东西流出来,顿时尴尬地僵坐在床上。
姜野走出来时心情很好,昨夜释放后又睡了个好觉,顽固的头疼烟消云散,精神前所未有的充足。
连带小聋子咬他一口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
穿衣服打领带时,看着宁安小心翼翼挪动身子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就像肚子里有个孩子似的。
姜野的眼底闪过某种厌烦情绪,他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宁安跟人生出一个孩子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早超过他的底线,若还在墨西哥,兴许他已经把人翻出来崩掉。
但这些年遇见没有下限的人和事太多,又或者当年亲眼看见的那幕让他过于恶心,姜野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甚至他可以在曹文生不能理解的目光里,养着那个小野种。
这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小野种在他手里,宁安确实主动积极了很多。
驯化需要时间和耐心。
姜野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总有一天,宁安会彻底习惯这种家庭生活,他也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夫。
他不再有任何梦想和需要,一切都会以姜野为中心。
宁安刚刚挪到床边,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不然会弄脏床单。
若是被姜野看见,难免又是一番打趣。
姜野以看他的笑话为乐,虽然宁安习惯不少,但是一大早还是不想听狗叫。
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宁安缓缓抬起头,是穿戴整齐的姜野。
“磨蹭什么,快去洗干净,小聋子快醒了。”
宁安安静下来,裤子一点点洇湿,黏腻感开始蔓延,像湿漉漉的雨衣缠在身上,他索性放弃挣扎,抬起头望着姜野,“我能出去工作吗?”
姜野没有像以往露出恼怒或者讽刺的表情。
修长手指抬起宁安的下巴,宁安的肌肤很柔软,刚起床带着一种温香。
很容易让姜野想起昨夜两人的温存。
在这个秋意渐浓的早上,想要再次躺回温暖的被窝里。
“你想靠直播帮高敏还钱?”
被姜野看透并不意外,宁安不会向姜野借钱,也不会再动摇告诉对方宁翼的母亲是谁。
高妈妈的人生戒条是正确的,不要期待不属于你的任何人任何事。
宁安点点头。
姜野嗤笑,“你请假这么久,工作都停摆了,还指望这份工作做什么?”
姜野以为宁安会趁机责备都是他的错。
“所以我想去看看,或许能挽救一些,如果能恢复正轨高妈妈的压力会小很多。”
姜野沉默地看着宁安,他发现宁安好像还是那个宁安,规避问题并非逃避,沉默也并非指责,而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于是想些力所能及的办法。
哪怕面对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看你表现。”
宁安开始能猜透姜野那些埋在寻常语句里的潜藏含义。
姜野要求他过来睡一张床。
似乎也不再追究宁翼咬人的事情。
他犹豫片刻,“周末晚上能不能让我陪陪小翼?”
姜野失笑,“宁安,你真的挺会讨价还价,是不是从小生活在青山区,讨价还价已经成为你的本能?”
宁安沉默片刻,“你做生意不讨价还价吗?”
姜野气笑,他快分不清宁安真的只是疑惑,还是在讽刺他。
于是再次像高中时期那样耐心教导,“讨价还价创建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你觉得我们之间是这种关系吗?”
宁安明白了。
他抓住姜野的手,缓缓站起来。
随着宁安温暖身子的靠近,姜野闻到属于自己的味道。
他的手也被宁安的手带到身后,温暖又潮湿,宁安轻声说,“真的不太舒服,周末让我休息两天,其他时候无所谓的。”
姜野脸上闪过短暂失控的表情。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有些恶狠狠地将宁安推到在床上。
金属扣松开的声音急促响起。
他的声音带上些恶狠狠的意味,“本想今天放过你,你真是自找的。”
宁安躺在床上看着姜野压下来,“那你是同意了?”
姜野急不可耐,不仅时间的紧迫,还有欲望的翻滚。
“一周一天。”
宁安松开一口气,有些事情真的只能徐徐图之。
他又说,“工作呢?”
姜野很讨厌宁安在这种时候提条件,但又是他教会宁安如此,只能忍耐着,“赵凡跟着你。”
宁安皱起眉头,出去工作身后跟着个安保队长,那算什么事,还想再说什么,他突然抿紧嘴,白皙的额头竞相冒出细密的汗水,姜野真的有些天赋异禀,他接受起来还是很吃力。
耳畔姜野的气息逐渐沉重。
窗外,停摆一夜的摩天轮再次开始缓缓转动。
第72章 第 72 章 宁安的儿子跟小姜总长得……
谢涿的视频在前两天投放出去, 擦着一个漫展的机会。
视频隐约有爆的趋势,宁安去的时候,谢涿正在上妆,化妆师拿着大刷子在他脸上刷刷刷, 他拿着剧本跟摄影和编辑讨论着。
宁安默默站了一会儿, 有些羡慕。
他希望自己能像谢涿那样主宰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总陷在泥潭里羡慕别人。
但是……他回头看了眼像个门神守在角落里的赵凡, 所有羡慕化成苦涩的水倒回到坑里。
谢涿看见宁安, 立马招手让人过去。
“帮我看看剧本。”谢涿将一沓资料塞过去。
宁安看了几页,“不继续cos了吗?”
谢涿笑道, “死脑筋, 就是借一借人家的热度, 后面是我写的人设定位,你帮我看看, 我感觉问题不大, 团队也去网上搜过, 没有重合的, 倒是有些小妈类型的,没关系, 人家走小妈,我走专属养成娃娃……”
宁安一页页翻看, 内容可以说做得很详尽, 考虑到的没考虑到的都有。
谢涿这种人活该成功。
突然谢涿的声音压过来, “他让你出来了?”
宁安头也不抬,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姜野无所谓,他丢不起这个脸,从进公司起,最不八卦的同事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身后多出来的赵凡, 那身凌厉的气质,挺拔高大的身躯,刚毅的五官,还有射线一般的目光,虽然没有电影那般夸张,但赵凡显然不是普通人。
“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我要有这么个高大的保镖跟着,我就去跟他暧昧,看着身材肯定那方面不错,到时候你爽了,姜野后悔得肠子都要打绞。”
宁安终于笑出声,“你就嘴皮,你要这样做,曹文生不跟你拼命。”
谢涿冷哼,“他算老几,连暧昧对象都不算。”
宁安无语,感情你们是坐一部电梯的情谊。
两人也没多聊,宁安转去处理一个月堆积起来的工作。补拍了一个视频,跟谢涿约好第二天的直播。
宁翼也跟着,宁安不可能把宁翼一个人丢在家里。
大家这才知道宁安居然有这么大个儿子,发现孩子有听损,赵凡带来的异样也被众人抛之脑后,一个个小心翼翼围着宁翼看,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模样实在俊俏。
摄影部的将宁翼放在谢涿旁边的高光镜子前。
时不时给他拍张照片。
突然一位摄影师看着机子里成品说道,“这孩子的面部折叠度真不错,长大后不知道又会让多少人疯狂。”
谢涿笑道,“我是他干爸爸,他当然长得像我。”
同事们哄笑,不过谢涿这个样子大家都习惯,还是先前的摄影师说道,“前两个月我还在杂志社工作,拍过小姜总,他才是我见过五官最抗打的,机子里还有照片,翻出来给你们看,无修无p图。”
谢涿本不想看,他看见姜野那张脸就生气。
但是大家都围过去,赞扬的声音一阵接一阵,“我去,也太帅了吧!”
“确定是原图?”
那摄影师说,“我当时就在现场,基本上他望着谁,谁就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帅晕。”
相机递到谢涿面前,是一张侧面照,姜野微微偏过头,听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性感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却望着镜头,不怒自威,自带雄性荷尔蒙的性感快要从镜头里喷出来。
谢涿嗤了一声抬起头,对上镜子里的宁翼。
宁翼被围得不耐烦,正抿着嘴盯着镜子,黑沉沉的眼睛带着野兽般的锋利,跟镜头里的姜野如出一辙。
果然经常拍摄的人都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摄影师笑道,“宁安的儿子跟小姜总长得挺像,这么说小翼长大后多少得是小姜总这配置,真是不得了。”
谢涿压下砰砰直跳的心脏,目光在照片跟宁翼的脸上来回穿梭。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宁安处理完事情去了趟融欣的办公室。
请假这么久,如果不是融欣通融,很难保住工作。
室内开着暖气,融欣穿着西装马甲,站在窗边喝咖啡。
窗外的蓝楹树在一夜间脱掉茂密的衣着,纤细的枝干颇具美感,在透净的玻璃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来杯咖啡?”
融欣走向咖啡机,宁安连忙说道,“茶就可以了。”
姜野喝白茶,他也跟着喝白茶,渐渐习惯白茶的幽雅和纯净。
融欣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宁安,媒体报道过姜野尤爱白茶。
“没有白茶,绿茶可以吗?”
宁安脸上出现短暂空白,好像对茶并不了解,“都可以的。”
融欣笑了笑,给宁安冲泡了绿茶。
听清宁安为了表达感谢跑这一趟,融欣笑着说,“你不来我也会让人请你过来。”
融欣将一份资料递到宁安面前,“这是我筛选出来处理福利院事物的专业人士,对方已经做出计划书,帮助蒲公英创建捐赠渠道,包含宣传方式。”
资料首页是人选的文件资料。
四十多岁一名女性,眉目温和,看起来很妥当。
履历也很丰富,一直从事福利事业,还在一家大型福利院供职过。
下面则是具体的计划方案,还包括法务方面的问题。
早些年,高敏请过专人打理,后来资金紧张才自己接过这些事物,再后来蒲公英的管理方式日益封闭,反倒不再需要这些。
很显然,蒲公英的管理方式保护了孩子们,也让经济陷入困境。
这些方案能最大程度让蒲公英摆脱困境。
宁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融欣于他于蒲公英来说,无疑雪中送炭。
那颗快要熄灭的心又开始缓慢的跳动起来。
“我什么时候联系对方合适?是先带她去参观还是……蒲公英目前的状况很槽糕,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太麻烦,还有薪水……”
融欣看着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的宁安,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宁安的手背上。
等对方安静下来又拿开,“别急,一件事一件事做。”
宁安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
然荣幸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紧张起来,“蒲公英的事情可以一件一件的做,那你的呢?”
宁安不明白荣幸什么意思。
融欣微微垂下眼睛,脸上的神色正式许多,“我曾向谢涿询问过你的情况,以老板的身份。”
那就是施加过压力的意思。
宁安不安地望着办公室外面,仿佛能透过重重墙壁看见忙碌中的谢涿。
融欣无奈的笑了笑,“谢涿比你想象的更聪明且抗压,他根本不吃我那套,甚至反问我,我能帮到什么程度,如果只是拉一半,让你满怀希望,最终又重重的落回去,还不如不帮。”
宁安感到一阵心暖,他轻声说,“谢涿是最懂我的人。”
他又轻轻地摇头,“其实一直都是他在帮我,我觉得还好,并不是很辛苦。”
融欣点点头,“我并非想窥探你的隐私,但是那天看到的,显然超出正常范畴,作为你的老板,也作为你的朋友,我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为了宁翼才留在他身边?”
这次宁安想了很久,有些难堪地坦白,“小翼在训练上的费用不低,我需要很努力才能勉强凑出这笔钱,再就是蒲公英有笔两百万的债务,目前债权在姜野手里,高妈妈为了我还在跟他抗争,我私人也欠他一些钱,五万的样子,应该还的差不多了,过去……过去的事情太遥远,不值得说什么了。”
融欣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两百零五万,姜野就将这对父子控制在手里。
人命确实不值钱,但是也不能这般被无视。
融欣望向宁安,镜片后的目光很坚定,“这件事不是还给姜野两百零五万就能简单解决。”
宁安沉默地垂下头,确实如此,但是他连第一步都无法解决。
融欣露出笑容,“但也不是太难,我现在想问问你。”
宁安抬起头,望向融欣的目光充满信任。
“你想离开姜野吗?想摆脱姜野的纠缠吗?”
宁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如果能摆脱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但是那钱实在太多了,姜野他也很可怕,融欣哥,我并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伤害,你们跟蒲公英一样,在我心中同等重要。”
融欣的眉眼飞扬起来,“你这么信任我,我怎么能辜负你的期待呢?”
宁安还想再说什么,融欣摆摆手,“这件事我再想想,但是你更要清楚,世界上唯有自救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宁安点点头。
临近五点,赵凡走过来提醒宁安该回家了。
点绛唇不流行加班,但很多人都会临近六点才离开公司。
宁安尴尬地坐在工位上,他跟谢涿共享一个工作室,工作室里除了摄影师化妆师,还有编剧和后期其他工作人员。
赵凡说这句话时没有压低声音。
他像个机器人执行着程序指令。
很多目光望过来,虽然很快收回去,但宁安还是觉得像针扎一般。
他想姜野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主动跟外界断开接触吧。
他艰难又小心翼翼地抓着外面的绳索。
姜野要看着他自己掉下去或者主动松开手。
融欣走进来,“最近都早点下班,下个季度新品要上线,足够大家忙碌,反正我不给加班费,你们要加班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大家顿时一哄而散。
谢涿本想邀宁安一起吃饭,顺便问问宁翼训练的事情,是送到秦致知那里继续上课,还是将宁翼留在家里。
但看样子宁翼多半会被姜野留在家里。
那简直要了宁安的命,虽然姜野不太可能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但家里都是姜野的人,宁安怎么可能将孩子交给不信任的人,自己跑出去上班。
哎,姜野那个狗东西真是拿捏住宁安的命门。
看着融欣有话要说,谢涿跟宁安挥挥手,又趁宁翼不注意,在宁翼的脸上啵了一口跑掉。
宁翼从乐高里抬起头,对着镜子使劲地擦脸。
融欣走到赵凡面前,两人身量差不多高,但赵凡要壮实很多。
宁安不安地看着两人,害怕起冲突后融欣吃亏,甚至隐隐护着融欣。
融欣文雅礼貌地说道,“我知道你也只是为人打工,职责所在,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让他五点前离开,我想他不会拒绝你,但是必要时考虑一下他的心情和处境,那么多人看着,他会感到难过的,他并不欠你的雇主什么。”
宁安真担心赵凡傲慢无礼地对待融欣。
他是个没有尊严和脸面的人,不是不想有,而是没人让他有过,所以他就特别希望身边的朋友能有尊严的活着,被一点点损伤都不行,那样会比自己的脸皮丢在地上还要难过。
但赵凡并没有口出恶言。
他看了眼融欣,又看了眼紧张不安的宁安,点点头,“我以后会注意这个问题。”
融欣点点头,“谢谢你。”
做完交接,赵凡带着父子俩坐上车离开。
看着大几百万的豪车驶离停车场时,站在窗边的融欣陷入沉思。
路上堵了会儿车,父子俩回到暮光时,姜野已经不耐地坐在沙发上看资料。
丰盛的饭菜摆满桌面,屋内的工作人员全部低着头不出声。
看得人一阵压抑。
宁安将宁翼交给保育员,走到姜野身旁坐下。
在姜野讽刺他之前,他抓住姜野的手,“你要先去洗个澡吗?”
姜野被人牵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卧室方向走去,昏暗的过道里,宁安的身影消瘦,声音轻柔温和,好像在责备孩子的不省心,“遇到麻烦事了吗?你平时回家都会先洗澡的。”
姜野心中的烦躁一点点松开。
但还是有些嘴贱地说道,“见到融欣那个伪君子是不是很开心?”
宁安没有提及融欣为蒲公英做的那些事情,他不想在这个档口激怒姜野,何况姜野想知道什么很快就能知道,他轻轻点头,“聊了接下来的工作,谢涿现在发展得很好,我跟他捆绑在一起。”
姜野不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想增加工作时间?想快点像谢涿一样火起来,然后好摆脱我?”
