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无情者
一年的时间里, 加茂月行已经大致了解了咒术界的历史与形成因由。咒灵是从古至今都有的,甚至还有过盛况,过去它们也曾被以“妖怪”相称, “百鬼夜行”也指的是特级咒灵的暴乱。
其它世界月行不知道,但在这个世界,它们就是这样的解释。
艾略特在将心神放回到故事世界的相融合中, 一本又一本的书堆积在他异空间里;风祭野见已经在FBI中掌控了一个派系,并将权力从那位局长手中攫取大半;望川涉最近从光暗的策划师角色中退了出来, 财团的事物需要他去打理,他也是为了静待一个时机的到来;伊莎贝尔微笑地看着小岛菜菜子与泉镜花比肩相邻地凑在一起, 她们在讨论着接下来这个原始古迹的维护性挖掘事宜,远离了那些事后, 她们选择了与地球和自然为伍……
加茂月行在思考着咒术界的事。这个世界的人并非没有想过一劳永逸地解决咒灵的存在, 他们也同样尝试过使用类似大秘仪之类的东西来限制咒灵的诞生, 天元的结界便是如此这般的产物。但在人类仍在源源不断产生负面情绪的情况下,他们失败了,并且从那以后, 就再也没有什么大的举措了。
如果他想要在此世达成“黄金成就”, 就必然只能……
五长老跪坐在大厅门前, 在得到应允后, 他恭恭敬敬地拉开身前的木门,跪地叩首道:“大人, 五条家与禅院家的人到访。”
加茂月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冷漠的光,他淡淡启唇道:“来的人是什么职务?”
五长老没有抬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大致已经了解到这位新的家主想要的是什么了。夺了加茂家之后, 他没有对剩下的人斩尽杀绝,是因为他还需要加茂家的这块牌子;对剩下的人进行有限度的培养,是因为他需要一些人来帮他处理杂物;一头栽进加茂家那个庞大无比的文库中钻研,进行咒灵体惨无人道的实验,为的都是探究咒力之本身。
不要看他平日里也会有所微笑,但其实,这是个毫不在意外界,不理会自身以外任何事物,只想排除一切阻碍的……狂人,他的眼中根本看不进自己这群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无情者!
所以他才会在那一年里只主持了几处研究室的建成,在一年后,也根本没有要将家族中权力收回来的趋势。而可悲的是,加茂家现在根本离不开他!
想到这里,五长老愈发恭敬,谦恭得近似叩神。一边的苍蓦然动了动,它邪异的眼神从绸带下看向这位长老,唇角挑起一抹笑,这一刻,它好似是又见到了昔日那些于它神龛下跪拜乞求的人,它的心中兴起了愉悦,笑容加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可惜,五长老未能见到这一幕。
“是五条家的一位长老,和禅院家的一位宿老。”他这么回答。
“那就由你去招待吧。”加茂月行随意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让苍时刻注意你那里的,有了争端也不必担心,因为也隐瞒不了。咒术界从不迂腐,他们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是,家主大人。”五长老未有任何反驳之意。他也知道,咒术界不可能对此没有异议,但就如同之前,有异见的自会上来反抗,而那时,便会有这位……在前段时间才公布了名姓的“苍”大人去对擂,失败了就不会再有言。
而他加茂家,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了对抗的力量。有异议的,他们也会将之竭力压下去。
这位大人的力量,不只是在那一次侵袭加茂家中有所体现,也是在之前那一次与偷入者的战斗中有了更多彰示。那位利用他人身份进来的偷入者掌握着不知道多少的术式,五长老从未想过,现在的咒术界里还潜藏着这样一个神秘强大的人,他一直不显现人前,是有何目的,这一次潜入加茂家,又是想要对他们做什么?五长老愈思愈胆寒。
但苍大人最终还是没有令其逃脱,曾横亘在他心头的白骨的囚牢又一次在加茂家上演,岁月遗失的恐惧再一次袭上所有人的心头。不知其为何发怒的剩余的族人们纷纷跪倒下来,他们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乞求它的怜悯。
那位“隼人”并非是没有逃走的机会。他比起当日所有的加茂家的人表现的都要好,五长老甚至有种错觉,他比真正的族中人都要了解他们的秘术。他其实是想要在不损伤颜面的情况下逃走的,但是,仿若是早有预料,它截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而之后,就是另一个层面的战斗了。五长老和剩下的加茂家的人满脸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巨大的白骨的球体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熟悉的能量流动的形态,让其不由惊呼出声:“生得领域!”
“生得领域”是心灵上的能域场,是一种只有咒术师才能展开的顶级的具现化的战场。在这能量场中,主持的人可获得极大幅度的能力提升,并且所有施展的术式都会绝对命中。
一介咒灵,也会有“生得领域”么?五长老模模糊糊地想,那不是咒术师才有的能力吗?为何会出现在咒灵身上,难不成他们咒术界真的要步入末途了?几次重大的打击后,五长老的心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消极。
还有,它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在一年前的战斗中使出来,还是说……它是在这一年的过程中习得的?这个咒灵居然有这样的学习速度,并且,在那基础上更有这般的提升。未来真的有人能是它的对手吗?五条悟能做到吗?
五长老心神沉寂下,居然对现今咒术界公认的战力第一人都有了怀疑。若是五条悟知道了,说不得就要狠狠地嘲讽他一顿。
一段时间之后,这个“生得领域”就在他们的面前慢慢地消弭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那个伪装成加茂族人的偷入者也不见了。月行大人说,这小贼被封锁进了另一个地方,他或许也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都有些默然。也是自那时起,五长老便看清了这位新家主表皮下的本质,他是位追寻着无上境界的人,对于底下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在乎——这也是他们的生路。只要不触怒这一点,做好自己的本职,或许他与其他人,都能在其手下活下来。
而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外界的“剿杀”前,证明他们的价值。
他退了下去。
加茂月行看出了一些这位长老的心理,但他并不在意,因为若是加茂家不能在他的手下留存,五条家与禅院家也不能例外。否则的话,御三家就不是御三家,而是御二家了。
咒术界中只有一个五条悟值得关注。
可他之后也死了。若是加茂月行真的想要拥有整个咒术界的话,他只用什么也不做,等到剧情杀了这位从前的第一人,他便能毫无难度地统治这个里界。可谁想要这个腐烂的咒术界啊?永远也杀不完的咒灵,还有心思阴暗肮脏的高层,时刻处在濒临疯狂的大部分咒术师,如果不改革,就感觉自己是躺在烂泥地里一样,要是去改革,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有这样的感情。
“时人常庸人自扰,有些时候,将自己置身事外,反倒能轻松惬意许多。”加茂月行随手将一柄扇子展开,微笑着说出了这番冷漠非常的话。
“哦,说出这样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去做本体让你做的事吗?”在勾连起来的心神中,一位女声突然这样发问道。
加茂月行略带的笑意顿住了,紧接着,他又重新笑道:“但有些事总要去做,因为我也有想要的东西。这便是世间的常理,付出才会有收获。”
女声,也就是伊莎贝尔就笑了起来:“你清楚明白就好。还有,你要做的事并非不能借用外力,所以不要展现你的高逼格反派的姿态了。不要去学有些人,要做的事永远不与人说出口,认为自己才是世间唯一清醒的,在过程中又将自己弄得惨兮兮的,展现出一副忍辱负重的状态,直到最后,才在牺牲中迎来其他人的追悔莫及。”
“又或者是永远一副游刃有余的大BOSS的形态,要问原因只说是乐趣,但做的事永远不会让敌对方伤筋动骨,所有导致的结果都是好的,还要强硬做出一番我才是最坏的姿态。将所有人都当成瞎子一样看待,并且只会对自己黑色的一方下重手,就这样,到最后还要假装凄惨地输在另一方手下。”
“之后,再一次迎来其他人的追悔莫及。”伊莎贝尔顿了下,牙疼地说道。
加茂月行神情有些莫名:“你最近是在看小说吗?”
伊莎贝尔哈哈笑道:“怎么会,我都是在给你出谋划策啊!”但她紧接着又觉得不够,补充道:“亦或是从始至终都是假装坏的,最后也不洗白地去做好事,但在这其中会与这个人、那个人发生这样那样的感情……”
“咳,”加茂月行打断了她的话,他轻轻道:“可以了。”他已经能猜到她最近在看的是哪类的书了。
他眯起眼睛说:“我不会放弃某些助力的。毕竟,对于我来说,工具,自然是越多越好。”
第142章 高专与咒灵
加茂家的新家主是最近咒术界最火热的话题。高专学校的各位在很少接触外界咒术师的情况下, 也多次听闻他的名字。其中包含了各种玄奇的猜想,尤其是那一日他解决了所有家族高层,登临御三家家主之位的事, 已经衍化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是的,加茂家已经放开了限制,重又与外界接轨。但它族地的出入依旧很严格。
“听说那么多的人都死在了他收服的咒灵手上了, 这么厉害,恐怕是特级中的特级, 这样的咒灵,真的不会失控么?”这是一个很担心的女同学。
“哼, 这样的人绝对走不长久,”一位莫名自信的男学生在同伴疑惑的眼神中信誓旦旦道:“你想想,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还搞出大规模杀人这一套, 又不是在动漫世界中,就这一事,他就绝对不会好过。”
“更不要说他用的还是咒灵了, 这种在我们咒术界踩过界的事, 一定会有人看他不爽的。”他这样说。
“不会, ”路过的禅院真希手中拿着训练棍, 突然插了一嘴道:“正因为是在加茂家,所以不会。”
“学姐!”这两个讨论的学生有些惊慌。
推了推眼镜, 她道:“这样的家族是不会让另外的人来审判族中事的。那个新家主哪怕从前根本不受重视, 但只要他有一层加茂家的皮,这就是属于他们家族内部的事宜。”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语气更为冷淡:“如果是那些高层还在的话,或许还会因为瞧不起支脉的人而联系外人动手,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下面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可他们已经死了!”说到这里,她的语声有些波动:“……他们既已死了,这件事就又重回到族内事宜了。再加上他还有力量,所以他就掌控住了那个家族。”
“小真希很羡慕他?”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禅院真希一点也不惊讶,她不转身,只是平静道:“不,我不羡慕,因为我知道,我完全做不到那些。”
但某些时候,她也偶尔会做出那样的梦……
“哈哈,”那个人一个巴掌就拍到了她的肩上:“还说不羡慕呢,我看你两只眼睛都快放光了!”
