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大狗二狗傍地走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条路,路上有辆自行车,上面坐着两个姑娘。
前面小姑娘跟个小太监一样,一边哼哧哼哧地骑着车,一边挤眉弄眼点头哈腰地转过头,鬼迷日眼的脸上满是谄媚和讨好:
“这不是,那什么,高考恢复了吗,有点点,激动,哈哈。”
韩珍珍心虚地都不敢睁眼和宋软对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因为谄笑嘴咧得很开,上下牙齐齐露面,本来应该是想通过热情的笑容让人心软的,但是十六颗牙齿齐亮相,看上去更像是时刻准备着打算一口咬掉对面人脑袋似的。
头上顶个大包化身独角兽的宋软现在一点也没有独角兽的温柔,倒更像独角兽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火气冲天的两角斗牛化形成精。
“闭嘴吧你,笑得熊瞎子拐骗大马猴,还哈哈哈,少露你那吓人的大板牙出来恐吓群众影响市容。”
韩珍珍:……
她委委屈屈小心翼翼的藏好了自己外露的大牙:“嘤。”
“嘤个屁啊嘤嘤嘤,好好说话——嗓子叫牛啃了?”
韩珍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感受着从额前大角传来的隐隐阵痛,宋软火气更甚,她抬着沾了一圈泥土的下巴,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了一股怒气,仿一只刚把嘴壳子杵进淤泥、吃了个大憋屈所以冒火的大鹅。
嗯,嘴巴高高撅起,更像了。
那一圈泥土围成的黑胡子天光下更显高傲之态。
韩珍珍:“……”
她讪笑想要伸出手,试图抹掉这明晃晃记录下她不靠谱行为的“罪证”。
正从鼻腔呼呼喷气以宣泄自己不满的宋软顿时顾不上自己还在拿乔了,一嗓子嗷了出来:
“你干什么,手给我放车把上!技术技术不行,到是怪自信——咱俩都快摔成大狗二狗傍地走了,你还敢单手骑车!”
韩珍珍尴尬地龇牙一笑,刚抬起不到一公分的手再次抓紧了车把。
“你真有才华,骂人都这么有文化,高考对你来说一定是小菜一碟。”
宋软:“……”
她气愤地打了对方一巴掌。
对方不但不还手,还嬉皮笑脸涎皮赖脸臭不要脸地抱住她的手舔了一口,夸她打得真好。
这都不是一圈打进棉花里了,这得是一拳打进鼻涕里。
怪恶心的真的。
她一时都沉默了。
韩珍珍却以为自己的讨好行为初见成效,里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嘴巴一张就要再接再厉。
“软软姐,真的,到时期你去考试,一定能把那些题目斩于马下、马到成功!”
宋软脑袋上的独角突突突地跳。
闭嘴吧文盲,词都不会用,夸都不会夸。
怪不得当初祸韩爸给她连挖两个萝卜坑,这个蠢萝卜硬是连坑边都没摸到,与工作擦肩——不能叫擦肩——隔山而过。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凶狠,韩珍珍鹌鹑似地哆嗦一下,将剩下的马
屁憋了回去。
“哎呀,这不是那什么,太激动了吗。”
但村道上实在太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只有自行车轮碾过地面石子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听得韩珍珍本来就忐忑的心脏,也仿佛跟着一起“嘎吱嘎吱”地发出低音。
于是,在轮胎又一次碾过石子,两人再次被齐刷刷膈得一跳之后,韩珍珍自此试探着小声开口:
“哈哈,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我们也知道高考恢复这样天大的好消息,总得来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对、对吧?”
宋软鹅“赫”了一声。
“别、别生气嘛,你看我给你买的芝麻酥,多香哇——平常咱们都买不到呢。”
是的,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尤其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公社,芝麻酥可是要抢着才能买到的好东西。
他们这块芝麻种的不多,食品厂也不常做,偶尔出两锅送到供销社来,上面的热气儿还没散开就被公社上的人抢着买完了,哪儿轮得到他们这些住在农村大队的知青?
也就是今天高考恢复的消息把人们震懵了,或者四处打听验证真假、或者和七大姑八大姨奔走相告、伶俐一点的赶紧去书店抢书,这才叫她俩捡了这个便宜。
宋软冷冰冰地从油纸包里摸出一块芝麻酥,像咀嚼韩珍珍骨头似的,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听着从身后飘来的磨牙声,韩珍珍一缩脖子,再次试图转移话题:“哎呀,你别说,来公社这么多次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书店那么多人呢。”
这倒是实话。
别看怀旗公社说是个公社底下管着一溜大队,但实际上也就和个城乡结合部差不多,那个街角那个书店与其说是书店,不如说是一个公社的“必要形象”,所以随便找了个旮旯地按了个名头。
地方没耗子洞大,里面的书没有天天坐在门口晒太阳的秃头大爷多,那都不止是门可罗雀了,雀雀们都敢在那孵蛋了。
但是今天的情况可大不一样——宋软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虽然她书早不早就收集了几套,但闲着也是闲着,去书店又不要门票。
结果一走到书店门口,人都惊住了。
八平米的地方挤了差不多八十个人,活像是用一层保鲜膜压缩打包一床二十斤的棉被,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开。
往常那个优哉游哉在门口晒太阳的秃头大爷那是一点都优雅不起来了——鞋都被挤掉一只,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跟着人潮随波逐流,一边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小王八犊子,平常没见着你们这么爱看书,要考试了倒是急起来了,孩子死了你们来奶了,大鼻涕流嘴里你们知道甩了……嗷!!你们抢书就抢书,看准点啊,谁揪我头发了!我就剩这两根毛了!谁扯我不卖谁!”
然而没人理他。
气得那大爷仰天长嚎:“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啊!!!”
你别说,到底是书店的大爷呢,肚子里还有两句墨水。
宋软在战场外欣赏了好一会儿激战之景,眼见着投入战场的人越来越多,到底是没再上去加一份力。
高考恢复像一簇星火,点燃了几乎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尤其是知青们,心中的火焰几乎要把眼睛点红。
提到众人抢书,韩珍珍猛地向一拍脑袋——发现自己正在骑车拍不了脑袋,转而重重地拨了一下车头处的铃铛片。
“我们得快点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到大队去——也许其他人还不知道呢,得快点来公社抢书。”
知青点平日里打归打闹归闹,但这种会翻天覆地改变大家人生的消息,还是要快点通知到。
宋软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捅了一下韩珍珍的腰子。
“就你这小短腿得蹬到什么时候去?下来,我带你起飞。”
第172章
没有人为驴发声
宋软说飞就飞,脑袋上犄角一样大的冲天包也丝毫没妨碍她的发挥,如同一头屁股被鞭炮崩了的牛,“哞”地一声怒吼,然后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那创飞一切的架势,那轰隆隆的步伐,要是战国齐军火牛阵里要是有这样的战力,统一华夏的指不定是谁呢。
跑步,跑步,惊起刚赶完集哼哧哧往回赶的路人无数。
“什么玩意儿闪过去了?”
一个蹲下来系鞋带被扬了一脸土的小伙子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沙土。
身边同行但眼神不太好的大爷信誓旦旦:“野猪!”
“嗯???”
“野猪怎么会下山,还到道上来?”小伙子哪里肯信,“大爷,您别不是瞅我是知青,驴我呢。”
众所周知,男人,从十岁开始,就开启了“我知道”之路,二十岁小有所成,三十岁进阶至“你不懂”,四十岁自动解锁“万事通”“智多星”等称号,一旦被人反驳,那是梗着脖子涨红着脸都要维护自己放的屁的。
更何况是六十岁的老屁王。
大爷顿时就不乐意了:“嘿你个小娃娃,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要是想驴人,还用挑是不是知青?”
质疑激起了好面儿之心,大爷瞬间把原本还有些不太确定的犹疑抛之脑后,又是拍胸脯又是跺脚地保证:“就是野猪!”
“我有经验,就刚刚那影子那身段那狂奔姿势,十成十就是野猪!你别不信,现在的野猪狂得嘞,大白天的就敢往田里冲。‘头猪二熊三老虎’,你知不知道?”
被高考恢复震得头脑发懵的知青小伙没挣扎什么就信了。
不仅信了,而且或许是因为人生有盼头了,整个人都更慈和善良了——他头一次真情实感地开始为本地的村民担心
“野猪都蹿到大道上来了,不会伤害这边上的人吧?”
那大爷也是个热心的——或者说这年代这旮旯的人,就没有谁是不热心的——顿时也顾不上回家了,猛地一拍大腿:
“啊哟你倒是提醒我了,正好我大姐就嫁到这里头来了,啊呀妈呀这可了不得,她那一把老骨头比我还脆,打个喷嚏都能把腰闪了的老赖瓜,要是被野猪擦了碰了不得变成了烂西瓜!不行,我得去说一声。”
语言过于生动形象,小伙儿脑中情不自禁的就浮现出一个壮如黑塔的野猪一蹄子造烂一个老西瓜,那西瓜四分五裂,还诶呦诶呦叫着:“啊呀妈呀我的天哪,这野猪把我踩烂了啊……”
小伙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啪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是听到高考的消息激动疯了不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我和您一起吧。”
他一抹脸,说。
在宋软不知道的背后,她英姿飒爽骑车身影在邻村人口中变成了万恶飞天大野猪。
还引得他们成立了一支临时的‘打猪巡逻队’,可叫周边的野兔野鸡野狍子遭了殃。
宋软载着韩珍珍紧赶慢赶地冲到大队,却惊讶的发现大队已经是一片欢腾的海洋——甚至看上去沸腾有一会儿了。
她俩也是忘了,大队一年多前就已经装上了电话,像高考恢复这样的大消息,就算报纸一时送不到队里,但肯定会有城里镇上得了消息的亲朋好友打来电话通知的。
正想着呢,就听见杆上的大喇叭滋啦滋啦响了两下,大队长疲惫的声音从空中飘下:“李兵,李兵,到大队部来,有你的电话。”
在村头大树下搓麻绳的几个婶子抬起了头。
秋收后地里的农作物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但也不意味着现在就真的一点活儿都没有了——在农村这样靠天吃饭的环境里,即使是丰收,也很难给人长久的安全感。
要是明年气候不好呢?要是粮食吃完了呢?要是……总之,如果不是到了大雪封山寸步难行的情况,很少有人会愿意闲下来的。
男的上山打猎——打不到就捡点柴,女的留村搓麻绳编渔网——村头的大树就是她们的露天工作室兼情报集中处。
徐大牙的手往草尖处一捋,又从地上捡起一撮玉米皮,在袖子上揩两下加进去:“这一上午的,电话就没断过。”
刘大婶酸唧唧的:“我就说这些知青,心就不在咱这!瞧瞧,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一个个迫不及待就想飞。”
她挤眉啧嘴的,原本就高的颧骨更是崎岖嶙峋。
徐大牙一边把刚加了新草的草绳歘欻欻地搓实,一边眼皮子都不抬地说:
“那人家本来就是城里人,听说住的是楼房用的自来水,脑袋有包啊不想回去想留咱这?图咱这偏,图咱这穷,还是图这有你刘凤娟人在山底这颧骨提前二地里到山间的狗尾巴花?”