宁安回头轻轻看了姜野一眼。
姜野的声音堵在喉咙里,眼底闪过懊恼的光。
宁安轻轻地摇头,然后他很轻的笑了一下,幽暗的过道里,像月色下摇曳的白木香,“对我来说宁翼的康复训练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更多的时间陪着他,但是也不太想在工作上做得太难看,还有,Mu那边我打算去办一下离职手续。”
果然姜野的脸色缓和起来。
他的五官冷峻,宁安依旧不太看得出他的情绪,“也不用辞职。”
宁安诧异地看着姜野,他记得姜野很讨厌他在酒吧里的这份工作。
“挂着吧,以后只出友情台,现在很多事情都在那边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麻烦你出次友情台。”姜野话音一转,想说的那句可以免费拿薪水的话变了个意思脱口而出。
宁安仿佛早就预料到这样,很平静地点点头,“那行,需要出台时让人通知我。”
姜野的心情又堵起来。
他不清楚为什么一看到宁安就会心绪起伏不定。
还是上床好,至少他很舒服,也不用想太多。
宁翼已经在浴室里洗澡,餐厅方向又传来新的香味,营养师和朱姨在重新准备晚餐。
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应该吧!
姜野站在喷头下时,很快一具温软的身躯从后面贴过来,轻轻抱住姜野的腰。
姜野愣了一瞬,胡乱冲干净头发。
转身抬起宁安的下巴,“这么着急?”
宁安的睫毛被溅起的细密水珠沾满,像一粒粒璀璨的钻石,于是宁安的仰望里有了光。
姜野被那些光吸引,仿佛看见曾经的白衣少年,不等宁安回答,低头含住那张饱满的淡色嘴唇。
第73章 第 73 章 他要赚钱还我
姜野很少留在姜宅吃饭, 更不在这里过夜。以前他只是觉得这座坐落在城市中央的豪宅像一个府邸。
它可以是豪华的行政区域,姜兴修炫耀权势的手段,权贵向往的销金窟。
却唯独不能被称之为家。
他厌恶总是等不到的父母,丰盛豪华的餐桌只有他一个人, 楼下觥筹交错的晚宴, 父母的笑容只施舍给外人。
但那时候他还会继续呆着。
是什么时候搬出去?
是初中某一年在花园无意撞见姜兴修跟井正接吻?
姜野不太记得, 男人被繁茂的树木挡去上半身。他先看见井正, 青年抬起手为对方整理衣领。
姜野下意识觉得被挡住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事后回忆, 他为什么那么笃定是姜兴修, 因为井正从不为别人整理衣领, 他只替姜兴修整理衣领,在很多场合, 这明明是很不合时宜的举止, 因为他的母亲利文茵一脸寻常, 他便也没觉得奇怪。
以他们的地位, 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这才是最讽刺的事情,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只有他不明白。
当真相揭露时,姜兴修一点羞愧都没有。
他用一种姜野看不懂的目光冷漠又讥讽地看着姜野, “你该感谢自己会投胎, 而不是质疑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父亲。”
当时姜野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姜兴修, 兴致勃勃地朝那两人走去。
他觉得井正是看见他了的, 青年突然勾起嘴角,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姜野脸色大变,几乎下意识退出两个人的视野范围, 脑子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姜兴修,半个小时后,姜野在楼上看见被人群环绕的姜兴修,那身一模一样的西服几乎刺痛姜野的眼睛。
他搬离姜家,似乎这样才能自欺欺人,那晚的宴会上另有他人跟父亲穿一样的西服。
谁都不知道他搬进暮光,坐在装修更加精致时尚的房间里。
心又是如何一夜夜冷下去。
自始至终,父母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似乎连他离开的事情都不是很清楚。
后来他心有不甘,问过管家父母到底知不知道他搬走的事情。
姜野记得管家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少爷走的第一天我就告诉先生和夫人了。”
姜野开始抽烟,在曹文生邀他去酒吧时跟上去……
那些翻滚的复杂情绪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变得浓郁,像腥臭的泥潭,又在姜野发现跑山这项刺激运动里慢慢压抑下去。
直到六年前亲眼目睹让他恶心到想吐的一幕,他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其实也没有将这里当作家。
这里可以是任何地方,酒店,party场,欲望释放地。
上流人的下流之地。
唯独不是家。
姜宅的外墙使用大面积的白色砖墙,每年清理维护费用异常昂贵。
但在姜野眼里,那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
用最圣洁的颜色盛载着最肮脏的欲望。
从头到尾流着脓,发出刺鼻的恶臭。
所以,当姜兴修提出让姜野留下来吃饭时,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感到窒息,想快速逃离,回到拥有宁安的地方。
但姜野笑着说,“荣幸之至,已经很久没跟父亲一起吃饭。”
晚餐很丰盛,长长的餐桌摆满精致的美食,因是分餐制,不会出现够不到菜的情况。
桌面上精致的花卉刺得姜野鼻腔发痛。
他甚至有心情想那对父子要是参加这种西式晚宴说不定能习惯,他们不会因为距离而无法交流,即便坐在餐桌的两头,父子俩也可以无声的交流。
这一瞬,姜野嫉妒羡慕宁翼。
他从出生起就得到宁安无微不至的照顾。
哪怕是个残缺的小聋子,也得到宁安全部的爱。
用餐的只有三人,姜兴修,姜野和井正。
利文茵在姜野出国后没多久也离开,但并非为了照顾在外求学的姜野。
她离开后,井正取代她的位置。
因为姜野的殴打,井正迟到三年回来接受本应该属于他的荣耀。
同样因为姜野带来的伤势,让他这一途走得并不顺畅。
至少现在金市很多人承认他是姜兴修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但仅此而已。
只有三个人的家宴时,他才能堂而皇之地坐在配偶的位置上。
但姜野很清楚,姜兴修其实无所谓谁坐在身旁。
只是吃一顿别有用意的晚饭罢了。
“听说你收了个人在身边?”
终于来了,姜野从食之无味的美食里抬起头,这些精致昂贵的食材还没有宁安煮的一碗面条美味,“嗯,有段时间了。”
显然姜兴修得到的消息不止如此,“听说是个结过婚的男人,还有个孩子?”
井正意外地看了眼姜野。
姜野觉得‘结婚’那两个字很刺耳,“他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姜兴修吃饭的手微顿,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虞,“你还在为当年我说的话而记恨?”
当年姜兴修说,只是老古董姜英哲想要个孩子,所以姜野来到这个世界。
姜野觉得很讽刺,姜兴修可以这样不负责任的将他带到这个世界。
他找个有孩子的男人怎么就成了记恨。
他用餐布擦了擦嘴,笑着说道,“他叫宁安,您见过的。”
姜兴修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仿佛在努力回想这个人,又仿佛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确实,像姜兴修这种大忙人,哪里记得六年前的小角色。
但是很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井正开了口,他一脸镇定,就像话家常,“兴修,六年前跟姜野闹矛盾的那个孩子。”
姜兴修好似想起来,但兴趣不大,“私生活我不管你,但最近有几个重要的协议要签署,不要出乱子。”
姜野恭敬地点头,再次拿起光亮如镜面的刀叉,突然望向井正,“你不好奇我怎么又跟他在一起?”
井正不动声色看了姜野一眼,“教训他?毕竟他当年害你这么惨。”
姜兴修微微皱起眉头,当年上面换届,姜兴修一直暗中支持的人如愿以偿,于是他们在姜府开了个庆功宴,像这种内部庆功宴,没有什么比在私宅举办更安全。
姜野因为高考的事情跟他闹翻。
也算不得闹,姜兴修很轻易就按压住这只虚张声势的小兽,跟着姜野的人汇报,姜野在家里颓废一段时间后,开始流连酒吧。
志得意满的姜兴修放松警惕。
结果姜野寻到空挡钻回姜家,拍下了让姜兴修勃然大怒的证据,小兽握着捅破天的证据,提出的要求只是留在国内,即便是姜兴修也有一瞬的惊讶。
姜兴修从来没把这个便宜儿子当回事,被威胁到第一反应就是怎么狠狠压制对方。
并没有细思姜野执意留在国内的根源。
姜兴修也产生过让步的犹豫,毕竟姜野的要求跟那些证据比起来不值一提。
恰时瞌睡抵来枕头,姜野的一位同学揭发他强迫对方。
姜兴修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井正。
务必妥善处理。
结果很平顺,姜宅的酒林肉池没有曝光,姜野也老实去了国外。
整个过程,姜野的那位同学贡献颇多,如果不是他站到他们这边,姜野说不定还是一个大麻烦,事后,他让井正不要亏待那位同学。
之后姜野在国外逮住过去出差的井正,殴打对方至脾脏破裂。
其实也在姜兴修的预料里,自己的血脉他还是清楚的,姜野肯定需要寻找一个情绪宣泄口。
但是六年后还能找上当年指证他的同学,说是床伴,寥寥几语,报复的意图多过情谊。
姜兴修微微皱起眉头,想要重新审视他跟姜野之间这段脆弱的父子关系。
姜野没有给他机会,笑着跟井正说,“这点上我倒是很像父亲,跟他一样情深,认定一个人不管对方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放手。”
原来如此。
姜兴修露出笑容。
井正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来,最后冷冰冰看着姜野。
车上,姜野脱下外套丢在一旁,穿起座椅上新准备的衣裤。
季衍看了眼后视镜收回目光,姜野每去一次姜宅,随身物品都会处理掉,仿佛进去那里沾染了病毒一般。
“姜兴修不记得宁安。”
季衍跟很多人的看法一致,“他那种大忙人记不住很正常。”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望着窗外,“井正记得。”
“井正是姜兴修最得力的助手。”季衍条例清晰地帮其梳理。
姜野跟季衍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对上,季衍一向稳重的眼中划过一抹胜利的笑意,姜野也勾起嘴角,“还是姜兴修身边最久的情人。”
很显然,井正瞒着姜兴修做了很多事情。
他对姜野下药的事情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车里的气氛还算轻松,季衍发表意见,“利益共同体最忌讳隐瞒。”
“我猜朱莉顺着这个方向挖下去会成为我们中收获最多的人。”季衍有些羡慕。
姜野想起吃饭时井正的反应,他似乎并不知宁安跟自己已经在一起的事情。
说明姜兴修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是觉得事情太小没必要告诉对方,还是说信息传递过程中,姜兴修已经开始绕过井正。
这点也值得令人深究。
如果是后者,那对姜野他们来说就是近日来最大的收获。
利用秘密离间一个团队,对于姜兴修这种复杂的人来说并不是很有效。
毕竟没有谁没有秘密。
聪明的人都会允许战友保留适当的秘密。
一旦他反应过来,姜野他们就会陷入被动。留给姜野操作的时间会很少。
若是这个团队本身就布满裂痕则要脆弱得多。
“现在井正也知道了,是不是让宁安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姜野心情颇好,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难听,“他要赚钱还我。”
季衍点头,“他应该很快就能还给你。”
姜野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冷冰冰地落在季衍身上。
季衍改口,“也不一定。”
姜野笑得意味不明,“宁安出去了,很多事情才会有进展。”
季衍认真地开起车,他还是看不懂姜野。
这副算计的模样似乎又没把宁安的安全当回事,两人间仿佛没有多少感情。
姜野回国前,那些尘封的往事并没有隐瞒团队里的其他人,毕竟跟着姜野前往一个陌生的领域收割新的成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报酬丰厚也不能说服众人。
特别像朱莉那种像泥鳅一样滑溜的女人。
还有格雷那种据说打过交道的人能组成一个国家。
大家不会因为姜野的三两句话就参与进来,哪怕他是老板。
除去姜野画得大饼特别香。
他跟宁安之间的事情也是大家感兴趣的。
他们都想知道让鬣狗先生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野很善于撒谎和隐瞒,即便为了获得大家的支持已经最大程度坦诚布公。
好在朱莉善于‘交谈’。
姜野气得砸毁所有东西,怀疑朱莉看笑话的意图更为明显,那个该死的女人却说帮他“脱敏”,而这个词她刚从姜野的记忆里获取,并巧妙而奚落地用回到姜野身上。
这次交谈季衍和格雷做了回避,朱莉出来后说出自己的决定,她要帮助姜野。
季衍和格雷相信朱莉的判断。
朱莉遵循交谈原则,没有吐露细节,只告诉大家姜野曾经或许真的拥有感情这个东西。
现在,季衍确实越来越多从姜野身上看见这样东西的表现。
他不清楚姜野是不是故意藏起来。
而美好的感情原本值得被歌颂。
当他知道宁翼天天背着的这只小狗,就是当年姜野送给宁安的那只时,他一天内挑了三次眉。
再趁姜野不注意时,偷偷捏捏书包里的小金毛,而姜野每次看见小金毛时脸上的表情,让他明白朱莉为什么急着赶回国内。
哈,鬣狗先生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有趣!
宁安把一只对姜野来说含义特殊的小狗用作孩子的安抚剂,那说明宁安是个很有心机的人。
但如果心机要从六年前就开始准备。
又显得有些天方夜谭。
“所以,你还是坚定认为宁安指证你?”
姜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季衍,那段录音里宁安亲口承认。”
季衍无奈地看了姜野一眼,“井正能够给你下药,也可能逼迫宁安指证你。”
窗外的秋色一层浓过一层。
原来金市的秋天这般美丽。
而姜野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潮湿沉闷的夏季。
“可他拿走那笔钱。”
季衍叹息,姜野对这笔钱耿耿于怀。
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惜姜野不愿透露。
季衍决定不再劝说姜野,像姜野这么顽固的人,不看到确切的证据不会改变认定的事情。
他是个多疑的人,这份多疑让他在瞬息万变的商场无往不利。
但是在面对恋人时,多疑并非一件好事。
季衍并非彻底站到宁安这边,他倾向于生下宁翼的那个女人或许从始至终就不存在。
国内这类事并不合法,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季衍只是想不通宁安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间节点要一个孩子。
或许弄清楚这个,很多事情都会真相大白。
包括宁安为什么要指证姜野。
“去查一下谁泄露的宁安他们的信息。”
季衍蠢蠢欲动,“你不是希望被姜兴修知道吗?”
“这是两码事,高敏那个女人很厉害,彻底抹掉宁安前三年的生活轨迹,井正目前没有精力追查。”
“所以,透露秘密的人,究竟是谁!”
季衍当即明白,按照朱莉的性格,只会把越来越多符合姜兴修胃口的人送过去,急于证明自己地位的井正怕是乱了阵脚。
就像父子俩的晚餐,他急不可耐地坐到姜兴修身旁,他哪有时间管宁安父子俩的事情。
手机轻微震动一下,季衍掏出来看了一眼,严肃的眉目松弛些许,“查到宁安父子俩曾在南方一个叫云城的小地方生活过。”
第74章 第 74 章 你怎么这么骚
姜野今夜做得有些凶, 有时候一个姿势要维持十多分钟。善于忍耐的宁安也会觉得不舒服,他想抬起头搂抱住姜野的脖颈。
但是姜野将他压在床边,脖子坠在外面,随着位置的不断移动, 重心朝外转移, 失去支撑点的宁安只能牢牢抓着床单, 投射到瞳孔里的摩天轮时近时远。
节奏被拉得漫长沉重。
就像冗长的夏季。
宁安仿佛坠在悬崖边, 时而有种坠落的失重感,时而又产生会被永生永世钉在悬崖边的绝望感。
“姜野……”他松开一只手, 想去够姜野的脖子。
细长白皙的指尖泛着微红。
姜野的身上也布满汗水, 宽阔的肩膀像坚固的城墙围堵着宁安, 漂亮的背肌不断起伏,形成一条条漂亮的山丘沟壑, 蓄积的力量感随时都要冲破肌肤。
宁安以为再一次跌落时。
宽大的手掌捂住他的后脑勺, 将人带进怀里。
宁安湿淋淋地攀着姜野, 纤长的睫毛软下来。
他来不及换气喘息。
急促地抬起头亲吻对方。
不想再被姜野压在悬崖边。
不想再体验抛上跌下的失重感。
有时候吻落在眉毛上, 有时候点在鼻梁上,有时候又是嘴角。
毫无章法, 但讨好的姿态令人满意。
姜野抢过主动权,像饥肠辘辘的野兽叼住兔子。
将兔子全身的毛发打湿也不松口。
堵在悬崖边不断惩罚。
直到宁安开始抽泣, 姜野才停下有些粗鲁的行为。
“哭什么?”