双眼放光的禅院真希依旧在说:“改变不了他们的观念,就解决掉出问题的人,这样粗鲁而野蛮的解决方式,才不是我们现时代的青年应该做的……呜……”
为什么他不是禅院家的人,明明这个家族才更应该被改变才对!
“好了,”身后的人是五条悟,他没有就禅院真希的表现说出些什么,只是拉了拉眼罩:“要出任务了。”
“什么任务,是几级的?”
“是搜集情报类的哦,这一次不用战斗。”五条悟说。
“什么,”禅院真希惊讶:“搜集情报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出动?是什么厉害的咒灵吗?”
“呵,”五条悟语意不明地轻笑:“确实是很厉害的咒灵。”
“但也不用五条老师你亲自出动吧,你不是只用在最后来上一趟,哐哐两下将其解决吗?”
“好伤心,你居然是这样看待老师的……”
一行人最后来到的是一处空旷无人的村子,因为之前被搜查过,所以村中的居所中他们没有找到什么。
这一次来的人有很多,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狗卷棘,还有她禅院真希都来了。“这一次是咒术高专大出动?不是说只用搜集情报吗?”虎杖悠仁摸着脑袋,有些奇怪。
“那也要看是什么咒灵,”五条悟蹲在一边的石头上,笑眯眯道:“知道加茂家的新家主么,我们要调查的就是他身边的咒灵。”
“你是说那个干掉了自己家族主脉的三分之二,然后缩起来一年,之后将整个家族都掌握在手中的人?”伏黑惠面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反派励志爽剧?”钉崎野蔷薇忍不住吐槽道。
五条悟没管他们:“我们要调查的是,这个咒灵为什么会听从加茂月行的命令,到底是他控制住了咒灵,还是咒灵寄生了他。他们是如何相遇的,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探讨别人的秘密,真的不会被干掉么。”禅院真希有些警惕地往两边望了望。
五条悟阴险地笑了起来:“那你以为,我们这一次为什么会让这么多人来……”
几人被吓了一跳。之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五条悟大笑道:“别担心,那个人还在加茂家的族地中,他根本就不怎么出来,这里的事也没做掩盖,监督会的人也来过,你们不用担心会惹到他。”
“再说了,不还是有五条老师我么,”在几人稍微放松的神情中,五条悟极度傲然道:“我可是第一啊第一,如果不是不想,我也早去屠个家族玩玩了……啊,真该死,家族中的那些人还没惹我到那种地步,被抢先了……就算是打败了御三家之一的那个咒灵,它要是真的来了,我也能让它有来无回。”
他如此宣言道。但所有人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这般说的资本。
“老师你还是管管你的口业吧,”禅院真希在一旁冷声道:“再怎么强也遭不住你这么造作啊,在二次元中,你这样是要栽跟头的,栽了个狠狠的跟头后说不定就爬不起来了。太典了,你这样的。”
“你在说什么啊,小真希,”五条悟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一派微笑道:“平时少看点漫画书吧,说的话我都听不懂。最强的我是永远不会有失败那天的。好了,你们快去搜集信息吧,老师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哦!”
他没有丝毫要动的样子,就这样蹲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众人。“鲑鱼。”狗卷棘这样说。其他人埋怨了几句,但还是一同老老实实地行动了起来。
五条悟就这样看着自己学生离去的背影,好似真的是一位负责任又优秀的好老师。
这让暗地里的人焦躁了起来。躲在很远处的两人…不,两咒灵很小心地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咒力波动,在监视着人类最强战力的时候,这一点是最基本的。其中身形更高,眼睛被树枝缠绕覆盖,全身遍布花纹,左臂上有一朵花的咒灵开口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也是来调查真人的吗?”
“不,”另一个独眼的咒灵更沉稳些:“他们大概是来调查一年前在这里诞生的我们的同类吧。”它比它的同伴要矮一些,但给人的压迫感更强,就像是一座小山,头顶如火山尖般时时冒出滚烫的热气,他十分冷静分析道:“真人才刚诞生没多久,还没有进入到人类咒术师眼中。虽然我们追查到他是在这里失踪的,但那些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有两个特级的咒灵在这里打了一架,更具体的身份,他们还需要去猜。”
被树枝缠绕的咒灵叹了口气:“不知道真人怎么样了。他连自己的领域都还没有领悟,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新的咒灵的对手。”
“大概是无了,”独眼的咒灵说:“一年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咒灵又不会死,之后可能会在哪里再次重生吧。但那时就不是我们认识的真人了。”
树木的咒灵有些感伤起来:“为什么会打起来呢,大家不应该都是同类么。这一年里,不止真人不见了,那个总是神神叨叨的脑门上缝线的咒术师也没有出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转向自己的同伴道:“漏瑚,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我们的目标真的能实现吗?”
“会的,”漏瑚暗地里攒紧了手:“没有了他们,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去做么。花御,那是我们要投入自己的生命去实现的事,如果轻易就放弃了,岂不是说明我们的觉悟只有这种程度吗?若是那样,失败也怨不得别人,成功可不是那么好取得的,我们要有牺牲的觉悟。”
花御忍不住看了看他:“你真的很不一样,漏瑚。”他抬起头,看向之前的方向,风从他们中吹过:“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恐怕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样子,充斥着本能的对人类的恶意,也不会就此聚集起来,去实现同一个目标。如果是为了你所叙说的那个未来的话,”他站在悬崖的边界处,沐浴着阳光道:“……我想,我会愿意用性命去拼搏的。”
“花御……”漏瑚忍不住感动起来。就是这样啊,他不仅仅为的是自己,哪怕是为了身边的这几个同伴,他也想看到自己所梦想的那个未来实现,就算为此令自己步入终途也再所不惜。
两咒灵处在一片感伤和谐的氛围中。另一边的五条悟则是微微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不像是总监部的人。”他想:“希望他们自觉一点,不要再靠过来了。”
他没有要去纠察的意思。因为他最近总是在为一个问题困扰,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才让某些人有胆子一直在自己的危险区蹦跶?加茂家的那位动手过于迅捷狠辣,家族高层的消亡让他们有了同类相悲的警惕,他们对此极度抵触与排斥是可以理解的。
但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反倒是迟迟不敢动手,就算是做,也是在暗地里悄悄地进行谋划,而对于自己,他们却是毫不遮掩地一次又一次行动。自己的这个最强难不成是假的吗?
第143章 契约和进展
一只胖乎乎的蓝白色的小鸟从结界中飞了出去。
“叮铃铃铃——”加茂家空荡的主屋中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铃铛声。
又是一日的好清晨, 已经适应了新秩序的人匆匆醒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
“在这里有记载!”虎杖悠仁在一旁大呼小叫起来。
离的近的赶忙凑上去看。伏黑惠皱了皱眉:“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就在这边,其实有一个小的机关, 在神龛的下方,”虎杖悠仁手里拿着一小卷绸布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不小心,其实我也找不到它, 嘿嘿。”
禅院真希一手提着棍子咒具上来看,“这个小的石盒上面有防止咒力逸散的纹路, 还有特定的隐藏功效,难怪监督局的人没找到, 估计他们只是用咒术界的方式来寻了一遍。”
“虎杖一直有着一种野性般的运气,”钉崎野蔷薇凑过来:“让我看看。”
“唔, ”她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吾乃此村之司祭, 以人之躯与福寿之神订下契约……以寿易寿, 供奉永不绝……焚吾发肤,恭请各路神灵来听……誓约于此,背弃者永堕黄泉……’”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思索道:“日期写下的是两百年前, 该不会这是那个时候定下的东西吧?”
“那岂不是说, 那个咒灵自诞生以来, 已经存世两百余年了?”伏黑惠心中沉甸甸的,深感棘手。
“明太子。”狗卷棘也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这不可能, ”禅院真希只感觉荒唐:“先不说咒灵怎么会有耐心忍耐两百年, 就说这个村子,”她咬着牙, 目中现出冷厉:“岂不是说,他们用其他人的性命来供奉这个邪灵已经如此之久, 他们到底杀死了多少人?!”
一时之间,这几位小年轻都被这样的事镇住了。更让他们不想承认的是,这种事是人类做出来的,就算有咒灵为源头,这些人也是心甘情愿去做的。他们甚至是无比热情地以神冠称,迫不及待地想要举行着一场场的“大典”。
“为什么呀?”虎杖悠仁十分不解:“活着,就这么重要吗?拿别人的命来给自己续命,他们这样做,能多些什么啊?”
“原来如此,”一片沉默中,一道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五条悟,他蹲在神龛的台上,细细地看着钉崎野蔷薇手中的布卷:“这个咒灵是一个会履行约定的类型啊。”
他仿佛一点也没有为里面的内容所震惊,就在他的学生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这位高专中的老师好似瞧出了他们内心的纠结,直接道:“不然呢?”
“什么?”伏黑惠茫然。
五条悟打起精神:“因为这些人就要放弃你们从前的决心吗?可是我们一开始为的就不是他们啊。绝大多数,”这位已经成熟了很多的老师说:“这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要救他们与他们无关,可若是你们在这里就此堕落,成为滥杀的反派,那时死在你手里的无辜者,就是绝大多数之一。”
“做下这些事的不是他们,但你们应激了,决定要走上另一条道路后,受到伤害的却仍然是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却始终要受伤,这才是不对的。所以……”
“好啦好啦。”钉崎野蔷薇连忙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捂住脸:“我们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才没有那样脆弱,五条老师怎么也变得这样啰嗦起来了,还说出这般的大道理?”
“可能是一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吧,”五条悟很快就笑嘻嘻起来:“不过,你们见了这个‘契约’,该不会真的以为它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效力吧?”他瞅了这布条一眼。
“什么?”虎杖悠仁震惊:“不,不对吧,它上面写得好好的,还说‘各路神灵’……”
五条悟冷笑:“要真有神,这个世道就不会是这样的了。”他一手拿起这个布条,抖了抖:“这东西,纯粹是在骗傻子呢!”