“我见你娘的鬼的徐大牙!”
刘大婶气急败坏,一脚就朝着徐大牙歪去:“你他娘的嘴舔驴屁股了这么臭!”
一边正鬼鬼祟祟朝着干草堆探头的好事震惊抬头:???
它正左甩右晃悠闲赶着苍蝇的尾巴搜一下紧紧地盖住了自己的屁屁。
不是,啊?
谁要舔驴屁股?没有人问它这个当事驴的意见吗?
它清清白白的一头好驴凭什么受此奇耻大辱?!
好事怒发冲冠,一双驴眼瞪着就扫了过去,蹄子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刨土:
来!让它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两脚兽对它有这样的不轨之心!
徐大牙的攻击力和她
的牙一样引人注目:“我要是舔驴屁股,那你就是吃了驴粪蛋。”
好事的蠢蠢欲动蹄子一下就停住了:
啊,不是,怎么这一堆都是变态啊。
它默默地收回了蹄子:这也太吓驴了,万一它冲过去踢他们,这群变态两脚兽抱着它的腿亲怎么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驴不利于危墙之下。
它能屈能伸地就要悄悄溜走。
突然就被一阵从大队部方向卷来的风刮起来了。
宋软刚随手根草硬融入村头情报中心呢,就听过于撕心裂肺以至于听不出是什么玩意儿叫的嘶鸣声:
“嗯!!嗯!!!嗯!!!!”
惊得她随手在地上抓了个武器就蹦了起来:“什么动静?狼下山了???”
正拌着嘴的几个婶子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齐齐地朝着声源处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
“啊,小宋……”徐大牙犹犹豫豫地开口,这个能一口气骂七个人不打顿的东北虎娘们儿第一次这样不确定,“那个跳舞的,我怎么看着有点像你家好事?”
其实不用她当旁白,宋软已经看见了。
怎么说呢,相当震撼的一个画面。
在已经收割过、一马平川的麦田里,在秋高气爽、碧空如洗的蓝天下,两个身影正翩翩起舞——如果其中一个不是驴的话,这本该是一个多么诗情画意的场景。
好事被人架着两只驴前腿,跟随着舞伴癫狂的步伐,踉踉跄跄地前进后退,从没尝试过两足行走的后蹄颤颤巍巍。
虽然隔得远远的,但宋软能清晰地看出自家好事的每一根驴毛都要竖起来了。
虽然看上去确实很可怜,但是……宋软实在没忍住,不道德地噗呲一声。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大树底下传来接二连三的噗呲声,仿佛多了一串漏气的气球。
韩珍珍忍着笑探头探:“另一个是谁啊?”
徐大牙有点迟疑:“我怎么看上去有点像永强那后生呢?”
刘大婶习惯性就要抬杠:“你可拉到吧……永强那孩子是知青里头难得稳重的……永强???!!!”
正说着,那边跳着舞的那对驴人转着圈就过来了,主人公的脸一转过来,赫然是知青点的负责人老大哥、向来以沉稳示人的刘永强!
他平日里的沉稳此时一点都看不见了,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喜悦之中:
“好事,好事!你知道吗,就跟你的名字一样,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的驴耳朵抖得像螺旋桨。
驴不知道!驴也不想知道!啊啊啊你这个变态人,快放手!!!
好事也看见了正呆若木鸡看着它的宋软,急得伸长了脖子引吭大叫:“昂!!昂!!昂!!!”
放饭的你在干什么!还不来赶紧救驴啊啊啊!!
活像个被侮辱了的良家妇驴。
还没等宋软行动,又是一阵风卷了过来。
李兵就跟那返祖的大猩猩一样,一边“欧欧欧”的大叫,一边举着手从大队部狂奔出来。
“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
见着打着圈跳舞的一人一驴,兴奋地加入了进去。
声音像是掠过稻田的风,激起了一片又一片波澜起伏的麦浪。
知青们仿若感知到春天来临的土拨鼠一样,一个个直立身子从洞中探出头来。
虽然已经听到过很多遍了,仍然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高考恢复了、高考真的恢复了,对吗?”
“对,恢复了,真的恢复了!!”
回答的人也是泪流满面。
一群人啊啊叫抱了上去,平日里的那些龃龉在此刻都仿佛如冰雪消融。
韩珍珍也跟着被感染,拉着宋软冲劲了欢呼着的人群中。
庆祝他们的人生有了新方向。
人与驴的悲欢并不相通,在一边欢腾之中,好事天塌了。
不是,没有人为驴发声吗?!
第173章
二合一
秋风裹挟着高考恢复的消息传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所过之处无不欢欣。
除了怀旗公社东风大队山脚屋子里的驴棚。
“昂!昂!!昂!!!”
震天的叫声从驴棚里传出,那叫一个寒蝉凄切。
放饭的,你说,你是怎么回事!
好事的蹄子在地上又蹬又踢,要是放个发电机在下面,能给全村蹬出一宿的电。
驴今天受到了如此大的屈辱,你双眼目睹,毫无行动!
不,你有行动!你加入了这群变态人一起欺辱!
不少饶恕!
好事的驴毛本来经众人又搓又揉的蹂//躏就已经炸开,在此时怒气buff加持下更甚,从耳尖到脊背,仿佛一朵加大号的蒲公英,每一根毛都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宋软试图PUA小驴:“大家这是喜欢你才这样的,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找村头的老黄牛?还不是因为咱们好事长得又威武又可爱,这不是欺负,是对你喜爱之情的沸腾。”
好事这两年天天被宋软PUA,多少也是有点抗体了,长脖子连着脑袋甩的像是螺旋桨只差原地起飞了,继续引吭大叫:
放你两脚兽的屁!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好骗的驴吗!
什么
喜爱在燃烧,呸,就是你们发癫作妖的咆哮!
好事急促地换了一口气,张着嘴又要大叫。
宋软眼疾手快地把一块冰糖塞了进去。
好事:……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它嘎巴嘎巴两口把糖吞了下去,意志坚定地继续张嘴。
宋软反手就是两块鸡蛋糕。
好事的嘴巴打了个顿,再次张开的时候就显得不是那么果决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宋软伸手就是两把水果糖。
好事两口咽下,吧嗒吧嗒嘴,一边斜着眼偷瞄宋软,一边夸张而缓慢地继续张嘴。
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放饭的,看见没有,我张嘴了。
宋软啪啪就是两大块蛋奶饼干,每块都有巴掌大。
好事满意了,吃饱喝足,它整个驴都温柔下来。
你以为的对。
他们就是喜欢我才这样的,不然他们怎么不找村头的老黄牛呢?还是因为本驴可爱。
这边人驴关系得以修复的驴棚岁月静好,那边村头的牛负重前行。
真。负重前行。
王雪抱着手坐在牛车上,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看看看看,还是她最聪明,那群目光短浅的智障们还在知青点盲目欢喜,她已经高瞻远瞩地想到要去城里抢书了——她还专门花了一块钱包了老王头的牛车,这样傻子们就算是反应过来了也得花个把小时跑到公社。
哈,他们拿什么和她争!
优势在我!!
王雪得意洋洋。
王雪趾高气昂。
王雪插着腰睥睨八方。
但她的嚣张只持续到抵达书店前——宋软她们回大队前也来这转了一圈,被人山人海震回去了,而现在鏖战的人更多。
但这并没有叫王雪退却——要论战斗力,不是她吹,整个东风大队,也就宋软那个怪力娘们能勉强压她一头,她个人的人生信条就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头一甩袖子一挽就加入了这个加量版的沙丁鱼罐头。
还别说,到底是在东风大队这个极品窝历练过,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雪一路没缝硬挤见缝插针,还真叫她挤到了最前头。
现在这个环境,书可不止是书,那是他们未来进步的天梯啊。
当即就有半天没蛄蛹到前面的人不满,隔着人群嚷嚷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挤什么挤?”
王雪哪是个好惹的,当场龇了回去:“你不来挤,你出去给咱让位呗,装模做样扮什么大尾巴狼。”
那人也没想到王雪一个年轻姑娘居然敢直接顶回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一个女人家,这么牙尖嘴利,还扯什么读书?”
“你嘴软牙歪,也没见着你成大学生,这不还是得和我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一起抢书?”
王雪嗷嗷地叫嚣;“自己不行看别人厉害,眼珠子都滴血了吧?我都不用看你试卷,你必然考不上!”