两人额头相抵, 汗水交融。
“我明天还要上班。”
姜野咬住宁安的耳朵, 有些用力, 宁安发出抽气声却不敢推开对方。
等发泄够,姜野才松开牙齿,满意地看着红彤彤的耳轮上一枚清晰的牙印。
“是去见融欣才对?”
宁安摇头。
“你跟他说了什么,能够让他费尽周折将消息递到姜兴修那里?”
宁安还是摇头, 他就知道没有什么能瞒住姜野,他再一次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你这么信任融欣,那我告诉你一个关于他的秘密!”
宁安还是摇头,他不想听,“融欣只是我的老板。”
姜野垂眸盯着宁安,嘴角挂着浅笑,“他是个基佬,跟我们一样,所以现在不难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照顾你,他想跟你上床。”
宁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姜野。
姜野脸上的笑意更胜,“他在国外有个干爹,就是你们那个小破公司靠着的那家华而不实的大公司,他们两个有一腿。”
姜野捉住宁安的双手,“他现在急于将这家公司做起来,好回到总部讨好老东西,你说我们给他找点麻烦怎么样?”
宁安并不相信姜野的诋毁。
他知道融欣想要帮他的行为惹怒了姜野。
也终于反应过来今夜姜野的没完没了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跟姜野争辩。
也不会试图祈求。
他从无数次教训里得到一些浅薄的经验。
宁安捧住姜野的脸,在对方略微错愕的表情里,凑过去吻住对方,柔软的口腔像细腻的泡沫包裹住坚硬的岩石。
姜野接下这个柔情的吻,并快速转变成动物式的啃咬。
宁安无处躲藏,只能抬起脖子露出脆弱的咽喉,双手紧紧攀着姜野,陷入这场悬崖边的狂欢。
早些时候,姜野喜欢从后面,有力的大手抓握着丰满的髋骨。
嘴里不干不净说些让宁安无地自容的话。
问宁安床上有没有他这么厉害,那个女人满足不满足。
他们做了多少次才怀上小聋子。
宁安很少给反应,沉默无趣的像一具尸体。
可他越是这样,姜野就越疯。
他在这段烂泥一般的关系里迟钝缓慢地开始保护自己。
开始学会讨好姜野。
近些时日,两个人面对面的情况越来越多。
摩擦到滚烫的肌肤,交缠不清的呼吸,没有尽头的容纳式行为。
宁安不太明显的主动就像水入油锅。
在更加激烈的互动里融入一点温存和缠绵。
宁安的边界一次次被姜野强势扩张。
凌晨四点两人沉沉睡去,宁安睡得不踏实。
姜野压在他身上,姜野的身高和体重对于他来说过于沉重,哪怕柔软的床垫缓解了大部分压力,但宁安还是觉得难受,几次想推开沉沉压在身上的人,都无果。
姜野是个很霸道的人,他不是将宁安搂在怀里。
也不是将宁安按在怀里。
他趴着,用强健的体格沉沉压着宁安。
这样即便睡沉,宁安也绝无可能偷偷溜走。
虽然宁安不会这样做,但姜野天然不信任宁安。
宁安微微偏头,看着将头埋在他脖颈里的姜野。
其实这种睡姿跟宁翼很像,宁翼也喜欢半趴在宁安的身上。
但是宁翼小很多。
窗外的摩天轮只剩最后一圈灯光,不再变色。
淡淡的绿光无法穿过黑夜抵达两人身边。
宁安还是看清姜野的轮廓。
他静静地看了很久。
脑子里回想着姜野看破他企图的嘲笑。
他警告宁安不要再有小动作。
姜兴修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也知道宁翼的存在,更知道他们现在生活在一起。
“姜兴修并不在乎我跟谁在一起,融欣企图通过他让你离开的想法只是竹篮打水,宁安,你哪里也去不了。”
那时宁安终于得到一片狭窄的边缘。
他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因为肌肤过白,眼尾和鼻尖的红更加明显。
他像被摧残坏掉的小白花,微微抬起头看着姜野。
大约威胁的次数太多。
姜野对这种重复的低级快.感感到无趣。
而宁安的反应不是忍耐就是让他去死。
姜野已经不会再愤怒。
但宁安说,“姜野,我们不可能一直如此。”
姜野想说可以,只要他想,就没有谁能改变现状。
他第一次看见宁安如此冷静又坦然地跟他讨论两个人的关系及未来,轻柔的声音像浮动的雾气,“你会结婚的,你会拥有自己的恋人和孩子,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我们可以陪着你一年两年或者五年,但总有结束的一天。”
姜野耳畔骤然炸响宁安的浅笑:姜野,高三结束了。
少年腰身笔直,眼底清风明月:姜野,我们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在那个蝉鸣阵阵的闷热夏季。
曾以为的永恒不过转瞬就沧海桑田。
姜野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他嗤笑,“谁说我结婚后就会放你们走。”
宁安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浅琥珀色的眼睛越睁越大,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厌弃和失望,姜野尚未看清,他以从未有过的语气拒绝掉,“你不能那样做,等你结婚,我会带宁翼离开,钱也会慢慢还给你。”
姜野逼视着宁安,“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我结不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宁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同意不同意。”
宁安没有再说话。
只是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倔强。
姜野好像看到宁安不能碰触的边界线。
但是,并不在意。
宁安再也抵不过浓重的睡意沉沉睡去。
雨雾里,被雾气洇开的巨大摩天轮就像夏日暴雨形成的池塘。
被烈日曝晒后,不多日长出厚厚一层藻类。
偶尔微风拂过,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离得近,就能闻到浓重的腥气和臭味。
“你不是不用去Mu上班了吗?怎么一副比上夜班还要疲惫的样子?”谢涿奇怪地看着宁安。
宁安勉强打起精神,揉揉眼睛做直播前准备。
前段时间回归直播间后,跌落的人数又开始慢慢爬升,宁安解释自己受伤才请假,并非跟谢涿解绑。
面对粉丝的关心,宁安觉得很温馨。
但敏锐的网友很快发现他脖颈上的纱布和耳轮上的ok绷,纷纷询问是不是出了车祸。
弄得宁安坐立不安。
谢涿在旁边忍笑忍得快抽搐。
那不过是姜野刻意留下的痕迹。
向某些人宣誓自己对宁安的主权。
谢涿询问宁安有没有新的打算,他在新的领域崭露头角,宁安如果没有新的规划,单靠拍摄老的视频类型,无论是粉丝还是点绛唇都不太可能买单。
宁安想了想摇头,最近他跟方姐接触得差不多,蒲公英的赞助通道逐步打开,事情也随之增多,想来后续只会越来越繁忙,宁安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办法身兼数职。
高敏将蒲公英托付给他,增加父子俩的安全保障,宁安不可能只享受利好,而不承担责任。
何况蒲公英在他心中等同于家。
他肯定优先选择蒲公英,那意味着放弃点绛唇的事业。
留给宁安的时间不多。
“如果你不累我们多开几次直播,不卖货也可以,我们去打pk赛。”
面对提出这些请求的宁安,谢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缺钱缺得这么厉害吗?姜野都不管你的吗?”
宁安没有隐瞒,把跟姜野间的债务简单说了一遍,谢涿听得气愤填膺,“我就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曹文生居然说什么你为了钱指证姜野,我一直以为姜野给你很多钱,搞了半天他们编造这种下流借口吃白食。”
宁安脸上一阵迷茫,“什么指证?”
谢涿摇头,“曹文生不肯说,只说姜野当年出国并非自愿,还说是你害的,但是我去网上搜过,根本没有这类消息。”
宁安沉默片刻,“不会有报道的。”
“你怎么知道?”谢涿看见宁安脸上闪过的异样,想追问的心思戛然而止,“不过你说得对,像他们那种权贵子弟,天大的事情都能压下去。”
决定增加直播次数,两人的工作量激增。
宁安很快明白他能出来工作的原因,姜野肯定知道点绛唇赞助蒲公英的事情,甚至知道融欣将沟通事务交给自己,他很清楚宁安在意什么,这样的宁安又怎么能够理直气壮地离开姜野?
姜野用两百万扼住高敏的咽喉。
再用蒲公英拖住宁安。
他像个成熟又高明的猎手,将猎物围追堵截到唯一的陷阱。
猎物在陷阱旁犹豫,于是姜野拿着猎物最喜爱的诱饵引诱他自己主动跳进去。
至少宁安不像融欣那么乐观,他实在想不出可以跳出如今这个局面的方法。
宁安并不觉得自己能摆脱姜野。
就这样吧,至少蒲公英能活下去,宁翼也能继续接受治疗。
至于昨夜他的坚持,算得了什么,算不得什么,什么都不是。
于是宁安毫无羞耻之心地说道,“每天都三四点才睡,不累才怪。”
谢涿手一抖,立马凑过来,“什么意思?”
宁安无奈地收拾着桌面,“就是你想的那样,每天凌晨三四点。”
谢涿倒吸一口气,“宁安,你是在炫耀吗?”
宁安拿着一柄散粉刷,敲得砰砰作响,谢涿默默闭嘴。
片刻后艳羡地说,“这么厉害的吗?”
他酸得不得了,“曹文生每次才一个小时。”
宁安转过头看着谢涿,谢涿立马哑火,顾左右而言他,“曹文生开了个影视公司,我去看过,小得不得了,一个艺人都没有,说只想签我,我担心刚过去公司就破产,没有答应他。”
宁安怒其不争,“你不是说……”
谢涿立马心虚地打断他,“我们是真爱。”
宁安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散粉刷,“算了,反正掉坑里我也是垫底的。”
谢涿见宁安不追究顿时笑起来,“哎哟,我们也算坑兄坑弟。”
他想哄宁安开心,“你别说我发现小翼跟姜野长得好像,特别眼睛……”
宁安猛的抓紧散粉刷。
谢涿继续,“有时候看见你特别难过,我就会幻想小翼要是姜野的孩子多好,你拿了姜野的种子,偷偷弄出个姜野的孩子,他现在怎么欺负你,以后就会多倒霉,自己的儿子被你养大,还喊你爸爸,想想就爽。”
宁安猛的站起来,语气激动,“小翼是我儿子,他是我生的,我的……”
谢涿疑惑地看着宁安。
宁安猛的住了嘴,脸色红白交替,胸口不断起伏,散粉刷恨不得被掐成两半。
谢涿连忙拉住对方,“对不起宁安,你知道我嘴巴没门板,小翼当然是你的儿子,曹文生说姜野还去验过你们的DNA,看到生物学父亲是你才死心,不然还以为小翼是你领养的,我这样说只是希望你痛快点。”
宁安跌坐在座位上,是他反应太激烈。
谢涿凑过来期期艾艾,“下次我不说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嘛!”
直播间到点接通,涌进来的网友正好看见这一幕。
惊诧片刻后顿时激动了。
两人相视一眼很快调整好情绪。
但兴奋的网友无法阻挡。
“为什么道歉?”
[小鹿道歉好软,喜爱,爱看,多点!]
[月光哥哥好像真的不太开心。]
[小鹿美人亲月光一下吧!]
谢涿顿时翻白眼,“我亲他算怎么回事,宫中禁止对食!”
宁安缓缓睁大眼睛,看了谢涿一眼打出手语,“我是正常的”。
留言区顿时笑成一团,没看明白的急得像瓜田里的猹。
好在翻译跟上来。
粉丝们笑得哈哈哈,“那小鹿美人就不行啰。”
“小鹿美人是零,不需要行不行。”
谢涿气得倒仰,“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两难的问题再次摆在宁安面前,宁翼怎么办?
他并不信任姜野,将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不放心。
长期带着孩子上班,即便同事不说什么,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宁安想把宁翼送到秦致知工作的机构。
但是如何说服姜野。
他不清楚在如今几乎献祭的牺牲后,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姜野答应他的要求。
他已经绞尽脑汁,他已经穷途末路。
姜野发现最近宁安又乖顺了些,不仅床事上更主动,早饭会参与进来,为姜野做些简单的吃食,油条豆浆,或者面条包子,如果他回来的晚,餐桌上留着皮蛋瘦弱粥或者鱼粥,
看着鱼粥,姜野想起宁安曾经在云城生活过。
云城不大,宁安的信息很好查到。
早先以为会查到一家三口的资料,姜野并不相信高敏的说辞,那个女人已经死亡。
随着信息不断完善,季衍一言成谶。
那个女人像是从未存在过。
这不是他的臆想,那些被安保丢掉的生活碎片后来又被姜野花重金从垃圾站拖回来。
父子俩的生活用品少得可怜,姜野在里面发现几张照片,宁翼的。
从一岁到五岁,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父子俩连张合影都没有。
照片里的布景陈旧落伍,看得出宁安吝啬支付这笔费用。
自然,也没有发现那个女人半分痕迹。
心爱的女人。
姜野几乎迫不及待排除掉这个可能,宁安可能跟人一夜情生下这个孩子。
也可能找人帮他生下一个孩子。
不然消失的巨款无法解释。
于是宁安带着一岁的宁翼出现在云城就很好解释。
他需要一个孩子,用钱得到一个孩子。
钱不见了,孩子出现了。
宁安在云城生活了一年半,之后带着宁翼消失。
姜野推测那时候宁翼药物致聋,于是宁安开始带着宁翼四处求医。
信息断在宁安离开云城。
宁安在云城这一年半的资料很简单,一页足以,但又密密麻麻,因为他一直在打临工,从一家转辗于另一家,离开的原因都只有一个:他带着一个孩子,好麻烦的!
后面附录很多还记得宁安的证人证词。
“挺安静温柔的一个男生,看着好小,没想到会有那么大个孩子。”
“有点印象,那孩子很漂亮,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人贩子,他对孩子很好。”
“他很勤快,就是不爱说话,做完店里的事情还会背着孩子去捡废品。”
“做事倒是不错,但是没什么力气,我们这里都是力气活,他不行的。”
“有点抠搜吧,老板不要他少给了半天的工钱,不过也是他自己做事爱偷懒,他坐在店门口一直不走,最后差点打起来,他背着个孩子,孩子一直哭,老板就把钱给他了。”
“老板看他可怜,包了住处,一个月给一千八,那孩子好闹,吵得大家都休息不好,很麻烦的,他还舍不得给孩子花钱,一直给孩子喂方便面,哎,什么人啦!”
好的,坏的,正面的,负面的。
时间久远,其实很多信息失真。
因为打听的人递来不菲金额,添油加醋的。
看得姜野一阵烦躁。
但就是这些虚虚实实的证言,姜野仿佛看见宁安背着宁翼,在潮湿闷热的天气,穿过云城的大街小巷,为解决果腹的问题,艰难地讨着生活。
一个月一千八,连奶粉钱都不够,不吃方便面吃什么。他为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把人生过成这样。
晚上,一阵酣畅淋漓后,姜野拥着宁安嗅着皮肤上发出的香味。
这种香味混着汗渍,有种不寻常的香味。
确切地说不是香味,而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还是一种能让人舒缓疲劳的味道。
“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宁安按耐住内心的激动。
他以为最近的努力得到回报。
但是怎么提才能让姜野同意?