“可是,他们不是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吗?”禅院真希握紧了拳。
“契约,若是在一边愿意履行的情况下,另一边自然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五条悟手一抖,这条写满了各种高大上词汇的布条立时就化为了粉末,随风散去:“所以我才说,这个咒灵是个愿意履行约定的。”
他眼罩下的眼眸依旧是苍茫纯粹的:“它与人类订下契约,人类就会心甘情愿地供奉它,并绝不会将它的消息外传,由此引来当时的咒术师。而它也能够就此积蓄力量,一直暗暗等待出世的机会。人类对于寿尽的恐惧,是永无止尽的。也是有了这样的积累,它才会有能对抗一个家族的能力。”
听的人懵懵的:“这个咒灵……它这样厉害的吗……”
“感觉比我们所有人想的都多,它有这样的脑子么。”钉崎野蔷薇嘀咕了一句。禅院真希紧接着问:“可它最后,又是为什么毁坏了这样一份约定?监督局的人都说了当日死在这里的,是当时全部的村民,没有一个漏下。哦,对了,那时还有几个参加节目的小明星也在其中,就在这神龛的下方,却一个也没出事,总不可能是它改变了习性,连放在嘴边的小零食都不肯吃了吧?”她怀疑道。
“那就要问问在场的另一人,我们加茂家的新一任家主了。”五条悟十分感兴趣道:“他是如何让筹谋了这么久的咒灵毁掉过去的计划,愿意和他一起,从这被戴了两百多年的神冠下走出,并用自己的力量去与一个积蓄了千年的咒术师大族为敌,甚至始终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呢?”
“这听起来也太诡奇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钉崎野蔷薇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脸沉重道:“一定是有着大秘密!”
“总不会是因为‘爱’吧,”五条悟打了个趣:“总而言之,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这个咒灵绝不是那种没有思考能力的小怪物,它甚至是有着超出了很多人的智慧。加茂家的那个家主若是早知这一点,就说明了……”他期盼地看向了自己的学生。
“一份新的合作契约。”禅院真希面露思考,终于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维持住一种表面上的‘平等’。”
“也可能是那位家主拿出了更多的利益。”钉崎野蔷薇同样在思索。
“阿巴阿巴。”虎杖悠仁满脸茫然地看着忽然画风不同起来的自己的同伴。
“也可能是那个咒灵认为再待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所以转换了目标。而那时的加茂家的那个人就是最好的选择。”伏黑惠说,他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可如果是这样,那位家主便是与这些村民没什么两样了,都是为这咒灵的‘约定’所蒙骗,它当初是为了拥有两百年的祭祀,那么现在,它愿意做出这幅模样,为的又是什么?”
只能是更大的目的了。它已经取得了加茂家,接下来……就是整个咒术界。真是让人一想就让人感到恐惧。“明太子!”狗卷棘脸上浮出显而易见的惊慌。
“哈哈哈,”五条悟大笑起来:“看来都已经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了,不错,能思考出这些,说明你们这段时间都有了自己的进步。”
“五条老师!”虽然听不大懂,但也知道,这次他们探索的是一个极度狡猾且强大的敌人,虎杖悠仁忍不住大喊道:“都已经这么危险了,你不做出些什么么?就算是提醒下别的人也好啊!”
五条悟从神龛旁跳了下来,他双手插进兜里,冷冷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可是五条悟,”他转过头来:“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危险的。不论你们分析的怎样,到时候只要我亲自去看看,就什么危难都不存在了!”
他潇洒地发出了格外帅的宣言。
加茂月行和苍不知道高专的这一群人给他们做出了那样的判决,他们近期正在整理外界的事,当然,做这些杂物的都是五长老那帮人,连正待要返回学校的加茂宪纪也被拉入了处理文件的队伍中。他从来不知道,家族中有那样多的产业,而这些产业,又在那一年的时光里,遭受到了多少来自另外的两个家族、和一些组织的侵吞。每每看到那里,明知已与自己无关,但还是会兴起感同身受的愤怒。
加茂月行依旧没有将主要的心神从实验室中抽出,不仅是真人那里,羂索那边也受到了严刑逼迫,从其嘴中得到了许多咒术界遗传的术式,这个古来的咒术师百无禁忌,记忆中有很多都是惨无人道的咒术手法,就算是这样,月行也觉得他依旧没有被压榨完。
起码有关“死灭回游”的事,他没有透露出一点。
有了他的“帮助”,月行在真人的研究上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再加上,“无色剑”本就有灵魂上的权能,所以他感到自己进入到了新一重的天地。”哦?”裴真抱起了猫:“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了吗?”
在不依靠苍的情况下,他也终是发展出了自己的手段,摆脱了末流咒术师的定位吗?裴真揉了揉“宝石”的耳朵,面上露出柔和的浅笑,也是,怎么可能会愿意一直驻足不前,就算有另一个自己。
在本体之下,他们应当是对等的。
第144章 黄金之王的命运
所有的马甲都是对等的。因为他们都是因主角而出现, 也是为了主角的想法去做那些事。一个人若是在世上感觉势单力薄,那就多出几个自己,让他们都来帮助他。人的本能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他们都会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这样的话,终有一日,裴真他所想的, 一定会实现的吧?
裴真没有想清楚这些,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他一步步地走到现在, 真·可以说靠得是自己。而到了此时,见到加茂月行也取得了自己的力量, 他不禁微微一笑。
将“宝石”放在了沙发上,这只他从前收养下来的猫儿近期愈发矫健了, 大概是因为不断搜寻同类的缘故, 它估计比裴真更了解这附近的区域。他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立刻就接通了,是一道男子的声音:“咳,阁下?”
裴真轻声问:“你的事, 怎么样了?”
另一边是羽贺茂, 是那位唯一被他允许以无色之王眷属身份在外活动的“线人”, 他瞥了眼身侧另外几个大气不敢出的人, 回道:“赤之王前段时间已经和他的吠舞罗从横滨中离去了,搬回了他们从前的地址, 他的情况好像有些糟糕, 导致青之王一直无法离开那处,没太多精力管辖异能界那边的事。”
“绿之王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个时期不断地在他们内部的手机论坛上刷屏发出许多犯罪人的信息, 让那些Jungle的成员们去解决他们,把横滨弄得一团糟。”他笑了起来:“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政客们避之不及的地方,他们都不愿去任职。听说还是一个叫夏目簌石的退休官员不得不写信去给他的一位朋友,让一个人升职到这里来。”
在他旁边的人强按捺下兴奋和紧张地听着,为首的西尾粧绷紧着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羽贺茂继续说:“组合的人没有在横滨中找出‘书’,这样东西就像是不存在一般,蛛丝马迹的线索都没有,犹如是被人生编出来的,如果不是那个魔女,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是被骗了。”
“港口mafia没落了下来,擂钵街事件后,里面加入的就是各个组织的探子,他们一波一波地往里面送,那位黑手党的首领有时候都在感叹,现在他除了在组织里抓老鼠已经无事可做了。新建成的横滨美术院邀请他去做第一任的院长,他推脱了一阵还是去了。”他勾起唇角:“连首脑都是这副样子,可想而知他的下属们是何等模样了。这个组织,彻底地废了。”他十分冷静地下了断言。
裴真听完没什么异样,城市中的黑手党在他的观念中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也就是那个时期的自己力量不足,才不得不借用那个组织的人数,现在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势力最强的应该是异能特务科了,游行带来的压力迫使政府不得不去看这个被它“遗忘”的城市。
“我让你关注的地方呢?”裴真问。
羽贺茂小心地看了眼四周,之后小声地说:“确实有人想要带走擂钵街的人去做实验。但这个地方的人自死去一次后就格外团结,之前有武装侦探社一直在盯着这里,所以他们没有得逞,现在侦探社放松下来,就一下子跳出来好几个不同组织的间谍……”
他讲的都是与“无色之王”这个身份有关联的,裴真也一直在听着,直到他叙说完这段时期的所有事,展现出了他作为一个线人高绝的能力,就像是在横滨市中又建起了一个雷同米花市的情报网络,他才说出此行目的:“去与‘非时院’接触一下吧,就说,我想要和那位老爷子见面。”
羽贺茂一下子就卡了壳,虽说是进入这个世界另一面没多久,但有着无色之王眷属的名头,他还是很快就弄清了这个国家的势力。“非时院”是唯一一个职权覆盖全国,能够影响到国策的组织,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来自于那位站在这个国家最高处的那个人,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
他是与自己所效忠之人等同的另一位王者,而他又与他不同的是,他登临王位已有六十多年之久,就算起点是一样的,但在漫长的时光拉扯下,双方之间差距绝对会大到不可思议。
但他想了想,还是说:“是,阁下。”
裴真离开了侦探所,乘车去到了七釜户。
在坐车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存储里找了找,找到了一个从前抽到过的【面具】。他也没有换衣服,将面具上的表情调节到一个笑的表情,然后就着羽贺茂那边传来的消息,在最后一段距离前,将面具戴上,一步一步地去入到那座恢宏的高耸的塔中。
御柱塔的风格很有那位国常路大觉的风格,整体神秘中透出庄重。裴真的脚步声在这空荡的环境中回响,待他走入到那中心的厅堂时,就见到有一个高大的老者正在遥望着他。他身形高大魁梧,面部轮廓硬朗,岁月将他的胡须和头发完全染白了,他的目光凝落在他的面具上。
“来见人,却依旧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只有两人的厅堂中回荡着他的声音:“这就是你‘无色之王’的行事准则么?”
裴真在面具上的神情是笑着的,双眼是弯着向下,嘴角是与之相对的翘起向上,这让他显得有些憨。但国常路大觉可不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人,就凭他在得到“无色之剑”垂青后,完全躲开了他的搜寻,将自己隐匿了下去,就说明了他的自制力。再加上后来横滨城中那一出,让他一下子就变得与其他王不同起来。
“我这一次过来,不就足以让你将我的身份调查出来了么?”裴真没有为之所摄,他静静地站立着,停在了与黄金之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将双臂抱起,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至于这面具,你就当是我为了一直维持着的‘神秘主义’最后留下的一抹遮布好了。”
黄金之王凝视着他,他胸腔震动,低沉发声:“没想到所谓的无色之王,居然还是一个会自欺欺人的人。”
裴真轻松道:“这不是什么自欺欺人,是我乐意这样做,我觉得我这样干很好,所以我就这样做了。与其他人的想法并无关系。”
黄金之王沉默了下来。他是有些搞不懂新时代的年轻人了,但他足够包容,所以他撇开了这个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愿意过来,我以为你会一直隐藏下去,你之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么?”
