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9.10/黄粱
早上六点一刻, 闹铃准时响起,程轻黎在睡梦中被惊醒,侧身动了下, 感觉到贴在自己身后的人。
正是晨起破晓时分, 光线朦朦胧胧, 从并不厚实的窗帘布透进来,落进房间, 房间里暖气开得足, 程轻黎觉得被子里暖烘烘的, 格外舒服。
但她还是反身推了把身后的人,匆匆忙忙要从被子里爬起来, 嗓子哑着跟他商量:“等下你提前走?还从后门”
蒋司修比她醒得还早一些,不过看天未明, 继续睡了, 此时眼皮轻动, 睁开来。
天色渐明,清浅的光线散在她脸侧,离得近,能看到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蒋司修盯着看了会儿,被程轻黎又打了一下。
“你快点。”她催促。
蒋司修合眼,难得懒散地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声线里有还未完全清醒的困倦:“害怕被发现?”
程轻黎右手抬起,指骨在鼻尖擦了下, 眼神飘开。
倒也不是太怕被发现, 但昨晚父母来敲门他们没开,现在直接下去是不是对他们的冲击有点大?
还是应该选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对吧, 不然他们打蒋司修怎么办?
“已经打了。”阖着眼的男人回答她。
“什么??”程轻黎震惊,不自觉地撑床爬近了一些,轻声却急切地问,“你说什么??”
蒋司修却是还有些困,但被她一句两句吵得也不想睡。
他重新睁眼,抬手帮程轻黎把她掉落的头发挂在耳后,转开话题:“让我现在走?”
程轻黎瞄了他两眼,看到他肩膀上被咬的痕迹,耳朵一烫,扬手把他的手拨开,虚握成拳到唇边,轻咳了两声,不太自在的:“也不用现在。”
“毕竟你辛苦了。”她指的的是昨晚。
蒋司修笑,手从她一侧颊边滑下来,勾着被子拉上去,闭眼,嗓音困倦:“那我再睡会儿,女朋友。”
一个小时后,程轻黎自己下楼吃早饭。
昨晚温兰和蒋建河留宿在这里,但刚七点过,两人还没起,楼下餐厅只有吴晓红和程宏伟。
程轻黎下楼,两人看到她,先是急匆匆地走上来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再是从厨房端东西出来,让她吃早饭。
她在餐厅旁坐下,晃着腿拿了片面包,低头看手机。
左手食指拨着屏幕,在键盘上敲字。
程轻黎:[你走了吗?]
程轻黎发完抬眼看了下桌对面自己的爸妈,吴晓红在回工作消息,程宏伟在看报纸。
接着她垂头,略微心虚地再次看向手机,等了有两分钟,消息框里跳出一个淡淡的字。
蒋司修:[嗯。]
程轻黎咬了口左手的面包,有右手食指戳着打字:[我打算现在跟我爸妈说一下不结婚,然后今天白天再见一下柯岩,也跟他说一声。]
程轻黎:[虽然他不喜欢我,但还是再说得明白点更好。]
对面人依旧淡淡的:[嗯。]
程轻黎生气了。
她连戳键盘的动作幅度都比刚刚大了点。
程轻黎:[你怎么还是嗯嗯嗯的?你小心我还去酒吧鬼混。]
程轻黎:[鬼混完还联姻,跟三个老公联姻。]
蒋司修刚把车发动,车内空调打开,低眸再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时,不可抑制地笑了声。
他眸色很温柔,和平时清冷淡漠的样子不一样。
他右手举高,用手机对着车前窗和中控台照了一张,发过去。
程轻黎:[?]
蒋司修点了语音键,唇靠过去,缓声磁性:“快点吃,等会儿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二十分钟后,遥远跑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她穿了白色的面包服,肩上背了格外青春的红色背包,整个人青春洋溢,完完全全带着风的十九岁少女。
蒋司修背靠座椅,这样看她跑向自己。
几秒后,副驾驶的门被豁然拉开,程轻黎钻进来,气还没喘匀,右手胡乱拨刘海,把肩上背的包拿到前面:“快走,我怕我爸妈跟出来发现。”
蒋司修没依言开车,而是扬手,不紧不慢地帮她一起整理乱掉的头发:“发现的话你就跟我走?”
他没看她,话却是对她说的,声线平稳,却有种本该如此的笃定:“本来就是我一直在照顾你,花钱的方面我也都可以满足。”
他手松下来,看她:“你需要什么我都能满足,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
程轻黎愣了下,今天降温,她穿了很厚的棉服,但跑过来时敞口,她的脸被冷风刮得又红又凉。
此时衣服被蒋司修拉上,冰冰凉凉的脸也被他用手背贴住。
蒋司修有一句说得没错,没有人比他还能照顾好她。
程轻黎想笑,又觉得鼻子酸,抱着背包偏了偏眼,小声:“不用跟他们说也行,我可以跟你私奔。”
驾驶位的男人听到这句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还没等程轻黎再扭头,车子已经启动,开了出去。
路上程轻黎问他今天为什么不上班,主驾驶气质冷冷的男人一手握方向盘,另一肘支在窗框,轻松闲散的姿态。
“请假了,”他回答她,“帮你搬家。”
程轻黎想起他在手机上说的收拾东西,侧转身体:“搬家?”
蒋司修打了方向:“去你公寓整理行李,搬去我家住。”
程轻黎一周多前搬回自己的地方,冷酷地把自己在蒋司修那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带走,没留下一点。
上午八点半,蒋司修停车在程轻黎小区门口。
他熄火拔了钥匙,从程轻黎手里提过她的双肩包,打开车门,下去之前扫她:“不走?”
程轻黎解安全带:“你跟我一起去吗?”
男人提着她那个橙红色的书包站在车旁,平声应了下:“嗯。”
他身上穿了很沉稳的黑色大衣,和左手提的那个书包看起来非常违和。
程轻黎扫他一眼,接着往外钻出来时又听他说:“去帮你跟他提一下分手。”
程轻黎懵了一下,又转身,几步走上前要从他手里拿自己的书包,纠正:“不是分手。”
“都没有谈恋爱。”她说。
两人站在路边,十公分的台阶,蒋司修站在上面,比她更高一些。
他半垂眼皮看着她,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她这话:“那天天黏在一起。”
程轻黎一动不动地看他:……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上楼。
柯岩的卡还没解冻,门铃响时他还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扬声喊了句“来了”,从沙发里爬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的程轻黎和蒋司修。
他一米八多的个子,上身穿着很厚实的深灰色卫衣,戴着帽子,下面却搭了个短裤,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左手拿着游戏机,右手扬起,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喊蒋司修:“哥?”
男人没应他这声,而是沉默和他对视着。
这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蒋司修一直很温和,但他貌似不太喜欢搭理人,跟谁都说得少,也不会这样盯着谁看。
柯岩有点茫然,空着的手抓了下自己的后脑,正要开口问怎么了。
蒋司修的下巴忽然偏了偏,点了下身边女孩儿的脑袋顶,像谈论今天吃了吗一样平稳:“不是哥哥,是她的男朋友。”
柯岩:??
程轻黎:…………
第72章 9.11/黄粱
几分钟后, 柯岩挤进程轻黎的卧室,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捏着可乐瓶, 往身后门缝看了一眼, 还有点没回过劲儿的茫然。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轻黎身边, 因为没关严的卧室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和你哥”
他侧头呸了一下:“不对, 你和你”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称谓。
而程轻黎刚把最后一件要带的毛衣叠好放进身旁的行李箱, 站直, 翻眼皮看他,随后握着他手里的可乐瓶往前怼了怼:“你喝你的吧。”
“我就是好奇, ”柯岩好奇心在这一刻爆棚,他朝前凑了凑, 指了指程轻黎, 又指了指身后的门, “你和你哥到底怎么回事,我跟着叫了两个月的哥,你说是你男朋友??”
柯岩问这话时塞在裤子口袋的游戏机响了下,他掏出来看了眼, 发现游戏忘关人物死了,立马鬼叫一声,可乐瓶塞回程轻黎手里, 复档重启。
程轻黎无语地瞥他一眼,把他塞给自己的可乐罐放在柜前的地面,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下。
她拿出来看。
蒋司修:[你们两个说话还需要关门?]
“”
程轻黎勾头, 从并不宽敞的卧室门缝看到外间的男人,他穿着深灰色的长风衣, 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边,接着微微垂头,单手摘掉眼镜。
程轻黎想到他昨天也是这样吻自己的。
“傻了?”柯岩收好游戏机,右手在程轻黎眼前挥了挥。
程轻黎脸色变冷,瞥回来。
柯岩看着她这比夏季天变得还快的脸,特别不服气地啧了两声,继而抬手,食指点她的鼻子:“我服了,你脸变也太快了,刚看外面还柔情似水,看我就跟看汉/奸一样。”
“”
程轻黎落眼瞥他裤子口袋自己的游戏机:“这还是我的。”
随后抖了两下手中的衣服,很冷酷:“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二十万还我,我什么时候看你不像看孙子。”
柯岩:
程轻黎的嘴比他的好用多了,他实在不服气,刚往前半步,试图用身高优势逼迫程轻黎给自己道个歉,身后的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了。
蒋司修的声音:“站开点。”
“”
从程轻黎住的地方搬了大包小包出来,程轻黎的公寓彻底暂时借给了柯岩。
柯岩送两人出去时还略有点尴尬,他冷不丁想起自己之前天天在蒋司修面前跳,还说让他当伴郎。
柯岩站在车头,把右手的提包交到程轻黎手里,压着声线:“你哥你男朋友不会打我吧。”
程轻黎看了眼几步外,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的男人,右手抬起,抵着柯岩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推:“不会,但你再站得离我这么近可能会。”
柯岩又是啧啧两声:“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我喜欢蒋哥都不会喜欢你,太凶了,凶巴巴,不温柔”
程轻黎照着他小腿就是一脚。
柯岩捂着腿鬼哭狼嚎,见蒋司修走过来,立马单脚跳到他身后,手指着程轻黎:“她想踹死我!”