“之前秦教授他们一直帮我照顾小翼,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小翼,我能不能带小翼去见见他们。”
姜野沉沉看着怀里欲盖弥彰的宁安。
宁安真的很好懂,知道他在乎什么,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为什么六年前的宁安又那么让他难懂。
因为不在乎他吗?
姜野压下眼底翻滚的情绪,不想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破坏今夜的好心情,“你其实想送小聋子去外面的训练机构。”
被拆穿的宁安僵硬了一瞬,他缓缓转过身,抬起眼睛望着姜野。
宁安的眼睛有些圆,眼尾微微下垂,从下往上看着人时,祈求的意味很浓。
姜野心想生活不如意的宁安曾多少次对人露出过这样委屈可怜的眼神。
他想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出来。
“你请来的老师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小翼不能一直关在家里,我还有工作,也不能一直将他带到公司……”
姜野冷冷地看着祈求着他的宁安,心中冷热交替,“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带着小聋子上班?”
宁安滞了一瞬,似乎想分辨姜野这句话隐藏了哪些含义,但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不会跟他泄露任何东西,宁安放弃思考,温暖的手带着粗糙的纹理抚摸上姜野坚实的腹部。
姜野有一瞬的窝火,他有什么看不出来,宁安每次求他什么,就会使出这一招。
好像自己是什么绝世佳人,又好像他是什么急不可耐的色中饿鬼。
他想推开宁安,但是光滑的腿也跟着缠上来,宁安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不断拨弄姜野的神经,“听训课去外面上可以吗?然后去看看秦教授,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少去几次,我都听你的。”
姜野有些恶狠狠地推开宁安攀升至胸部的不安分的手,钳住宁安的下巴,“宁安,你怎么这么骚,你到底对多少人这么放浪过?”
宁安轻轻摇头,“没有,只对你这样过。”
姜野不信宁安的鬼话,但又因为这句话从未被浇灌过的干涸心灵瞬间被甜蜜和满足充盈,他捉住宁安的手,十指交叉,指缝贴合,翻身复上去。
第75章 第 75 章 将宁安一点点吃掉
祝你前程似锦。
通道里的闲聊戛然而止, 嘈杂的音松下似乎也远去。
姜野无动于衷地靠着墙,吐出的烟雾在五颜六色的球灯下聚拢又分散。
这段时间,他已经经历太多次刚刚提起一丝希望又被宁安推远的境地。
他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最后一次。
不管是与不是,都结束吧!
反正他马上就要去国外。
时间、距离能改变很多事情。
围绕着他的人突然笑出声, “帅哥, 原来你才是被钓着的那个呀!”
漂亮男孩暧昧地伸出手指, 轻轻落在姜野的胸口, 一路向下。
“有那么麻烦吗?看他那个样子不是钱就能解决吗?”
“你要是想上他给钱呀,等你上完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 到时候要不要考虑考虑……啊!”
姜野挥开胸口的手, 灭掉烟头几步走到不知所措的宁安面前。
“是这样吗?若即若离都是因为钱?”
宁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姜野无视宁安浑身不受控制的战栗, “你知不知道那只……”
身后传来尖锐的尖叫。
宁安看见姜野的肩膀重重偏斜了一下,绿色的玻璃渣在灯光下发着光四溅开。
姜野转过身将宁安护在后面, 有些松散的目光黑沉沉地盯着对方。
先前还围着他的人早就不知去向, 尽头围满攒动的人头。
老嗲带着几个满是纹身的壮汉指着姜野, “就是这小子……”
话没说完, 老嗲的脸上挨了重重一拳。
上次被揍他以为自己喝醉才技不如人。
老嗲被身后的人接住,捂着鲜血四溢的鼻子, 愤怒地叫嚣,“愣着干什么, 揍他呀!”
过道逼仄, 四五个人堵在通道里打得不可开交。
跟着老嗲来找场子的人现在有些后悔, 没想到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居然这么能打。
力量重不说, 下手还狠,要不是护着一个人,他们根本讨不到便宜。
姜野抽空朝后面吼,“走呀!”
宁安白着一张脸点点头朝外撤。
姜野又将一个人干翻在地, 回头去看宁安。
头顶的灯球晃荡着厉害,宁安一边后退一边紧张地看着他。
那双浅琥珀色眼瞳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姜野失笑,擦掉嘴角的血渍,这样呆呆的宁安知道个屁的钱。
就连一个摩天轮的钥匙扣,他都是通过成绩获得的。
姜野嘴角的笑容凝固住,宁安的身后一个人举着啤酒瓶重重地砸过来。
宁安曾笑着说,“我全身上下脑子最值钱。”
姜野想都没想,几步上前一把将宁安搂进怀里,抬起手臂接住那个啤酒瓶。
不知谁应景的叫了一声,叫得毛骨悚然。
怀里的宁安焦急地抬起头,“姜野,姜野,姜野……”
他像一头焦急又慌张的小兽,一声声哀鸣他的守护兽。
宁安急得眼泪快要流出来,眼前,姜野抬着的胳膊上插着好些玻璃碎片,鲜血正顺着胳膊流得到处都是。
姜野将宁安彻底按在怀里,紧紧靠着墙。
左右两边都是老嗲的人。
看样子想带着宁安安然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野看了眼怀里的宁安,拔掉手臂上的玻璃,将外衫脱下来裹紧宁安的脑袋。
他不打算还手了,等对方发泄够应该就会放过他们,他皮糙肉厚不怕,宁安这种小弱鸡可不能受伤。
他受伤了可能要哭哭唧唧,还有高敏那个女人说不定也会找他麻烦。
马上就要出国了,怎么还能扯上这档子烦心事。
宁安就是个麻烦精。
不知道隔着十几个小时的航距,麻烦精还会不会再麻烦他。
姜野压着宁安正要蹲下去。
巷子里传来警车的声音。
有人报警了。
姜野微不可察松开一口气。
老嗲跟来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指着姜野,“你小子不要再过来,来一次揍你一次。”
然后很快消失在过道里。
宁安扒拉下衣服,语气依旧很慌张,“警察是不是来了,我们去告诉警察。”
姜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一把拉起宁安朝外跑。
宁安还在说,“不用这么急,我把他们的脸都记下来了。”
姜野回头,大吼道,肆意又张扬,“跑呀!”
姜野不去医院,宁安抱着沾满血的外衫焦急地跟在后面。
“你肩膀也有伤,不去医院去小诊所好不好?”
姜野带着宁安去了药房,在店员惊悚的目光里买了一大堆外伤用药品,然后拉着人回了家。
姜野一口口往嘴里灌酒,看着宁安帮他处理伤口。
宁安的睫毛抖个不停,但是手很稳,应该经常做这些事情。
他抽空说道,“你受伤了不要喝酒。”
姜野又灌了一口笑道,“我也会疼呀!”
宁安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姜野的胳膊上载来轻微的凉风。
宁安一边擦碘伏一边吹着伤口。
认真的样子有些呆,有些可爱。
姜野不再喝酒,盯着宁安直到把他的伤口处理完。
等一切处理妥当,宁安站起来拎起装满血渍的纱布和废弃棉棒。
姜野坐在地上跟着抬起头,“你要走了吗?”
宁安似乎有些为难。
他确实打算走,因为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他越发看不懂姜野,也等不到姜野为什么出国的理由。
还有通道里的那些话确实伤害到他的自尊。
但是他又知道如果不是姜野护着他,今晚受伤的人可能是他。
姜野将宁安拉到身边,“陪我喝酒。”
宁安动动嘴皮子。
“我二十五号的飞机。”
宁安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很甜,但味道很冲鼻,紧接着眩晕感就升起来。
姜野笑出声,“威士忌,很上头的,像你没喝过酒的肯定不习惯。”
宁安又抿了一口,“我喝过的。”
姜野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宁安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喝过啤酒。”
姜野偏过头,气息擦过宁安的耳畔,两个人又像还在跑山道的时候。
坐在夜凉如水的山头,自由自在的聊天。
“什么味道?”
宁安回忆着,偏过头,浅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外面的摩天轮,“像尿?”
姜野笑得厉害,“你喝过?知道尿的味道!”
大约喝了酒,宁安不像往日那般拘束。
“没有啦,但是青山区的街头巷尾老是闻到尿骚味,很臭很不舒服,我很讨厌那个气味。”
他们聊了很多,聊到很晚。
之前淤堵的心绪好像都在这个夜晚消散掉。
宁安突然望着窗外,“为什么摩天轮停了?”
他的表情懵懂又天真,好像遗忘摩天轮也有关闭时间。
姜野喝酒的动作慢下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黑色的眼睛漫过迷雾,像窗外不知何时被乌云挡住的夜色。
他看着宁安迷蒙的表情,目光慢慢滑落到那张湿润的嘴唇上。
他记得那张嘴唇柔软又芬芳。
“姜野……唔……”
宁安看着眼前放大的姜野,意识聚拢又散开。
他觉得呼吸被掠夺,窒息感逐渐加深。
心脏跳动得厉害,耳膜咕咕作响。
直到躺在柔软的床上,他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蹬掉鞋子蜷缩起身子。
有人在他头顶轻笑,宁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姜野跪在他面前脱衣服。
姜野的身体一点都不瘦,覆着薄肌的身躯在城市朦胧的灯光下有种离奇的美。
胳膊上绑着的纱布让这种美带上危险的色彩。
宁安晕乎乎地说,“你的伤……”
姜野的目光溢着满月,声音很温柔,“不碍事,等会儿你不要哭才好。”
宁安迷迷糊糊地想,他又没受伤,为什么要哭。
还有此时的姜野好像校园里的姜野。
宁安很想念这个姜野。
身体开始感受到凉意,他看见姜野一件件脱掉他的衣服和裤子。
还有最后一件,宁安下意识伸出手去阻止。
布料挂过指尾。
一干二净。
姜野……
宁安说不出话,他的脑子沉重得像装满沙子。
刚才还火辣辣的口腔此时又像塞满棉花。
他望向姜野,少年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让宁安不再被束缚的心想起很多过往,姜野站在讲台上望着他笑,姜野在他冲向终点时望着他笑,姜野在山间清风里看着他笑……
于是,宁安也傻傻地笑起来。
这份笑是对刚刚成年的男性最大的鼓励。
年轻的身体复上来,一个接一个密集的吻落在脸上,脖颈里。
宁安的脑子顿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但心脏,四肢,意识全是麻痹的。
它们一边想从沉甸甸的束缚里挣脱出来,一边又被从未体验过的新奇,刺激和危险拉扯着下坠。
姜野……
密集的吻再次侵占他的口腔。
当冰凉的东西侵入到他的身体,宁安的意识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他像是被惊吓到,短时间给不出任何反应。
只能迟钝地偏着头,看着巨大的摩天轮在黑夜里一动不动。
姜野。
疼痛瞬间淹没他。
复杂情绪在心头胀成的酸凝结成眼泪,顺着宁安的眼尾滑落。
姜野的气息不稳,凑过来卷走眼尾的泪珠。
“很痛吗?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宁安再也没见到那张漂亮的脸,只有布满汗水的胸膛,时近时远。
姜野的呼吸声有时候像雷声在耳畔滚过,有时候又寂静无声。
宁安在疼痛里沉浮,又在酸胀里浸泡,却连身下的床单都抓不牢。
半夜,宁安被一阵铃声惊醒。
姜野似乎一直醒着,语气带着难掩的亢奋,他似乎还在喝酒,宁安听见酒水撞击瓶身的声音。
电话开了免提,好像姜野并不想接。
语气慵懒而不耐。
“哪位?”
陌生的声音,带着异常的兴奋,有种酒精药物刺激后的疯狂,“帅哥,看见你跟那男生走掉了,到底吃到没有?”
背景音很嘈杂,好像在迪厅。
“花钱都吃不到吗?这里有免费的来不来?”
姜野餍足的笑声响起,“吃到了,没花钱。”
挂掉电话,姜野望向怀里沉睡的宁安。
睡颜很宁静,像月亮躲进乌云里。
他们是真爱,哪里要什么钱。
姜野起身走向浴室,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宁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坐起来,全身都痛,也很不舒服,强烈体感将他的意识一遍遍从昏沉沉的黑暗里拉出来。
他麻木地找到衣服,套上去,撑着床下到地面。
他找不到裤子,在衣帽间里蹒跚地游弋。
突然一具温暖潮湿的身躯从后面抱上来,姜野埋在宁安的脖根里,“干什么?”