“没有什么是一直能隐瞒下去的。除非我后面打算什么也不干。”从外表上来看,这一任的无色之王其实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子,最多也就是上高中的年纪,从他的体型就可以看出。暴露在外的皮肤也很白皙,整个人有一种还未沾染社会尘埃的干净。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在执掌了一国的统帅者面前侃侃而谈,没有一丝的怯弱,不得不说,不论好坏,石板选出的人,恐怕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那一批。
“之前不愿意出现在人前,是因为那时的我还没有力量,”裴真目中有些迷离,似是回忆起了那时的自己,可很快他的眼中就浮出了浅波一般的笑意:“现在我愿意出来,也是因为我也有了自信可以保住自己,还有我在意的人。”
国常路大觉摇摇头:“‘王’本身就代表着力量。”
“但这样的王有七个不是么?”裴真反问,他微微侧头,从面具后凝视着他:“我不想受制于人,只能决定先隐藏起来。”
国常路大觉瞧了他一眼,慢慢道:“那你现在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你还可以继续潜藏下去的。”
裴真笑了:“你想要毁掉石板吗?”
国常路大觉眼中一震,可他的身体却是没什么动作,他神情不变,但裴真已经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力量,犹如利箭,他问:“你想要说什么?”
“你就快要死了。”裴真收拢了之前所有的情绪,他淡淡地说,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国常路大觉警戒无比,他死死地盯着他,从牙齿中碾磨出一段话:“……你,怎么会知道?”
“你曾想过毁掉石板,因为你知道,人的欲望会借用它催生出怪物。这想法也是好的,只是可惜,”裴真垂下眸,这一刻的他淡漠到不可思议:“你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家。”
“二战中你的国家是一个战败国,”裴真平静道:“二战后,日本在异能界中的战场上也是一败涂地。没有超越者的你们需要‘德累斯顿石板’,七位王是你们合力抵抗超越者的牌。如果这世上没有那种恐怖的像怪物一样的超越者,它或许会被你或者谁摧毁,你也知道,绿之王一直在对着它虎视眈眈,还有一个不知在何处要做些什么的灰之王……”
“可是你又无比清晰地认知到,日本不能没有石板,否则的话,你们在国际上将再也没有话语权,‘异能中的弱国’,你就是背负着这样的一个名头在支撑着,”裴真感叹道:“所以你必须要将它留下来,还要阻止绿之王对它做些什么,因为你知道,他的那些念头都只是妄想……”
第145章 石板
“因为没有哪一个国家, 会能够容许日本成为一个全民超凡的国度。他要是真的成功了,才是这个国家人的灾难。”这位无色之王十分自然地说道。
国常路大觉一直在盯着他,坐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 已经将识人术修到了顶级,但他看到的却只能是他那张浅浅的平凡的面具,这个老人有些怀疑, 连眼部都没有开口的他是如何看到外面事物的,他只能从肢体上的动作去观察这个人的心理。
这位老人先是惊愕, 可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 直视着这位客人道:“那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还有那些另外的人。”
他没有躲闪, 避重就轻, 而是道:“你的那位朋友, 在横滨中做出的那件事很好,敢想也敢做,连我也很佩服她。都是前一代人的错误, 让后一代人来买单, 是我等的失责。他不会成功的, 因为……”
“因为还有青之王他们是吗?”裴真就像是看出了这位老人心中的所思所想, 明明没有视线,但国常路大觉仍觉得自己是被锁定了, “还有那个人。他们不会让石板失控。你已经背负这个国家足够久了, 有时候也会想想,是不是应该将那些交给下一代的人。”
“可是, 可是……”裴真悠然从容地向前,他的脚步声响彻在黄金之王的心间, 他的话语说中了黄金之王的担忧。这个年轻人就像位解剖人性的大师,将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忧虑的事摆在了明面上来说。
“青之王还是太年轻了,你想要大力培养他,可时间已经不足够了。并且还有赤之王在侧,他的堕剑将会给其带来深刻的磨损。”
“还有你的那位友人,”他仿佛亲眼见证了从前的一切:“你对他深具信心,可你又太清楚他的性子了,他就像只胆小的刺猬,又像只自由的鸟,他才华绝艳,可不愿履足大地。白银之王的‘不变’对你来说太难熬了,你等了他大半个世纪,对他最后会不会下来,你真的……还有从前的信心吗?”
“或者说,身为国常路大觉的你可以赌,但这个国家也可以赌吗?”他宛如诱惑人的妖怪,但每一个字都打动了执政者的心。
“你想说什么?”国常路大觉已经明了这位访客的不善,他不再以新人,亦或是年轻人来看待这位神秘的无色之王了,便如同他自己所说,他愿意走出来时,便是他已拥有了守护自己和所在意人的力量。现在,他也是体会到了他另一面的强大。
他怀疑地看着他,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他不惜从自己一直维持着的隐藏中走出来,更是直接令下属找上非时院,亲自来到他这对他有威胁的老头子面前,他想要做的是……
“这个国家长久以来都只能由你一个人支撑下去。它外有超越者步步紧逼,内有异能者频繁作乱,就连普通人也不安歇,犯罪率始终居高不下,前段时间中更是另创了新高,就算有一个黑暗组织被打破,其起源也是日本,你在那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可犯罪事件依旧远多于国外,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片土地总是这样多灾多难,笼罩在其上的还有一个天元的结界,咒灵的威胁是真切地关系到每一个人身上,阴谋家想要掀起来自古时的叛乱,他们想要复苏古代从前的一位‘魔王’,咒灵想要取代人类本身的地位,他们联手起来,意图执掌新的秩序,为此不惜将人类的血流尽……”
“啊,抱歉,”直面着黄金之王,无色之王像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一般,“我忘了这最后面的事你应该还没有察觉到就是。”
他不再说咒灵的事,但这只能让国常路大觉对那更为警惕。“就像是父母看到孩子再成功,也还是会不自觉担忧一样,更不要说,你的这个‘孩子’身上还是有一大堆问题的。你真的……可以就这般死去吗?”他笑着,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国常路大觉深吸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在答应来见这位无色之王后,收到的是这一系列的质问。而更可悲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看出这一切的是一位目的不明、行动不明的王——石板啊石板,你还真是给他出了个好大的难题啊。
“我很好奇,你的这些情报都是从哪里来的。”国常路大觉镇定地问:“这些东西,有很多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就如同你那位朋友,在横滨时,也掌握着很多绝密的消息。你们信息的获取渠道是哪里?”
裴真微笑着沉默不语。
“还有!”这位老人眉眼一竖,他没有反驳裴真的话,直接将之默认了下来,但他也格外敏锐地洞觉了其中的关键点。“你说了如此之多,可你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他人的事,你一直都没有提到的人,是你自己。”
“你排除了自己,”他站立在属于黄金之王的位置上,高大的身躯显出强大的压迫:“你没有说你自己会做些什么。在王者即将混乱、四面危机起伏、新的灾难即将孕育出的同时,你会如何加入其中,并将这方国度导向何方?”他现在实在太过讨厌那张简单滑稽的面具了,只是一点材质,就将他观察对面人的一大通道掐断,从前怎么没有想到这种方法呢?
“我会做我想做的。”裴真却只是十分简短地说。国常路大觉默然了下,他忽然明了其中的含义,这无疑是一种十分委婉的、侧面的、晦暗的威胁。他在表明他的立场是混沌的,他并非是他所期望的正义一派,也绝非是邪恶的一方。从始至终,他在成为无色之王后,都没有做出什么真正称得上反派的事,横滨那次的事也十分难评,现在仍有人将他的那位朋友,视作改变了人生的“神”。
“你来到这里,必然是有你想要的,”黄金之王并不愚蠢,相反,从事件外看穿其本质一直是他所擅长的,六十余年的执政时间令他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政客,更不要说,他的权能是开发出其余人的才能,这项能力对于自己,只会增幅得更加夸张。“你纵览全局,眼光洞彻,目的也清晰明确。你不是为我来的,因为你一开始就点明了,我就快要死了!”
他的生命即将燃烧到尽头,不是因为病痛,而是某种耗尽,他的精神与精力都已“空无”,若是他不来,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要自导出一出“失踪案”了。
“你过于理智敏锐,你就如同我一样,看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最基本的源头。你深知,力量是潜藏在这一幕之后的衡量标,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而在这个国度,给予我们这些人力量的源头是——”
“德累斯顿石板!”两个人一起开口说话,话语重叠在一起。
国常路大觉的目光格外锐利,就如同鹰在审视它的敌人,这一刻的他,褪去了之前的一丝软弱,仿佛即将死去之言只是妄语,“你知道吗,这六十年来,我一直待在这里,为的就是将石板的力量压下去,让它不影响现世……”
“可你还是依赖了它的力量不是吗?”裴真并不着急,他歪了歪头,十分轻松道。
国常路大觉闭了闭眼,这位无色之王先前的话对他的影响其实很大,因为他说的都是真实的,所以才欺骗不了自己。尤其是其中的那一句,“你真的……可以就这般死去吗?”
他相信他的友人会为了他从天上的那艘飞艇上下来,他也相信这个国家的后进者能够真正成长到可以肩负命运的时刻;但,他的友人不对这个国家有责任,那位青年的王要面对的事情又太多,一个人是如何的孤单沉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了。还有这位态度暧昧、惊才绝艳的无色之王……
他睁开了眼睛,凝视着这位年轻又神秘的王,“你想要利用它做什么?”他铿锵有力地问。
“如果你想要用它做不好的事,哪怕是后面的结局再糟糕,我也不会让你在这里再前进一步!”他语声低沉坚定道。
裴真笑了,他说:“我要做的,是一件大事。但这件大事,却是对很多人都有利的……”
他们开始进入到另一个层面的相谈。期间黄金之王的面色从惊愕到惊疑,从惊疑到敬佩,但随后,又是深深的迷惑,他们相谈了一夜,对于裴真,他始终看之不清,可他知道,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具才能的人。
裴真早在之前就对德雷斯顿石板有想法。他一直认为,石板与“书”大概都是世界中涉及到了本源的宝物,咒术与柯学世界中倒是没有,或者说剧情中没有展现出来。与一直都不愿出世的“书”相比,德累斯顿石板是他最好接触到的宝物。
最能够得手的[黄金]级宝物!