刚得知高考恢复的消息就被说这种话,简直比被人咒断子绝孙还狠。
那男人气得是真的眼珠子就要滴血了,咬着牙冲过来就想扇她。
可惜动作被汹涌的人潮吞噬,啊不,还前面的人贡献了一股反推的力量。
王雪借此机会,一个神龙摆尾窜到了柜台上,整个人就战场上先登的士兵一样,那叫一个得意,并顺手给多嘴男人翘了一个小拇指:“哈,就说你不行吧。”
然后一个猛子扎到书堆里疯狂翻找——像这种没用的酸鸡男人,才不值得浪费她宝贵的精力,书才是最重要的。
那如饿猪拱食恶狗扑肉的架势,叫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
但这毕竟只是个耗子洞大小的破烂书店,纵使王雪的战斗力再强,也没办从王八坑里摸出波士顿大龙虾。
——就她手上的那两本掉页破皮的老书,已经是她运气好能争能抢的产物了
眼见着实在找不到新的,而周边急了眼的人甚至想抢她的,王雪连忙把书塞进怀里,随手给一旁被挤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的看店老大爷塞了两张毛票,一路挤了出来。
只抢到两本本来就心烦,一回头看见衣着凌乱但两手空空的王浩,眉毛就竖起来了:“你一本都没抢到?”
王浩低着头嗫嚅道:“人、人太多了,我,我抢不到。再说姐你不是抢到了两本,要不然咱先回去了看着,剩下的之后再找?”
王雪看着他这个二百五的窝囊样就烦,一想到这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弟更是烦上加烦,伸手就是一巴掌:“回去回去,你就嘴巴一张,净说些蠢不愣登的话!”
“以后再找,现在消息刚铺开,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你都买不到,等以后消息传得更广知道的人更多了,你还能买到?做你的猪头大梦去吧!”
“真是个蠢货!”王雪是越说越生气,看着弟弟的一脸蠢样,反手又是一巴掌。
直抽的王浩像个原地打转的陀螺,呼啦的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蠢货不吱声了,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王雪缓了口气,吩咐道:“你,去废品收购站看一看,只要看到了,别管是不是再别人手里,抢过来!”
王浩:“啊?”
他心怀侥幸地小声又问了一遍:“我、我去吗?”
王雪忍无可忍:“是的!就是你!”
王浩被吼得缩脖子耷脑的,再不敢反驳,跟个老鼠崽似的一溜烟地跑走了。
看他那蠢头蠢脑的样,真不知道是不是在妈肚子里的时候羊水喝多了。
王雪在原地跺着脚骂骂咧咧了两句,从包里抽出一条花头巾,望脑袋上一盖,朝着一处僻静的地方去了。
鸡蛋不能装在同一个篮子里,她要去黑市找找!
也许是受高考恢复消息的影响,今天的黑市格外热闹,平日里入了街,只有零星几个人做贼似的抱着背篓或者藤筐张望,买家也遮头掩脸的,像是地下工作者在交换密报,但今天格外不同,不说游人如织,也是三五成群。
卖野鸡野兔的、水果米面的,竟颇有些过年赶“社会主义大集”的意思在里头了。
可惜,没什么人卖书。
王雪从街头问到街尾,别说复习资料了,纸片子都没见到一张。
也是,谁都不是傻子,这眼见着复习书的价格就要水涨船高,哪怕不高考只想卖书捞一笔的,也想着再等等价更高的时机。
王雪在街上走了两个来回一无所获,出了街口又累又气,刷地一下把头巾摘了下来,像鞭子似的对着空气一阵抽以泄愤。
“小妹儿,”从黑市街里窜出一个汉子,看上去二三十的岁数,长得也算高壮,只是眼睛滴溜溜地怎么看不像个老实人。
他一边鬼祟祟地往周边看,一边压低了声音:“你是要找高中课本是不?”
王雪把头巾收回手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你有?”
也就是这会儿是有求于人,王雪的语气神情缓和了不少。
平心而论,她不当爆竹炸粪坑的时候,样貌上也有几分清秀的——这遗传了她娘。她娘一个农村人能攀上宁远爹这个小军官,除了手段,外貌上当然也不算差。
毕竟男人嘛,嘴上说着看灵魂内在,眼珠子盯着脸和身材。
高壮汉子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有,但是都在我家,你要的话得跟着我一起去取。”
听起来没啥毛病,毕竟谁无缘无故揣着几本书在大街上跑呢?
“你有书,你自己不看?”王雪顺口问了一句。
“这是我爹之在废品收购站捡回来想给我看的,但我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与其叫书放在我手里糟蹋了,不如卖给你们这种本来就有学问的知青,你们用处大,我也能去吃顿好的。”
那汉子憨憨地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
“那也确实。”
王雪是个除她之外全员垃圾的性子,别人放低身段自谦,她顺脚就上去当脚踏踩着了:
“瞅你这样子确实不像能读书的,还是在我手里用处大。放心,只要书是好的,价格都好说。”
黄牙汉子原本正憨笑的脸扭曲了一瞬,眼神也有一晃而过的阴森,很快掩下:“那你跟我过来。”
王雪不做他想地跟了上去。
一路避着人走过狭窄的土墙巷子,灰扑扑低矮的檐,墙越走越简陋,路人越走越少,甚至到了后面都不用避着人了——因为压根就没有人。
一开始王雪还因为有书在前头吊着勉强忍耐,又走了一会儿后不耐烦了:“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怎么还没到?”
前头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到了。”
王雪横鼻子竖眉地掀开眼皮,颇为嫌弃看着柱子似杵在那的人:“那你拿去啊!还桩似的呆在哪儿干什么?”
“哈,干什么。”黄牙汉子猛地转过身,嗤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猛地扑了过来,“干//你啊。”
王雪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按倒在地上,后脑勺“咚”得一声撞到地面上,眼前一片金花闪烁。
黄牙汉子粗暴地扯向王雪的领口:“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小娘们,傲什么傲!国家都叫你们来咱这了,不老老实实的待着,还想跑!”
“跑,等老子在这办了你,看你一个破鞋还怎么跑!”
王雪正头晕眼花着,但只迷迷糊糊听见零星的两句,顿时反
骨就上来了,张嘴就要咬他手。
黄牙汉子眼疾手快的将手一抽,顺手就是一巴掌:“还敢还手!”
啪的一声巨响,王雪的脸像气球一样高高的肿起,仍不服输,蹬着腿要踹他。
却被黄牙汉子一膝盖压得动弹不得。
直压得她像一条被八十斤渔网牢牢困住的五斤小鱼,拼命挣扎转圈舞,一看战绩二百五。
王雪:……
“赫——呃——tui!!”
黄牙汉子劈头盖脸接了一脑门的唾沫,勃然大怒,伸手又要扇她。
王雪一缩脖子躲了过去,虽然脸肿着,但气势不弱,高声叫骂道:“老娘跑不跑关你卵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东西,你等我出去的!”
黄牙汉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出去?”
王雪没听明白,但后颈莫名一寒。
她咬着牙,拼命地挣扎。
但毕竟男女之间就存在着天生生理构造的差异,再加上刚才猝不及防失了先机,王雪一阵拼了命的弹蹬扭蹿撞地挣扎,也不过勉强抵抗。
两人在地上僵持着。
“姐!”
突然冲巷子口传来一声尖叫,惊得黄牙汉子猛地一抬头。
王雪趁此机会猛地一抬手,手肘重重地撞在男人的鼻梁上,就像撞开了水龙头开关,鼻血一下飙了出来。
大汉嚎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捂向鼻子。
王雪猛地向边上一滚,跌跌撞撞地爬起,却不跑,目光凶狠地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踉跄着冲大汉的后脑勺锤下。
大汉只来得及最后一瞪眼,整个人就像那被一棒子敲上岸的鱼一样,眼睛随着肚皮翻白而四脚朝天。
碰通一下,在土路上溅起了一片灰尘。
巷子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王雪重重的喘息声。
在一片死寂中,王浩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姐、姐?”
王浩都快吓死了。
他在废品站没找到课本,又怕空着俩爪子回去挨他姐的打,于是买了瓶汽水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借汽水浇愁顺便避避风头——结果刚进巷子就看见他姐被一个男的摁到在地上,两人斗得像一对纠缠的蛆,而他姐眼见着就要落于下风。
他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场就嗷了出来,似乎惊到了两人,然后就看见他姐像个寻到机会的豹子,抄起石头对着男人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他猝不及防就见证了一场战斗片。
现在战斗似乎平息了,但是那男的也不动弹了啊!
不会死了吧??!
那他这又在现场又是罪犯家属的,看上去被抓紧去蹲笆篱子就是公安顺手一铐的事啊!!!
王浩当场吓成王耗子,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地哼声道:“姐……”
像是一道铃声,惊醒了正处在混沌状态的王雪。
她愤恨地看着在顶地上瘫成一坨的男人,突然间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个爆冲起跳,对准那人的重点部位重重踏下。
“啊————”
别说只是昏迷了,就是已经躺进棺材里的千年僵尸,遭受这样的重击,怕不是也要揭棺而起。
眼见着那人抽搐着就要醒来,王雪猩红着眼,抄着砖头对着男人的脑袋又是哐当哐当。
仿佛在敲锣。
那男的还没醒,又晕过去了。
王雪赫赫冷笑:“狗娘养的老瘪三,狗眼放到你奶**上来了,还想叫我成破鞋?叫你破鞋!破鞋!”