柯岩比程轻黎大不了几个月,比她玩心还重,十九岁的大男生,穿卫衣,喝可乐,打游戏,朝气蓬勃得你觉得他能爬树摘太阳。
蒋司修看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垂眸,似是而非又无奈地笑了下。
往车前驾驶位绕时,抬手握了一下柯岩的肩:“希望你能遇到喜欢的女孩儿。”
他声音很轻,一句非常随意的祝愿。
少顷,待他拉开门上了车,柯岩往前两步,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指着程轻黎,基于表明地往驾驶位上喊:“我真不喜欢她,哥,你别误会,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
程轻黎嫌柯岩烦,抬手捂着他的脸把他塞到窗户外面。
柯岩我靠了一声,指她:“你小心我把你的房子搞成狗窝。”
“搞就搞吧,”程清理拉安全带塞进卡扣,单手按住窗框,侧头看他,跟他斗嘴,“狗窝给狗住。”
柯岩又靠了一下,抬腿准备往前,程轻黎扒着眼皮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拍蒋司修让他快开车。
蒋司修笑了一声,应她所言,提档加速,把车开了出去。
十分钟后,遇到今天的第二个红灯,车子在路口缓缓停下,程轻黎还在低头找自己的护手霜。
找到后抬眸侧眼,看到驾驶位坐的男人视线透过前车窗玻璃,淡淡地落在外面,貌似在走神。
她倾身靠过去,拿着护手霜的右手在他眼前扒拉了一下:“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
“不是在想我的话可不会原谅你。”她语气凶巴巴。
蒋司修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眼路口的信号灯,红灯还有好久。
他偏眸过来,看到女孩儿耳边飞扬的发丝。
两侧车窗都降了一半,尽管风不大,但空气对流,依旧会把人的衣领吹开。
他松开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耳朵,忽然极低的声线问了一句:“会后悔吗?”
“什么?”程轻黎被问得一懵。
蒋司修捏了下她的耳朵尖,看着那处:“你才十九岁,有很光明很长远的未来。”
他顿了下:“也会遇见很多人,不是柯岩也会是别的男生,他们和你年龄相当,跟你兴趣相投,也会比我跟你有共同语言。”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但他知道柯岩对他是有冲击的,不是柯岩的存在,是他身上的朝气。
他很多时候会想,又很多东西都是她给不了她的,比如她是不是想要一份校园恋爱,又或者是别的,毕竟她还这么小。
程轻黎拍开他的手,叉腰看他,神情奇怪:“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觉得自己对不起我的样子?”
蒋司修被她问得一愣。
刚捏过她耳朵的右手仿佛还沾有她的体温,冷风卷进来,沾染在指尖,有不同的感觉。
他轻搓了一下。
程轻黎瞥眼看了下不远处的红灯,还有十秒。
她在这十秒里靠回去,掰着手指数了下旁边人的优点:“你会照顾我,还会赚钱给我花,你说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可以满足我,你一直在负责我的一生。”
红灯跳转最后一秒时,她转头,对他笑。
前所未有的弧度,混着此时柏林的阳光和清风:“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哥哥。”
“我才是要操心会不会给你增加负担的那个。”她轻声说-
蒋司修实验室很忙,前两周恨不得24小时住在里面,把自己干死,这两天却连着请了两天假。
关系好的同事找他要文件正好打过来电话,问他这周末怎么不去实验室,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说刚谈了女朋友,在家帮女朋友收拾东西。
对面同事一愣,心说我也没问你是不是刚谈。
但秉承着不能把天聊死的宗旨,还是顺着蒋司修这话往下问来一句:“才认识的?”
程轻黎正蹲在客厅拆快递,右手边四五个盒子摞在一起,左手拿着美工刀把胶带划开。
蒋司修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有不明显的温柔,两秒后,他往后半步,坐在阳台洒着阳光的藤椅上,右手搭上扶手,左手拿着手机,半垂眸,轻轻笑了下:“不是,前女友。”
听筒那侧的人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再是实打实的八卦:“什么时候的事儿,那认识挺久了吧,是同学还是什么?”
蒋司修搭在扶手的右手捻了捻指腹,下午两点,阳光比一天中的任何时间都要暖和。
他落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嗓音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带笑的:“也不是。”
“好多年了,从她笑的时候就认识。”他回答。
同事再是拉长声音的应声:“青梅竹马?”
蒋司修笑了下,片刻后:“算是吧。”
搬过来的第三天晚上,蒋司修被程轻黎拽去超市买火锅底料,她肠胃不好,不常吃辣,但在这个老鼠跑出来都找不到东西的美食荒漠——柏林呆久了,她真的很想念这个味道。
开了十几公里,终于找到一家华人超市有程轻黎要的东西,弯身在货架前选蘸料时,温兰打来电话。
她其实昨天就打来啦两个,但蒋司修当时在忙,过后看到知道她要问什么也不想回,就这么搁置了。
此时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没有要避开程轻黎的打算,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躲开路过的人,左手接起电话:“妈。”
温兰现在听到他这个云淡风轻的语气就来气,他现在整个就是破罐子破摔,平静的把所有人气死。
温兰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她知道当时程轻黎去了国外之后状态很差。
如果两个孩子真的想在一起,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问题是现在就她一个知道,她不是成打掩护的了吗??
她咽下这口气,斟酌了两秒,用了个很委婉的问话方式:“你和小黎这两天又见面了吗?”
程轻黎正在弯腰挑酱,蒋司修垂眸看了她一眼,把她挑的酱料放进购物车,同时回答那面:“见了。”
“她住在我家,”怕温兰听不明白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她和我住一起。”
温兰:
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能被蒋司修气到的一天。
但有了之前几次对话的经验,这回她的反应没有太大。
原定在柏林留三天,事情没处理完,回程的时间往后推了两天,她和蒋建河现在还住在程家的别墅。
此时她避开蒋建河往房间外走了走,看了眼不远处的客厅,觉得自己真是作孽。
悄声问对面:“你和小黎”
她没问出的话被蒋司修接过去:“在一起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行行行。”温兰有点烦了。
又怕在这里说这个事被发现,她强行转了脚尖,往更远一点的阳台方向走,走了一半,发现程宏伟也在那里跟人打电话,深吸一口气,再次调转方位,选了书房的方向走去。
也是绝了。
她儿子在那边坦然得恨不得逮着一个人就说他把妹妹变成了女朋友,她一个当妈的跟做贼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角落没人的地方,温兰对电话那端,身为长辈还是忍不住担心:“你到底有没有想好?”
“嗯。”
程轻黎早就没再选酱料了,站直身,踮脚往蒋司修耳边凑,也想听听温兰说什么。
温兰在椅子上坐下:“你考虑清楚了,你吴姨他们肯定还是不同意,而且确定小黎真心实意喜欢你吗,你们两个年纪差那么多,我看着她长大的,我肯定不会允许你欺负她。”
蒋司修做人一向稳妥,虽然他现在有种随时把别人炸死的潜质,但总归来说还是稳妥的。
现在也是,一个一个地回答温兰的问题:“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们肯定要在一起,她是喜欢我,我也不会欺负她。”
程轻黎听得频频点头,甚至抬手给蒋司修竖了个大拇指,蒋司修看了她翘起的拇指一眼,伸手握住,继而换了个姿势,牵住她这只手。
自己生的孩子,温兰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嘴里这份坚决,深呼吸了好几下,也知道劝不住:“算了,我不管你们,但有一点,小黎如果以后告你的状,我肯定是站在她那边”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冒出蒋建河的声音,温兰被吓了一跳,拧眉看过去。
蒋建河也奇怪,瞅了眼她面前走廊的墙:“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温兰没好气:“跟你儿子打电话。”
蒋建河更奇怪了:“你打电话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声落,又向温兰要手机,眉心竖起来:“我跟他说两句,都从慕尼黑回来了也不见咱们。”
温兰犹豫了一下,手机递过去。
蒋建河接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怎么也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你现在在哪儿呢?”
听筒那侧的男人稍沉默了一下:“跟我女朋友在一起。”
走廊安静,温兰自然是听到了这句,她闭眼沉痛地低头扶额。
然而蒋建河还没反应过来,恍惚了一下,烫嘴似的问:“什么女朋友,你谈恋爱了?你女朋友是”
他这话没问完,对面人继续开口——
“是轻黎,我们又在一起了,”
“她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不会回去了。”
连着两句,把蒋建河弄得有点懵。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温兰,温兰头痛地向他比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也知道。
还没等他再问话,那端又接着道:“我们之后会结婚,先跟你们说一声。”
第73章 正文完
温兰觉得自己这儿子谈恋爱谈出毛病了, 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随性感,电话挂断前还提醒自己和蒋建河,让暂时帮他遮掩一下, 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跟吴晓红两口子说。
“”也不知道麻烦自己爸妈当同伙这事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蒋建河看着已经灭掉的手机屏, 两秒后, 木着一张脸举目望向一旁的温兰:“怎么办?”
温兰一把把手机夺回来,呛声:“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蒋建河看了眼远处吴晓红夫妻俩, 拽了下温兰的袖子, 悄声:“要不咱们先回国?不见就不会说漏嘴了。”
温兰抬眼, 蒋建河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你儿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跟你学的吧。”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父子俩一起骂。
蒋建河觉得自己冤, 老脸一皱:“二十年了,没人说过我不是老好人, 司修也是, 都说他”
温兰被蒋司修这几天来的几句话拴在了同一条船上, 现在听到蒋建河提他就糟心:“可算了,伪装得好。”
她右手抬起,点着蒋建河的胸口:“表面多正经,里面就有多黑心。”
蒋建河觉得温兰现在纯属是连坐, 把自己老婆的胳膊拉下来,想解释:“我什么时候”
“老蒋,温兰, ”餐厅传来吴晓红的声音,“吃饭了。”
温兰打开蒋建河的手, 往前两步, 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来,手指竖起指着他:“等会儿小心说话。”
“你真打算当同伙?”蒋建河跟过来。
“不然呢?”温兰心烦地拍他, “不然你儿子直接发疯发过来怎么办?”
蒋建河思考了两秒,又联想到刚刚电话里蒋司修的语气,抖了抖肩,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连忙手背后,两个小碎步,跟上前面温兰的步伐。
老两口心虚,破天荒的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两个孩子无论提到哪一个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吃完,蒋建河跟着温兰进房间收拾东西。
“走不走?”托他儿子的福,他一秒钟都在柏林呆不下去了。
温兰看他一眼,往衣柜的方向去,蒋建河先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拉开衣柜门,把自己和温兰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回身扔到身后的床上,一副收拾行李的做派。
见温兰不动,还伸手过来拉她:“走吧走吧,别在这当靶子了。”
“回头暴露了让他自己挨骂去吧。”蒋建河是真的不想管他的死活。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说。
温兰被他一句话逗笑,松了抱臂的手,朝他站的方向去。
蒋建河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
就是管又怎么样?