宁安默默地想挣开姜野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
他开始挣扎,眼睛含着泪,“我要走。”
姜野的鼻息很重,带着沉甸甸的醉意,“不让,你现在是我的……”
宁安挣扎起来,但四肢软绵绵。
他无力地软在姜野的怀里,委屈的低语像情人间的暧昧呢喃。
身上廉价的体恤被扯烂,姜野对这番模样的宁安爱不释手,他几下扯掉破烂的衣裳,将人抱回床上,姜野酒量很好,但不代表不会醉,如愿以偿的快乐刺激着他在兴奋和烦躁间沉沦。
宁安的欲拒还迎让他的欲望再次抬头。
现在,宁安属于他。
他不会再放走宁安。
他要带宁安去国外。
姜野不像先前那般温柔,推开宁安的腿,让对方缠住自己的腰。
牢牢按住宁安的双手,俯身吻下去。
这次的吻又急又深,身下的宁安突然僵硬起来,额头,脸颊和脖颈密密麻麻冒出汗水。
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像一粒粒珍珠。
“姜野……”宁安终于哭出来。
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尖像电流擦过姜野的脑皮层。
姜野眼底的雾气彻底消散,变成浓稠的黑,他轻轻磨挲宁安破掉的嘴角,然后将宁安一点点吃掉。
第76章 第 76 章 姜野抬起头:我拒绝……
姜兴修的办公室,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沉闷华丽的空间。
“这是林业声的女儿林芮佳的资料,要是没什么问题,你把约会的日程安排上。”
姜野没有接资料,目光浅浅扫过桌面。
林家算是金市顶尖家族, 不仅有人从政, 官位显赫, 也有人在海外从商。
算是政商结合得非常完美的一个家族。
姜兴修的资产丰厚, 单通过自由贸易区转移资产无法满足他迫切的心情。
林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双方只要结成姻亲,姜兴修多一份保障, 也不担心被姜野背后捅一刀。
照片里的女孩形貌昳丽, 端庄大气, 又是为联姻培养出的优秀成果。
这个局面是迟早的事情,但不会这么快。
看来井正引起警惕, 能说服姜兴修, 两人间的关系还如常维系着。
不过对于姜兴修来说,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他没道理不卖井正这个面子。
而姜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
姜野脑海里闪过宁安那张汗涔涔的脸,像坠在悬崖边的小白花, 说他也会拥有新的爱人和孩子,他们不可能一直陪着他, 总有结束的一天。
脸上的神色脆弱又坚持。
似乎料到姜野不会顺从到接受一场突如其来的相亲。
姜兴修漫不经心道, “林业声的妻子跟你母亲是闺中密友, 想来他们家教育出来的女孩子行为举止如你母亲一样恬静高雅。”
姜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他仔细观察姜兴修脸上的表情, 没有嘲讽,没有奚落,似乎真的如此认为。
他看了眼这个充满沉郁气息的复古书房,除去各类昂贵的古董, 还有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孤本和绝版书籍,亦有成套的带着声名斐然球星亲笔签名的棒球手套,会让人忍不住猜测,使用这种地方的主人一定学识渊博爱好广泛。
他们不仅物产富裕,家族成员一脉相承着高尚品德和丰厚的学识。
姜兴修和利文茵确实给人这类印象。
两人挽着手出席名流宴会时,姜野无数次听见旁人艳羡的声音。
仿佛高道德也跟高出身挂钩,与身俱来。
如果不是姜野听到那串放荡的笑声,他也不会发现这个家族早烂到流脓。
*
姜野醒来时,宁安已经不见。
屋子里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空掉的酒瓶,和凌乱的衣物。
他揉着发沉的脑袋下了床,喊了几声宁安都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看见一件破烂的上衣,那是宁安的。
夜间发生的一切争先恐后冒出来。
姜野短暂沉凝片刻,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
他着急地翻出手机,拨打宁安的电话。
激动到手指都在发抖,昨天喝了酒,下手有些没轻没重。
他记起宁安后面哭得很凶。
他没见过宁安哭过,顶多红着眼睛,能带上抽泣声已经少见。
但昨夜,确切地说是今天早晨,宁安哭得很厉害。
白皙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脸上流满泪水。
他其实舍不得让宁安哭这么凶,也知道对承受方来说第一次不舒服。
但是姜野忍不住,有时候他会轻言细语哄着宁安,等酒精带来的烦躁情绪浮现时,又只想狠狠折腾对方。
他没想到跟宁安□□会这么快乐。
但更多的是难以掌控的狂喜,他跟宁安终于突破了。
突破了那层摇摆不定,若即若离的关系。
他隐约记得宁安并不排斥他,甚至后面还软声软气地让他不要做了,那副撒娇的模样让他疯狂。
脑子里有个声音疯狂叫嚣,宁安一定是喜欢他的。
机车大叔也说过,不是每个人的恋爱都甜甜蜜蜜,有的人上一秒还在打架,下一秒就滚到一起。
没有人规定恋爱一定要是什么样子。
不管他们是不是因为醉酒才发生关系,姜野确定了一件事,他要跟宁安在一起。
宁安的电话关机。
姜野心中闪过烦躁的情绪,但是又被他压下去,他要先去解决一件事,只有这件事解决了,后面的事情才能展开。
凌晨过,姜野刷卡进入地下停车场,走员工通道潜出暮光。
他知道姜兴修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上次找姜兴修对质后,这些人就出现在附近。
好在这段时间他伪装得还算好,跟着的人渐渐放松警惕。
三十分钟后,姜野出现在姜宅附近。
他再次搭乘员工电梯进入姜宅。
姜宅有专门的员工电梯,一直通到大宅一楼,但是无法抵达大厅,而是专属的员工区域。
这里换乘另一部电梯可抵达顶楼的书房,平日里在管家的监督下,佣人们才能进来打扫卫生,更多时候它们都沉寂着。
只有管家有卡。
姜野之前在姜兴修的书房摸出来一张,被姜兴修随意丢弃在一组柜子里。
也或许是管家放进去的,像这类小事都不会经过姜兴修的手。
而放在他的书房大约只是为了保险。
正因为如此,丢失的这张卡并没有被人发现。
现在这张卡让姜野可以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野出生在国内,姜兴修早年回国为了表达诚意入了籍,连带姜野出生后也是同一国籍。
姜野要带走的是户籍证明,以及部分文件需要姜兴修的私章。
只要盖上这些章,姜野可以把文件转移到外地,重新登记户口,到时候无论是复读还是找工作,姜兴修都无法再控制他。
盖章时,姜野的手顿住。
他知道姜兴修不是开玩笑,一旦被姜兴修发现,他将失去一切。
至少在爷爷回来前,他跟姜兴修会处于非常不愉快的状态。
但是姜野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他去到另一个城市,姜兴修想控制他还是能成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鲜红的章正要盖下去。
外面的过道传来一阵放浪的笑声。
姜野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因为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他母亲利文茵的声音。
但利文茵从未这样笑过。
姜野迟疑的,却不受控制地朝门口方向走去。
厚重的木门被一点点拉开,外面的光线很昏暗,但也很嘈杂,从一楼大厅的吵闹声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动静一层层传上来,在这个寂静的五楼,属于姜兴修的私人领地里被无限放大。
但外面没有人。
姜野迟疑地挤身出去,停顿几秒后朝姜兴修的主卧方向走去。
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那是夫妻俩的情趣。
特别刚刚经历人事的姜野更应该明白,如小白花一样纯净腼腆的宁安,与他做.爱时也会露出那般让人狂热的神态。
姜野在卧室前站定,内心的争斗很激烈。
他只是过来拿些东西,父母间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尽管他已经意识到父母间的关系可能并非他理解的那般简单。
姜野想离开,本能让他恐惧,他不想揭开那层遮羞布看看流脓的伤口究竟有多恶心。
门没有锁,轻轻碰触一下后裂开一条缝。
里面的声音倾泻而出。
利文茵的声音更加清晰,她似乎在宽大的卧室里走来走去。
喝了酒,带着醉醺醺的意味。
她说,“井正,你到我这里来……”
门一寸寸的被推开。
姜野看见了他的父亲姜兴修,他的母亲利文茵,井正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而这个男人曾频繁出现在电视里。
井正往日雅致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将利文茵抱到自己身上,她的身材很好,长期练习芭蕾舞让她看起来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天鹅垂着优美的脖颈,甜腻腻地看着下方清俊的青年。
姜兴修掐着一只雪茄,兴致盎然地站在旁边。
那名中年男人站在另一边喝着威士忌,脸上带着露骨的笑也垂眸看着。
他们都□□,他们都赤身裸体,他们都肮脏下流。
姜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书房的,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盖下章印。
他只记得自己做完这一切冲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地暗。
太恶心了,太无耻了。
繁华之下不是一个疮口,而是腐烂到底的一堆脓疮。
姜野回到暮光消沉了一天才回过神。
他再次拨打宁安的电话,依旧关机。
姜野开始焦虑,开始暴躁,他不清楚宁安为什么要关机,于是决定去蒲公英找宁安。
他有满肚子的坏情绪要告诉宁安。
他决定跟姜兴修彻底脱离关系,他要跟这个恶心的家族斩断联系。
姜野没有见到宁安,他甚至连蒲公英都没能进去,被他逮住的小孩警惕地盯着姜野,好在不是聋哑人,只是智力有些缺陷。
两人连比带画交流了好半天,姜野得知宁安生病了,大约是发烧之类的。
姜野后知后觉感到些羞赧,嘱咐对方让宁安好好休息,让宁安记得开手机。
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凭什么姜兴修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可以消除他的高考成绩,凭什么姜兴修让他出国他就要窝囊的乖乖出去,姜野看了眼手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可惜谈判并不顺利,姜兴修似乎对他手里的证据并不感兴趣。
甚至直白地告诉姜野,只要他把东西放出去,不需要他,很多人会争先恐后地让姜野消失,而姜兴修只是失去一个政坛盟友,失去了再培养一个就是。
姜野半信半疑,开出条件转身离开。
相比上次的对质,这次勉强算得上一个谈判。
初次露出利爪的小兽并不清楚自己狠狠挠了猛兽一把。
姜野回到家开始思考对策,如果姜兴修不答应跟他彻底撕破脸,他还能做些什么?
过了两天,姜兴修的电话打过来,表示可以谈。
姜野觉得看见胜利的曙光。
但是很快事情又变得变幻莫测,表示可以谈的姜兴修迟迟没有派人过来,也没有让他过去。
姜野察觉到姜兴修好像在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宁安还是联系不上,他又去蒲公英蹲守过一次。
大约上次院内的孩子被他强行抓到栏杆边,大人们引起警惕,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出来活动的孩子。
姜野无功而返。
本能让他竖起前所未有的警惕,他已经开始预料最坏的结果。
如果姜兴修破坏谈判并拿走照片怎么办?
姜野不想再受任何桎梏,也不会再忍受这个家族的漠视和恶臭。
他找到新生活的方向,那条道路上有人会喜欢他,有人与他同行。
但是他要怎么维持接下来的生活?
姜兴修早在他询问高考成绩时冻结他的所有账户,只有之前划到账上的零花钱没动,姜野这些年生活得很奢侈,并没有什么余额,最近卡上更是只剩几千元。
而接下来无论是转移户籍还是办理新的学籍,复读生活开支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烦躁中的姜野突然抬起头,那只狗,他送给宁安的,后来被宁安还回来。
那张卡里有五十万。
不多,但是足够姜野度过接下来的一年。
省着点花兴许还能读完大学。
姜野于绝境中找到一条退路。
唯一的一条。
他激动地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编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他激动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仿佛什么都压不住心脏鼓动的激烈。
他决定复读,去宁安考上的那个城市,然后跟宁安读一个大学。
新的生活方式看上去充满危机,但姜野并不害怕,也不是心血来潮。
他不觉得自己的爱情有多伟大,但是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令他安心。
他在纸醉金迷的虚无里寻找过答案,在刺激的跑山赛里询问过山灵。
谁都没有给出答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为什么出生在这种家庭,为什么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要经历最冷漠的忽视,就连姜兴修告诉他答案,再真实看见那一幕,他依旧会不断责问自己。
但直到此时,他的心终于安定。
他找到了那条能跟宁安同行的唯一退路。
他有无数的爱意要告诉宁安,却发现任何文字组合都无法表达。
姜野看着自己编辑好的一长串文字,觉得蹩脚又肉麻。
算了,还是亲口跟他说。
姜野关掉手机寻找小金毛。
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小金毛虽然被他捡回来,看着心烦,不知道被他塞到什么地方,他记得最后看见小金毛,还是宁安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被其搂在怀里。
终于从客厅的一个角落里翻出小金毛,姜野拉开拉链,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小金毛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
姜野面无表情地望向姜兴修,“所以你希望我拥有一段跟你们相似的婚姻?”
姜兴修的爱好很广泛,前两天刚花几百万采购了一堆原石,他用强光手电筒照射原石,希望能看见期待的翡绿。
他放下原石,摘除手套,审视着姜野,“你觉得我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吗?”
姜野的五官一层层绷紧,拉紧后脑勺的肌肉线条开始抽动。
姜兴修似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好久没收到文茵的电话,她还好吗?”
绷紧的肌肉一点点回落,姜野回望姜兴修,“这个父亲还是问问爷爷,他或许比我更清楚。”
姜兴修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他不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你为什么回来我们都清楚,是帮助那个老东西还是向我投诚,决定权在你手里。”
他将资料拍在姜野身上,“明天下午六点,香源18号餐桌,第一次见面不要搞得那么正式,吓到人家女孩子会显得我们很没诚意。”
姜野的个子很高,书桌上的台灯只照亮他的下颌线。
将他分割成两半,那张微笑唇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明天吃饭,是不是后天就开房,然后下个礼拜就订婚。”
姜兴修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桌面上的原石,他眼睛都不抬一下,“当然越快越好。”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角度凝成一条细线。
这场对话早在预料里,结果也并无差别。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利文茵的缘故,他的心绪难以平复。
回国前他去探望过一次利文茵,说是探望并不确切,利文茵根本不需要他的探望。
她在那个精美的牢笼里过得醉生梦死。
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利文茵,他要回去收割姜兴修。
利文茵因为注射过药物,不能说话,只能躺在床上愤怒地盯着姜野。
那双眼睛恨不得将姜野生吞活剥。
姜野替她盖好被子,“放心好了,我会把姜兴修带回到你的身边,然后让你们过上以前的生活。”
他看了眼满屋子肥硕丑陋的男侍者,“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他了,怎么能缺了他对不对,母亲?”
姜野离开时,利文茵看着慢慢围过来的男人们,鼻腔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喷气声。
他的痛苦并没有被消除,而是与日俱增。
他知道要达到胜利的目的地,应该恭敬地接受姜兴修的一切安排。
姜兴修知道他身后是谁,但姜兴修已经不再畏惧那只年迈的狮王。
他更高兴看着年轻的继承者投靠自己。
他狂妄又自大。
姜野只需要收起棱角,顺应这位的心思即可。
但是宁安蜷缩在床边,固执又倔强地说,“不可以的,如果你结婚,我会带小翼离开。”
太可笑了,那对父子能去哪里。
只要他不放手,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但不可否认,宁安这般说的时候,姜野内心产生了畸形的快乐。
他觉得宁安在乎他,他觉得宁安在向他要一段光明正大的关系。
姜野会给的,但不是现在。
开口,接受姜兴修的安排。
姜野抬起头,“我拒绝。”
姜兴修似乎并不意外,“理由。”
“林家并不是最合适的对象,他们家那位行事有点冒进……”
井正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他不知道偷听了多久,像个只会暗地里耍阴招的小丑,阴测测地紧盯着姜野,脸上的病气似乎又重了几分,“林家的背景如果不能让那位做点激进点的举动,倒显得有些过于谨小慎微。”
姜兴修点头。
他话音不停,“姜野,你这么小心翼翼反倒不像你,你不想接触林小姐是因为宁安吗?”
“还是说你想在姜英哲和你父亲之间徘徊,好坐收渔人之利?”
姜兴修的目光抬起来。
如果说姜兴修是姜野的噩梦,那么姜英哲就是姜兴修的噩梦。
但又不同,他被姜英哲亲自抚养大,父子间的感情复杂又深厚。
姜兴修在摆脱这层关系时,脱掉的是血淋淋的肉衣,所以他漠视姜野,厌恶一切因血脉亲情引起的羁绊。
井正精准地抓住这点,不遗余力地想削弱姜兴修好不容易对姜野创建起来的那点信任感。
姜野迟迟没有表态。
姜兴修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明天的董事会你先不要……”
门被敲响,朱莉踩着细高跟旁若无睹地走进来。
井正眼里升起强烈的厌恶。
朱莉将一份文件放在姜兴修面前,“姜总,林家那位负责的一处水利工程出现滑坡事故,伤亡人数为17人,有可能更多,事故目前还在调查中,估计明后天就会报道出来,对那位的影响不大,但是……”
朱莉压低声音,在姜兴修耳畔低语几句。
姜兴修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缓缓皱起来。
井正不能贸然凑过去,目光死死盯着朱莉。
姜野望着窗外,精致的花园绿意盎然,一棵上品劲松如在峻岭长出傲然的气势。
一切都是钱堆出来的假象。
绷成直线的嘴角松开些许。
姜兴修跟井正还有话要说,让姜野与朱莉先离开。
走之前姜野回身,“明天的香源?”
姜兴修少见露出不耐,“带你的小情人去。”
姜野贴心地关上房门。
井正费力挑选的对象,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两人并肩走在通道里。
书房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朱莉目不斜视,迷人的笑容里带着些奚落,“小情人这下不会生气了。”
姜野头也不回地离开姜宅。
第77章 第 77 章 姜野认为我拿了他的钱?……
香源是有些小众的高奢餐厅。
不大的圆桌上燃着精致的蜡烛, 银器制成的餐具泛着明亮光泽。
谢涿拍了一堆照片才让父子俩动筷子。
两父子如出一辙地松开一口气,拿起沉甸甸的银筷。
“大狗不来吗?”谢涿现在多少看得懂些手语,发现父子俩私下这样称呼姜野,索性叫开了。
昨天姜野回来时心情很不错, 让他今夜来香源吃饭。
不许带宁翼。
临到下班时又通知宁安他要赶一个会议, 让宁安自己去, 宁安本不想去, 但是谢涿听说后二话不说将人拐带过来。
“来了你吃得下?”宁安吃不惯这类新式菜肴,每道菜的摆盘赏心悦目。
比起吃, 更适合拍照。
但宁翼却吃得很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至少姜野安排的一切物质上的东西,宁翼比宁安适应得多。
谢涿不再说话, 看起来挺满意这种小资小调的环境。
宁安吃了几口实在不习惯黑松露的口感, 干脆放下筷子, “你憋着不慌吗?”