她一边怒吼,一边抄着砖板对着他躯体分叉位置哐哐啷当,眼见着人快要被砸醒了,就抬手对着后脑勺再来一砖。
直锤得男人仿佛潮汕手殴打牛肉丸(黑猪肉版)。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血腥。
王浩双眼发直。
王浩战战兢兢。
王浩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出声把姐姐招来,顺手给他一板砖。
不开玩笑,就他姐现在这个架势,打他就跟打狗没什么区别。
他闭着眼缩脖子佝偻脑的,一直听到嘭嘭的砸肉声小下去了——他姐似乎没有力气了——也正常,他姐虽然勇武但毕竟不是武松,力气总会用完的——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姐,姐,要不咱先收手吧,他,他看上去快烂了。”
是真的快烂了。
可别死在他姐俩手里,他还年轻,可不想蹲笆篱子啊。
王雪恨恨地一口唾沫呸上去,心中还是气愤难解,眼珠子一转,落到了一边的弟弟上。
王浩不知为什么,后颈毛都是一激灵,脸上的笑容更加卑微,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姐、、、???”
王雪突然间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的主意似的,整个人的脸上那叫一个阴险与狠毒并存,偏偏对着王浩放柔了声音:“弟弟。”
王浩没明白,但膝盖下意识一软,整个人已经啪踏一下就跪了下去:“姐,姐,有事您吩咐。”
其实他在心里吱嗷一声嚎啕大哭:妈诶,你说有坏人让我听姐的话,没有说要是姐当坏人我该怎么办啊?
而且这个频率还不低。
王雪拎着尖角上还带着血迹的砖,指着地上那个呼吸微弱的男人说:“你去,上了他。”
“什么?!!”
王浩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整个人语无伦次地尖叫:“姐,姐,我可不敢沙、沙人啊,姐你咋突然就成亡命之徒了,姐你冷静哇。”
王雪被他叫得脑袋疼,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什么啊,谁叫你砂仁啊,我是叫你上了他。”
“哦哦哦,”听到不是砂仁,王浩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刚重新自觉地跪好听旨,又猛地跳了起来,“什么?!!”
王雪已经习惯她这个废物弟弟时不时地一惊一乍了,这会都没分神朝那边看一眼,整个人对着大汉(肿胀版)癫狂地桀桀道:
“刚才你不是嚣张吗,不是说想叫老娘成破鞋吗!哈,老娘先叫你成破鞋!”
她咆哮一声,双手一阵:“浩子,上!!!”
浩子都快被她吓成耗子了。
他紧紧地提住自己的裤子,像是被逼迫的贞洁烈夫紧紧地护住自己最后的防线,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一叠声地哀求:“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这样不好吧。”
王雪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去,袖子一挽冲他的裤子伸出魔爪:“有什么不好的,艹人者人恒艹之。”
王浩哭爹喊娘,整个人跑得连滚带爬的——可能是捍卫的决心激发的动力,王雪居然一时还抓不住。
王雪边跑边啐了一口:“呸,胆小如鼠的东西,要你办点事跟要你命似的,要不是你姐没长这玩意儿,还用的上你?”
这么一说,她还怪可惜的。
他娘的,要她是个男的该多好,想捅谁捅谁,看谁不顺眼捅谁。
又能爽又能羞辱对方。
王浩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第一万次想问孟婆,是不是投胎的时候他和他姐入错身了,实际上他才应该是女娃娃啊,就瞅他姐这彪的,怎么看也不该是个女娃啊。
王雪一抓抓不住二抓抓不住,本身气就不顺,现在更是恼上了,刚好看见了王浩落在地上的汽水瓶,在王浩惧怕得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中,狰狞一笑。
然后猛地夺了过来。
“姐、姐?”王浩哆哆嗦嗦。
您想要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抢的——实在不行我跪着给您送上去……
王雪掂了掂手中的瓶子,对着地上男人的屁股,阴狠一笑。
“嗷!!!!”
一道凄厉不成人声的惨叫声在小巷子里响起,分贝之高宛若一把尖锐的刀,直插云霄。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惊得一里外的路人一个哆嗦警惕起来:“敌袭!有敌袭!!”
第174章
听说他们二椅子就是喜……
高考恢复的消息仿佛是往深潭里扔了一块巨石,在一阵滔天巨浪后仿佛复归平静,但池潭里数以万计的蜉蝣们是如于幽暗处尚未平静地翻滚,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为明显的就是知青们不上工了——再准确一点,甚至连门都不怎么出了,一个个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磕死在知青点一步不挪半步不动的,力图要节省每一点时间以学习。
也得亏现在是秋收后村里确实没啥活儿,村民们也理解这群年轻人的心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但凡时间要早两个月——哪怕只一个月,知青们要是在秋收中撂挑子,那恐怕得造成是武装斗争。
说起撂挑子,当初考上村小学老师的几个,也有俩撂了桃子。
一个顾均,这个大家都能理解——京城来的知青后生,肯定是想鼓足劲回家去,一个老师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另一个,就比较让人意外了。
“你还有脸吃饭!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你是嫌钱咬手啊!你厉害,你别吃老娘的米!”
正是午饭的点,隔壁孙婆子家准时传来一道音色年迈但直插云霄的怒吼,震得宋软家的窗户纸都似乎在颤。
宋软已经能淡定到眼皮子都不抬的地步了。
她小声地接了一句:“你个死老婆子一天三工分,咱俩谁吃谁的米!”
——和隔壁的回话同时响起,一字不差。
脑海里的系统以一种古井无波的音调接:“你个不孝顺的东西,你还犟上嘴了!都嫁
人了,还一天天的想往外面跑,不守妇道。”
好事嘴里叼着两根草,从窗户外探出它的驴头,配音:“吼吼吼!!”
驴音落下的同时,隔壁传来嗷嗷的干架声。
正是是隔壁的孙婆子和她的冤家儿媳吴建国。
瞧瞧,一天三演,驴都不爱看了。
最主要孙婆子文化不高,骂的是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词儿,吴建国脾气不好,吵不得两句就要掀桌——流程几乎不带变的。
看多了就没没啥意思了。
不过说实话,这两人撂挑对于东风大队的其他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是个好事,上好的萝卜坑多出来两个!
对他们这些泥腿子来说,高考大学什么的太遥远了,还是让孩子先捞个旱涝保收的老师实在。
这事居然也就这么过去了,至于想当老师的几家在大队长那儿又干了一架,也没啥必要提。
毕竟在东方大队,哪天没人干架才稀奇呢——多少得颁个最佳**
高考日期定在十二月中,作为唯一一次冬季高考,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宋软从好事身上薅了两把毛缓解压力,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要学习!
她选的是文科,一共也就四门——语文、数学、政治以及合并为一门的历史地理,满分是四百分,相对来说还是容易一些。
是的,她也是现在才知道,第一届高考如果不是考相关专业,是不用考英语的。
嗯,俄语也不用。
这些都是加试。
真是太好了!她之前担心要是考俄语——毕竟这玩意儿她是一点都没接触过,从系统商场买了两节网课试图自学,怎么说呢,这课上的她想上吊。
现在绳子从脖子上解开了,仿佛灵魂得到了升华,宋软背历史的嘴都更有劲儿了。
叽叽呱呱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背了大概两个小时吧,门口传来了扑门的动静。
韩珍珍激动的声音顺着门缝飘来:“宋姐,宋姐!!”
背书累了的宋软不想动弹,扯着嗓子指挥着好事:“去,好事,开门去。”
好事骂骂咧咧地上前,咬住门口专门给它准备的绳索,脑袋瓜子用力一甩,门栓子应声落下。
韩珍珍就跟那见缝插针的老鼠一样,呲溜一下就窜了进来,随手给边上的好事有一个敷衍地夸夸:“啊我们好事真聪明。”
然后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发射进里屋。
“宋姐,宋姐!你知不知道,咱公社发生了一件大事!”
宋软正处于努力学习后的贤者时间,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炕上,见人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报。”
韩珍珍歘地一下蹿上炕,一把把宋软薅了起来。
“你别不信,这次是真的大事!!”
宋软像一滩液体的猫似的,软趴趴地任由自己被捞起,顺手给自己抛了一颗南瓜子。
嘿,完美接住~
韩珍珍非常不满宋软的态度,整个人严肃地申明:“是超级超级超级大的大事!”
她激动地都打哆嗦了,但是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即使是在宋软家,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知道啊,公社上有个男的,被人那啥了!”
“??”
“什么玩意儿?”宋软真的被震了一下,整个人利落地爬起,咔咔两下把南瓜子连皮吞下去,“细嗦。”
韩珍珍一双眼睛几乎在发光:“真的,”
“我路过村头大树下底下,听见大牙婶说的!她说她三姨的表姑的邻居就住在公社上,这两天公社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有一个男的,听说还是个壮汉,被人发现晕倒在一个小巷子里,听过说裤子都被扒了,最刺激的是,还有个汽水瓶子插那里面的!”
宋软:“???”
什么玩意儿?是她听错了吗?
光天化日,小巷壮汉,汽水瓶?!
她不可置信:“什么玩意儿?插哪儿的?”
真的,这个不能怪她见识少啊,就说是信息大爆炸、据说更为开放的的二十一世纪,她也没听说这种事啊。
这就是网上说的,老一辈人只是嘴上保守,实际行动中其实是很是开放吗?
宋软大为震撼。
韩珍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听说那男的被救到医院去醒来后,那叫一个嗷嗷哭啊。但是问他是谁干的又不说,非说是自己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的。”
宋软啧啧啧地摇头。
这个理由她前世上网的时候也看到过——所有玩大了的零都这么说!
韩珍珍手爪子比划得几乎快把自己扇地起飞了:“你也听着不太真对吧,我也不信!我摔了那么多跤,能以哪个姿势落地我不清楚?什么角度能一屁股坐瓶子里去?”
韩珍珍再次左右望望,压低了声音:“她们都说呢,这八成是那男的的相好干的,听说他们二椅子就是喜欢玩这些花活儿!”
公社医院。
酒瓶男呜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声嘶力竭地尖叫道:“他们诽谤我啊!他们诽谤我啊!!这是造谣!!造谣!!!”
“我要报公安!!报公安!!!”
第175章
什么,二椅子看上了公……
“快看快看,二椅子说他要报公安!”