半年前闹成那个样子,现在不是又搅在了一起。
喜欢是世间万物里最说不清的一件事-
程轻黎一周后的周末和柯岩还有Ariel约过一次饭,来的不仅有两人,还有Ariel的男友,当然还有先前去过他家打台球的姚兴炎。
这人属于plus版柯岩,爱玩儿,大大咧咧,还有点八卦。
姚兴炎的父母和吴晓红也认识,吃饭之前程轻黎就打好招呼,自己和蒋司修的事情让在场知道的人先不要讲。
不过仔细算,这饭局上的人,除了姚兴炎都知道。
柯岩和Ariel憋了一整顿饭,吃完姚兴炎有事提前拍屁股走人,程轻黎站起送他出去时,并排做的这两个人才有机会交流。
柯岩把桌前的几个玻璃杯排开:“那天程轻黎跟蒋哥过来收拾东西,我开门看到他们两个,还管他叫哥,尴尬死了。”
说完他又撞Ariel的胳膊:“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给我说?”
Ariel看了眼不远处站在玻璃门前的程轻黎,心说我知道的方式比你有冲击多了,冲击还没过,没想起来给别人张口。
她视线收回,瞥柯岩一眼,拽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我中文不好。”
柯岩:
“我只比你早知道半天。”她夸张地比手势,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她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柯岩。
实在太有冲击性,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憋在心里好难受。
Ariel望了望不远处墙角的射灯,眼睛有点酸,好想哭
柯岩对程轻黎不想跟他结婚这事没什么反应,老实讲,他也不想结,结婚对他来说还没有打游戏有意思。
不过程轻黎一天到晚催他还那二十万,大少爷有点烦。
他直接打电话给了蒋司修,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你能不能管管她,一天三通电话的打,知道的知道她在催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跟我谈恋爱。”
“求求了哥,劝劝她,我现在实在没钱,我妈什么时候把我的卡解冻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她。”柯岩求得情真意切。
蒋司修右手轻轻敲了桌面,放下手里的笔,扫了眼在厨房烤蛋糕的女孩儿的背影,很清淡的口吻,公事公办:“欠我们家的钱要还。”
柯岩:
他总觉得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
程轻黎安稳在蒋司修的地方住下,期间吴晓红打来两次电话都被她搪塞过去,虽说和蒋司修重修于好还没有正经八百给父母说过,但她表明了态度,不会联姻,跟柯岩更是不可能。
柯岩那边也跟家里早就说过了。
程轻黎不抗拒的时候他也还能配合勉强试试,现在对方都找到她的“幸福”了,他再不识相就有点上赶着了。
他也不是没人要,还是跟程轻黎当兄弟比较合适,没钱了还能问她借。
吴晓红生气,但又没办法骂程轻黎,母女俩进入了二十年来最长时间的一次冷战。
程轻黎逐条分析,和她妈辩驳和柯家结婚也没那么多好处时,蒋司修就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办公。
他穿了柔软的米白色衬衫,银色镜框的眼镜放在右手侧,他盯电脑太久,不大舒服,刚摘下。
程轻黎瘫在沙发上,目光飘飘忽忽,近乎贪婪地去扫那张侧脸,她青春期凝望这样的侧影太久,有时甚至忘了正面仰头看他是什么样子。
她是妹妹,那个无论在他面前是哭是笑,怎样作怎样闹都会永远被他保护的妹妹。
听筒里传来电流混杂的人声,一下下敲击她的耳膜,她却像听不到吴晓红的话,视线黏在不远处的那人身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呼吸的节拍,从这其中窥探她青春期喜欢他时,他的样子。
盯了半晌,转身侧卧进沙发里,撩着毛毯拉高,下巴缩进去,偷偷笑。
嘴上还在敷衍回吴晓红:“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吴晓红被她这语气气到。
程轻黎也不想多说,继续敷衍:“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再之后没等吴晓红同意,直接先斩后奏地挂断了电话。
蒋司修前两天才去过一趟慕尼黑,今天晚上六点才回到柏林,从车站出来先拐了趟实验室开了个会,再回家处理文件。
昨天一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精神有些顶不住。
晚上十一点半,程轻黎去浴室洗澡时,他躺在床上,眼皮撑不起来,先一步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程轻黎从浴室出来,两手用干毛巾搓着头发在客厅找吹风机时,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响铃。
是蒋司修的手机,他刚进房间忘了带进去。
她停了擦头发的动作,走过去看了眼,是章恒益,那个在加州时接诊过蒋司修的心理医生。
三天前他打电话过来,也是程轻黎接的,所以她知道了这件事,她没多想,拿起手机,接起来。
她最近知道了好多事情,包括先前屡次让她伤心,蒋司修避而不谈的手机密码——一直是她的生日。
章恒益最近都在国内,打电话也是问蒋司修有没有可能回去,想跟他聚一聚,再过两周他也要回加州了,再见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程轻黎跟章恒益说蒋司修在睡觉,又跟他讲了蒋司修最近的工作安排,暂时都要在柏林,近一个月内不会有机会回淮州。
章恒益颇为遗憾地感叹,通话结束前,送了一个国人爱送情侣的祝福,说百年好合。
程轻黎笑了,拨着湿发尾,很清脆的声音说谢谢。
再挂电话,她从沙发站起来,往卧室去。
凌晨十二点,一个静谧到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时间点。
她光脚踩在木地板,蹑手蹑脚地朝卧室走去,走到门边下意识顿住脚。
西侧的窗帘拉拉一半,柔软的窗帘布垂至地面,却没有遮住倾斜而入的月光,清清淡淡的月色和此时侧身睡在床上的人一样。
程轻黎盯着看了许久,床上的人翻身,拨了身上的薄被,单手搭在额前,仰躺的姿势,染了微微哑意的嗓音:“怎么不进来?”
“我罚你站了吗?”他难得开玩笑。
尾音有清淡的笑腔,听得人满心满胸腔都在冒小泡泡。
程轻黎松开握着的门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蒋司修的感染,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往床沿趴时,嗓子也有淡淡的虚哑:“你怎么醒了?”
“本来就没睡熟,”他回答,“在等你。”
程轻黎下巴抵在右手手臂,在床边趴得自在,仰脸看平躺在床上的人:“刚刚章医生打电话了。”
“嗯。”
“我接的。”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喜欢得病入膏肓,让你有空再找他做做咨询。”
一室月色里,男人轻笑。
“哥哥你知道吗,我青春期总是梦到你。”程轻黎换了姿势,背靠在床头柜上。
蒋司修依旧没睁眼,喉咙浸出低笑,很温柔地问她:“梦到我什么?”
时隔久远,具体梦到什么程轻黎已经忘记了,但梦醒时心脏的胀痛感却仍旧记得。
她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软声:“大概就是亲亲抱抱,跟你告白然后你说你也喜欢我吧。”
她侧身再度趴过去:“你知道黄粱一梦的典故吗,说是有道士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个枕头,这人枕着枕头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却发现锅里煮的黄粱饭还没有熟。”
蒋司修闭眼应声:“嗯。”
“是比喻现实和梦境差距大,”程轻黎继续解释,企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美梦是美梦,黄粱是黄粱。”
蒋司修再次笑,却被程轻黎拍了一巴掌。
“你笑什么?”她凶道。
蒋司修侧了身,捉住她打自己的那只手,温和低沉的嗓音:“笑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程轻黎很小声地切了一下,收手抱腿,不服气:“你不懂。”
清透的光线足以让蒋司修看清她的脸,她的五官和她的表情。
他把她的脸拨过来,微微弯唇,低声回应她刚刚没说完的话:“你也是我的美梦。”
程轻黎眼睛忽然变得晶亮,往前,生动得鼻尖都染了皎洁月色,盯着他的眼睛看:“真的吗?”
蒋司修在朦胧月光里和她对望,抬手摸摸她的眉毛,低声笑:“嗯。”
一枕黄粱梦一场。
你是我的多年美梦,不是梦境外的黄粱。
【正文完·好梦】
第74章 9.13/黄粱
蒋司修松开她的手, 拍了拍身侧的床:“上来吗?”
程轻黎咕哝了一下,还没从刚刚那句告白中反应过来。
她摸了摸鼻尖,往前凑, 拽住蒋司修的袖子:“哥哥,你亲我一下。”
蒋司修勾唇笑,右手盖在她的发顶揉了揉, 顺着往下摸到她的发梢:“去把头发吹干。”
程轻黎不管不顾,扣住他帮自己顺头发的那只手,嗓音柔柔的, 说出的话却像是在耍无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转移话题?”
“说喜欢我,或者亲我,你自己选一个。”她把他的手甩开。
房间里光线太软,让蒋司修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疏离正经, 他侧躺着,一侧的脸隐在阴影里, 另一侧的有月光照明。
他瞧着床边的女孩儿, 片刻后, 右手撑床坐起来。
程轻黎诶了一声:“你干什么?”
蒋司修踩上拖鞋,弯身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来, 猛地被抱起,程轻黎伸手勾住他的衣领, 小腿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她抓他衣领抓得紧, 蒋司修看她一眼, 解释:“给你吹头发。”
程轻黎应了一声, 收紧手, 勾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脸前扯:“你还没亲我。”
“等会儿。”男人淡淡笑着答。
半分钟后,程轻黎被放在浴室洗手台前的椅子上, 椅子还是先前那会儿她肩膀受伤时买来放这里的。
那时候洗澡不方便,偶尔需要她坐在椅子上,让蒋司修帮她洗头。
蒋司修从抽屉里取了吹风机,程轻黎安静坐在座椅上,半仰着头看他,看他把吹风机的绕线解开,扬手又拽了拽他的衣服下摆:“你还没亲我。”
她补充:“你刚刚说了进来就亲我。”
绕线有一部分缠在了一起,蒋司修把吹风机放在台面,着重去解缠在一团的线,他唇角提了提,纠正他:“我说的是‘等会儿’。”
程轻黎哦了一下,嗫嚅:“等会儿不就是进来就”
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被人抬了下巴,淹没在唇舌之间。
吹风机的挂线掉落在地面,发出“啪”一下的响声。
程轻黎坐得太矮,做仰头的动作有点困难,嗓子不断做吞咽,吻已经从下唇辗转到唇角。
蒋司修短暂离开,拇指蹭在她的下巴,反复摸了两下,低哑的声线问她:“不舒服?”
