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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第68章婚礼撒花


    飞船展会那天,陛下和以诺先生牵着手坐上去,相处的动作还是略僵硬的,到天上转了一圈,再下来时却变成了黏黏糊糊,亲亲我我,给现场每人塞一口拉丝焦糖一样粘腻。


    以诺先生脸是粉的,眼睛是肿的,垂眼温顺地跟在陛下身侧,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让人疑心他们在飞船上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然后人们很快就得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新闻,陛下即将和以诺先生举办婚礼。


    要知道以诺先生实打实做了十多年的皇室亲王,被称为塞克公主的遗孀,在经历了参军受伤、叛国审讯、家族破败后,竟然即将成为塞克公主的侄女、赫柏陛下的皇后。


    怎么可能呢?这样的身份、年龄差距,斯宾塞家族还没落了,给陛下做个情人就差不多了,陛下竟然要给他正宫的名分,可以想象突破了多少阻碍。


    但陛下就是这么做了,不顾一切纷纷扰扰的声音,握着伴侣的手在城堡的阳台上,对着媒体宣布了他们的婚讯,安排了一场媒体见面会,来者不拒地回答所有问题。


    “请问您和以诺先生发生感情的节点是怎么样的呢?”危险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以诺参军前曾经在皇宫生活了两年,是否引诱了年幼的赫柏,使她对他念念不忘,直到成年。


    陛下回答:“童年的记忆,对我而言已经很模糊了,是在我十五岁那年,看到一张以诺先生的新闻图片,他坐在战机里,眸光坚毅,握紧方向盘,那种omega的温柔和驾驶员的力量感同时汇聚在他身上,非常好看,从那时候起,我一直关注着以诺先生的一切,明知他是塞克姑姑的遗孀,依然忍不住靠近。”


    这是必须要过的一关,让他们的感情再也没有任何被质疑和指责的空间,以诺一直握着赫柏的手,感觉到手心里渐渐渗出冷腻的汗,赫柏为了这次记者会做了很充分的准备,也很紧张。


    他在很多摄像机前环住赫柏的身体,轻拍她的背,赫柏笑了笑,反手握住他的下巴亲吻,亲过之后她的气息平稳下来,安定沉稳地面对各路记者。


    这组官宣时的接吻照在很多年后一直广泛流传,极为经典,照片中虽然陛下非常具有侵略性,但以诺先生完全承受而且享受其中,在她凑过来前已经张开唇舌,容纳她的侵略,激烈的亲吻后,陛下皱起的眉心渐渐展平,像只被顺毛的猫。


    无数人借此解读他们真正的相处模式,陛下是绝对的上位者,却一直被以诺先生安抚,陛下所有的郁卒和烦躁,在他柔柔的微笑中无形化解,这种微末纤毫的感情拉扯,有很大的解读空间。


    至于那次媒体会上,以诺先生的回答,也很诚实,在受伤后和陛下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敞开心扉,因为身份差距一直逃避,最后在陛下的鼓励下,决定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很多人觉得不妥,但以诺先生早就不是亲王了,只是一个曾经订过婚的单身男人,和谁结婚不是法律规定的人生自由呢,他和陛下的感情铺垫了那么久,这个时候再来反对,真的很像那种活在旧世纪的老古董了。


    陛下提前一年给以诺先生废除了亲王的头衔,解除他和塞克公主的所有名分纠葛,而以诺先生,揭露了自己家族的罪行,给陛下的执政之路荡平阻碍,他们本来就是双向奔赴呀。


    所以在一片暖融融的祝福当中,在夏天的尾巴里,婚礼如期举行。


    完全跳过订婚等贵族的繁文缛节,直接结婚,但是婚礼一点也不含糊,由以诺先生负责操办,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布置了帝国有史以来最隆重、最瞩目的婚礼。


    所有婚礼上用到的器皿,包括主宴会厅上那盏巨大的琉璃灯,都是皇室珍藏的古董,窗帘和桌布则从以刺绣工艺闻名的雅文帝国空运来到,而陛下和以诺先生当天更换的几身礼服,由多位国际知名设计师联袂打造,本身就是完美的工艺品,穿在两位妙人身上,精美绝伦。


    主宴会厅挂着两人的巨幅油画,陛下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下巴微压低,嘴角抿着严肃的微笑,以诺先生在她身后,站姿神情放松,双手按在椅背上,同时也用保护的姿势环抱着她单薄的身体。