“什么?二椅子要拥抱公安?”
“什么,二椅子要上了公安??”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公安也敢下手啊!”
胳膊上挂着绷带但仍身残志坚看热闹的老大爷痛心疾首,另一只胳膊咣咣地拍着自己大腿,“畜生啊,畜生啊!咱们公社的公安都是多好的小伙儿啊,能叫他这么糟蹋!!!”
边上的大妈也疯狂跳脚:“我呸,我闺女没着落呢,这种好事轮得到他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病房门口被吃瓜的猹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叽叽喳喳,呱呱呱呱,一声比一声大。
呱得原本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泪、装聋作哑的二椅子都装不下去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勃然大怒:“你们这个长舌老娘们老爷们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谁要上公安,谁要上公安?我是说报公安,抱!!”
猹们一静。
就在二椅子以为是自己的怒火奏效,准备再接再厉吼两声,最好吼得这群傻逼再不敢瞎说八道——猹们更大的声音如同海啸的浪潮一样拍了过来。
“诶诶诶你看见了吗?我怎么瞅着他裆那儿有个包呢?”
“对吧对吧,我也看见好像是有的……二椅子,还能有那玩意儿?”
一个大妈惊讶地吧唧着嘴。
边
上的老大爷见多识广,摇着脑袋点评:“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二椅子,又不是天阉,怎么会没有那玩意儿?”
“喔唷,那他既然有,为什么要当二椅子啊?”
“那谁知道呢,也许是喜欢?”
“咦惹,什么人啊这是,自己不学好,还祸祸别人!把别的小伙子带坏了可怎么得了!”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围观群众大声哔哔。
哔得病床上的二椅子青筋直跳,屁股一撅从病床上扭起来就要打人:“就你们长了嘴,叫你们胡说八道!”
围观群众欧吼一声,意思意思地退了小半步。
继续指指点点:
“快看快看!二椅子站起来了!”
“二椅子走路了!!”
“哇,你看见没有,他屁股一撅一撅的!”
“啧啧啧,不愧是二椅子,比我隔壁刚嫁来的新媳妇还妖调!”
正怒发冲冠的二椅子顿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活像是被熊孩子活成一团的颜料盘。
他茫然无措。
他悲愤欲绝。
“你们这么这样啊!!”
一个中年壮汉,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哪儿还有半分在巷子里强迫王雪的气势?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端着药盘的护士从楼梯上下来,看着病房门口乌泱泱的一群,眉头高高扬起,“围在这干嘛呢?这是医院,不是你们赶场的地方!都散开,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一转头看到病房里跌坐在地上的人,眉毛更是厌烦地皱起:“又是你,怎么就你这么多事?说了这几天不要下床,才缝的针到时候又崩开了!”
门口的猹们呜哇一声,更加兴奋了。
“缝针?在哪里缝针??”
“啊,那他以后是不是不能拉屎了?”
“二椅子成屎塞子了!”
二椅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赤红着眼就要和这群冷血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拼命。
然后被护士一把揪了回去:“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躺床上躺床上,怎么就是不听呢!!”
“还有你们!”这年头的护士可不像后世哪个病人都能来踩一脚,现在的他们可是医院里说一不二的神,“都赶紧走,少在这里妨碍我们工作!”
不爽的神平等地吼每一个人。
猹们低眉顺眼,诺诺地就要散开,只是兴奋低语的声音不止。
“我就说二椅子不行吧,被一个姑娘一巴掌薅住了,啧啧啧。”
“那可不,我媳妇儿壮得像个野猪王,一巴掌都扇不死我!”
说话的人叉腰瞪眼的,看上去还怪骄傲。
边上的人捅了捅他的胳膊肘:“你说的野猪王……是不是就是边上瞪你的那个女的?”
“哈哈哈怎么可……嗷,媳妇!我开玩笑呢媳妇!轻点,耳朵要掉了嗷嗷嗷!”
“别呀!别散啊!”
一个脚上打着石膏的老大爷拄着拐一跳一跳的蹦跶过来,哀嚎道,“我才刚来,啥都没听到呢!”
护士瞪着凶铃一样的眼睛就刺了过来:“断了腿了都阻止不了你看热闹了是吧李大爷,说了多少次了你现在要卧床休息!卧床!一把年纪还在这蹦跶,你还以为你是小年轻吗!”
那大爷还颇有些不服气,不敢正面反抗,嘴皮子不动地小声哔哔:“谁年纪大了,我才六十五,扫盲班怎么说的——正当壮年!”
他贼眉鼠眼地抬眼瞄了一眼护士,更更小声地哔哔:“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凶。”
护士耳朵动了一下,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一口气。
上班之前,谁不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她冷笑一声,插着腰气不喘地咆哮:“李大爷,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回你自己的病房!!”
她眼睛跟刀一样在周边刮了一圈:“还不走?”
众人就跟那被轰赶的小鸡崽似的,叽叽喳喳地散开了。
像蒲公英一样,把他们新得到的消息加工加工,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据说二椅子祖上是从山省来的,家里受山省传统影响深厚,听说自家的根成了众人皆知的二椅子——最主要是被压的二椅子,桌都不让他上了。
去女人那桌!
女人们也嫌弃啊,她们是女的,又不是收垃圾的,和这玩意儿一桌,多丢人哪。
经常在没开饭前偷摸指着人教育孩子:“看见了吗,你可不能学这个嫲嫲,不学好!你以后要正正经经娶媳妇儿的。”
至于这是不是对二椅子心灵又一次摧残,没人在意。
依照这些封建老古板的想法——他都是二椅子了,他还好意思在意?!
总得来说,这事给人们带来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埋首在书本中复习得天昏地暗的高考准备生们也会在在吃饭时拿这件事打打岔——也算是放松了。
随着天气的越来越冷,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高考,来临了。
第176章
人在吼,人在叫,老师……
黑省这边向来下雪早,像今年这样到这会儿才开始下麻麻雪的简直都可以说是破天荒了,村里的人都说这是好兆头。
——嗯,其实要较真起来是不能这么说的,但大喜的日子,也没有人一字一句地抠那个字眼。
宋软、韩珍珍以及隔壁的宁远天不亮就起来了——被大队长叫起来的。
这年头的人,尤其是老一辈干啥都讲究宜早不宜晚,比如那句赫赫有名的“吃shi都赶不上热乎的”——宋软当时还在炕上呼呼大睡呢,就听见门被炸雷轰了似的一阵狂响,然后就是大队长比驴还大的嗓门:
“小宁啊,小宁啊,起床,起床!今天你考试啊!”
吓得宋软差点一骨碌滚地上,迷迷糊糊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大队长有这个实力,何必每天组织大家搞生产的时候用喇叭?多浪费喇叭啊!
就这么两秒没应声,大队长就仿佛跟亲眼看见了宋软因为没赶上考场只能坐在门口嗷嗷哭的那副凄惨画面一样,整个人都红温了。
一脚踹开隔壁侄儿宁远的后门,然后扒拉着两院中间的墙就要往宋软家翻,一边翻一边声若雷霆响若洪钟:“宋软!宋软!你起了没有啊!”
宋软走出门,就看见蒙蒙亮的天光下,一坨黑色还会发声的玩意儿扒在墙上一边响一边动,好悬差点没给吓死。
“大队长……您真是,老当益壮。”
见着人出来了,激动的黑木墩这才停止了他的变异狂化之路,重新稳重地从墙上慢慢下来:“赶紧的,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间了?我牛车都套好了!”
系统迷迷瞪瞪地开机:
【五点三十五】
宋软:……
一行人被大队长轰小鸡崽似的赶上牛车,到车前了才发现上头还有两个人——王雪和王浩。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认真扒拉起来,这俩也算是大队长的侄儿女,虽然平时处的不是很愉快,但是这可是高考呢,什么都得退一步。
华国人对读书的重视简直是刻在基因里面的。
看见宋软,王雪很小声很小声地哼了一声,眼睛悄咪咪地那么一撇,然后飞快地转开——落到了宁远身上,又是一哼,声音更大了些。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自己臊鼻子耷眼地扭了一阵,然后悄悄踹了自己弟弟一脚,安分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的王浩:……
算了,好歹今天只挨了一下QAQ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到村头,老牛“哞”了一声。
紧跟着树下也响起一声长长的“哞”。
大队长笑着拍了拍老伙计的脖子:“你这个老牛,还会打招呼呢。”
对面的老王头顺嘴就接:“这不是难得同时拉车吗,可不得稀罕稀罕?”