如果抽奖一直抽不到,他也不是不能在现世中去找寻。无色的王权剑与石板有着深切的关联,他王的身份让他天然就能插手这块石板的归属。黄金之王现在身处的状态也让他能够被说服,所以他愿意亲自来这里一趟,透露出一部分自己未来要做的事,再加上一些承诺,换来这件宝物的使用权。
而如果此次失败了,他预估就只能走另一条路线了。
第146章 年轻的橘子
智者常思退路。最惊险的赌局常常是在毫无他法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 奇招固然有效,但有稳招,还是要选择稳。如果你不够聪明, 又想要耍弄计谋,那就尽量将每一个可能的后果都列出,然后随之想出应对的方法。
哪有什么走一步算三步, 不过是他人已经想出了九步,而其中有三步恰好对上了而已。
裴真这一次之所以敢亲身前来, 艾略特的【异空间】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他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在上次与两王相见时暴露,有人知晓便算不上秘密, 一位超越者的存在只会给他的话语权增添砝码,他后退有路, 才不会如之前那般看重隐藏。
最重要的一点是, 黄金之王是真的老了, 他老到已经看顾不了这个国家,他必须要选出一位新的执政者,他无法信任石板选中的新的黄金之王, 若是他的老伙计来, 很有可能会选择销毁石板(原剧情中白银之王确实最后堕剑毁了石板), 可这里和单纯的K世界不同——日本不能没有七位王。
他看不穿这位突然到来的无色之王, 但他给出的计划确实是对这个国家好的,更是有可能会解决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病。最重要的是, 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给出的只是德累斯顿石板的暂时使用权,他还可以在这期间尽量去了解这位新的王, 去判断他对这个国家是否有威胁……亦或是有助益。
而这些,也在裴真来之前的考量中。
最多也不过是亮明身份而已。【天野鹤】只是他其中的一个名字, 成为一位与绿之王类似的王也未尝不可,有了力量,其实你就会有很多个选择。又或是再次退出,转换了[身份]与[时装],甚至是连这些都不需要,因为依他现在自己的力量,新建一个合法的身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便如同加茂月行所说的,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若是你要去做的事是一件有利于大多数人的就更好了,能站在道德高处就站在道德高处,尽情去使用道德。没有一件救世的事是要一个人去牺牲的,利用其他人的力量又不是犯了罪,有何不可为?
相信我,那会又爽又轻松的!
加茂月行微微抬头,本体那里取得的成果他已经知晓了,先前尚只有一个轮廓的计划渐渐清晰了几分。实验了一下自己新的术式,他开始为之后的事情做打算了。
一只蓝白色的鸟儿停在了高专的围墙上,它歪着脑袋,看着学校中学生们的训练,太阳从正上方投下阳光,温度不高,暖和的喜人。
上次调查的事已经被他们写成报告提交了上去,虽然对高层没信心,但这样大的事他们还是没有隐瞒。说实话,他们已经将新一任的加茂家的家主看作了大反派,那个咒灵更是幕后超级大BOSS的角色,只是奈何有加茂家顶在前面,让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五条老师,”禅院真希对此最为关注,她问:“总监部调查得怎么样了?”
五条悟躺倒在长座椅上,一本书盖住了他的脸,貌似是在休憩。“调查?什么调查?”他颇为诧异。
“加茂家啊,”一边的虎杖悠仁连忙补充道:“我们不是都说了么,那个咒灵太过危险,很可能会利用那个新家主做些什么,我们最好未雨绸缪……”
“你在开玩笑吗?”五条悟嬉笑起来。“知道其他人为什么不这样问吗?”五条悟看着他这位最近收下来的学生,示意他看下身旁的几位朋友,漫不经心中带着尖锐道:“你是在期待他们自己调查自己,要是他们能做到这些,就不是烂橘子了。你对他们的期望太高了。”
“怎么会?”虎杖悠仁惊奇道:“这分明是对整个咒术界有威胁的事,他们也是咒术界中的一员……”
五条悟站起身来,他一只手拍在其肩膀上:“对他们来说,他们的一族才是整个的咒术界。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自己,那是何等的不智!”
虎杖悠仁怔怔然。禅院真希叹了口气:“虽然有所预料,但真的这样发展了,还是会很生气。”
“那该怎么办?”钉崎野蔷薇问,“就这样任其布置吗?啊啊啊啊,”她忽然暴躁起来:“为什么那些人的眼光就不能放开一点,好想给那些混蛋的脑袋上订上钉子啊,让他们不看重其他人!”
“还能怎么办?”五条悟笑了起来,他背部微弯,自有一副随意自信的姿态,他口气昂扬道:“过段时间就是又一次高层集会的时间了,看我到时发挥!”
当日在学生们面前夸下海口,等到他到了那个逼仄的过分的小会场时,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生出燥意。一个个的小屏风将他围成了一个圆,一双双苍老又忌惮的眼神从屏风后面偷偷看他,连说出话语的声音都是机械合成的——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这些老东西们。
“有关两面宿傩手指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其中一个声音问:“之前的那个普通人的组织得到了一个,但是据说还有另一个,有查到是在哪里吗?”
五条悟懒洋洋道:“有人用这根手指向那个BOSS展示出了咒术的神奇,为此那个同样是老东西的家伙耗费了大量的组织内的资源,去建立一个个的秘密研究所。因此也放松了对自己组织的看顾,被人由内而外击破。”
“这个人已经由黑转白,成为了另一个国家FBI中的高层,如果有第二根的手指,那线索只有可能是在他那里。你们确定要去查他么?”
“先不急着接触,”又一个声音赶紧道:“涉及到了国家层面,手续会很麻烦。我们再确认一下,有了更大的把握,再去向其询问。”
五条悟嗤笑了下,像是早预料到了他们的这幅嘴脸。那人仿若有些恼怒,他厉声喝道:“两面宿傩手指的事先不说,这么多年都没有收集齐,也不差这一根了。倒是高专那里,近期有特级咒灵频繁活动的消息,为什么你们没有将其拔除?”
五条悟不为所动,他扬起头,冷淡道:“可能是因为连特级咒灵都害怕我吧,就和你们一样,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拔除?”
“你!”高层震怒。
“倒是你等,”他斜着眼睛:“特级咒灵不是在你们家中就有一个吗,为什么没有听说要去拔除它的?之前还曾使小动作,要让我去对上它。怎么,没有使唤得动我,你们自己就没有力量了吗?一点动作都没有,真就这么容忍下来了?”他搞怪道,语气夸张。
没有人说话,会场中一片寂静。连之前生气的人也缄默不言,这让五条悟感到奇怪,他深知这些人的特性,忌惮他也重视他,绝不会对他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哪怕他是在嘲讽他们。
良久,才听得其中一处方向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多谢五条家神子的看重,不过我想说的是,苍并没有要破坏什么的意图,你不必如此看待他。”
他的声线丝毫没有遮掩,是一个青年男人自在从容的声音。
五条悟也沉默了,几刹后,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兴致笑了起来,“居然是加茂家的新家主亲自到来……这么年轻,就这样躲进这些老年人的屏风后,这样真的好吗?”
“还有‘苍’,是那个咒灵的名字么,”他好似不在意道:“是你给他取的?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啊。真奇怪,咒灵也是有感情的吗?”
青年的男声说:“因为家族内部一年前的事故,族内的人手过于短缺。这一次五长老有紧急的事要去处理,没有人有资格过来,我还是挺好奇高层处理事情方式的,就参与进来看看。幸而大家都很关照我,没有将我赶出去。”
“也希望你不要介意,”他轻轻一笑:“我还只是个新人,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
“至于苍的名字,”他略微顿了顿,“那确实不是他自己取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呵呵,我信任他犹如信任我的半身,他对我也同样如此。特级咒灵会有几率诞生自己的灵智与理慧,这一点,其实在一些书中早有记载,只是遗失了,想来五条神子先生在日后会有机会遇见的。你不必担心苍,他会是里面最安全的一个。”
只要你们没有想伤害我。
第147章 拦路
加茂家的新家主说自己带的咒灵是特级中最安全的一个。这简直就像是人牵着一只大老虎说它不吃人一样, 真能让人气笑。
五条悟就真笑了,他说:“咒术界中的术式百样,有能够操纵咒灵的办法也不奇怪。我的那些学生们调查出来的东西也是基于他们自己猜想出来的, 说不定新家主就有他自己的方法,能将这个咒灵完全掌握在手中。”
他说着好像能理解他的话。而其实他也是里面最不关注这些的那个,因为他深信自己的实力能解决一切。他只是对他很好奇, 一群烂橘子中居然出现了一只年轻的橘子,他是怎么能容忍得了这些古板自负、自私狭隘的老家伙们的?看他之前在加茂家做出的那些不应该啊。
“当然,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意味深长道。
他不相信这些老东西们就真的接受了这样一个靠杀上位的邪道的年轻人, 就算只是看到他那张年轻的脸,他相信, 那些老东西们也绝对会涌出嫉恨、妒忌与忌惮等诸多的情绪。想要在这里面站稳脚跟, 你不堕落到一定程度, 是绝对不会被他们所接纳的。
小家伙,人心的阴私与幽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五条悟在心里这样想。
面前的屏风后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宽敞的衣物安顺地垂落在蒲团的两侧, 加茂月行勾起了唇角:“没有关系。我知道, 新的事物人总是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的, 就像开创者总是被刁难一般,率先走出一步的人会迎来更多的风雨。可是不要紧, 接受不了的人就让他们被淘汰好了, 历史的车轮下从来不缺少被碾压的尸骨。我可以接受质疑,只要他们也能接受我的处理方式就行。”
其中一个在五条悟出声后, 刚想要让加茂月行将他控制咒灵的术式道出来的一个高层顿时住了口,他的面色青白, 与另外的人一起忌惮地看向那个方向。
“哦?”五条悟挑眉:“难道你还想改变咒灵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让它们能够和我们如同宠物小精灵中的一般和谐自然地相处,然后构建出一个搞笑的乌托邦世界?”