他指的是坐的姿势。
程轻黎被亲得有点迷糊,两手还攀在蒋司修的肩膀上,闻声下意识顺着黏糊地嗯了一下。
再接着她被抄着腋下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了洗手台的台面。
她刚洗澡时用的浴巾还丢在上面,柔软厚实,铺在她的臀下,动了动身体,刚想调整坐姿,吻再次落下来。
这次不再是唇,而是脖颈,从侧颈到锁骨,顺着往下,程轻黎揪着他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在男人停了亲吻抬头时,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眨,问他:“不亲了吗?”
她嗓音虚哑,水洗过似的。
蒋司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嗓子口滚出仿似被烟熏过的笑音,左手把她的湿发撩高,右手重新拿了吹风机,按开吹风键:“先把头发吹好,免得感冒。”
程轻黎盯着他那张格外禁欲的脸,哦了一声,随后攀着他的手臂往前,对着他的喉结处舔了一下,退回来:“吹吧。”
蒋司修摇了摇吹风机,落眸在她收回去的舌尖。
年龄不大,怪会勾引人的
吹了头发吹了半个多小时,因为有人不老实,亲一下舔一下,最后被按在洗手台上就地正法了。
程轻黎白天睡了懒觉,蒋司修刚刚也补了会儿,从浴室出来时已经过了零点,两个人却都不饿。
程轻黎套好睡袍拉着人去了厨房,翻箱倒柜地从架子上找了两袋子泡面,端起锅就准备加水煮面,蒋司修看不过去,从倚靠的门边站直,走过去。
从她手里拿过那两袋泡面,丢进橱柜:“吃点别的。”
刚刚在浴室那一通,程轻黎腿还有些软,仰头踮脚,试图把蒋司修刚扔进去的泡面拿出来:“你懂不懂深夜泡面的含金量?”
她脚尖踮得高,晃晃悠悠,不稳,头顶的一撮毛跟着翘了两下,蒋司修瞧着那处,片刻后笑了一声,很轻。
程轻黎听到了,回头白他:“你又笑什么?”
她发现最近蒋司修嘲笑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没什么。”蒋司修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伸手帮她拿到她因为高度不够,拿不下来的面。
之后低头,很自然地亲在她的发顶,右手拎着面袋转身往后,打开冰箱门:“要鸡蛋吗?”
程轻黎在他身后跳了两下,右手握拳举起,语气兴奋:“要的要的,我要两个荷包蛋!”
深夜泡面不加荷包蛋就像吃饺子没有醋,少了灵魂。
蒋司修端着加了水的锅重新放在灶台上,另一手去摸她的肚子:“吃两个不怕积食?”
程轻黎跟在他身边,随口:“积食了就运动一下再睡。”
开火的男人闻言看她一眼。
程轻黎耳朵一动,抬眸接收到视线。
然后:
她说的是做做仰卧起坐之类的正经运动。
五分钟后面好,蒋司修把面从锅里捞出来,分开装在两只碗。
碗是前天逛超市,程轻黎挑的,一只鹅黄,一只墨蓝,每只上面都有很可爱的卡通图像——但蒋司修不认识。
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和她的生活差异很大。
不知道她跟朋友打电话时提到的那些明星,也不知道她偶尔提起喜欢的书和电影,男女兴趣本就不同,他更是过了喜欢她喜欢的那些东西的年纪。
他略微走神,身后的人已经蹦跳着走上来,把他面前的两只碗端走了。
她撸着袖子,一手一个,端得非常稳。
“你愣什么,我饿死了。”她扫他一眼,莫名其妙。
蒋司修回神,从筷桶里抽了筷子,跟在她身后。
程轻黎端着碗走得慢,一步两步,压着脚,像小鸭子。
等真正在餐桌边坐下,已经是三分钟后。
蒋司修看她扎了头发,捡筷子低头捞面,忍不住右手的竹筷敲敲桌子提醒:“以后这个时间不能吃泡面。”
太晚,吃多积食,她第二天又会难受。
程轻黎嫌他啰嗦,吹了口面,皱眉瞧他:“能不给我当哥哥了吗,刚从床上下来。”
她话说得实在直白。
蒋司修:
两秒后,他整了筷子,淡定纠正:“是洗手台。”
“”
这次轮到程轻黎无语了。
饭吃到一半,她还是想问先前他在加州的事情。
她用勺子喝了口汤:“你之前说”
蒋司修只吃半碗,放下筷子,从两人中间的纸巾包里抽了纸巾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讲。
程轻黎用纸巾沾了沾嘴角,轻咳一声:“你之前说你在加州做心理咨询。”
蒋司修对她会问这件事并不意外,两天前被她发现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明显想问,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憋住了。
蒋司修把碗往前抵了抵,又把程轻黎用过的纸拿过来,团成团,丢进脚边的垃圾筐。
他嗓音平和,缓缓陈述这件事:“当时觉察出来自己对你有不一样的想法。”
他顿了顿,找了个更为合适的词:“很想跟你亲近。”
“亲近?”程轻黎拿着筷子的右手托住侧脸,不怀好意地盯住他。
蒋司修轻笑,垂眸,指腹蹭了下桌面,改了说辞:“想亲你。”
“就只有这个?”程轻黎有点不依不饶。
时间过去很久,当时他觉得龌/龊的心思都已经被他实践,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说不出口。
“还有刚刚在洗台上干的事。”他直视她的眼睛,温和坦言。
程轻黎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轻快的语调试图把此时沉闷的气氛打散:“哥哥还有这么变/态的一面?”
蒋司修笑而不语,眼神清润,凝眸注视桌对面的人。
他的目光包含了太多东西,本来打算把话题转开的程轻黎不自觉顺着问下去。
她搅了搅碗里的面,声音放轻:“你当时很难过吗?”
蒋司修跟着她的话回忆,难过算不上,他这个年龄喜怒哀乐都不重,很难有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刻。
但当时确实很压抑。
“你那时候刚成年,我对你的所有成年人想法都让我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他抬眼:“而且我从来没想过你也会喜欢我。”
他语调徐徐,把那段时间的事情摊在眼前。
“那两个月见了很多次章恒益,每一次剖析自己都会让我觉得有那种想法的我罪大恶极,但无论在咨询师有多忏悔,回到家里再接你的电话都还是对你有一样的想法,丝毫没有减轻。”
“我问过章恒益一些克制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随后收回,两手手指交叉放在一起,“我都试了,但没有用。”
反而越克制,越会想,后面甚至想到晚上接连梦到她。
而且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梦。
“所以后来呢?”程轻黎问。
“后来,”蒋司修笑,“后来就没再去见章恒益了。”
“为什么?”
蒋司修望着她,瞳仁染了餐厅顶灯的光线,有一抹暖色,淡淡地嗓音。
“因为发现无论如何都戒不掉,就算了。”
“打算任由自己就那样想着你。”他说。
第75章 9.14/黄粱
程家在柏林的别墅三层, 程轻黎自己的屋子也大,吴晓红夫妇还没有全完搬过来时,她偶尔在那地方住, 她那个小公寓放不下的东西,大多也都搬去了那里。
进入四月,天气转暖, 夏季的衣物和鞋子大部分都放在别墅。
她从外间绕进厨房,跟背对她往洗碗机里放碗碟的人到:“我等下想回去一趟,收拾点东西拿过来。”
蒋司修右手沾了泡沫, 抬眸看她一眼:“我开车带你去。”
程轻黎“嗯嗯?”了两声:“你今天不去实验室吗?”
“请假。”男人平声答。
程轻黎微微眯眼,做古怪的表情瞧他。
蒋司修关了柜门,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表情淡然, 清冷的声线问:“怎么了?”
程轻黎依旧眯眼看他,右手抬起, 虚空朝他点了点:“你最近有点黏人, 男朋友。”
蒋司修开了水龙头, 闻言笑了一声,水流冲刷在池子里, 遮住了他的笑音。
程轻黎带上厨房的门,两步跨过去, 弯身从他的手臂下挤进去, 钻进他的怀抱, 后腰抵着橱柜, 仰头看他:“你笑什么笑, 男朋友。”
她一口一个男朋友,叫得实在顺口。
蒋司修挤了洗手液在手心, 轻揉了两下,在水龙头下冲洗,两手正好绕过她腰侧在水下冲洗的姿势恰好把她抱在里怀里。
程轻黎看他不说话,抬手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他穿墨蓝色的居家服,不是黑色的暗沉,也没有米白色那么阳光,是一个极致清冷而成熟的色调。
她手指拨着,从最上一颗解到第三颗,终于被洗过手的人捉住了手腕。
“刚早上八点。”男人四平八稳的声线提醒她。
一起住了半个多月,念着程轻黎年纪还小,有些活动进行得并不是很频繁,大多时候也都是程轻黎主动。
就是说有些人是真的能忍。
程轻黎没管他低头审视自己的眼神,踮脚靠近他,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她故意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哥哥你没有欲/望吗?”
配合着她的右手从解开上衣前襟探进去。
男人偏头气音笑了下,低润的嗓音,程轻黎忽得觉得被撩到的可能是自己。
在她怔愣的两秒间,他调整站姿,右手撑在她身后的台面,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往下,按在该按的地方,然后低头,声音像是敲击在她的耳膜:“感觉到了?”
程轻黎感觉到了。
她收手想动,被人箍住手腕制住动作,他包在她的手背,帮她收拢手,重复问:“感觉到了有没有?”
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蒋司修的唇几乎碰到了她的耳廓。
她的脸和耳朵都在发烫,胸腔内心脏砰砰跳动,片刻后结巴着:“你耍流氓。”
蒋司修收拢手臂,把她完全抱在怀里,低笑问:“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程轻黎脸偏向一侧,低声咕哝:“反正不是我。”
蒋司修揉了揉被他包裹在掌心的手腕,把她的脸拨回来,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对视,须臾,他低头吻上去。
右手包在她的左手依旧按在下面,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扶在她的后背压向自己。
刚喝的咖啡带来丝不明显的苦味,弥漫在两人唇舌之间。
程轻黎被他带着往前,贴向他。
他松开她的唇,左手勾着她的下巴抬起,从脖颈往下吻下去,拇指温柔地摩挲在她的下巴处,一下一下,轻柔地蹭过去。
程轻黎被压在下面的手有些酸,想收手抽出来,却被他略带强势地压住。
他停了吻,唇轻轻地碰在她的侧颈,沉哑带了磁性的声线:“不是说我不够喜欢你?”