谢涿顿时眼冒精光的看过来, 脸上的八卦不要太明显。
“我一个朋友说……”
宁安叹气,“曹文生说的吧。”
谢涿笑得一阵花枝乱颤, “曹文生说姜家最近有联姻的打算。”
宁安静静看着宁翼吃饭,“那他享受不到晚婚假。”
谢涿真是拿这样的宁安没办法, “你都不急的吗?”
宁安替宁翼撤掉一个盘子, 将他喜欢的另一道菜摆过去, 等宁翼跟盘子里的牛排作斗争, 宁安这才望向谢涿,“我跟他谈论过这件事,他不同意放我们走。”
“那他到底是……”
宁安眼底突然涌上一丝厌烦,“他真不要脸, 都要结婚了还要跟我纠缠。”
谢涿张着的嘴忘记合上,待宁安望过来才说,“宁安,你刚才的语气好像他的前任。”
宁安沉默地垂下头,就在谢涿以为他又一次要把内心收起来时,宁安缓缓开口,“算是吧,其实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高考毕业后……”
谢涿缓缓竖起耳朵。
故事很快讲到两人醉酒后。
“他只是想睡我,他跟那些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他说睡我不用花钱。”宁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又很快淹没在平静到有些无所谓的情绪里。
“我当时回蒲公英时差点被高妈妈看见,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男生跟男生可以做这种事,到下午的时候开始发烧,也不清楚什么原因,迷迷糊糊的时候,高妈妈进来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当时差点把什么都说了。”
谢涿感同身受,“我第一次时也快吓死了,也是发烧,但是我去了医院,然后我就社死了。”
宁安望着谢涿,犹豫片刻收起心里那点懊恼,“那幸好我没说。”
谢涿连连点头,“一群狗1,为什么都不喜欢戴套。”
宁安立马望向宁翼,宁翼还在跟牛排作斗争,没有理会大人间的八卦。
环境并不吵闹,四周混着低浅的交谈声。
或许宁安经历了太多,过去那段被他藏着掖着的不堪也在这段时光里被冲淡。
“后面他家大人找过来,担心我出去乱说,让我承诺不再缠着姜野。”
宁安一脸平淡,似乎对重逢后发生的一切掀不起任何波澜,“我怎么可能纠缠他,他只是没玩够,本来以为他结婚就会收心,嫁给他的女孩子真倒霉。”
谢涿瞪大眼睛,果然跟他看的小说一样。
“给钱了吗?”
宁安不解,“什么钱?”
“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给你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宁安终于露出些笑容,低声说,“姜野那么抠,他父亲能好到哪里去。”
“一分钱都没给?”谢涿皱起眉头。
宁安摇头。
“那姜野呢?给过你钱吗?”
宁安终于听出点不对劲,上次谢涿就问过类似的话,姜野被宁翼咬伤的时候也说他拿了什么钱,还有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出来,姜野冷漠又讥讽的眼神,不屑的语气:这次也可以随便拿,不用告诉我;你不就喜欢随便拿钱吗?
一晚上的轻松荡然无存,心痛顺着身体的经络一点点爬到宁安的咽喉,“姜野觉得我拿过他的钱?”
虽然姜野总是歪曲事情,但没有哪一次宁安像此时这般仿佛被人重重煽了一个巴掌。
他几乎是有些激动地解释道,“我根本没拿过他任何东西。”
谢涿看着宁翼,眼神躲闪,小声说道,“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曹文生说,你要是没拿,小翼是怎么来的?”
他干脆一鼓作气说出来,“他们查过你,没发现任何关于小翼妈妈的信息,所以他们觉得你可能拿着那笔钱去做……”
宁安脸上闪过一阵慌乱,最终陷入彻底的沉默。
谢涿犹疑地看着宁安,每次说到宁翼的身世,宁安都会出现这种紧张躲闪的表情。
换作其他人,谢涿会觉得对方拿走钱。
但如果是宁安,谢涿肯定相信宁安。
还有一点他也觉得很奇怪,如果宁安真的拿了钱,完全可以等大学毕业后再要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放弃学业养育孩子呢?
为了这件事他还跟曹文生争辩过。
争辩的结果就是两人滚到床上。
那头猪,他再也不要跟对方谈正事。
宁安心事重重地带宁翼去盥洗间。
出来的时候,宁翼撒开手跑向座位。
听训和康复训练的效果不错,宁安对声音的含义理解得越来越多,除了不愿意开口说话,不打手语,单看外表他跟正常孩子差不多。
现在哪怕是人多的地方,宁安也不太担心他发生意外。
“小翼等等我。”
宁安急匆匆擦干净手追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宁翼撞到人,扑通摔在地上。
宁安赶紧跑过去拉起宁翼道歉,“对不起,孩子不是故意的。”
对方蹲下来扶起宁翼的另一边胳膊,“没关系,我也没太注意他,摔疼了吗?”
宁安抬头望去,白清远精致漂亮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宁翼。
他看见宁翼耳朵上的机器设备,顿时有些抱歉地看着宁安,“真的不好意思,我没看见孩子……”
宁安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正要摇头。
白清远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他的小耳朵真可爱。”
白清远身量修长,即便是蹲着也给人仪态优雅的感觉,他的手还捏着宁翼的胳膊,目光轻轻落在宁翼的那双黑眼睛上,“他叫什么名字,长得真可爱。”
宁安移开目光,“他叫宁……”
宁翼突然扬起手,挥开白清远的手,手掌打在对方的鼻梁,发出一声脆响。
宁安一把将宁翼按在怀里,连连道歉,“我,真的不好意思,他,他……”
白清远移开刚才下意识捂住脸的手,高挺的鼻梁上赫然一条红痕。
三人坐到车里时,兵荒马乱的感觉才稍微好些。
白清远并不计较,轻轻揭过此事就离开,走的时候还跟宁翼打招呼。
宁翼抱着宁安的腰,一脸凶巴巴,像极了没有家教的熊孩子。
上车时还在询问,“你为什么突然打那个叔叔?”
谢涿不高兴了,“我们小翼哪里打他了,明明就是不小心带过的,而且你应该看看小翼的胳膊有没有受伤,我见他一直抓着小翼的胳膊,说不定暗中就在掐孩子,要不然小翼为什么打他。”
宁安顿时紧张起来。
谢涿得意地卷宁翼的胳膊。
细嫩的胳膊上白花花。
谢涿找了半天,连蚊子叮咬的痕迹都没有。
他自己找补,“小孩子的直觉都是很准的,小翼不喜欢对方肯定是对方有问题。”
宁安沉默片刻,“你比他漂亮很多倍。”
谢涿得意地笑出声。
季衍终于忍不住,“对方是白清远,姜总的发小之一。”
宁安望着窗外,天气已经开始寒冷,车窗上蒙着一层雾气。
窗外的灯光朦朦胧胧。
宁安记得对方,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他当然记得。
谢涿不服气地说,“发小怎么了?我们宁安还是他前任。”
季衍纠正,“这个发小不一样,而且宁先生跟姜总目前的关系还是持续中。”
谢涿怕姜野,可不怕季衍,这个像机器人一般刻板的助理,他早就想逗来玩玩,“怎么个不一样,持续?那这个持续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六年前吗?如果是六年前,中途一直不管宁安,算不算抛弃对方,这六年你们姜总睡了多少人,算不算出轨,还持续中,一分钱不给,就这么个持续法吗?”
季衍看了眼后视镜,君子当不与小人争辩,“据无证据推测,白清远喜欢姜总很多年,比宁先生久。”他顿了顿,“这六年,姜总没有别人,而宁先生生了个儿子。”
谢涿快要气死,姜野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讨厌。
这意思是说宁安才是出轨的那个?
谢涿还要再争辩,宁安突然问道,“季助理,姜野一直认为我拿了他一笔钱,是真的吗?”
狭长的后视镜里。
宁安望着窗外。
但季衍莫名觉得他很伤心。
“是有一笔钱,但是同样无证据证明是你拿走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衍不再开口,有些事情他不能越过姜野去做。
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宁安拿走钱,但同样的也无证据证明宁安没拿。
但这种话说出去太伤人。
宁安自己给出答案,他并不笨的,“你们说的是六年前的事情吧!”
宁安突然望向后视镜,“季助理,你觉得我拿了吗?”
季衍依旧保持沉默。
就在宁安失望地收回目光时。
“没有。”
宁安突然泄气般地靠在后座上,轻柔的声音带着苦涩,“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会相信我,我跟他同学两年半,他好像从未相信过我。”
后排座传来谢涿小声安慰宁安的声音,还夹杂低声的怒骂。
车窗上迎来一阵细雨。
季衍打开刮雨器,轻微的声响带走车内的沉默压抑。
他又打开电台,想为后面的人留下些尊严。
温柔沙哑的女声正在唱: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可照窗台……
第78章 第 78 章 这六年我从未见过一张卡……
姜野归家的时间有些晚。
卧室里空荡荡, 没有宁安的身影,显得十分冷清。
他退出去望向宁翼的房间,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发信息命令宁安过来。
垂眸望向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
继上次的火欧泊戒指是他亲自挑选, 这算的上第二份, 作为失约的道歉礼物, 朱莉说任何一位绅士的先生都会这样做。
这对姜野来说是完全不必要且麻烦的事情。
专门等他过来挑选礼物而延长工作时间的柜员, 在看见他紧绷的脸色后也逐渐笑容僵硬。
尽管如此,细心的工作人员很快发现, 这位风头正盛且年富力盛的大人物清晰记得对方的手腕尺寸, 记得对方喜欢白色, 相较镶满细钻的华丽风格,对方更喜欢表盘干净的简约大气风格。
一定是很在意的人。
店员笑着说对方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很开心。
姜野的脸色总算好了些。
姜野将礼物放在休闲区的桌子上, 径直走向浴室, 等冲完澡出来发现宁安依旧没有回来, 不由皱起眉头。
其实从查不到那个女人开始, 姜野心中的怨怼似乎轻了很多。
他想可能宁安在福利院长大,希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的愿望比旁人更加强烈些。
但是每次看见宁安把宁翼当作眼珠子一样呵护时, 烦躁的情绪又会加重。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宁安曾拿走他唯一的退路, 然后造出一个孩子。
他曾从这唯一的退路憧憬过两个人的未来。
而宁安的所有选择里, 却从来没有他。
姜野烦躁地走出卧室, 他并不想频繁跟宁安产生争执。
林芮佳的事情后, 会有更多个李芮佳、张芮佳出现,他不可能每次都拒绝掉,需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希望这段时间宁安再乖顺一点,不要跟他闹。
次卧的门轻轻推开, 漏出点微弱的光线。
照亮宁安白净的脸,他轻轻关上房门,过道里陷入一片昏暗。
姜野走过去伸出手,“晚饭吃得开心吗?”
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宁安退后一步,躲开姜野的拥抱。
姜野的手停在半空中,语气里带着点隐忍的烦躁,“这又是发什么脾气?”
大约昏暗的环境给了宁安勇气。
他轻轻地开口,“姜野,你觉得我拿走过一笔属于你的钱?”
姜野没有回答,昏暗的视野,他像一座庞大的巨兽,巨兽发出一如既往的嗤笑,“我没想到你居然能问出口。”
他又自顾自地先开口,“是,那笔钱我本来就是给你的,你要拿走也没什么,但是……”
姜野一步步走过来,宁安缓缓后退。
泳池的水面照亮天花板,一片雪亮。
波光粼粼的影子折射到姜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扭曲和怪异。
“但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哪怕稍微提一句,我都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陷入彻底被动?
可他有过主动局面吗?
*
姜野看着空荡荡的小狗肚子,脑子嗡嗡作响。
卡不见了,卡不在里面。
他仔细翻找那个口袋,可一只玩偶的口袋能有多大。
姜野颓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仔细回忆拿回小狗后的每个细节,他好像从未摸过这只玩偶。
被宁安推开,再到宁安还回小金毛。
姜野的骄傲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怎么可能还去碰这只装满心意的东西。
那卡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掉在什么地方?
姜野急促地站起来,开始到处翻找。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有个他并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慢慢浮现。
但是他又很快按下去。
门铃响了,姜野脸上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欣喜,肯定是宁安过来了,只有宁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慌乱的姜野没有思考拥有门禁卡的宁安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匆忙跑过去的身影仿佛能将心底那个可怕的想法彻底压抑住。
他快速打开房门,愣在原地。
又很快将脸上的表情收拢好,警惕而敌视地看着对方,“你们有什么事?”
领头的男人出示了警官证,毫不客气地走进来,目光搜寻着四周,“我们接到有人报案,需要对你的家进行搜查。”
姜野冷笑,“姜兴修就想出这种伎俩?你们打算以什么罪名逮捕我?”
当几名自称警务人员的人开始认真搜查时,姜野察觉到不对劲,“你们到底以什么理由搜我的家,如果你们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和出示搜查令,我现在就报警。”
领头的示意其他人继续,不耐烦地看着姜野,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我建议你不要报警,如果现在报警,可能姜家都兜不住你。”
姜野听出话中有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帮姜兴修找东西的?”
对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在帮你找东西,担心还有没处理的东西成为证据,到时候等别人找到就谁都帮不了你,你得感谢你有个好爹。”
姜野彻底糊涂了。
领头的也戴上手套,抛出一个炸弹,“你的同学宁安到警局报案,说你强.奸他。”
姜野轰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靠着墙壁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眼睛一阵阵发花,他根本不相信对方说的,哪怕对方是名警务人员。
但对方仿若自言自语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你这段时间最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希望你父亲能快速处理这件事,不然我们会很麻烦。”
那人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姜野,“你也要祈祷你的同学能看在钱的份儿上给你一次机会。”
那人又转过头,趴在地上一寸寸摸索,“玩什么不好,玩男人,还强.奸同班同学,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孬种!”
姜野看着他们进进出出,似乎带走很多垃圾,包括宁安那件碎掉的衣服。
他不想处理,这有什么好处理的。
这是他跟宁安爱情的见证。
他们赤诚相见,他们彼此拥抱。
他珍惜都来不及。
姜野沉默地、苍白着一张脸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
当这件衣服从他面前被拿走时。
这个开门时还恨不得跳起来吃人的小兽颓败地靠着墙,“他真的去报案呢?”
“他真的说我…强.迫他?”
领头的一脸不耐,“你可以打电话问你父亲。”
颓败的少年好似抓住一丝希望,黑沉沉的眼睛亮起一瞬,“是姜兴修逼迫他的吧,为了那些东西。”
领头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如初,语气像面对一个不成器拖累家族的纨绔那般轻蔑,“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走啦,自己好好反省吧!”
姜野一直坐到暮色降临,直到手机发出‘叮’的轻响。
社交平台的特别关注用户刚刚发布信息,他只关注了一个人,对方也只关注了他,因为这还是姜野抢过对方的手机注册的。
是一条转载信息。
文章转自某新闻媒体,从点击量上看浏览量还不算高,但是下面已经骂声一片,都在说什么富二代不得好死。
他一遍遍扫过那篇报道,里面的很多细节都是几天前他和宁安共同经历过的。
太细致了,细致到让姜野觉得可怕。
除了他和宁安,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回到转载文章的用户,上面只有一句话:决不妥协!