“您真是说笑了。”面对他不怀好意的话,加茂月行也只是谦恭地说道:“想不到您还有日常看子供向动画片的爱好。我可没有那种伟大的想法,”他从后方弯起眉眼:“在最初,我也仅是为了自己反抗而已。”
他轻声说:“这一次过来,也有些想要见一见你这位五条家神子的打算。我听说,你的力量在咒术界中是第一,第一总是能让人心生好奇,所以想要来亲身见一见。毕竟,日后总是要在咒术界生活的,若是往后为敌,呵呵……”
五条悟扬起头,他自信而傲然道:“那你现在见到了,咒术界的天花板,如何?”他作势要去掀开面上的眼罩,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压得人一沉,那些屏风都开始颤抖起来。
“五条悟!”有人大喊,声色阴沉而暴怒。
五条悟撇了撇嘴,到底没有真的动手。
加茂月行也感到了这股压力,他毕竟在一年前还是一位加茂家无人关注的小透明,咒力的总量还没有完全提升起来。但其身形没有一丝的摇摆,他微笑着沉默,没有就五条悟那句嘚瑟的话作出评语。他说:“我们这一次过来不是为了商谈咒术界总体的事宜么?为何要将关注放在我身上?”
他若是此刻抖开桧扇,就真有那种古代阴阳师的狡黠风雅意味了。可惜就是藏身在了屏风后,无人能够瞧见。但与此同时,神秘的意味又被大大加强了。他说:“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我只是一艘孤独无依的小舟,你们若是将心力放在我这边,只会是徒耗精神而已。”
有人还是忍不住道:“就算你掌握了一项操纵咒灵的秘密术式,那也不是你屠杀了那么多加茂家高层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们都死光了……”
加茂月行将一叠东西扔了出来。文件并不厚,但也不薄,是用雪白的A4纸打印出来的。
有暗中的人赶紧走上前来,将这些东西一一分给了众人。
五条悟看了看文件上的内容,看完后,他笑出了声:“原来身为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竟已有一半的人在暗地里被另一个神秘人掌控住了,这是真的吗,所有的保守派都成为了一个外人的棋子,哦,还有不少确凿的证据?”
屏风后的人纷纷切切地私语起来,一时之间,这处集会竟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原来御三家这么挫的吗?亏我之前还对你们有那么多期待。”五条悟假心假意道。
“那个人是谁?”临近的一个人震怒。“居然从暗处侵蚀一个古老的家族,”有人不禁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除了加茂家,他还对其它家族做了什么吗?”这是他们真实的担忧。
五条悟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慌张起来的人。但有一半的心神都放在了那个引起恐慌的源头之上。他没有指出这些证据文件应当是在事后收集起来的,除了那些确凿的证据,里面还掺杂了很多的私货;就像再没人提起,加茂月行在那一战中是将整个的高层都杀光了,他清理的是加茂家主脉族地中三分之二的人口,里面必定有未曾加入的。
“这个,”加茂月行叹了口气:“我没有查出来……那个人最初行动的时候太久远了,动作也极为隐蔽,没留下什么线索。”
五条悟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到了现在,什么两面宿傩、什么特级咒灵、什么新上任的加茂家的家主,都可以容后再谈。他们更关注的是自身,对于自己家族的担心压倒了一切,恐怕现今最想结束这场集会的,正是他们。
加茂月行的上位,至此,已无最后一点异议。
他学生们的担忧成了真。
但,管他的呢!他五条悟本就不注重这些。他现在更关注的是这个人。他在想,他会给这个咒术界带来什么影响,是会将其拖入深渊?还是为本就糟糕的世界续上一波血?
他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离开那个逼仄的房间,连呼吸入的空气都是新鲜可亲的。五条悟给学校打去一个电话,延迟了一下回去的时间,然后就找寻到一个方向,掀开眼部上的布条,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这里是一处郊外的地方。一辆汽车正笔直地驶向前方。驾车的是加茂家的一位中年的咒术师,他沉默寡言,是五长老麾下的得力人手。
加茂月行安静地端坐在后车位上,他双目微阖,像是在休憩,又像是在沉思。苍就坐在他身侧,其身形瘦长,浑身洁白,既有一种诡奇的神异感,又有一种仿佛能随时随风而去的轻盈之姿。
倏然,苍抬起头来,绸布条下的双眼看向汽车的正前方。
加茂月行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看向了前方。
一个人影踏足在半空中,慢慢地从天上降落下来。司机愣愣地看着他,不由的将汽车驶慢。
五条悟一改方才的装束,白色的利落短发清爽地垂下,一双如晴空一般纯澈的苍蓝色眼瞳正直直地看着车里的人。平日的他搞怪没个正形,但此时的他,还真有一种神子的淡漠无情之感。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加茂月行身边的苍。如出一辙的遮眼的布条让他挑了挑眉,咒灵身上不该有的理智与安静更让他感到好奇,他预感到自己能见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他降落在了地面上,安静地等在那里。
加茂月行安抚了下司机。他也没有犹豫,带着苍就从车厢内走了出去。外界的风挺大,吹起了他的衣衫,他来到五条悟的身前,深深地凝视着他:“五条家的神子,突然拦住我是为了什么?”
五条悟依旧在关注着苍。他能够感受的出来,这个奇特的咒灵与他所见过的所有都不相同。最起码,它从外表上就比他见到的要顺眼的多,它甚至是纯然而美丽的,这几乎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在咒灵身上出现的特质。更不要说据他所查到的,这是一个需要用人的寿数来供奉的怪物。
他能够感觉到它在看他,用一种晦暗的、不引人关注的视线。它微微低着头,乖顺地站立在一边。但他还是能够察觉到它身上的那种神异,它不该是亲身履足大地的存在,而应该是被人供奉在神龛中的,如此才能不辜负它一身的洁白。
但它也依旧是最危险的,哪怕它什么都没做,在五条悟的观感中,它也是该被标注为深红色的一点。他看向加茂月行,这位加茂家的新家主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着他们,面上带着笑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五条悟终于开口说话:“你的传闻有很多。有人将你渲染成咒术界中勾结咒灵的叛徒,也有人将你视作以杀上位的残忍的野心家。但我认为,无论怎样的流言,都不如亲身来相见。”
“在集会中你说过了,你想要来见一见我。那么此刻,就轮到我来看一看你了。”他没有再看苍,而是将视线转到了加茂月行的身上,他注意到了,苍是退在加茂月行一步之后的。这个人确实是得到了白色咒灵的助力,他们之间的关联,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紧密。
第148章 一代人的事就要在一代解决
“毕竟, 间隔了一层屏风,怎么能说是已经见过了呢?”五条悟淡然说道。
这位五条家的神子绝对来者不善,他现今的神态可不像是什么都不做就愿意放他们过去的。加茂月行也是首次真的见到六眼, 其给人的压力确实如传闻中所说,宛如天倾。
“哦,五条家的神子也要插手其它家族的夺位更替事宜么?”加茂月行一点也不慌张。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想过隐瞒, 就算是一位特级的咒灵,他也会随时将它带在身边, 哪怕是来到咒术界高层的集会场合,也不吝于将它携带而入, 毫不避讳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五条悟有他的身份立场,哪怕他很少顾及它, 但在越是古老的阶层里, 人们就越是介怀立身之别, 因为你往往投入进去了,另一方也不会感念你。
反倒会警惕你。因为肉要烂在锅里,多出来的乞丐才是真敌人。插手其他人家中的事, 就是现代的人也很少去做。没有名义, 也没有必要。
最起码现在的他, 连外界的一个咒术师都没有杀死。五条悟咧开嘴一笑:“我可不管那么多。唯一的一个与咒术师随时同行的咒灵, 和‘咒灵操术’完全不同,我再怎么样也要来看看, 如果对咒术界有威胁, 那干脆从源头上在这里将你们剿杀掉,也避免以后再闹出什么事来。”
加茂月行同样也笑了, 他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咒术界的第一人其实是在把整个咒术界都看作了自己的后花园, 其中的蝇营狗苟不管,但只要有一点不在你预料中的改变,你就要用大力去打压它,不能容忍它有一丝成长——说是咒术界的改革派,但其实你,五条悟,才是守旧派最忠实的守户犬吧?”他侧目看他。
五条悟愤怒之极,他没想到有人说话竟如此难听,比用最脏的话来痛骂他都要让他来的恶心,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发都在叙说着抗拒,被归类到烂橘子的那一方,还是他们的狗,这让他感觉自己脏了,从内到外。
他美丽的眼瞳中闪过涛然巨浪,他死死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话?”
不在意五条悟的脏话,加茂月行一笑道:“难道不是么?你想一想,你嘴里说着改革,但你真的有做出什么符合你咒术界第一人身份的事吗?”
现场的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地步,除开场中的二人一咒灵外,再没有人能在其中保持镇定。加茂月行依旧是笑着的,但这笑容也逐渐显露出了其中的虚假,他开始展露出自己一部分的本质:“我从前就知道加茂家的主脉早已是烂透了,也从不对咒术界的高层抱有期待。而现在等我亲身来看,他们也确实是——烂过了。”
“‘连咒力都体会不到的废物……’”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世间的吗?”加茂月行开始回想起自己在来到集会后听见的话。
“‘真是讨厌啊,从古至今都是这些废物们占据了最多的土地,现在都敢大言不惭地自诩为世界的主人了,这些家伙们……’”
“还有除他们之外的其他普通的人?”
“‘完全不用那么担忧它们,密密麻麻的,就像虫子一样,怎么都死不绝。资源给他们也是浪费了,这种生命,再渺小不过了。只用维持住一个最基本的数量,繁殖……’”
“就像是腐烂的肉泥,”加茂月行回想着那些话,他说:“不赶紧剔除,还要用最优厚温暖的土地翻来覆去地蕴养他们,结果就诞生出了一堆的畸形种。”
“连我都不敢有这种想法,”他微笑起来:“他们倒是胆子大,思想也开阔,看待这世间与同类,如此的,‘别具一格’。”
“你看啊,”他倾过身来道:“就是这样的咒术界高层,你没有一丝的改变。而当有了变化,你就第一个跳出来,这不是守户之……”是什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铺天盖地的压力就从前方汹涌而来。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苍蓝色的眼瞳中是一种令人惊骇的冷漠,他的身形静止不动,但一种强大的排斥力自他的身上生出,加茂月行被压得往后飞退,风势浩大中,不得不抬起手,遮眼看他。
苍跟在他身边。汽车中的加茂家的咒术师赶忙对手机另一面的人说些什么,他面露恐惧地看着前方那人,口中慌张道:“是六眼,五条家的那个……最强……”
“那些家伙们,确实是令人闻一闻都想作呕的渣滓,”五条悟抬眼望他,“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对他们动手……但那不是你能在这里混淆概念的理由。”
“他们固然是恶心的,可这与你之本身的危险性有什么关联呢?”五条悟往前缓缓走出一步道:“咒灵与咒术师结合在一起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咒术师是站在咒灵与人类之间的最后一条防线。如果是利用术式还好说,可依我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对彼此有约束。不管如何,确认你的情况,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
他的眼瞳绽放出蓝光,是运行了术式的标志。晴天白云之下,他宛如是苍天的代行者。
可纵使如此,加茂月行也没有露出一丝怯意。不愧是一个能从御三家中杀出来的人。他笑得更为肆意了:“那你还说不是?因为有了不确定性就赶忙要来祛除,你这还不说是守旧派?”