是
的,这年头的人都穷,农村更是,十来里的路大家都宁愿自己走,平时一辆牛车都坐不满。
也就今儿是高考,大队琢磨着不能耽误这些娃娃们,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配合着考生们的时间专门设了这两班牛车,也算是头一号的赶考车了。
两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前行在被踩实了的山路上了,车上是一双双发亮眸子,亮得几乎要划破昏暗的天光,但却是一片的安静,只能听见木轮转动时的嘎吱声。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牛车来到了公社上的高中门口,考点就设在这里。
第一堂考的数学,三页的卷子,题量不算多,宋软拿着试卷粗粗地扫了一眼,感觉看上去都还挺眼熟的,没有太怪的题,心下都安定了不少。
感谢前世的题海战术。
感谢她穿越的时候才高考完不久,哪怕到现在也才过了两年,加上她平日里有意识地复习,现在大部分知识都还热乎着。
——这会儿的宋软倒是忘记了她刚穿时的崩溃了,只能说,人都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考场上一片沙沙的写字声。
也有不少人在痛苦的发呆——毕竟数学这个东西,你不会是真的不会,除了“解”那真的就是什么都写不了,不过这会儿考场关管得没有后世严,也有人瞄着监考老师探头探脑。
正当大家正各显神通地努力把试卷填满的时候,突然从教室前头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东北这嘎达冬天冷,教室因为要装得学生多,空间大了不聚气,一般都要额外装炉子烧火取暖。
但是这会儿穷,也没多余的钱请人专门搭,一般就是老师顺手垒的。
手巧的老师搭出来的方方正正像炉子,不那么巧的歪歪斜斜像坟包——他们这个考场就是后者。
结果刚才有个火星子从坟包缝隙崩了出来,正好落在边上女同学的衣角上,那女同学正写得认真呢,结果一低头,突然衣角就冒烟了。
吓得她嗷得一声就跳了起来,结果撞到了边上同学的桌子,冒烟的衣角把人家怼了个正着,那位同学吓得往后一躲,又撞翻了一个桌子。
那桌子不知道是不是天天被调皮的学生折腾的本来就命不久矣,这会儿到了死劫点了,嘎吉一下四分五裂。
一条起飞的桌子腿撞到了炉子,原本就颤颤巍巍的坟包轰得一声就这样塌了。
煤渣子木块子滚了出来,猛然接触到了大量的空气,在地上熊熊燃烧。
一时之间,屋里尖叫声跳脚桌椅移动声声声不断,那叫一个热闹。
监考老师提着桶水冲过来,对着火苗就是一浇。
哗啦一声,大量的水蒸气夹杂着青烟拔地而起,煤味木味像是**一样,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会儿又多了连绵不断的咳嗽声。
火炉边上的一个小伙子最倒霉,试卷被火漂了一块去了,正嗷嗷叫着哭。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片混乱之中,就有那胆大的考生率先开始“咨询借鉴”。不少人一看觉得自己不干就吃亏了,也加入了其中。
前抄后,左抄右,有个狗胆包天的下座位抄,更有甚者从嘎吱窝里摸出个小纸条——也不知道数学有什么好打小抄的——总之教室里那叫一个工业大摸底,相互大搜查。
宋软这个从后世考官监控双管齐下、脑袋左右动两下都恨不得被拉出去枪毙的娃儿哪儿见过这个场面,当场就呆住了。
——她呆住了,有些人可没呆住。
刚才她那副行云流水奋笔疾书的样子可落入不少人眼中,怎么说呢,那架势一看就是会做的。
嘿嘿!
就有那浑水摸鱼的把狗爪子搭到她卷子上了,然后猛地一抽。
宋软猛地回过神来护住卷子,对着来人咵嚓就是一脚。
反了天了瞎眼东西敢把主意打你奶奶身上!
看老娘猛兔蹬鸡!
第177章
笨蛋抄笨蛋,大家一起……
“嗷!!”
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黑影扑腾着向前面倒去,咕噜咕噜得像个黑皮球,撞翻了边上一个被当前乱象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的倒霉蛋身上。
又是叽哩哇啦的一片惨叫。
第一场考试就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之中落下了帷幕。
宋软从考场中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来神——真是她见识少了,原来高考也能这么有节目啊?
她惊叹着。
有两个紧跟着她出来的考生——看上去是一对好朋友,似乎是憋久了,才踏出门就忍不住嘀嘀咕咕。
“咱可真是运气好,那个炉子那么巧就炸了,监考老师净看火去了,压根顾不上我们。”说话那人眉飞色舞,“好兄弟,多亏了你,等考完了,我请你下馆子!”
边上的另一人似是头一次干这事,低着的脑袋上每一根头发都昭示着心虚,听同伴就这样大咧咧,更是一个激灵:“小声点,你是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吧?”
眉飞色舞男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可眉宇间的激动依旧肉眼可见。
“要知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数学了,之前只会做一个,结果现在只有一个没写,哈哈哈哈。”
老实男有些疑惑:“还有一个没写?”
“嗯啊,就最后一个啊。”飞眉男见同伴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最后一个题难,咱没写就没写,能考上。”
老实男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骨碌圆:“不啊,我把答案都写上了啊。”
眉飞色舞男飞不起起来了:“??”
他心头闪过一次不妙,声音有些颤抖:“什、什么都写上、我数了两遍,差一个哇。”
宋软耳朵竖得尖尖的,十分自然地蹲下来系鞋带。
老实男也意识到情况的不对,语速飞快地解释:“我看你第一题写了,就从第二题给你传的啊。”
“????”
“从第二题开始的??”飞眉男的惨叫动地惊天,不过他也不是个完全的傻子,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张扬,艰难地压低了声音:“我以为是从第一题开始的,把自己的划了,从头抄的你的!”
老实男也傻了:“不是,你自己没发觉答案不对吗?”
“我要是知道答案对不对,我还问你做什么?”
“……”
两人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眉飞男嗷得一声就哭了,再不见刚刚的眉飞色舞。
宋软心满意足地把已经拆开了三遍的鞋带系好:精彩,真精彩,还有番外节目!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宋软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
宋软啧啧啧啧。
别说,吧唧两下嘴,还把自己吧唧饿了。
宋软琢磨着去国营饭店吃点什么,最好是烫烫的汤汤水水,在这样的天气里吸溜一口,想想就觉得舒服。
吃饱喝足,下午那场语文才好考不是。
正琢磨着呢,突然眼前一暗。
宋软有点懵逼地抬起头,一对穿着灰扑扑棉袄的男女拦住了她的去路,两人挑鼻子瞪眼地排排站,看上去有点像动画片里对着小羊们放狠话的红太狼和灰太狼。
宋软:?干啥啊这是?
她也不认识这里俩啊。
红太狼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就是她打的我!”
她冲着宋软嚷嚷:“你写都写好了,叫我看两眼又不会少两块肉,至于这样吗?小气扒拉的!”
不是,姐,你作弊的你还这么狂?
宋软也是头一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边上的灰太狼跟着恶狠狠地看过来,目光落到宋软的脸上,一亮,故作深沉地咳了一声:
“这位女同志,我看你像是知青,天南海北的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该互帮互助嘛!你就叫她看一眼,也不碍着你的什么事,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是你爹的大头!
突然间,灰太狼就像屁股上装了一个发射器一样,蹭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红太狼嗷得一嗓子尖叫道:“你太过分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干什么打人啊?!”
宋软:???
她有些迷茫地低头看着自己刚抬起、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脚——她现在都练成气功、会隔山打牛了?
还是系统给她开挂了?
怼精系统:
【不是我】
正合计着,一道耳熟的叫骂声紧跟着响了起来:“不要脸的东西,抄别人的卷子你们还有理了!”
王雪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数学好他娘的难,她空了好几个不会做,本来想着偷偷瞄两眼边上人的,结果眼珠子悄咪地一骨碌——玛德一群抓耳挠腮的傻子。
也是见了鬼了倒了霉,老天不开眼,把她分到了菜鸡堆里,想抄都没个对象!
玛德一群煞笔,连个数学题都不会做!
第一场就考成这个德性,她还能上大学吗?
王雪窝了一肚子火,结果刚出来就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
——她都没抄到,别人凭什么抄?
她还在雨里面哗啦啦地淋着呢,别人凭什么偷伞躲雨!休想!!
而且大学多难考哇,就那么几个名额,她考得又不是那么好,万一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就因为抄的这几分,把她顶下去了怎么办!
没抄到的王雪现在就是最大的维护考试公平的判官。
当场就是一个跳跃飞踢,一脚把灰太狼踹了个大马趴。
王雪激动之下的嗓音又尖又利,加上还提到了叫人敏感的“抄”字,顿时叫周边人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
到底不是个光彩的事,两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灰溜溜地跑了。
王雪扭过脸来对着宋软就是嗷嗷地教训:“你立场坚定点,不许给她抄!听见没有?”
要是宋软和她弟一样的菜鸡,他们爱抄不抄她才懒得管,最好笨蛋抄笨蛋俩人一起完蛋、给她带走两个竞争对手大瓣蒜。
但她听她当大队长的叔说过,宋软这癫娘们成绩挺好——这就不行!
她没沾上的便宜,别的贱人凭什么就能这么幸运!
自己的菜鸡固然可恨,别人的飞升更叫她双眼滴血。
王雪眼睛都绿了。
她嫉妒地盯着宋软的脑子,好想偷偷地把宋软的天灵盖拧开,蒯一勺脑浆放到她自己的脑袋啊。
但是她打不这个悍娘们。
要是叫宋软知道她的想法,怕不是会先一步把她的天灵盖拧开。
王雪痛苦万分地移开了视线。
占不上便宜只能看着别人越来越好的感觉真是太揪心了。
嫉妒。
想挠人。
王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肝疼,加上本来就不喜欢宋软,这会儿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恨恨地翻了一个几乎到后脑勺的大白眼,头一甩,走了。
宋软:……
她倒是没在意王雪的态度——毕竟她俩关系向来不咋地,只是有些惊奇:
难以想象,这样正义的话,居然是从王雪嘴巴里说出来的,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再次回到考场的时候,宋软才发现刚才拦她的红太狼原来是她的左桌,见她来了白眼一翻,歪着脖子转过去。
不过试卷一发,又鬼鬼祟祟地转了回来,眼睛暗戳戳地往她试卷上面瞄。
那宋软能让她抄到?
她甚至嫌自己的胳膊细了挡得不严实,歘一下把自己的袖套摘了下来,挡的那叫一个一字不漏。
气得红太狼的鼻子都快歪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场考试时的动静实在是闹得太大,学校吸取了教训,增加了下面几场考试的监考人员,尤其是他们这个考场,嘿,六个!