“这样够不够?”他问她。
程轻黎为了配合他的高度,被迫轻踮脚尖,此时轻喘气,攀着他的两侧手臂,竟然有点后悔刚刚说过的话。
他温柔却强势地一直压着她在亲。
水龙头早就被关掉了,但凝结的水珠还在间断滴水,啪嗒啪嗒,一下下,响在身后的池子里。
“几点回去拿东西?”他摩擦她的唇。
问话却依然没有停下吻,程轻黎被亲得迷迷糊糊,脸往蒋司修怀里埋,断断续续:“十十点。”
“晚点去?”他又说。
她套在睡裙外的外衫已经被剥了一半,其中一个肩膀完全露出来。
她晕着脑袋:“晚为什么晚一点?”
染了情/欲的嗓音不复平日清朗,他弯身把她打横抱起,朝卧室的方向走,还有心情回答她这话:“你说为什么?”
程轻黎沉沉呼吸,望着越来越近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地紧张,左手抓上蒋司修的衣服,稍稍收紧:“哥哥”
“嗯,”男人膝盖顶开卧室的门,“等会儿叫。”
先是抱着人走到窗边,用温和的语气让她拉上窗帘,才是折返往床前走。
程轻黎被放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用目光描绘他的脸,再是看到蒋司修拉开床头的抽屉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男人瞥到她的动作,唇角轻轻勾起。
“害怕?”他把东西拿出来问她。
程轻黎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屈起一条腿半跪在床边,上身的睡衣被她解了一半的扣子,无论是神色还是姿势,都呈现出平日里不常有的攻击性。
他每次这样都很迷人,但程轻黎又下意识想往后缩。
此时她两手向后撑在床面,仰头看着他,看他拆那个四方盒,又从盒子里拿出小包装,再偏头摘掉眼镜。
她咽了咽嗓子,忽然抬脚踩了下他的大腿。
“哥哥?”她微微往右侧歪头,哑哑的,却仿似单纯的语气。
蒋司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握着她蹬自己的那只脚的脚踝把她的腿拉开,再是前倾身体,扣着她的小腿把她压在身下。
程轻黎猛得闭上眼睛,她抓住他衣服的手同时收紧。
缓了几秒 ,他盖在她发顶的手轻轻揉了揉,垂首亲她的眼睛:“现在可以叫了。”
“叫什么…”程轻黎呼吸不稳。
“你说什么?”他回她。
程轻黎抓住他睡衣的手不断收紧,偶尔承受不住想往他胸前埋头,都会反复被他拨出来。
蒋司修执着地拎着她的手臂让她抱紧自己。
很温柔地吻她的耳朵和侧脸,然后让人脸红心跳地问她喜欢吗,喜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的话喜欢哪样。
程轻黎从来没觉得他的话这么多过。
她不回答,他就会继续问,问得慢慢悠悠,缓声平稳。
程轻黎最后被问得想死过去,提起最后一分力气,凑到他耳边,愤恨的:“喜欢,喜欢死了。”
蒋司修温和笑,帮她擦掉汗,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哑声调侃:“我看看死了没有。”
第76章 9.15/黄粱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活动, 程轻黎到中午才起来,她醒的时候蒋司修已经不在卧室了。
朦朦胧胧揉着头发坐起来,想到半小时前蒋司修好像喊过她起床。
卧室门关着, 她仔细听了两下,没听到外间有动静,伸手从床头柜摸了手机, 拨了蒋司修的电话。
听筒里“嘟——”了两声,外面响起脚步声,再是卧室门被打开, 男人一手拿手机,另一手握门把看她。
程轻黎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发现他换了睡衣,领口的扣子没有再像早上那样扣得严, 她狡黠一笑,抬手对着他勾勾手指。
站在门口的人眼神有些无奈, 但垂眸笑时神色是温柔的, 他松了门把, 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又怎么了姑奶奶。”
他嗓音温和, 说这个称谓尤为好笑,程轻黎扑哧一声笑出来, 被子撩开, 腿伸过去:“侍奉我穿衣服。”
她身上清凉, 只穿了小吊带和内/裤, 光溜溜的腿搭在他的腿面, 黑色的睡裤布料趁得她尤为白。
蒋司修目光从她的两条腿上抬起来,轻扫她的上身:“你确定?”
他眼神明明很清透, 但莫名让人想起一小时前的旖旎暧昧。
程轻黎清清嗓子,倾身抱上去,两条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肩窝,小声撒娇:“我就要你给我穿啊”
蒋司修怕她摔倒,一手扶在程轻黎后腰托住她的身体,另一手捞在她的腿下把她抱进怀里。
没再多话,他也轻轻勾了下唇,从一侧座椅上捞了件卫衣套在程轻黎身上,然后拍她的腿:“下来,去吃饭,然后回去拿东西。”
程轻黎抱着他不动,在他身上挂得像个考拉。
蒋司修无奈把人抱起来,正面抱的姿势,单手托在她的后腰,往客厅的方向去。
程轻黎从他颈窝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哥哥我重吗?”
蒋司修瞥她一下:“还行。”
“什么叫还行,”她拧性子,抬脚蹬他的腿,“你应该说瘦死了,罚你等会儿吃饭吃两个鸡蛋。”
她语调愤恨,说什么都有趣。
蒋司修看着她笑了笑,右手抬起,揉了下她的头发。
午餐点的外食,程轻黎没吃两口就说饱了,餐具一扔想回房间换衣服,被蒋司修叫回来又吃了两口。
因为程轻黎住过来,卧室的衣柜几乎全成了她的,蒋司修的东西被迫搬到了客房。
即使如此,程轻黎的那些衣服那是放不下,从家里出来,两人并肩朝停车的地方去,蒋司修垂眸用手机联系房东,问能不能在客卧多加一组柜子。
另外他想把主卧和储藏室打通,原来储藏室的地方再改成衣帽间。
这房子所在的小区是方圆几公里户型和环境都好的,离他的实验所近,离程轻黎的学校也近,所以换房不太好换房,只能跟房东协商能不能改一下。
好在他钱给的到位,房东房子多,对这套房怎么处理也比较随意,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几分钟后上车,他手机按灭,放在中控台,车子刚启动,程轻黎又来了电话。
她翻了翻包,接起来:“喂?”
天气冷,她说话语调不高,显得声线轻软。
柯岩的声音从听筒冒出来:“晚上姚兴炎约吃饭,去不去,还在他那个别墅。”
程轻黎正翻包找口红,肩膀夹着手机,一时没回应,柯岩性子急,再次出声问:“喝酒打牌,他游戏机上新装了两个游戏,咱们可以玩通宵”
车厢安静,柯岩嗓门又大,每个字掉出来仿佛都有回音。
程轻黎好不容易翻到东西,刚把口红盖拧开,张口想回答,肩膀处的手机已经被人抽走了。
“她不去。”蒋司修清清淡淡的声音传至那侧。
玩儿就算了,还通宵。
以前是没身份管不住她,现在不是。
听筒那侧猛得换人,柯岩一愣,再反应过来是蒋司修的声音,打了个结巴:“哥,我,不是”
程轻黎也反应过来,右手的口红重新拧上去,倾身过来,拿走蒋司修手里自己的手机,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手机放在耳侧靠回去:“我去我去。”
驾驶位的人睨着她,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难得的瞧了她两秒,啧了一下。
说了几句,电话再挂,蒋司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往包里塞手机的动作。
程轻黎感觉到他的视线,没抬头,软声解释:“怎么了,Ariel也在,我上次就答应了要过去陪她玩儿,怎么能食言?”
男人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平声:“你还说今天晚上和我看电影。”
程轻黎愣了一下,再抬眸想起这茬。
她把该放进包里的东西全部塞回去,侧身往驾驶位的方向趴了趴,笑嘻嘻:“我们天天在一起,电影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但Ariel不是天天都能见。”
她前段时间请假一周,和自己男朋友出去玩儿,算起来,程轻黎和她已经小半个月没见了。
她和那个一米九的帅哥因为这趟旅程分手了,程轻黎实在想听八卦,昨晚在手机上聊了半个小时。
但线上哪有线下聊得爽。
蒋司修把她推回去挤上安全带,再发动车子,方向轻打,把车从停车位开出去:“晚上我跟你一起。”
程轻黎“啊?”了一声,抬眸从前车窗扫了眼外面马路的车,下意识:“我们都是年轻人,打台球,玩游戏,你去能干什么”
“教物理。”男人打断她。
程轻黎瞥他一眼:
半小时后,车子在程家别墅区停下。
程轻黎提前跟吴晓红和程宏伟联系过,知道两人在家,车停稳,她手机收起来,回眼看身侧的男人,跟他商量:“我们从后门进去?”
她没有跟吴晓红说回来拿东西,因为是要搬家,拎走的太多,不好解释。
程轻黎说完又想了想:“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回去拿吧。”
知道了蒋司修先前挨过打,她现在做事很“谨慎”,但谨慎过头了也会有问题,就比如她现在偷偷摸摸,真的觉得跟偷/情似的。
边说还边往不远处的家门口瞅,像做贼。
蒋司修笑了一声,温润嗓音:“你干什么?”
程轻黎瞄着远处,拍自己的心口:“我心虚。”
“嗯。”男人应了一声,随后靠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堂而皇之地亲了亲,“这样还心虚吗?”
“”
程轻黎舔了舔唇角的湿润,然后一把推开他,耳朵烧着转身要推车门,嗡声愤愤:“更心虚了。”
第77章 9.16/黄粱
程轻黎先下的车, 蒋司修才推门,跟在后面下来。
前侧女生左手勾着挎包的包袋,踮脚往前看, 再是转身,回来两步,两手抓着蒋司修的手臂把他往后推。
“你小心点, 你跟在我后面。”欢快的女声。
她说话时表情总是很生动,左侧有不太明显的酒窝,偶尔做夸张的表情还回露虎牙。
蒋司修垂眸看着她, 有点好笑:“你真当偷/情?”