五条悟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现在的他在听见“守旧派”三个字时就忍不住心生愠意,这在他以往开了六眼术式后是从没发生过的事,他的神色更冷了。
“还是说,你的改革只是喊喊口号,”加茂月行从被推出中重新站稳了身体,他略微歪了歪头:“也是,看一个人的立场不应该看他口中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本身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有创写出改革的条例,还是说推行了一些新的咒术界规则?”他面露疑惑。
“哦,都不是,你跑去咒术界高专当老师了。”他平静地说:“你什么也没做。用着第一人的身份,去和那些后一代的人混在了一起。”
“你想干什么?”加茂月行抬眼讽刺:“将希望放在下一代。我明白了,未来总是好的,你还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的。”
“可是,如果连你这个自傲的‘最强’都做不到,凭什么你认为,那些下一代连你都不如的孩子们能做到?”他是真的很迷惑。
“而要做到那些,他们又要在这其中付出多少的代价?又要花费多久的时光?”加茂月行的目光宛如刺透了什么:“改革想要不流血?”他振振衣衫,悍然向前:“何等天真可笑的想法?”
“你还生活在六七岁吗?”他毫不留情地进行讽刺:“你要进行的改革,是小孩子家们的请客吃饭吗?你如果不让他们流血,就只会让你所寄予厚望的人在日后一代代地付出他们的血。你一时的软弱,自会有后来人付出代价。”
“一代人的事就要在一代解决,如果你真的要将所有的负担完全交给下辈,并美名其曰‘期望’,”他的脚步继续往前,在这一刻,原本心情始终平稳无波的五条悟,竟有了一种想要往后退出一步的冲动,“那我就只能说,这实在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五条悟的双眼猛然睁大。更大的波动以他们为中心爆发开来。无数的白骨的“游龙”一瞬间穿插而出,宛如那日的重现,还有那个白发傲然的身形踏足到了天空之上。汽车中的加茂家的司机完全不敢再待在原地了,他猛一蹬脚,车如离弦之箭一般从那个战场中飞速逃出,现场没有一人将视线投过来。
五条悟抿着嘴,他什么也没说。或许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他从前从不将搅弄唇舌之辈看在眼中,但在今天,他第一次知道了,有人的话语如炙火之剑,一剑插入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苍也飞了起来,他白色的衣服在风中纷飞,唇边溢出邪异的笑意,他阻挡在五条悟的身前,细长的手指做出一个诡异的手势,立于白骨的囚笼之中,犹如一地的主人,在面对着僭越的闯入者。
加茂月行这一次没有只站在身后,他伸出手,同样发动了自己的术式。
第149章 与最强的交手
加茂月行是在诡辩, 他自己也清楚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影响他将五条悟说到红温,因为这些话都是投箭,每一箭都直直地插入到了他的薄弱处。正因为被戳中, 所以才会恼怒。五条悟是政治素养不行,但不代表他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正确才会让犯错者退却。
五条悟心中如有千般话想说,但在加茂月行的步步紧逼下,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既然已经动手,那就干脆将之打败, 再有什么事,等战后再说。
司机与汽车已经消失到没影。苍站立在五条悟的身前, 他们二者都是飘飞在空中的。咒灵的面上带着诡异的笑,他的术式是能够将所有曾属于他的信徒们的尸骨组合起来, 用他们的脊骨组成一条条白色的骨质长形, 它们拖曳着游动着, 发出嘎擦嘎擦的不停晃动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将这片天空横七竖八地封锁起来。
可这并没有阻拦住五条悟,当他用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睛看人的时候, 人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最为接近天空的神祇。他的身边没有白骨能够靠近, 仿佛有一股排斥力始终环绕在他周身。白骨占据了所有的天空, 唯有他所在的地方, 空出了一小块。
「停止之力」,无下限咒术, 五条悟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的咒术, 能够让任何的攻击无法攻击到他本身的术式。而在下一瞬,五条悟的双眼大睁, 他用一只手的两指比了出来。
无数靠得最近的白骨陡然间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一股无可匹敌的浩然力量扭碎了它们, 它们化作了细碎的骨渣,从天空之上掉落下来。五条悟平静却挑衅地看向苍与加茂月行,与此同时,口中淡淡地说道:“术式反转「赫」。”
这就是你咒灵的力量吗?身为第一个同人类混在一起的咒灵,你就只有这等耍弄骨头的手段?他没有说话,可他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战斗中的五条悟静止下来了所有的思绪,之前的烦忧都被他抛到了一边,冷冷地看着二者。
苍没有动怒,「飨食之宴」本就是他的起手式,此招最大的效用是“控场”,在进行大规模的交战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白骨会衍生出更多的白骨,被它夺走生命的每一位,都是他下一次使用「飨食之宴」的耗材,而越是耗材堆积得多,这一招的威力与范围就越大,是一招可成长的技能。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眼带后无形的目光注视在五条悟身上。对方眼神一厉,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处。下一刻,他出现在苍的眼前,彼此之间距离只有十几公分,一只手凝聚起一个坍塌般的幽蓝色漩涡,狠狠地要砸在苍的躯体上。
一股什么被牵动的恐惧感自五条悟的心中生出。他的招式落空,苍宛如纸片一般从他的身前滑溜而走,其双唇开合,吐露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五条悟没有听清,似乎只是一些自言自语的话。
但更多古怪的话也在他耳边响起了,似乎是有很多人在他身旁呓语,他们在乞求,他们在赞颂,他们在孜孜不倦地、日复一日地跪倒在一座高大的神像身前,恳求怜悯。他们化作了一道道失去了人形的黑色长体,可即便如此,仍要从地狱深渊中向神伸出无限渴求的手。
“寿哉寿哉!”“慈悲慈悲!”他们在永无止尽地呐喊。
可在下一瞬,这些怪物就一齐向他望来,恐怖恶毒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生人,是生人!”残酷狠毒的话从他们的嘴里倾泻出:“去死,生人!诅咒你,诅咒你!”
“福津之神,司诅咒、断运、横死、斩嗣、移寿,圣寿绵延,长恩永存!”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念诗一般将这句话高高念起,五条悟感到有什么东西即将降临在他身上,他默不作声,只是将无下限术式运转到最大。
“「天地游鱼」!”突然,一直被他关注着的加茂月行却是毫无预兆地开口吐出这四个字。
天地一下子就昏暗起来,之前还晴空朗朗的天际瞬间就转变为了流动着的暗黑。但它也不是全然一色的,而是一种带点微光的斑斓的深邃。五条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展开他的领域,但就是在那一刹,之前还一直被「停止之力」排除在外的无形之物终是降落在了他的身上,领域破除了他的咒术,他感到自己好像有哪一处被沾染上了。
他的手势一颤,领域居然发动失败了。是他体内的咒力在几乎不可能间流岔了数分。
苍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微笑着的,他就好似是一位始终沉默不言的神明,动手时却格外迅捷冷厉。
——「咒厄,神言」,能够将曾经人类寄予在他身上的一切负面的期盼,化作诅咒,加持到另外的人身上去。处于这种状态的他,只会一切不顺,并在一段时间后,真的绝嗣短命。
这不是战斗的招数,但能给敌人加上一层有效的debuff。
而与此同时,两条格外大的散发出荧光的游鱼出现在这一片领域当中,它们有着华美且闪耀的身形,空气中满是能供它们游动的银汞质感的透明物质。长尾摆动间,片片鳞片如梦似幻划过,口中一刻不停地发出一种悠长又空灵的鸣叫。
但五条悟的脑中却是突突不停地给他发出危险的信号。他紧急闪开一条突然游走过来的鱼,可那鱼却仍像是从他的身上夺走了什么,他痛苦到蹲下身来,一手捂住了一边的额头。
“是你,”他明白了过来:“之前的你早就发动了术式,只是一直太过隐晦无痕,所以我一时没有察觉出。你的术式其实都是作用在灵魂上的,你在刚才的话也是为了挑起我的情绪,这有利于你的发挥,我没有意识到,中了招。”
“这两条鱼瞄准的是我的灵魂,它们是以灵魂为食的领域中的怪物,人要是在这里待得久了,灵魂被啃噬干净了,留给外界的,只会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身体,”五条悟撑起脸,他的眼瞳中满是痛苦:“你不是没有战斗力,或者说,你的战斗力在这之前的一年里已经补齐了,你瞄准的是人类的灵魂!”
好啊好啊,你们一人一咒灵,一者需要的是外面的尸体,一者专攻的是内里的灵魂,还真是相辅相成,一点残渣都不给人留下啊!