头像是个摩天轮,用户名:安宁
少年曾笑着说,“我的名字呀,就是安宁的意思,一生都平安安定,高妈妈给我取的,是不是很好听!”
寂静的房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平静的池水涌起波澜。
*
姜野将宁安一步步逼退到沙发上。
“怎么?时隔六年才要告诉我钱是你拿的,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宁安仔细辨析姜野脸上的表情。
“那个钱放在哪里的?”
姜野嗤笑,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好呀,他陪着,“你不知道吗?那只小金毛的肚子里,有一张卡,你不是一直带着它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别说一直没发现。”
宁安脸上闪过一阵扭曲的痛苦,姜野把他骗出去的时候带着小金毛,后面为了羞辱他,更是把小金毛……
后面姜野走了,他坏了,小金毛也坏了。
等发现宁翼从行李箱翻出来,再也不松手后,他才硬着头皮把坏掉的小金毛重新缝补好。
宁安收起脸上的神色,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哽咽着,“这六年我从来没见过一张卡。”
姜野不信,“你早就拿走了,第一次还回来的时候,还是我们上床前的那段时间?”
宁安抬起脸,惨白的脸上透着少有的倔强,“姜野,为什么钱不见了你第一反应是我拿的。”
他微微偏开头,有些自嘲地轻笑,“因为你觉得我穷,来自福利院,你对我的偏见足够让你把我往最可耻的方向去想象,你从未试图去相信我。”
姜野的拳头缓缓捏紧,一条条青筋顺着胳膊蔓延上去。
他发出沉重的鼻息,不想承认宁安的话戳中他一直不敢直视的内心。
那个在发现卡不见后,他第一个猜测怀疑的对象就是宁安。
但姜野依旧不会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揪住宁安的衣服,发出恶狠狠的虚张声势,“你说你没拿,那宁翼是怎么来的?你当时连学费都要靠兼职来赚取,你告诉我呀,啊?”
姜野似乎找到突破口,急于想证明自己,“一开始你说自己得了腹膜炎,你把钱用到这个地方我无话可说,后面你又说做这一切是为了蒲公英,我依旧想原谅你,结果是什么,宁安你以为我没查到吗?你根本就没有生病,没有得腹膜炎,也不是为了蒲公英,你只是自私自利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还让高敏帮你撒谎,你真的很厉害,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宁安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跟姜野争辩的模样。
仿佛被戳穿般,任剐任宰。
但心有不甘。
他突然睁开眼睛,总是温暖柔和的浅琥珀色眼睛在晃荡的池影里碎掉,他轻轻地问,“因为认定钱是我拿的,觉得我可恨,不值得被原谅,所以那七天是我应得的?”
姜野手里的力道霎时松开。
宁安跌回沙发。
他揉着被勒痛的地方,轻轻地望向姜野,“你想起来了对吧,或者有人告诉了你,但你却只字不提。”
姜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姜野,那张卡里有多少钱?”
姜野想说你会不知道,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再固持己见,如果不是宁安太会演戏,那就是他彻底弄错了。
他张张嘴,干涩道,“五十万。”
宁安抬起头望向姜野,平静的脸露出一丝恍然,紧接着闪过一个古怪悲戚的笑容。
笑容又一点点消失。
他沉默了很久,脸色在池影下白得吓人。
他点点头说,声音透着股无情,“钱是我拿的,因为想要宁翼,那个……七天,还有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是不是足够平息你的愤怒。”
姜野感到莫大的恐慌,就像池水蔓延上来,很快掩住他的口鼻。
让他产生强烈的窒息感。
他感觉宁安在一点点离他远去。
可宁安明明就在身边,在眼前,在手里。
姜野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不够。”
他伸出双手捏住宁安的衣领,用力拉开,扣子飞溅,叮叮咚咚,一路滚落,噗嗤噗嗤,没入泳池。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池水再次晃动。
波光粼粼的天花板,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像野兽。
第79章 第 79 章 宁安,你在发脾气
“向木也在, 要叫进来一起吗?”曹文生低声询问,自姜野跟向木闹翻后,私下聚会再没喊过向木,孟天宇倒是想喊, 他没什么城府, 也不知道姜野跟向木闹了矛盾。
白清远看出些什么, 安抚孟天宇, “向叔叔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喊他出来玩乐被董事会的人知道了不太好。”
孟天宇最听白清远的话。
白清远这般说, 他也就不再坚持。
但像今天这样撞到一起还不喊人, 属实说不过去。
姜野却并不给面子, “叫他过来,有些话不方便。”
曹文生沉默, 向木被踢出董事会后, 手里的事务一再被瓜分, 如今只挂了个闲职, 他爱面子,做不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索性打着照顾向健柏的名义不再去公司。
曹文生跟他是亲戚,对向家的事情知晓的更多。
向木确实是在高敏孩子病危期间怀上。
但并非向健柏跟青梅竹马林庆暗通款曲。
而是醉酒。
至于是无意, 还是林庆有意, 就不得而知。
但从两人婚后林庆专心礼佛不难看出根源。
但这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 其实跟向木关系不大, 林家人多嘴杂,时常给他灌输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加之向健柏事务繁忙对这个儿子心生愧疚颇为溺爱,造就向木在一圈二代里有些混不吝。
但是比那些吃喝嫖赌的败家玩意又好很多。
虽然在宁安的事情上有些过分。
曹文生觉得向木罪不至死。
他想再努力一把, 姜野若是愿意带着向木,至少董事会里的人会给些面子,“那我们就不说不方便的话,都是多年好友,叙叙旧聊聊工作都成。”
正好宁安也来了,姜野能把人带出来,就是认了他的身份,冤家宜解不宜结,向木到时候再赔几杯酒,事情就过去了。
姜野似笑非笑地看着曹文生,“我们聊工作,他现在听得懂吗?”
最近正源药业名下资产不断被买走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都是些看似不良的资产,但曹文生察觉这头生病的庞然大物正被一群身富力强的鬣狗分食。
如果不加以干预,沉沦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但至今查不出买走资产的是什么人。
他们很多,很杂,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小富中产们,对这个行业感兴趣,于是拿着手中的余钱这里合伙买一点,那里收购一些。
但曹文生觉得他们身后应该是同一股势力。
曹文生脸上闪过尴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确实,以向木目前的能力资历,已经跟不上他们。
姜野是铁了心不挽回这段关系。
他还看出姜野今天的心情不好。
于是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谢涿。
谢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靠着曹文生欣赏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翡绿戒指。
他现在瞧不上什么高奢限量。
听说真正的有钱人都爱收藏品,谢涿可不喜欢什么字画古董,跟曹文生暗示了几次,曹文生给他搞来这么个大戒指。
造型倒是漂亮,但跟时尚绝对不挂钩。
看着还有些女气。
特别这块大翡绿,怎么看怎么像玻璃。
“宁安去哪里呢?”
“不造呀!”
“这两人是不是又吵架了?”
“不造呀!”
“别老拿出来戴,自己收好。”
“哼,首饰不就是拿出来戴的。”
谢涿倒是听话的把戒指摘下来收进去,不像刚才那般张牙舞爪,他扫了眼姜野,凑到曹文生耳边开始嘀嘀咕咕。
一看就在说姜野的坏话。
白清远笑着走向姜野。
将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姜野,“买给小朋友的,那天不小心撞到他,孩子有些受惊。”
姜野不接。
想起那个野种就心烦。
宁安承认拿钱,以姜野疑神疑鬼的性子反倒会怀疑。
但他承认钱用在宁翼身上。
就像冷水入油锅,刺啦一声烧得姜野片甲不留。
所以为了这么个当时还虚无缥缈的孩子。
跟姜兴修联合起来指证他,搞臭他。
警察上门不说,还让媒体曝光。
让他身败名裂,犹如下水道的老鼠,走到哪里都迎来别人鄙夷轻视的目光,只能败走国外。
宁安永远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辛。
又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
他搂着偷来的孩子,过着自以为是的小幸福。
白清远将袋子塞到姜野手里。
“你还跟个孩子计较?”
姜野望向白清远,当年的美少年已经变成让人惊艳的青年,大约长期生活在国外,周身透着放荡不羁的坦荡。
白清远是外籍,出生也在国外。
当年他爷爷思念故土才跟着回来,认识姜野的时候连句中文都不会讲,曹文生爱捉弄他,姜野解围过一次,他就跟定姜野。
姜野养着宁安父子俩的事情圈内已经不是秘密。
这年头哪有什么守身如玉,追求纯爱婚姻的人,大多有钱的年轻人玩得糜烂,等三十多岁步入婚姻时不搞出私生子,已经是圈内被夸耀的榜样。
那孩子又不是私生子。
没人在意。
顶多觉得姜野的口味有些奇特。
袋子没封口,姜野看见里面装着只钢铁侠。
姜野将袋子放在身旁,没什么表情,“他喜欢乐高。”
白清远挑眉,“这么多年过去,口是心非倒是没变,我见他戴着助听器,到底怎么回事?”
姜野烦躁的心情开始好转。
“还能是什么,报应而已!”
白清远看了眼跟谢涿卿卿我我的曹文生,还有唱歌唱得正嗨的孟天宇,倾身过来,“为联姻的事情烦?”
外面的信息没有国内闭塞。
加之姜英哲想夺权,有些消息便没有藏着掖着。
姜兴修当年为了赶走姜野,联合姜野的恋人指证姜野,至于赶走姜野的原因,据说跟已经高升的某位有关,这种藏污纳垢没人惊讶,不过一笑而过。
有人半开玩笑,姜兴修这一赶,不知道放出去的是条龙,还是一只虎,龙入天则腾,虎进山则跃。
一语成谶。
“你有办法?”姜野眯起眼睛。
白清远收起脸上的慵懒随性。
*
宁安将酒水摆放在推车上。
许久未做这类事,生疏谈不上,倒不像原先那般麻利。
酒保盯着宁安看了半天,见四周没人围过来,“宁安,不都说你辞职当网红了吗?怎么还出台?”
宁安头也不抬,“现在只出友情台,拿些基本工资。”
宁安查过工资卡,真的只有基本工资。
那个狗逼。
酒保满脸惊诧,压低声音,“这也能行?你被谁包养了?不会真的是姜老板?”
宁安抬起头,脸还是那张脸,表情却不像过去那般腼腆内敛,仔细看好像带着股深居后宅的闺怨,“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只有份拿基本工资的零花钱,还天天想着从你手里骗钱的金主,你要不要?”
免费送给你。
酒保一愣,突然笑起来。
这么鲜活的宁安倒是第一次见。
有客人过来点酒,酒保笑道,“茍富贵,勿相忘,以后当老板娘了记得提携一把。”
宁安点头,“给你工资翻倍。”
包间的门上镶嵌着条形手绘玻璃,站在外面想看清里面不太容易。
宁安推着车子停在门口。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该发光发亮。
耀眼到连玻璃都挡不住。
白清远坐在姜野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笑得十分开心,修长手指半掩着嘴,不娘气也不小气,是落落大方的明艳和自信。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姜野的脸上。
直白的喜欢如六年前一样从不遮掩,也从不凋零,被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宁安并不是肤浅的认为白清远拥有漂亮的皮囊就值得被喜爱,从他扶起宁翼,把助听器说成小耳朵时,他就知道白清远值得更好的。
山猪吃不来细糠。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姜野突然回望白清远。
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宁安!”谢涿大叫。
一屋子的人都朝门口望去。
宁安推开门将酒水送进来。
姜野看着满车的酒水沉下脸色。
谢涿丢开曹文生跑过去帮忙,有了谢涿帮忙,宁安的动作快起来,瓶塞被打开的声音,气泡淅淅沥沥的动静,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在包间里交织出一首生动的乐曲。
宁安仿佛又回到跟谢涿一起工作的时候。
他冲谢涿笑了笑开始配酒水。
谢涿不满嘀咕,“怎么你亲自来?”
宁安解释,“他说不用辞职出友情台就好,虽然只能拿基本工资,蚊子虽小也是肉。”
今日姜野叫他来Mu,宁安想起姜野曾说过让他出友情台,于是一到就承担起营销的工作,配置规格按照姜野的一贯习惯,刚才瞥见姜野黑沉沉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推来的酒水太多,让姜野破费。
谢涿无语叹气,宁安在情事上真的真的没有一点天赋。
姜野将人介绍给大家的意图明显。
不会有人真的坐在原地让宁安服务。
曹文生带头围上来自己拿酒水。
“小鹿给哥哥配杯Grassshopper。”
谢涿嘴里逼逼赖赖,动作倒是迅速。
就连孟天宇也围过去要喝果汁。
“直接加酒行吗?”孟天宇不喜欢喝酒,但兴致来了也会尝两口。
宁安摇头,“会怪怪的。”
宁安给孟天宇配了杯伏桃。
一口下去惊艳孟天宇,直接嚷着再来一杯。
“自己动手。”姜野突然开腔。
孟天宇不满,“我又不会。”
白清远笑着开口,“我刚才偷学了,我来试试。”
宁安让出场地,站在一旁看着。
他像做营销那般,依旧双手交握,肩头微微内扣,给人一种拘谨的感觉,但看得出他是放松的,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眼睛认真看着白清远的每个动作,他像个周到的营销,在客人稍有差错时就会冲上去救场。
他真的很认真在做每一份工作。
并不是肤浅人类以为的虚荣,或是为了快钱。
“过来。”
姜野坐在沙发,姿态傲然,语气不耐。
在朋友面前的礼仪教养顷刻间荡然无存。
孟天宇喝着伏桃转身望去,一脸诧异,又被白清远按着头转回去。
宁安接过袋子,看见是款精致的金刚侠,无论是包装盒还是盒子上的标识都证明这款玩具属于正版。
“白清远送的。”
宁安很快明白过来是送给宁翼的。
他转过头冲白清远露出浅淡的笑容,“谢谢!”
白清远摆摆手,“那天是我吓到他。”
宁安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具。
姜野倒是想说什么,但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好像跟宁安没有共同话题,曾经坐在山头无话不谈的两名少年再也没有说不完的话。
而那天晚上的冲突就像划开的伤口,经过几天的放任不管,好像开始愈合。
不用管,不用碰。
应该能自己好。
“啊……清远,你配的好难喝!”
孟天宇毫不给面子。
白清远望向姜野,“野哥你来评评。”
姜野走过去看了眼孟天宇手里的杯子,没有接过去的打算,“颜色没对。”
“哪里没对?是桃汁的量吗?我再试试。”
白清远望着姜野的眼睛里有光。
一直说个不停。
姜野微微侧着身仿佛认真凝听着。
眼睛却看着窗边。
宁安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取出钢铁侠拿在手里小心抚摸,嘴角挂着少见的笑容。
谢涿啧啧啧出声,“你的发小爱惨啦!”
曹文生点头,“白清远喜欢野子吗?我们都知道。”
谢涿收回目光,“你这只猪。”
曹文生笑得油腻,“高小姐,今晚去我那里?”
大约十点的样子姜野结束聚会。
曹文生打趣,明天又没有重要事情。
宁安将推车送回去,回来时看见姜野跟白清远站在外面说话,于是往回退了退。
手机响起,谢涿发来信息,他跟曹文生还要去吃宵夜,先走一步,他还说对手强劲,但砝码在宁安手里。
宁安看不懂,估计谢涿喝醉了。
回了条注意安全的信息关掉手机。
通道上的玻璃清晰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靠得很近,长长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有着发小间的那种亲密。
白清远略矮一点。
他单手搭在姜野身上,另一只手顺着姜野的领带,好像帮姜野整理,又像是无意识的玩耍。
谈不上暧昧。
而是一种亲密随性的氛围。
能搭着姜野肩膀的上一个还是曹文生。
但曹文生不会顺他的领带。
姜野好笑地看着白清远,“你就什么都不图?”