程轻黎右手勾着他的左手抓紧,把他往别墅的方向带:“你别那么多话,跟紧我就好了。”
和大半个月前把她从酒吧抓回来那次一样,两人从后门进别墅, 然后依着靠近的楼梯上到二层。
正是休假,吴晓红和程宏伟都在家, 程宏伟和吴晓红两人都忙, 上来时路过一楼, 听到吴晓红跟同事打电话的声音。
程轻黎拍蒋司修的后背,把他往楼上推, 不断催促:“快点,不要被发现。”
蒋司修其实无所谓, 但她想怎么样, 都依着她。
上到二楼, 进卧室锁门。
程轻黎从墙角的储藏室拖出来一个行李箱, 再是钻进衣帽间, 把自己左右两个衣柜的门打开。
她衣服多,但放得分散, 她自己的公寓一部分,蒋司修那里一些,还有这里。
左侧衣柜没装满,右边的柜子倒是放得差不多。
蒋司修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的沙发上坐在,看程轻黎忙忙叨叨从衣柜里捡衣服。
她拿了条裙子在身上比,问坐着的蒋司修:“好看吗?”
淡蓝色的连衣裙,束腰,她有好多条,看多了实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但都是好看的。
“好看。”他两手搭在膝盖上,淡声点头。
程轻黎不满,衣服丢回去,小声:“敷衍。”
沙发上的人提唇笑起来,片刻后,学着她平时的语气又夸了一句:“好看死了。”
还在整理衣橱的人冒出笑容。
十分钟后,上来拿东西的吴晓红发现了程轻黎卧室紧闭的房门,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
半个月前程轻黎不接电话那次,她和程宏伟都以为她回了自己的公寓,第二天看到她从楼上下来才知道她前一晚就在家。
有了那次的经验,这次看到房门紧闭,吴晓红也下意识以为她在家。
“小黎?”门外声音响起。
程轻黎手顿住,侧身队蒋司修眨了眨眼,抬手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左手的裙子丢进衣柜,转身,朝房门处走,开门。
出了衣帽间还不忘随手把衣帽间的门关上,合了一大半,确定从门口的方向往这边瞟,看不到。
卧室门从里打开,程轻黎半靠在门框,身子卡在打开的门缝:“怎么了,妈?”
吴晓红觉得奇怪:“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回来也不说一声,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收拾东西,往公寓搬一点。”程轻黎言简意赅。
吴晓红应声,默了一下,又道:“周末在家住?”
程轻黎想了下:“周末也有课。”
吴晓红皱眉:“好吧。”
吴晓红事业型女性,干什么都雷厉风行,问过一次的话就不会再问第二遍,转身正打算往书房去,程轻黎合上门追了出来。
“妈。”
吴晓红站住脚,眉心依旧习惯性竖着,回头:“怎么了?”
程轻黎往前两步,看着吴晓红的脸色,试探着:“我和柯岩的事情算了,你和我爸同意了吧。”
提起这个吴晓红就想生气,程轻黎说完这个的第三天,柯家那边也打来电话,说柯岩也觉得算了。
时间巧合,很难让人不觉得是两个孩子串通起来给家里说的。
她揪了一下程轻黎的耳朵:“是不是你捣的鬼,跟柯岩说什么了?”
“对啊,”程轻黎回答得特别坦然,“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再过十年也不可能喜欢他,他说他也是,看我只想跟我当兄弟。”
程轻黎对答如流,她那张嘴从小干什么都没输过。
吴晓红无奈地看着她,片刻后摆了摆手朝书房的方向去:“不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程轻黎听到这话又往前追了两步,拉上吴晓红的手。
吴晓红被迫再次停住,回身看她:“又怎么了?”
两人站的这侧临着楼梯,能听到一楼的电视的声音。
程轻黎往下看了一眼,目光再移回来时,舔了舔唇,跟她亲妈道:“你再给我介绍一个呗,我也挺想谈恋爱的。”
吴晓红愣了一下,虽然没明白程轻黎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介绍什么样的?”
程轻黎松开她的手,咽了下口水,掰着手指开始算:“成熟有魅力,人不能太活泼,我喜欢沉稳的,职业的话,老师?年龄上最好大我八岁”
吴晓红越听越不对劲,及时打断她:“你少给我动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程轻黎佯装听不懂,扬脸看她。
她这么真心实意地问,倒是把吴晓红憋了一下。
吴晓红后头哽了哽,正打算再开口说话,被程轻黎制住。
她状似不在意的:“你想说我还喜欢我哥?”
“对啊,”她点头,眨眨眼睛,坦诚得不能再坦诚,“我是喜欢他,但你和我爸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只能另辟蹊径,找个替代品了”
她一段话说得吴晓红头疼,事实证明她不仅有把蒋司修气到的本事,这本事对自己爹妈也适用。
吴晓红抬手,往下压了压:“打住。”
程轻黎听话绷住唇,然后在吴晓红抬眸看自己时,再适时开口:“所以你答应了没答应”
“我答应什么答应,你少给我在这儿说胡话。”吴晓红道。
程轻黎应了一声,然后管也不管,转身,看开的语气:“行吧,那我自己找,我在我们学校的华人老师里扒拉扒拉。”
“”
吴晓红在她身后叫她:“程轻黎。”
程轻黎大大咧咧地摆手:“我自己找。”
再回到卧室,锁上门,朝衣帽间的方向去,推开门,一眼看到坐在矮脚沙发回学生消息的人。
蒋司修听到声音抬眼,看她一下继续回信息:“站那里干什么?”
程轻黎背手走过去,弯腰,声音温吞:“你都不问问我刚刚在外面干什么吗?”
“干什么?”蒋司修收了手机抬头。
程轻黎瞟了下他按灭的手机,小声嘟囔:“没诚意。”
随后转身走到衣柜前,不再理他。
蒋司修在她身后弯唇,张开手臂,温和的嗓音:“来抱抱。”
程轻黎拧性子,冷淡:“不去。”
音落,身后传来窸窣响声,坐在沙发的男人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他一手撑在她身前的柜架上,弯身的姿势像是把她抱在怀里。
“突然生什么气?”他笑着说。
程轻黎往旁边侧身,扬手拿衣服,心里憋笑,却仍然冷着声音:“就是生气。”
蒋司修把她拉过来,从后抱住,低头亲在她的耳朵上,低声哄人。
他声线很低,又很温柔,程轻黎没忍住,笑出来,转身抱住他,眼睛弯得像小月牙,踮脚亲上去。
男人顺势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这事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程轻黎都没告诉蒋司修答案。
晚上在客厅看电影时,蒋司修从冰箱拿来她喜欢的橙汁走过来,坐上沙发,在女孩儿腿搭上他腿面时,又想起来:“你昨天在你家跟你妈说了什么?”
程轻黎正拿遥控器换台,从电视剧换到一个纪录片,抬脚踢了踢蒋司修,手里的遥控器往旁边示意:“你看吗?”
蒋司修扫了一眼,右手的橙汁拧开瓶盖递到她手里:“你看你喜欢的。”
他对任何娱乐活动都不热衷,自然不会跟程轻黎抢电视。
程轻黎接过橙汁,没喝,瓶盖重新拧上,放在茶几上,遥控器一扔,起身跨坐在蒋司修的腿面。
她正面坐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直视他的眼睛:“你再问一遍。”
“问什么?”蒋司修看她。
程轻黎撒娇似的扭动身体:“刚刚的问题。”
蒋司修怕她摔倒,右手托在她的后背,想起来,上扬的语调:“你跟你妈说了什么?”
换了动漫的电视,音响在身后响着听不懂的日语。
程轻黎点头,笑嘻嘻:“我跟我妈说让她再给我找个联姻对象。”
蒋司修轻轻眯眼。
程轻黎继续说下去,如数家珍:“我说我喜欢成熟稳重的,性格上冷静克制,最好是老师,交物理,比我大八岁”
和刚刚眯眼的情绪不一样,但男人的眸色却也更深了些。
程轻黎说完,看蒋司修抱着她探了下身,拿了茶几上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她莫名其妙。
蒋司修调出吴晓红的号码,神情平淡:“给丈母娘打个电话。”
“问问他们明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他们吃个饭。”他说。
“”
程轻黎看着他道:“你叫得很顺口。”
抱着她的人正垂眸看手机,眉眼间温和,他唇角弯了弯,缓声:“有问题吗?”
第78章 9.18/黄粱
电话到底是打了出去。
程轻黎本想阻拦, 蒋司修压了下她的手,后来她想了想也就算了,脑袋一垂, 搭在他的肩边,事不关己似的,听他给自己父母打电话。
白天上了一天课, 又跑出去参加了社团项目。
今天阳光好,很晒,程轻黎现在困了, 眼皮踏着,浑浑噩噩的要睡过去。
只能听到蒋司修说话,听不到听筒另一面的声音。
男人声线清润——
“嗯,最近都会在柏林。”
“不是很忙。”
“想跟您和程叔吃个饭”
程轻黎这么听着还不老实, 左手扒着蒋司修的肩膀,食指绕到他的后颈, 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摸他的头发。
蒋司修腾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拉下来。
程轻黎不满意, 晃了晃腿动了下, 随后低头,在他颈边下嘴咬了一口。
男人面上没变, 搭在她后腰的左手轻轻勾了下,挠在她的后腰处。
电话还没有挂。
“嗯, 看您和程叔的时间。”
“明天中午可以, 我订个位置。”
又寒暄了两句, 通话终于结束。
程轻黎回身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 低头按亮屏幕, 跟蒋司修打赌似的道:“你猜我爸妈会不会打电话给我,让我一起去明天的饭局。”
她说这话时没动, 一直维持着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姿势。
晃了晃腿,脚踢在蒋司修的小腿,被他捞住脚踝。
程轻黎想再动,他不许,手上握得紧了点,拇指压在她的皮肤上摩擦了两下。
程轻黎抬眸瞪他,他就再掐一下。
“喂!”她提声喊。
男人温声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让你看手机。”程轻黎道。
“嗯。”
蒋司修很配合地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机,没说话,收眸时伸长胳膊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沙发旁的圆桌上。
神情半是闲适地往后靠了靠,眸光点了下程轻黎的手机,示意她等着。
程轻黎挪挪屁股靠过去,挨着他。
等了十分钟,程轻黎地手机还是没有想,她拧了下眉,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
手机扔到沙发里,颓败地把头重新搭会蒋司修的肩膀:“就知道他们不会喊我。”
尽管已经表明了态度,程柯两家的联姻没可能了,但在吴晓红和程宏伟的眼里,程轻黎和蒋司修之间还是不要多接触。
毕竟前科在先。
蒋司修笑了一声,这结果他早有所料,抬手拢了拢程轻黎的后脑,轻拍似的安慰,之后帮她把散落的发丝重新挂回耳后,温声:“慢慢来。”
程轻黎闭着眼睛,非常不照顾人情绪的:“我倒是可以慢慢,但你都二十八了诶。”
蒋司修收手的动作顿住,落眸和她对视。
她睁了眼睛,眼神格外俏皮,琥珀色的瞳仁染了客厅的暖光,晶亮亮的。
“然后呢?”男人的声音不着痕迹的变得有点凉。
程轻黎笑起来,打哈哈,两条胳膊抬起,展开,搂住他的脖子,试图把话题岔开:“然后,没有然后,你们明天中午吃什么”
蒋司修面无表情:“吃你吃不到的好吃的。”
因为蒋司修的冷言冷语,程轻黎笑得更欢了,她故意扬高语调:“那没关系啊,我可以和Ariel一起吃,她最近又换了男朋友,我还没有见过。”
晚上没吃饭,厨房的高压锅里煲里汤,此时发出“嘀——”一声的提醒音。
蒋司修拍她后腰让她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眉心竖起,捕捉到词:“又?”