豹子精派去看守唐僧的妖兵都没这么多。
但多也有多的好处,下面几场那叫一个风平浪静。
总体来说,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大队长带着老王头来接他们,笑眯眯地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小把米花。
考完试大家也轻松了,一边抛着丢进嘴里嚼,一边说笑着爬上板车。
板车载着这群年轻人行驶在泥路上,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知道谁开的头,大家一起唱了我们走在大路上。
歌声清亮,绕着山腰传向远方。
第178章
拜神树
高考一结束,憋的狠了的老天便扑簌扑簌地下起了大雪。像是羽绒服厂里装鹅绒的麻袋被人扔到天上后猛地划开,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因为之前老不下雪而焦虑、又不敢说怕影响考生心情的老人们这会儿也长舒了一口气,念叨着“瑞雪兆丰年”,脸上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来,像是盛放的菊花。
雪猛猛地一连下了七八天,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没过人膝盖的地步了。
天上一片云都没有,地上的雪白灿灿地反着天光,乍亮乍亮的。
江上的每一滴水、山上的每一根树枝都被冻实了,学校也放了寒假——他们黑省的寒假放的比别的地方早些。
没有必要的上班任务,宋软就更不乐意出门了。一连七天,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不过总有人不惧严寒。
“冷冷冷冷冷冷冷……”
韩珍珍头上带着大耳朵帽子,像个老太太一样缩着脖子佝着腰,一边哆哆嗦嗦地搓着手,一边牙齿打着颤地撺了进来。
“好事你好啊你好啊。”
她熟练地和前来开门的小驴打了个招呼。
被从温暖房间里踹出来开门的好事气呼呼地打了个响鼻,把嘴上叼真的开门绳重重一甩。
好什么好好好好,你试试大冷天的被丢出来开门,我看你还好不好。
雪刚停就往外面跑,你比驴还抗冻。
韩珍珍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蛋奶饼干,塞进了好事的嘴里。
好事:!
它黑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长脖子一伸就是一个标准的鞠躬:欢迎您,亲爱的贵客里面请!
韩珍珍熟门熟路地窜进房里,熟门熟路地往炕上一窜,感受着从身下传来的热量,打着寒颤长长地“哈”了一声:“舒服!”
宋软推去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韩珍珍缓了一会儿,终于从冻狗的状态挣脱出来,两腿一蹬又是一条好汉:“走哇,听说今天公社的大礼堂放电影,咱去看看呗——大家都走了。”
宋软盯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沉默了一会儿,感叹发自灵魂:“你是真的不记冷啊?”
韩珍珍嘿嘿嘿:“真的太无聊了嘛!”
她被北风吹成一条缝的眼睛难得闪着精明的光:“叫你家好事垃雪爬犁拖咱俩去!咱俩围巾帽子手炉都带上,肯定不会冷的。”
在一边嘎巴嘎巴嚼着冻饼干的好事:???
它噗得一声把嘴里的饼干呸了出来。
坏蛋快滚!
它就说这个贼眉鼠眼的两脚兽不是个好东西!
呸呸呸。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还帽子炉子都带上——你清高,合着拉爬犁的不是你。
不对,就是什么都不穿两个光秃秃的人,它也不想拉啊!
你们以为自己很轻吗?!
好事出奇的愤怒。
眼见着宋软沉吟着似乎马上就要答应,它更急了,昂着脑袋吭吭地走过来,嘴皮子扑腾着,看上去被逼得都快说人话了。
嗷嗷嗷,你别听这个女两脚兽的谗言啊!
“看什么电影看看看,快跟我走。”
一道鬼鬼祟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吓得正偷偷摸摸靠近炕边、着想“不经意”给韩珍珍一蹄子的好事毛都炸了起来。
大队长带着狗皮帽子挎着篮子,跟特务接头似的溜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尾巴,从宁远到王雪,一个不落。
宋软:怎么了这是,风停了雪停了,大家集体出去踏冬啊?
这是什么爱好?
大队长见她们没动,催促道:“收拾收拾,快点跟我……”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声音都压低了:“去后山的老槐树那。”
他这么一说,宋软就反应过来了。
东风大队后山的坡上有一棵“神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硬是比旁的树大了两三倍,从山脚望去,突兀的就是绿色台球桌上单独撑着的一把伞,不过对村里人来说,越突兀越能证明神树不一般嘛。
虽然大喇叭里经常喊着“破四旧”、不准搞封建迷信,但还是经常有人偷摸地去祭神树。
比如大队长,之前知青点真神们三天一小闹、四天一大吵、五天又鸡飞狗跳的时候就经常去祭神树,虽然看上去没有太大的用,但心里好受不少。
不过毕竟是上头严令禁止的,大家基本上都是半夜偷偷去,大队长现在咋这么狂野,大白天的就敢去了?
似乎是看出了宋软的想法,又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被问过几遍,他熟练地解释:
“大晚上的神树看不清你的脸,万一佑到别人头上去了怎么办?快点,趁大家都去看电影了诶咱赶紧去,最好当第一个,让神树印象最深!”
宋软:你别说,听上去还怪有道理的。
“等一下,”她举手真诚发问,“要说白天看的清楚神树能记住,那咱把咱户籍抄了烧过去,神树不是记得更清楚?”
她想了想,补充道:“就算忘记
了还能拿小纸条看一看不是。”
周围一片安静。
安静得有点尴尬。
啊这,该不会大队长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守旧信徒类的,听不得神树的玩笑?
宋软苍蝇搓搓爪,刚想着要不解释两句圆一下场子,肩膀就被猛地一拍。
大队长双眼放光:“小宋呢,要不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脑袋灵光呢!不过烧给神树,我得回去拿点红纸好点。”
哦,这是与时俱进类的。
好事支棱着耳朵在一边偷偷听,虽然没太听懂,但隐约感觉出似乎不需要它垃爬犁了,若无其事地走到刚刚吐掉的饼干前面,嘴皮子一张继续舔。
一群人带着写着名字户籍的红纸,鬼鬼祟祟地从小路上了山。
大队长蹲在神树前,从篮子里掏出冻梨冻柿子和水煮的咸肉,又摸出一把纸钱和线香,咵嚓一下划燃了,插在树根出。
细细的青烟在空中腾升又散去,纸钱燃尽后的灰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被风一吹,打着卷在空中飞舞。
大家在大队长的指挥下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借着线香的火点燃写着自己名儿的红纸,又是一阵风来,地上的雪花被卷起,带着她们的愿望,在空中滚了几滚。
祭拜之后又是漫长的等结果的时间。
等的大家心都焦了,后山那棵大槐树都成了热门打卡点了——村里、知青点都有不少人报了高考呢。
虽然对了答案觉得自己八成是考不上,但万一呢,万一神树发威叫他们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
反正大雪封了路没啥外人进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相互装瞎。
就是可怜了那棵老槐树,据说熏得树枝都发灰了。
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地寄到了。
第179章
规则制定出来就是给统……
宋软也是考完了才知道,第一届高考原来是不出分的。
不过她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分数,无他,上面有人,啊不,有统。
这个时候还没联网,改高考卷的地方属于国家机密,本来按照规则来说系统也没有权限切那块地的实时转播——怼精系统一再强调,它可是正规部门正规统,可不敢无法无天。
不过没有什么能难到我们的奇迹统统。
怼精系统下一秒喊出来的口号就是:规则制定出来就是给统钻漏子的!
它们系统部门规定,系统最多只把意识投影成宿主身边的飞蛾蚂蚁之类的看看世界透个风,但聪明的怼精系统还是找到了空子。
它把自己的意识体投影成宋软身边的一只蚊子,然后硬是凭借着在自己坚韧不拔的毅力,一路扇着自己的那不到两厘米的翅膀,硬生生飞到了黑省教育局。
也就是知道这是自家系统的投影,最重要的是一点生理组织都没有的那种,要不然遇见一只在零下十几度的温度能昼夜不通过飞上百公里的距离的金刚霸王蚊,宋软高低得大义灭亲、觉都不睡也得打死它。
她都不敢想,要是这样的六边形战士蚊流入自然界繁衍壮大,该是一件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系统能扑腾着小翅膀飞了一个多星期,终于给她带回了消息:
她考了389,作文和政治多扣了一点,最终以一分之差错失省状元之位。
不过宋软还是挺满意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天才,也有很多真正热爱知识的青年,即使是下了乡也没有放弃学习,甚至把看书当做艰难生活中唯一的慰藉,相比之下,好逸恶劳的她只是占了个站在后世巨人肩膀上的便宜。
而且省榜眼耶,从天南走到地北,谁还能说这个成绩差了?
最重要的是,就她考出的这个成绩,她以前看小说里讲得那些被顶替成绩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
这得是有多不长眼多脑残,才能叫自家大学都没考上的蠢瓜蛋子顶省第二的成绩?
——原谅她说话刻薄了点,但是她私以为对这些自己不好好学习还想抢别人人生的人没必要温声细语。
叫她说这种人就该拿炮轰了,活着糟蹋空气死了糟蹋土地的腌臜东西。
既然想到了这一波,宋软连夜用不同笔迹写了二三十封建议信,建议把邮政局录取通知书给考生的时候要核对户口本,其他人不能代领,以防那些浑水摸鱼的小人。
别以为那些冒名顶替者的操作有多精妙权势有多大,很多人就是打了个信息差,提前把别人的通知书拿走,就这样冒名顶替了。
这操作听上去过于简陋而叫人难以置信,但在这个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的年代,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毕竟现在的准考证上连个照片都没有,张三睁着眼睛说自己是李四也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现在的流动人口极少,从大队去公社都要批条子,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市,天南海北全然陌生的城市,谁知道你是李逵还是李鬼?
宋软本着来都来了雨露均沾的态度,从政府到报社都悄抹地投了一圈,也不知道哪一封起作用了,不久后县里便下达了相关的规定要求。
这年头虽然贫瘠,但确实存在着不少愿意为国家发展奉献一切的热心人——不管是官员、知识分子还是普通大众。
今日功德加一。
了却了一桩事,又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宋软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其实之前也挺放松的,毕竟她确实觉得自己答得挺好的,但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担心的,现在好啦,心里最后一点包袱都没有了。
至于钻空子的怼精系统又被主系统抓去关小黑屋连带着被通报批评的操作,已经是熟悉地让人波澜不惊了。
怼精系统熟练地被狂怒的管理员拷走,还不忘叮嘱宋软:
“我开启了智能托管模式,你想在系统商城里买什么直接买就成不耽误,我明天就回来了。别担心,我有编,它们开不了我。”
被跳脸开大的管理员:啊啊啊啊!!!