白清远仰起脸,迎着姜野的目光,“我说图你这个人你信不信?”
少年时的白清远还拉不下脸,现在的他经验颇丰,极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姜野微微皱起眉头,白清远露出清傲的笑容,“但我是谁,我可是白清远,你没断干净之前我可不会掺和,不管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
哪怕白清远这样说,姜野也有顾虑。
他不相信任何人。
“开个条件。”
白清远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消散,“白蓉在西海岸那边有个并购案,你有空帮忙把把关。”
白蓉是白清远的姐姐。
姜野没有贸然答应,“我给手下去个电话,让他跟白蓉对接。”
白清远压低声音,又靠近几分,“是格雷?”
姜野没有否认。
白清远高兴起来,“我姐估计会连开三天庆功宴。”
姜野提醒,“骄傲会令人冲昏头脑。”
白清远笑得弯下腰,额头擦过姜野的脸颊,姜野不着痕迹退开些,“野哥你真的太谨慎了。”
突然,姜野看见玻璃上的影子。
他将领带抽出来,朝那边走去,“今晚就这样,后面再联系。”
白清远看着姜野急促的背影发了会儿呆,转身离去。
姜野赶到宁安身旁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跑开。
“那是谁?”
宁安扭头,又来一只狗。
“以前的同事。”
是杨勇,跑过来对宁安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让他和死娘炮谢涿以后小心点,宁安知道杨勇针对他是因为谢涿,平日里尽量躲着对方。
他很长时间没来Mu,早把这个人忘掉。
没想到还是会来找麻烦。
不过今天杨勇的状态看起来很糟。
脸上还有被人揍过的痕迹。
盯过来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宁安回答得心不在焉,立马给谢涿发了条信息,让他小心杨勇。
谢涿的信息也很快回过来,让宁安不用理会对方,反正谢涿没打算在Mu继续干下去。
他在点绛唇发展得很好,又有曹文生撑腰,谢涿偶尔过来打一趟,不遇到杨勇还好,遇到就是一阵讽刺挖苦。
不过最近他也不太理会杨勇。
毕竟谢涿现在有了身价,范儿就支棱起来,不跟杨勇这种人一般见识。
宁安觉得不安心,让谢涿还是尽量不要与这种人起冲突。
“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姜野不耐的声音落在头顶。
宁安收起手机,“好了。”
“我见你做这类工作真的很开心。”姜野条件反射挖苦道。
宁安真的受够了这种狗叫。
他看着玻璃上两个人的影子,明明是并肩前行,却因为光的折射而呈现出一前一后的距离。
他们早就不同行。
或许从未同行过。
宁安看着玻璃,“不然呢!”
姜野脚下一顿,诧异地看着宁安,“宁安,你在发脾气。”
宁安径直往前,“没有。”
“你有。”
幼稚。
“宁安,你在因为什么而生气?”
Mu开始营业,数不清的绿色光点从天而降。
像被吹乱的一湾春池。
第80章 第 80 章 那你喜欢他吗?
宁翼每天早上八点做一个小时康复训练。
主要复习巩固已经能识别的声音, 例如数字和常用词汇。
然后就是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
这个时间原本在下午,因宁安要出去工作被挪到早上,还因为这项课程有终止的趋向。
因为父子俩根本不配合。
宁翼听损,加上年龄低和偏执, 他不会主动向人倾述, 很多时候需要宁安帮他回答。
在云城的生活宁安能够回答, 但并没有倾述欲望, 离开云城之后的生活,宁安拒绝回答。
心理治疗创建在病患愿意倾述的前提下。
患者意识到问题, 想要自救。
但宁安完全没觉得他和宁翼有问题。
更深入的问题, 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宁安为什么想要一个孩子等姜野关心的问题,就更不可能知晓。
等父子俩离开, 咨询师收到不菲的报酬, 承诺离开这座城市便结束这段合作。
她没有告诉雇主, 那对父子的症结很可能来自眼前这位英俊威严的雇主本人, 因为她没有证据,只是长期从业带来的直觉。
宁安会在宁翼做康复训练时处理蒲公英的事务, 高敏暂时只将网络平台这块交给他,随着赞助通道的打开, 直播间不断的宣传, 点绛唇默默的帮助, 蒲公英终于从之前的困境里一点点抬起头。
最近聘请到新的老师开始给孩子们上课。
当初组织轮值的事情却没有停止。
每个人依旧抽一天的时间回到蒲公英。
帮助高敏处理事情, 帮助保育员护理重症儿童,带领孩子们玩耍或者分享外面的世界。
高敏考虑对外开放蒲公英,但是只接待家庭为单位的探望,依旧不接受任何针对福利儿的采访。
计划还在制定中, 但足够令人欢欣鼓舞。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旦决定就不再顾前顾后,一个周末,蒲公英迎来了第一个家庭。
虽然前后只有一个小时,但据在场的夏雨反馈,无论是蒲公英的孩子们还是那个家庭,互动都很顺利成功。
一个家庭不可能改变什么。
但蒲公英的小种子们开始接触外面新奇的世界。
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宁安没有到场,有些遗憾。
随着直播次数的增加,他的工作量已经到了超出负荷的程度,有时候一下播谢涿就倒在椅子上睡觉,他感到抱歉只能默默承担更多的工作。
反倒是谢涿安慰他,随着直播次数的增加,他们的粉丝数达到一个可观量级,变现能力也飞速增长。
距离偿还姜野两百万的债务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两人默契的没有声张,谢涿也没有向曹文生透露半分,他发给曹文生的视频账号还是以前的一个旧号,现在只分享一些素材,粉丝不多。
这种小把戏当然瞒不住曹文生他们太久。
没过问更多是不关心。
再蓬勃的网络事业在真正的投资面前不值一提。
也可能大人物们分身乏术。
姜野又跟白清远约过几次饭。
姜兴修将人叫到办公室,询问他是不是在跟白清远约会,姜野自然否认,但那之后姜兴修不再向姜野推荐各家名媛。
倒是姜英哲给姜野来过电话。
赞誉白清远是个好孩子,让姜野好好珍惜。
姜野担心姜兴修知晓后会强力反对。
姜英哲让他放心,白清远的背景可能比那些国内名媛都要好用。
姜野又问孩子怎么办?
姜英哲仿佛才反应过来孙子已经进入婚配年龄,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他已经太老了。
姜英哲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告诉姜野当年的他执着于子嗣和颜面,让姜兴修不能跟相爱的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坏了父子情分。
他决定从中吸取教训,绝不插手孙子的婚姻。
何况国外不仅仅允许同性婚姻。
姜野感谢爷爷的理解和支持。
挂断电话,脸上一片漠然。
“你最近看着精神还不错。”趁着空挡,谢涿问道。
宁安正在卸妆,点绛唇有新品上市。
睁开眼睛看见谢涿身上花花绿绿的裙子还是有些不适应,谢涿的女装扮相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不,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
漂亮的蓬蓬裙,海藻般的……长发,对着镜头搔首弄姿,他像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专属定制娃娃,满足网友们内心深度的扭曲渴望。
跟预测的一样,谢涿的个人账号已经爆了。
网友留言也是两极分化。
好在谢涿交给公司在管理。
他正戴着那枚鸽子蛋大的翡绿戒指自拍。
“他最近不怎么回来。”宁安觉得最好永远不要回来,至少他的睡眠时间可以保证。
谢涿正要放下手机,有人推开门,“宁安,融总让你过去一趟。”
宁安擦着脸上的水朝外走。
谢涿在后面喊,“保湿护肤……这个死直男。”
他做了美甲,一阵乒乒乓乓,手机摔在地上。
周围的化妆师摄影师笑成一团。
宁安关门的瞬间听见谢涿抱怨,“这个九阴白骨爪什么时候取下来……”
他知道的,谢涿并不喜欢女装。
宁安走进融欣办公室时其实有些拘束,他最近都躲着融欣,倒不是姜野诽谤对方是同性恋,而是他感觉自己给融欣带去麻烦。
而融欣一直毫无芥蒂地帮助着蒲公英。
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宽敞明亮,桌面的资料又比过去高出许多,但码放得整齐有序,窗台上放着些口红外包装设计图的样板,漂亮得像一幅幅艺术品。
窗台上放着十来盆多肉长势喜人。
看得出被融欣照顾得很好。
他让宁安随便坐,起身泡了两杯茶。
尽管开了空调,初冬时能摸到一杯暖茶还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宁安闻着悠悠的茶香,低声道,“白茶吗?”
融欣笑起来,镜片后的双眼温柔回应,“年纪到了,就开始喜欢茶这类国粹,估计再过几年就要拎着鸟笼去听曲。”
宁安笑出声,想象了一下,觉得真正变成老头的融欣应该也是一个儒雅的先生。
融欣找宁安是谈未来发展的问题。
他觉得宁安更适合做幕后,同时也提出自己的担忧,谢涿发展得太快,虽然带来利好,因为涉及到福利院,会引起一些争议。
网上不是没有这类负面评价。
认为月光小鹿这个组合在吃福利院的红利。
好在点绛唇一直努力控评。
加上宁安跟谢涿并不卖惨,网友很容易查到他们后面的公司一直在从事福利事业。
“那你的意思是?”
融欣拿出一套计划书,“最近有些忙,做的有些粗糙,你可以先看看。”
融欣希望宁安转做点绛唇福利公益这块,当然要配合宣传,宁安有拍摄经验,粉丝量不低,个人形象也干净正面,融欣想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
宁安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纸张,平静的脸上渐起波澜,他刚想放弃点绛唇的事业,融欣就提出福利板块,甚至担心为蒲公英召来负面影响,把他单独拎出来。
而自己一直躲躲藏藏,连句正式的道歉都没有说。
“融欣哥,对不起,我真的……”
融欣没让宁安继续说下去,“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是我思虑不周以为那样做可以让姜野放你们离开。”
融欣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愤怒。
宁安那段时间脖子上总带着各种吻痕。
哪怕谢涿帮他处理过,也瞒不过化妆师。
大家在茶水间开着善意的玩笑,说宁安的恋人很爱他,也不介意他带着个孩子。
可是真正相互尊重的爱侣怎么可能在明显地方留下痕迹,何况宁安还是一名需要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主播,那不是爱意,是宣示,是强占,也是侮辱。
“幸亏姜野露出这一手,让我发现点绛唇目前的规划在因特网时代欠缺的东西。”
宁安露出迷惑的表情。
融欣倒是很耐心解释,福利事业其实是柄双刃剑,它给企业带来好名声,但不好好把控也会被舆论倾轧。
他让宁安不要有心理压力。
点绛唇选择将福利板块单独做出来属于公司未来的规划。
他没有提及姜野做过什么。
宁安推测姜野应该操控过舆论。
至于点绛唇为什么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来融欣有能力,二者姜野分身乏术。
宁安没有立马同意融欣的提议。
他的顾虑很多,偿还债务是不是真的能离开姜野,如果能跟姜野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谈判也值得一试,但如果姜野还是不放他们走怎么办,等姜野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又会睚眦必报的跟他一条条算账。
最让宁安羞愧的,融欣提及他的形象干净正面,其实他早烂透了。
事后他也想过,如果知道小金毛的肚子里有一张五十万的卡,他会不会拿?
多半是会的吧!
融欣有些失落,但没有追问。
“谈完你的事情,我们来谈谈小翼吧!”
宁安有些不安,他知道宁翼的偏执并没有好转,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向陌生人袒露自己的隐情,何况那名心理咨询师还是姜野的人。
融欣抿住嘴唇,似乎在思考怎么沟通。
“融欣哥,你不用跟我见外。”
融欣笑起来,“其实是我母亲跟高院长通过电话,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那之后我母亲一直让我带你们过去,对了,我母亲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宁安期待地看着融欣。
他没见过融欣的母亲,但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儿子,一定跟赵教授他们一样是个宽厚又知书达理的人。
融欣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是个理科生,不太有文艺气息,母亲说的那句话被我记在手机里。”
融欣点开手机翻转过来。
是他跟母亲的对话框。
一行字跃然眼前:直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自己的夜路。
宁安的眼睛瞬间潮湿。
这是宁安最喜欢的一位作者,他的文字温暖且富有力量,曾无数次让宁安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充满希望。
母子俩的对话不限于此,宁安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想法,但还是不小心扫到最上面被遮挡到半截的一句。
[……连这句话的出处都不知道,你就是这样追人?]
宁安的眼泪吞回去,有些尴尬地望着桌面。
融欣不察,继续说道,“你考虑好了我联系她,她可是国内顶尖的儿童心理医生。”
“你放心,她很有职业操守,不会跟任何人透露咨询者的隐私。”
然后递来一张名片。
史秋白,史教授。
跟宁安喜欢的那位作者一个姓,宁安莫名产生信任的感觉。
宁安心事重重坐到工位,当初让他沟通点绛唇对蒲公英的赞助事宜,走上正轨后需要宁安经手的事情几乎不剩什么,物资和钱有财务负责,宁安更多的还是在处理蒲公英的事情。
他不说,可公司里很多人都看着。
只可能是融欣打过招呼,加上这里的人素养好。
但宁安更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接受融欣的安排其实是最好的。
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不确定的未来让宁安不敢轻易下决定。
他已经习惯畏畏缩缩,不抱任何期待,小心翼翼摸着石头淌过湍急的河流。
但,直视他人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自己的夜路。
宁安不清楚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又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他想试试,他得自救。
融欣收到宁安愿意尝试新工作和想约见史教授时,露出会心一笑,他知道自己没看走眼,宁安是个很勇敢的人。
谢涿等到黄花菜都要谢了,“你们谈婚论嫁吗?聊这么久?”
宁安骤然想起短信上看见的那条信息,莫名觉得尴尬,谢涿一看有情况,顿时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
等他终于逼问出来,宁安还在解释,“没有指名道姓,可能上面说的另一个人,哎,你不要笑……”
谢涿无比羡慕,“宁安,你的桃花真好,要是融欣喜欢我,我立马把曹文生踹了。”
宁安才不信。
有些人天生要往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
谢涿又说,“我看你直接把姜野踹了得了,听说融欣的背景可不简单,反正姜野忙着跟人约会……”
谢涿刹住嘴,紧张地看着宁安。
宁安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谢涿这才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问曹文生他也不说,就是嘴巴闭得紧我才怀疑,然后翻了他的手机,发现那人居然是……”
“白清远。”宁安头也不抬。
谢涿惊讶,“你都知道?”
宁安抬起头露出笑容,“白清远比我好很多,又那么喜欢姜野,姜野为什么不同意。”
谢涿恨不得敲对方脑子,“那你能接受融欣?”
宁安摇头。
谢涿循序渐进,“为什么?”
宁安坦白,“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也不想破坏这份友谊。”
谢涿提高嗓子,“还有呢?”
宁安连忙拉住他,小声说,“不喜欢。”
谢涿瞪着宁安。
这不就对了,白清远喜欢姜野那么多年,姜野要喜欢早睡了,感情这玩意是培养不出来的,除非像他这样缺钱。
姜野缺吗?
缺个屁!
这两人要是在一起,肯定有蹊跷。
宁安像是丝毫没听出来,还反过来安慰气呼呼的谢涿,“他们在一起挺好,姜野就不会祸害女孩子,而且他们门当户对,想来家里也是不反对的。”
谢涿气得胸口痛,“那你就这样忍着,跟另一个比你优秀十万八千倍的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他在亮处,你在暗处,让你永远见不得光?”
宁安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谢涿赶紧缓和语气,“你可不比他差,我就那么一说,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后,能不能放你走。”
宁安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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