“对啊,”程轻黎转头对着厨房吸了吸鼻子,没注意他这话里的情绪,“怎么了?”
蒋司修没再执着让她从自己的腿上下去,而是抱着她站起来。
“以后不许跟她玩儿。”他说。
程轻黎反应过来,笑嘻嘻,拒绝:“不要。”
吃过饭,餐具放进洗碗机,程轻黎先一步转去衣帽间。
她明天确实跟Ariel有约,即使吴晓红真打电话喊她一起过去她可能也去不了。
她前天去逛街,买了很多衣服,但这两天课多,很忙,连购物袋一起放进衣柜里,还没来得及整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单手扶着衣柜门,把刚拿出来的购物袋扔回去,探头往外看。
“蒋司修!!”她直呼大名。
蒋司修刚洗过手,指尖还带水,路过餐桌时抽了纸巾,裹着吸干两手的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把用过的纸丢进房间内的垃圾桶,看几米外朝他张望的人:“怎么?”
她右手手心朝下,勾了勾,示意蒋司修过来:“你来帮我看看哪个不要。”
说着她把刚几个袋子重新拿出来:“都是我前几天买的,华人姐姐开的小店,有好几件我选不出来哪个最喜欢,她让我都拿回来,挑了,再把不需要的退回去。”
蒋司修走过去,很认真地问:“这样做生意?”
程轻黎笑,拉上他一只手臂拽过来:“人家不图钱,就是卖着玩儿。”
蒋司修在衣柜前的沙发上坐下,下巴轻点,示意她换给自己看。
程轻黎笑起来,踢他的脚让他转过去。
被踢的人目光温和,说出的话不害臊一样:“昨天你也是当着我的面脱的衣服。”
“”程轻黎觉得他越来越不正经了。
她想起来昨晚,蒋司修本来有工作要处理,她不想让他去,就穿了一个小吊带去书房找他,后来在他身边“折腾”了半天,被人拎着抱起,回了卧室。
一共三件衣服,两条裙子,一个工装连体裤,程轻黎换完蒋司修都说好看。
“那三件都要?”程轻黎低头比着衣服。
蒋司修点头:“要,我给你买。”
“你很有钱?”程轻黎小幅度地掀眼皮。
蒋司修从沙发上站起来,拿了她手里的衣服放在她身后的衣柜:“工资不高,但管你吃饭还可以。”
程轻黎被他推着往后,卡在他和柜子之间:“就只是吃饭?”
“衣食住行,”他低头,几乎吻上去,哑声轻笑,声音低低的,“也能管点爱好。”
他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摸到了她腰间的软肉。
“什么爱好?”程轻黎问。
蒋司修弯腰把她抱起来,女孩儿很轻,他把人往上掂了掂,往浴室走去:“你说什么爱好。”-
第二天中午,吴晓红两口子到约的地方时,蒋司修已经在了。
男人穿着深褐色的风衣,里面米白色的衬衫,戴一副银色框眼镜,和餐厅文艺浪漫的氛围竟意外地有些相衬。
吴晓红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
“你程叔生意上有点事,耽误了时间。”她解释。
蒋司修喊服务生过来点餐,扬手示意了一下,餐单递过去,晚辈的口吻:“没有等多久,应该的。”
除却程轻黎的事情,吴晓红对蒋司修没有意见,相反不仅从心底里认可,也很欣赏他。
“你爸妈最近身体怎么样?”程宏伟回完助理消息,也问道。
蒋司修帮两位长辈倒水:“还好,年龄大了,会有些老毛病。”
吴晓红笑:“那就好,上次从柏林离开,我们跟你爸妈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一家在国内,一家在国外,以后每年见的次数都少。”她说。
蒋司修静静听着。
吴晓红年纪上来,较以前话也变多,絮絮叨叨说了以前的事,又问蒋司修工作上的情况。
“目前会长时间呆在柏林。”他把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抬眸坦言。
“长时间?”吴晓红惊讶。
“嗯,”蒋司修点头,跟程轻黎在一起时间长了,现在扯淡话也说张口就来,“向上申请了工作调整,这两年都呆在柏林。”
吴晓红和程宏伟相互看了眼。
程宏伟“啊”了一声,咖啡杯往前抵,又提到另一个问题:“这两年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吗,你爸妈上次来还提到这事,在催了。”
蒋司修正想回答,手机弹出消息,低眸看了眼。
程轻黎:[聊得怎么样?]
蒋司修手指抬起:[正在周旋。]
程轻黎发了两个OK的表情包。
程轻黎:[你拿不下我就接着刺激他们。]
蒋司修无声笑了下,手机收起,再抬眼回答程宏伟的话:“上次分手有点难过,最近几年应该都不会谈了。”
“我跟我爸妈说过了,让他们做好我不结婚的准备。”男人缓声道。
蒋司修表情太正经,时间也过去久了,程宏伟一时没反应过来:“上次?”
吴晓红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
第79章 9.20/黄粱
从这句出来之后, 这顿饭就吃得有点不尴不尬。
程宏伟屡次想开口都不知道怎么劝,人家说人家还记挂着你闺女呢,你总不能掀桌不吃了, 说把她忘了,我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在老父亲眼里,自己女儿本来就是最好的。
至于吴晓红两天前程轻黎在家里说的话她还记在耳朵里, 现在又听蒋司修这么说,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直到结束,老两口也没再多说出来什么话, 但什么也不说显然也是不行的。
吃完饭,起身往门口走时,吴晓红把外套搭在手臂,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开口。
“你年龄也不小了, 你父母操心,总是跟我和你叔叔说想让你谈个女朋友。”
蒋司修很高, 尽管身材属于清俊的类型, 还是比吴晓红宽很多。
他迈腿往楼下走, 被风卷起风衣下摆,他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像是对刚吴晓红的话肯定,又像不是。
“吴姨。”他淡淡叫了声。
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正经, 但还有一丝莫名的强势, 他转头看过来:“我说过了, 上次分手有些伤, 这几年都不会谈。”
吴晓红和他对上视线, 往上提了提,沉默半秒, 还是提醒:“但你和小黎”
蒋司修少见的打断长辈说话,他身高腿长,比吴晓红走快半截:“轻黎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她自己决定,联不联姻,想和谁在一起,想学什么专业走什么路,都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他语速不快,但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
很明显的态度。
吴晓红对蒋司修客客气气了一整顿饭,这会儿忽然有点生气。
她是程轻黎的母亲,然而蒋司修这句话却仿佛把她置于程轻黎的人生之外。
程宏伟因为接电话,落了两人几步,还在楼梯之上。
吴晓红顿住脚,望向同样停下步子回看她的年轻男人,男人面色平静,不卑不亢,眉宇间淡定坦然。
吴晓红皱眉,缓慢开口:“司修,我觉得你”
“觉得我在轻黎的事情上管的太多了是吗?”他平静地接过话。
然后在吴晓红再次开口前,偏眸看不远处的马路,带点无奈地提了下唇,平和的:“可是无论是你们还是我爸妈都忘了,这些年带她最多的是我。”
离路边近,有车路过,鸣笛声响起,穿破此时宁静的日光。
蒋司修依旧盯着那块翘起的地砖,缓声:“知道她肠胃炎不舒服,吃药不管用只能去医院输液的是我,知道她对什么药,什么食物过敏的是我,初高中很多次家长会是我去开,知道她初中哪一个学期成绩最差,高中又是从哪个学期成绩提高的也是我。”
他语气淡淡,有一丝回忆的飘然,混着此时下午两天的阳光,落在地上。
“她初中刚转学的那个学期无论成绩还是心理状态都很差,晚上难受的时候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初三中考之前过敏反应严重,你们都不在淮洲,我在邻市做实验,开了夜车回来,第二天早上带她去医院拿了药。”
“还有高中选志愿,确定网报志愿的前两天晚上她都在我房间,你们可能没有看到过她聊起她喜欢的专业时兴致勃勃的表情。”
蒋司修轻轻落嗓,再度看回来:“我参与了她几乎前二十年的人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也更知道她怎么样是开心的。”
吴晓红望着眼前的男人,稍怔失语。
如果说一开始听到蒋司修反驳她,她是动气的,到后来听到最后两句前的晃神,再到现在的表情松动。
“司修”
“所以无论我和她谁不想结婚都不要再劝了。”
程轻黎和Ariel逛完,一时兴起,又吃了个晚饭,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回到蒋司修这里。
进去拿东西去浴室冲了澡,边搓头发边玩厨房走。
左手的毛巾盖在脑袋上,右手举着手机看上面的信息:“你今天中午跟我爸妈说什么了,我妈下午问了两次我在哪里,还说要去我公寓给我送东西。”
她把毛巾从头顶抽下来,看蒋司修,下结论:“我总觉得像查岗。”
蒋司修正在把高压锅里的汤盛出来,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说了我会一直在柏林。”
程轻黎点头,目光再落回屏幕时道:“怪不得我妈防着我和你鬼混。”
蒋司修把碗放在餐桌上,扫她一眼:“什么叫鬼混?”
“过来吃饭。”他道。
程轻黎往前两步,落眸看餐桌:“怎么又是汤,我想吃香辣蟹!”