它狂怒地怼精系统戴上了N95口罩:“闭嘴闭嘴!!”
怼精系统:“呵。”
无能狂怒的小辣鸡,戴个口罩算什么,有本事给它嘴里塞块布堵上哇,看它不投诉它侵犯统身权!
宋软挥挥手绢:“好,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烤地瓜吃。”
管理员:不是,你的系统被抓去关小黑屋了,你作为宿主不觉得丢人吗?
你怎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啊啊啊这一对宿主系统都不是好东西,怪道能绑定在一起呢!!!
整个人一放松下来,宋软就开始了自己彻彻底底的悠闲摆烂生活。
没办法,这年头东北的冬天总得来说还是挺无聊的,诚然有打雪仗,打冰溜等诸多娱乐项目,但这些大多和雪有关,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就是个雪貂精也架不住这么玩儿啊。
还是暖呼呼烧着的炕和火墙最舒服了。
不过宋软是个从来不亏待自己的懒宝,即使是在这样无聊的环境中,她依然找到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享受之路。
“小宋姐姐,小宋姐姐,馍馍和土豆烤好了。”
大队长家的大孙子虎头咽着口水,端来一盘烤的焦香的七十年代东北下午茶点。
馍馍的表皮烤出了脆脆的锅巴壳,上面堆着拌了辣椒酱肉沫的咸菜丝,土豆已经被贴心地剥开分成小块,黄黄的肉上沾着辣椒粉,热气和香气一起在屋里腾升。
虎头还十分有眼力劲地在上面扎了几根牙签。
宋软掂起一块塞进嘴里,被烫的斯哈斯哈但分外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辛苦虎头了,你也吃一个。”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给她打扇、烧火、捶腿按肩的小萝卜头更殷勤了,一个个小手抡得飞快,几乎要舞出残影了。
唯一的小姑娘小丫甜着嗓子:“小宋姐姐你头睡得晕不晕,我大哥是不是火烧的太旺了、我二哥是不是扇子打的不太好,我给你按按?——我刚洗了手的哦。”
突然就被拉踩
了的她的两个哥:???
他们当然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地为自己争辩:“我轻轻扇的,哪里不好?小军火烧的不好!”
“我烧的好好的,是小丫不会按,小宋姐姐我来给你捶腿!”
现场宛若一场宫斗剧(幼儿版)。
几乎被伺候成慈禧的宋软懒洋洋地一挥手:“都去吃!”
小孩子嗷嗷叫着,一个个手脚灵活地扑向盘子。
只有小丫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动:“小丫更想陪姐姐。”
已经吃上的小武小军顿时就食不下咽了:啊啊啊这个装模作样的臭小丫!
小小年纪怎么比他们还狗腿!
宋软笑吟吟地摸摸小丫的头:“去吃吧。”
嗯,这几个都是大队长家的,这几年已经和宋软达成了长期合作,一个个熟练的很。
虽然不是家生的,但是也差不太多了。
第180章
系统:这假冒伪劣产品……
宋软靠在炕上翘着jio,周围是一圈殷勤的小狗腿。
这年头的小孩子们——尤其是农村的小孩子们,一个个缺衣少食,别说零食了,就是鸡蛋红糖水,都是逢年过节才能蹭上一口的龙胆凤髓。
宋软只要付出一点饼干碎碎硬糖水水,不用一声令下,孩子们自会黄袍奉上拥她为王,水都吹凉了喂到她嘴边的那种。
在夏天的时候,他们甚至会从池塘边折来芦苇洗干净放到杯子里,为宋软充当吸管用。
谁懂啊,喝水都不用低头。
极品贴心好用的廉价劳动力。
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后世那些资本家喜欢找大学生当实习生。
宋软十分满意。
小孩子们你一口问我一口地分完了东北下午茶,像一群回窝的雏鸟,叽叽喳喳地挤到了宋软的身边。
虎头仗着自己年龄最大武力最高,一屁股挤开了小武小军,攻占了宋软肩膀这个最能露脸的位置,狗腿地开始捶。
被堂哥的大屁股顶飞出去的小武小军:……
卑鄙!!!!
无耻的哥哥!!!
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卑微咽下——没办法,打不过。
人在拳头下,不得不低头。
兄弟俩对视一眼,然后兄弟之情瞬间土崩瓦解,一个凑到宋软左边问:“小宋姐姐你烤火烤得热吗我给你打扇子?”
一个凑到宋软右边问:“小宋姐姐你窝在被子里酸不酸我给你捶捶?”
小丫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水:“小宋姐姐,刚刚我吃馍馍的时候有点嘴巴干,我想姐姐应该也会,提前倒了一杯白水凉着,更解渴。”
宋软接过小丫端上来的水:“谢谢小丫。”
小武小军:……
啊啊啊这里还有个比他们更狗腿的小的!
宁远提着一个小篮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炕上一幅一群猴子猴孙簇拥猴王的画面。
他在心里默默羡慕了一下猴子猴孙们和猴王的亲密距离,宋软黑溜溜的眼睛转过来,他一下子就把脑子里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朵无控自动地开始升温。
“我,我今天做了你之前提到过的甜酒丸子,你能不能帮我尝尝,嗯,是不是这个味?”
他脑袋一发蒙,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地巴拉了一大串。
小武偷偷摸摸地蹭到虎头边上咬耳头:“小叔叔这话说的,好像他没长舌头一样。”
宋软:不是,你在我头上说话,声音压再低有什么用哇,要不你直接坐我脸上说吧。
已经大了点、稍微懂点事的虎头一个肘拐子捅了过去:“你这会要是没长舌头就挺好。”
毕竟屋里就巴掌大的地方,这会儿又没有别的什么的声音,虽然两个人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见。
宁远的脸一下就红了,嫣红嫣红的,像是被映上晚霞的云朵。
他同手同脚地把一个大海碗从篮子里拿了出来,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碟子:“这,这是我给你……你们大家煎的玉米烙,你们赶紧趁热吃。”
他低着头就想走。
要不是还有一点在侄子侄女们面前的包袱,他甚至想举着篮子挡脸跑。
怼精系统阴阳怪气地拉长语调:
【瞧瞧这害羞小媳妇,我跟你说,他就是装的,想引起你注意。】
【这种男的我见多了,我的眼睛就是尺,绝对不会看错眼!】
【你看那玉米坨子,一看就不好吃——家统们,咱就是说,谁送玉米啊?一点都不上心!】
端的是一副酸气冲天、对着殷勤伺候的儿媳挑鼻子竖眼的恶婆婆口吻。
放一个呕心沥血、吃尽苦楚、好不容易把自己儿子拉扯长大,结果发现有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精正给自己儿下套的气急寡母。
宋软:“……”
她眨巴眨巴眼,十分诚恳:“统统,我看你之前吃大碴粥的时候挺喜欢玉米,就想让你尝尝玉米烙。”
怼精系统:【……】
它义愤填膺喋喋不休的声音滋滋卡了两下,像是激昂的留声机突然卡了一下。
宋软抿抿唇,看上去有些失落地垂
下了眸子:“玉米真的不好嘛。”
怼精系统【………………】
【嗯,不是,我不是说玉米不好,就从实物本身来说,玉米烙也还是挺有巧思的。】
它勉为其难地找补倒。
宋软听出它虽然嘴还半硬着,但整体态度已经缓和下来了,连忙换一个话题给它一个台阶下。
“你被关小黑屋怕不怕啊?”她有点担心地问,“你的领导会不会对你有意见,给你穿小鞋啊?”
虽然她没上过班,但是看过电视剧里经常这样演。
提到这个,怼精系统得意洋洋一叉腰——也不知道一个浑身溜溜圆的小光团子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腰的——带着反派的笑声嘎嘎嘎:
“哈,就那小黑屋,还能叫我怕?我每次进去都偷偷带软垫被子,一觉睡得可舒服了。”
它吧砸吧砸嘴,听上去还有点怀念:“又安静又隔音又没有光,睡得可舒服了,要不是你是个人,我高低得带你进去享受一下。”
宋软:“哇!听上去真不错。”
一人一统的脑海里突然传来“滴”的一声响声,正叭叭叭的怼精系统一顿,销声。
不到三秒,它难得有些惊慌的嗓音嗷嗷响起:“宋嗷你先玩着,这个来检查工作的管理员系统好像刚才听了我的话,被我气死机了,我得送它去工厂抢救。”
宋软:“啊??”
怼精系统骂骂咧咧的:“都是当管理员的人了,怎么心理素质差成这样,我也没说几句话啊,还能被气死,CUP差成这样是怎么通过质检的?这管理员不如我来做。”
地上一动不动的粉色光团突然间抽搐几下,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冒烟。
惊得怼精系统马上扑了过去:“诶诶诶你坚持一下,你可以不能死在我这儿啊,我可以不想背上杀统犯的名头啊。”
它嗷嗷叫着把人扛起开始飞奔,嘴上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来了一句:“玛德这假冒伪劣产品气性还挺大。”
它肩上的光团再次像被电了似的抽搐起来。
在一边听的宋软都忍不住开口劝了:“统啊,你少说两句,先把它送医院吧啊。”
脑子里叽叽呱呱热烈交谈百转千回,现实中只是一刹那的功夫。
宋软正想着招呼一下宁远的,突然门口“呀欧——”一声长啸,声音之洪亮,吓得刚从炕上爬起来准备穿鞋的她差点一个骨碌滚下去。
“怎么的,猴王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