加茂月行哪怕占据了如今的优势,也一点不会看轻五条悟。这位咒术界的第一人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就连后面的两面宿傩,如果不是利用了伏黑惠的术式,也不会夺得最后的胜利。裴真的其他几个马甲也在一同关注着这里。
他缓缓地往前走出几步,道:“其实我最初在加茂家的时候,对你这位咒术界的最强一直都是有着一种不切实际期盼的。尤其是在听闻了你的改革之言之后。”
五条悟没有动,谁也不知道他是在想着些什么。
这在加茂月行的“记忆”中确有其事,只是占据的比例很小。“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给这个咒术界带来改变,”加茂月行的眼神始终都很平静,但在这时,终还是流露出了浅浅缕缕的失望:“先是御三家,但御三家就如同千年传下来的腐烂老窖,说改易是何等的艰难;于是我就想,不动这庞然的‘大物’也行,从另外的几面开始或许会简单很多。可是……没有。”
“我期盼了很久,也等了很久,可等到最后,才发现,你什么都没做。这个咒术界与之前相比,没有一丝改变。你的这个咒术界第一,什么作用都无。你只是在彰显一种武力,可却连这武力应当带来的影响也没有。”加茂月行就这样看着他,“于是我就明白了,是我擅自赋予了你太多的期待。因为一个第一的名号,就认为你会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来。”
“可谁又规定了你作为最强就定要做出什么事来呢?”加茂月行声音淡泊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怜悯,最起码在五条悟耳中是这样的,“你只要不胡作非为,不肆意妄为地做恶事,就已然是一种善行了。”加茂月行摇了摇头:“拥有了力量,不代表拥有责任。你其实没有那样的职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人强自加在你身上的。我应该,”他浅浅地鞠了一躬:“为我擅自对你的的失望感到抱歉。对不起了,五条悟。”
五条悟一瞬就爆发了。他这次是真的爆炸了,他周身的领域以一种超新星般的速度膨胀开来,无尽的信息的乱流在这处领域中乱窜,排斥开那种粘稠的银汞般的空气流液,他孤傲地腾空而起,一双苍蓝色的眼中是无尽的冷漠。
「无量空处」!
五条悟生生在加茂月行的领域中将自己的生得领域也展开了。
他的骄傲让他不容许得到加茂月行这样的评价。“改革”曾是他所言的,也是他自己决定要施行的,虽然现在看来,他的所为是一败涂地了,但绝不容许……绝不容许他用这般的话来羞辱自己!
加茂月行一刹感觉到了头脑被塞满的痛苦。荧光的游鱼长鸣起来。在他的眼中看来,这块两个领域重叠之处,已经被许许多多无形无质的东西充满了,其内的光质闪耀着各色的光,使其更像是一个无限奇幻的空间。
第150章 各出奇招
五条悟在与加茂月行见过之后, 已经是几次失去仪态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些言语很可能是与其术式有关,也不是不知道, 对方避开了有关自己的事,只将关注点放在他身上,是一种极端狡猾的做法。
但是……很生气啊!生气到整个头脑都要爆炸了!必须要将这个敢于这样对他说话的小子打到痛哭流涕为止!现在已经不是咒灵的事啦!
两道领域进行着最激烈的碰撞。五条悟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加茂月行, 月行捂住头,强忍着站了起来, 五条悟的眼神也更为严肃了。「无量空处」是用大量有效无效的信息去无时无刻填充人的大脑的招数,一般来说, 没有人能接受得了这种瞬间过载的冲击,尤其还是人类最脆弱的大脑部分。而能够忍受住的, 就绝非普通的敌人。
裴真的几位马甲一同皱起眉头来, 过量的信息涌入, 让他们有种像是吃了什么饱胀东西的感觉,整个人有想要呕出的冲动。
加茂月行咧嘴一笑,额上流下的汗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立刻就进行了自己的反击, 那两条游曳的荧鱼陡然间以五条悟为中心迅速旋转起来, 它们头衔着尾, 尾接着头, 很快就见不到它们的身形了。五条悟想要离开,但这个流光的包围圈已经将他全部的路线阻挡住了。他刚想要做些什么, 某种不妙的预感就从他的心底猛然生出。
“轰轰轰——”一道剧烈的爆炸从他所在的地方炸响开来, 在加茂月行的眼中,那些无形的各质的光在一刹那中变为了混沌之色, 鱼看不见了,五条悟的身形也被淹没了。
这就是他的生得领域, 「天地游鱼」,它所有的效用都是冲着对手的灵魂而去的。只要你被囊括其中,你的灵魂就会从你的躯体中散发出来,游鱼会噬咬你的灵魂,让你感受到一种前无所有的痛苦。在这里,你的灵魂甚至能化为实体,真正出现在人的眼前。
而这次爆炸,就是一次对于灵魂的超绝攻击,是加茂月行领域中的一项大招,能够对其造成一次无可抵挡的恐怖伤害,柔弱一点的,甚至能一次性将其灵魂震散!可,没有惨叫声。加茂月行的神情不变,他感到自己被信息填充满的大脑好了很多,嘴边的笑容加深了稍许,他的手指微动,其中有一些流光般的东西在隐隐闪现。
静止了片刻后,就在加茂月行心中刚要生出疑惑时,猝然间,一道弯月般的攻击从内里迅速袭来,光质溃散,其凌厉的攻势仿佛能撕开空间,一道身影紧随其后,五条悟从中冲了出来,犹如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击,他面上有些苍白,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缩在其间。
“虚式「茈」。”
他一边冲出,手中还做出弹指的动作。就是以此,他用这招杀伤力最大的招数,将那两条阻拦他的鱼,还有它们在后面制造出的包围圈破除,从爆炸中砍出一条路。可尽管如此,他也还是受了伤,他看向了加茂月行,脸上的表情在没有特意控制时显得有些瘆人,他手指动作再动,就要一式袭向他的方向。
这样可不行。苍蓦然出现在了五条悟的身后,他方才不知去了哪里,此时才显露出来,他也是在飘飞着的,白色的衣装纹丝不动。他嘴边的笑意危险又诡异,他轻轻启唇,无声地吐露出一句话:“「祭神场」。”
最初是老年人走进山里,他们在没有食物的荒年中,或主动或被迫地进入到后山,在那里结束掉自己毫无价值的生命。等到鸟雀啄食他们的身体,在某一日间,咒灵就诞生了。诞生出的咒灵寄托了他们对于寿尽的无限恐惧,它游荡在村后的后山中,直到遇见了第一个不得不走入后山的中年人。
它的存在,对于人们来说,无疑是幸运的。因为灾荒会带走人的生命,兵匪会带走人的生命,若是用往后都有可能用不到的寿命换来一些生存的保障,这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就是仙神般的存在。他们与它定下约定,以此结成人与神之间的交易,并借此活了下来。但很快,这项仪式就扭曲了,他们签下了以他人生命为代价的契约。
这就是神的祭场啊!
“嗡。”一种无形的震颤在这片区域中响起,在这两层重叠的领域当中,又有第三者降临在此了!他们没有听见苍的声音,可依旧还是能感觉到,有某种变化发生了!
原本充斥着无形信息与光质的地域中,有另外的东西静悄悄地出现了。无数黑色的怪异的人形石像丛丛地散落在这片空间中,它们姿态各异、或大或小,有的形容模糊,有的面貌清晰,但都是在朝向着一个方位。
而就在下一瞬,五条悟意识到的刹那,这些石像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窥视,陡然间一起转身向他望来。它们每一道的目光,都是如出一辙的贪婪与恶毒。
五条悟真切地感到一种流失,是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从他的精神上,流向一个神秘浩瀚的存在。他并不信神,可他又能感觉到,在这些石像连通的最后,在这一切最终点的存在,就是被称为“神”的伟岸生物。
「祭神场」,来到这场合的,又怎么能不是祂的祭品呢?
加茂月行轻轻一笑,他抬起手,两只手臂交叉现于身前,十指之间各自夹着一道道晶莹闪亮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指向五条悟,但真实的形体却是瞧之不见。他不会给五条悟留出任何的反应时间。
“‘怒、惧、哀、憎、恶……’”他将所有的丝线都拉直,一双幽深的眼睛就在这些丝线后看着五条悟,他每说一个字,五条悟的心中就微微闪过一些对应的情绪,“怒+惧+爱,是阴暗偏执;哀+恨+悔,是悲郁自毁……”他掌握着这十根,乃至更多的丝线,就是掌握着五条悟心上情绪的生成。
这并不是一项简单能施展出来的术式。在设计之初,他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咒灵真人更是被他研究毁损了数百具的分裂体,羂索也在他日复一日地折磨中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脑细胞。他在真人的身上试验过,也在一些加茂家带过来的罪犯身上试验过,但五条悟还是他第一个以此式面对的咒术师。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说话的人,他深切地明白“反派死于话多”,但他今日却对五条悟说了这么多,原因自然不是对五条悟的“改革”感到哀其不争,他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只是五条悟的灵魂太过坚韧,为了让自己创出的咒术的术式能在他身上起到效用,不得不率先用言语去动摇他的心神。
此实为两式的叠加,其名为「刻印」与「心弦之音」,就如同是五条悟的「茈」,是一项很复杂的招数,自然效果也是最好的。加茂月行将其称之为「鸣」。
「祭神场」与「鸣」的一起攻击让五条悟也不由得怔在了原处,他手中的术式也没有发出去。从未有过数目的沉重情感犹如调色盘一般出现在他的心中,渐渐的,他的眼眶红了起来。
他也体会到了一种过于臃肿的事物被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感受。
他怒抬头,疯狂地朝着苍冲了过去。
…………
“啊,对对,是这样的没错,您没有听错。”在将车开出了好远后,那位加茂家的司机拿着手机,向另一边的人不停地在汇报着,“家主大人确实是和那位‘最强’打起来了。是他先拦住我们的,好像是对苍大人的存在有异议,家主大人就嘲讽了他几句……”
看着那边巨大的动静,司机额头上出满了汗,用口袋中的湿巾擦了擦之后,他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我只知道,家主大人先是将他困了起来,再然后,就开了生得领域……啊,我不知道大人的生得领域是什么啊,难道长老您也不知道?”
“你问谁占了优势?”司机面色古怪,他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处领域的外膜,喃喃自语道:“您说有没有那个可能,我其实是在战场外的,因为逃了出来,所以才有命给您汇报消息。”
“是月行大人在下车前吩咐的,”他说:“如果有不对,让我赶紧离开。是的,家主大人有可能早就有了预料。”
且不说急得团团转的加茂家立刻就去给五条家打去了电话,五条家的人在得知消息后也是颇为诧异。他们根本不知道五条悟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也管不了他;至于说探究加茂家那位新家主的秘密,他们并没有那个打算,因为有六眼,所以近些年来,五条家是三个御三家中反应最慢的一位。
这边的战斗也很快引起了咒术界高层的关注。交战双方的身份令这次战斗的结果格外特殊起来。没有人认为五条悟会输,就是加茂家的自己人,也不认为自己的家主有多大的胜算,尽管他将自己一整个家族掀翻了。
而就是在这种时刻,在加茂家的一处绝密的实验室中,一只烧焦的右手从一处写满了黑色咒文的房间中逃了出来。它的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惊动任何人,就这样悄悄地从这边的族地中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