“蒋司修,自从你跟我在一起越来越敷衍了,冬瓜排骨汤这个月我已经喝第三次了,”她揪着自己手臂的肉,冲到蒋司修面前,“你看我都瘦了,都瘦了!”
她动作夸张,表情也夸张,蒋司修再转过来时,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瘦点没事,饿不死就行。”
程轻黎登时瞪眼,把他往后推:“我就说你变了!你以前都是让我多吃点,现在让我饿死!!”
蒋司修被推得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垂首再次亲上去:“周末带你去吃,上次那个华人餐厅,但要少吃点,你不能吃辣的。”
“知道了知道了,”程轻黎眯眼,捂上耳朵,瞪他,“你再唠叨我要亲你了。”
蒋司修还是笑,把她快掉下去的毛巾从脖子后捞起来,帮她擦头发:“我下个月可能要回趟国,工作需要,要在淮州呆半个月。”
程轻黎站好,乖乖地被擦头发,搭在前额的发丝被蒋司修拢上去时出声:“那么久?”
男人温声:“还好,就两个星期。”
程轻黎轻踩他一脚:“你当我不会算数。”
开了盖的高压锅就在两人身后,飘着玉米冬瓜的香气,程轻黎吸了下鼻子,又踩他一脚。
拖鞋底软趴趴的,踩起来一点都不疼。
她两手背在身后咕哝:“我要听的是这句吗?”
蒋司修帮她从发根擦到发梢,很给面子:“那你要听什么?”
程轻黎踩上了瘾,脚底压着他的脚背,一下下地踩着玩儿:“你应该说我要走好久宝贝,我想你了怎么办,好想你好想你宝宝。”
她捏着嗓子一声比一声说得甜腻。
蒋司修专心致志擦头发:
两秒后,他低头,对上女孩儿的视线:“你不应该学物理,应该去学话剧。”
程轻黎:
她甩手往餐厅走,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不说拉倒,我自己跟自己说”
念念有词,蒋司修单手撑在身后的台面,瞧着她低笑一声。
吃过饭,餐碗丢进洗碗机时,程轻黎还在纠结中午的问题:“你还和我爸妈说了什么?就只说了你会一直在柏林?”
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蒋司修身后,绕来绕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多说点?”
蒋司修沾了水的手贴了下她的脸颊,把她凉得往后跳了半米。
回答她:“摊牌了,说除跟你不可能跟别人在一起,让两家父母都别再因为我的婚姻大事操心。”
“还说我是照顾你时间最久的那个,你的人生本来就应该由我负责。”
平缓的男声落在安静的房间里。
“哇,”程轻黎捧着脸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然后比大拇指,“你好帅。”
她没头没脑的夸赞总是掺杂夸张的成分。
蒋司修无视她这两句话,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偏眼转身,从架子上拿下水杯。
扔在岛台的手机震动,程轻黎绕出厨房去拿。
捡起来看了两眼,她右手举高,左手划了划屏幕,跟还在厨房的蒋司修确认:“你确定你说的很硬气对吧。”
蒋司修右手捏着刚倒了水的杯子,举高喝了一口,半靠在身后的橱柜,看着她,轻轻嗯了声。
程轻黎笑:“那我现在要回我妈了。”
“回什么?”他把手里的水杯放下。
程轻黎目光从手机屏转到他身上,弯眼一笑:“我妈和我爸准备去我公寓,问我现在在不在。”
她眯着眼睛笑得灵动:“我准备说不在,在你这儿。”
“大半夜晚上十点,在你这儿。”她重复道。
蒋司修淡淡颔首,赞同她的做法:“他们不知道我这里的地址。”
也就是说就算急,也找不过来。
第80章 9.22/黄粱
车在程轻黎小区门口停下, 程宏伟看了眼副驾驶的人:“你愣什么,下车。”
吴晓红略带烦躁地叩下手机,语气不怎么好:“不用去了, 你闺女不在。”
程宏伟正侧身提了后座的东西,闻言微愣:“不在?”
他拎着两个袋子提回来,纳闷道:“那她去哪儿了, 这大晚上的。”
听到他问这句,吴晓红表情好像更烦了。
见她不说话,程宏伟奇怪, 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问你话呢,一直看手机干什么?”
“而且你怎么知道小黎不在,她回你消息了”
程宏伟的话还没问完,被吴晓红打断:“她去找司修了。”
“她去他们又在一起??”程宏伟听出意思。
吴晓红把手机扔在前面:“嗯。”
程宏伟皱眉, 声调扬高:“都现在这个时间了,他们怎么能在一块?而且在一起是在哪儿?在外面吃饭?”
吴晓红没给好脸色:“不是, 在司修家。”
“她大晚上的跑司修家干什么, 把她给我叫回来。”
吴晓红正愁有气没处发, 看着程宏伟:“要叫你叫,你跟我吼什么??”
说完没等程宏伟开口, 先一步呛他:“闺女小时候你不带她,现在管起来了?她上学时候家长会你去过几次?你有司修去的零头多吗?现在让她回来, 你有脸吗你?”
程宏伟张着嘴半天没找到自己声音。
“我说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帮着外人”他不明所以。
吴晓红白他:“现在说是外人了, 当年让帮忙照看你闺女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人家是外人。”
程宏伟莫名语塞, 两秒后, 试图狡辩:“我也没说司修是外人,我的意思是不是分手了吗, 怎么又”
程轻黎的伶牙俐齿一定程度上遗传吴晓红。
吴晓红一抱胳膊,嘲讽:“没看出来?不是又和好了是什么,你脑子长的是摆设?”
程宏伟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半天:“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知道司修家地址?”
“不知道。”
“那不完了,”吴晓红把刚程宏伟提过来的几个袋子重新扔到后座,拧着眉发话,“回家吧。”
“回家?不管了??”
“还能怎么管,腿长在她自己身上,你能天天看着她?”
吴晓红越说越来气,抱臂看他:“谁让你以前光知道赚钱不知道管孩子,你有司修操心多吗?你闺女跑了活该。”
程宏伟扶着方向盘,两秒后,憋出来一个:“不是你闺女!”
“是,所以我也活该!”女人回声
程轻黎消息发完,设想里的兴师问罪没有来。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仰头对着天花板晃来晃自己的手机,然后放下来,看向一旁敲电脑的蒋司修:“我的手机坏了吗?”
她问得很认真,正回邮件的人笑了一下。
蒋司修很少笑,但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温和的,清冷的,又带一点克制禁欲。
不可亲近中偶尔露出暖调的一面,很吸引人。
“坏了吗,啊?坏了吗?”没得到回答,程轻黎举着手机往前趴,锲而不舍地追问。
蒋司修松开电脑,扶着她的胳膊:“没坏,他们没发。”
“啊?”程轻黎发出真心实意地疑问,“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她拿着手机反复反转着瞧,试图从这个不亮的四方块里堪破奥秘。
蒋司修叉了电脑上的文件保存,之后笔记本合上,放在面前的茶几,托着身边女孩儿的手臂把她抱到怀里。
程轻黎还在举着手机摇晃:“真的没坏吗,真的”
蒋司修抽过她的手机往一边放:“很想让他们来抓你?”
“这倒不是。”程轻黎很快接口。
蒋司修单手抄在她膝弯把她横抱起来,起身,朝卧室去:“不理你正好,该睡觉了。”
“这么早?”程轻黎仰头疑问。
“嗯。”
人被放在洗手台时,吻已经跟着落了下来。
程轻黎的右手被男人抓着放在他的衣领处,她被吻得喘息,侧头避了避:“不是睡觉吗?”
蒋司修嗯了一声,食指抵着她的侧颊把她的脸拨回来,虎口扣住她的脸,两指按在她脸侧的软肉里,低头在她的唇上又亲了两下。
低哑声线:“你不是说早?”
程轻黎两手抓在他侧腰,脸被捏着,说话黏糊,发音不标准:“就是早”
蒋司修轻轻笑了下,抓着她刚被放在自己衬衫领口的手,带着她解扣子。
衣扣解了一半,松开由她自己来,他的手则放在她的腰后,修长的手指从她睡衣下摆探进去。
捏了捏她腰间的肉,再往上,在别的地方。
程轻黎相信了那句男人在某些方面是天生的这句话。
她看了那么多不可描述的文章和漫画,但真到了实践,连蒋司修会的一半都不到。
他顶着最正经的脸,用最温和清冷的语气,问最直白的话。
例如“哪里”,“自己说”,“给你亲?”,“亲这里舒服吗”,“不舒服再换换”
程轻黎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耳朵会发烫,全身上下都发烫。
他把她的睡衣卷到她的锁骨下,低头吻上去。
程轻黎小腿悬空,轻晃了两下,头不自觉地后仰,搭在他右肩的手狠狠抓紧他的衣服。
等到两人都呼吸沉重,程轻黎忽然推开他。
蒋司修撑住洗手台起身,往前半步轻压着她的后背把她揽在怀里,另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安抚性地揉了揉:“怎么了?”
程轻黎喘气不匀,他也没好到哪里。
平日里清润的声线,这会儿性感得要命。
程轻黎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话就爽得脑神经发麻。
但理智尚在,喘了两口气,还是抵着蒋司修的胸口往外推了推,声音低低的,难得羞赧:“家里没套了。”
蒋司修:
昨天晚上用掉了最后两个,刚亲得动情,把这事忘了。
他拇指蹭在她脑后,缓了缓:“我去买。”
程轻黎吸了吸鼻子,第一次对消极怠工的德国佬产生怨气:“这个时间下去能找到开门的超市算我输。”
当都是国内呢。
蒋司修罕见地被噎了几秒,随后抱起她往门外走。
程轻黎下意识抬起两只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干什么?”
“网购。”男人答。
程轻黎眼睑下绯红,还沉浸在刚刚的情/欲里,反应慢了两拍,才软声问:“要买什么?”
蒋司修没回答,但行动已经告诉了她。
他抱着她才床沿坐下,从床头柜摸了手机,一手托在她的后背,另一手按亮手机点进购物软件。
然后——程轻黎眼睁睁看着他往购物车里加购了三个打包套餐。
每个套餐八盒。
“”
她少见地害羞,挣扎着从要从蒋司修手里抢手机:“不不用那么多。”
男人手晃了下,没让她拿到手机。
程轻黎气声,急:“用不完过期怎么办,挺贵的”
蒋司修右手还扶在她身后怕她摔倒,另一手已经点支付密码付了钱,他低眸瞥她:“不会过期。”
“而且用得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