    “很神奇的一件事,不是吗?他们竟然能修成正果。”来宾们观摩那副巨型肖像画,梅根握着酒杯低声对维托克说,“你不是说,以诺先生把陛下气跑了吗?他只会奉献不会爱人,他搞垮了斯宾塞家族,可能会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默默死去。”


    亲爱的,那是很多个月以前的版本了,维托克微笑摇头,陛下也不是以诺气跑吧,小皇帝生气的点在于,用尽各种手段,各种方式,发现以诺先生还没有完完全全的屈服,她绝对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


    后来陛下想到了新的办法,秘密回国请他进行手术,在她的心脏里加装了一个仪器,那个仪器,足以让以诺先生放下所有顾虑,从身到心地屈服,像星星拱卫月亮那样永生永世环绕在她身边。


    她本质上还是把以诺先生当成一件“需要完成的工作”呢。


    或许也有爱掺杂其中,但是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占大头的绝对是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既让她崇拜,又能让她施展控制欲的对象,那位还能把她照顾得很好,怎么不算是天生一对呢。


    “他们之间的事,没人能说得清楚,我们只知道他们就是最合适的一对,永远不会分开,那就够了。”


    维托克搂着梅根的肩膀离开肖像画前,融入人群,和认识的人寒暄。


    艾琳握着电话匆匆忙忙穿行而过,对打扰到的宾客说抱歉,见到维托克抓住他的手臂问:“见到陛下了么?”


    维托克说没见过,艾琳吸气点头,“已经到了陛下更换礼服的时间,她却不在休息室里,我们都在找她,如今你见到她的话请联系我。”


    维托克目光远眺,若有所指地抬抬下巴,指向宴会厅的角落,身着白色西服的以诺先生,正握着一杯鸡尾酒和面前的女alpha说话。


    女alpha,是离开莱茵帝国多年的莉莉丝小姐,以诺先生的中学同学,传闻中两人曾经有一段旧情。


    艾琳对维托克道谢,大步朝以诺先生走去。


    莉莉丝和以诺相对站着,她绝对没想到以诺有一天会成为新帝的皇后,准确来说,是没想到赫柏会真的会让他当皇后。


    以诺这样的人,是好玩的,很多年前他们在穿着中学制服的以诺身后悄悄议论,装什么装呢,在老师面前装乖,在同学面前装清高,他们想把他按在地上,把干干净净的制服踩脏,把脏兮兮的鞋底印上他的脸,那样就能看到他嘤嘤哭泣,一定很好看。


    只能是想想,以诺的家族非常显赫,是他们所有人都要忌惮的存在,所以他们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憎恨他,窥伺他,却没办法对他付诸实际的恶意。


    天哪,谁都会认为赫柏陛下只是玩弄他而已,怎么可能让他成为皇后!


    莉莉丝虽然愤恨,认为赫柏丫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才被以诺迷得晕头转向,但在看见以诺时还是举起酒杯,熟稔地向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好同学,你现在真好,我真心为你高兴。”


    “莉莉丝,你好。”以诺站定,稍微侧身躲避她的触碰,礼貌地回应。


    莉莉丝的手停在半空,五指合拢慢慢放下,看清以诺不容冒犯的神情,忽然感到害怕,他不是寡夫了,是实打实的帝国的皇后,如果他要对追究她的冒犯,那是很严重的罪行。


    “抱歉。”莉莉丝为自己一瞬间想要冒犯他的念头感到后悔。


    以诺如果刻意为之,是可以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一直含着礼貌的微笑,听着莉莉丝絮絮叨叨的道歉,要很仔细才会发现他的余光一直看向一个地方。


    他的思绪,其实一直被那个地方的某个人牵动,早就不在站立交谈的莉莉丝面前。


    眸光闪动,聚焦那个地方,从正儿八经的动作换成非常有魅力和风情的转动酒杯、抬头启唇饮酒,甚至没有对视,他无声地传达出“我好想你,快过来找我,带我从这么女alpha面前离开”等一系列渴求。


    莉莉丝不知道以诺的注意力早就飘远了,只知道他很正常的饮酒动作,突然就变得非常的,勾人,像小爪子一样挠动人心,她受了蛊惑似的忍不住上前一步。


    “我在雅文帝国过得挺好的,那里的风景也很好,有机会的话,您可以到那儿去玩玩……”莉莉丝寒暄的话语被突然而至的女人打断。


    艾琳来到以诺身边询问:“以诺先生,您是否见过皇帝陛下呢?”


    以诺放下酒杯,面向艾琳认真地说:“刚才我看见陛下在那边,和李斯特爵士交谈,现在人不见了。”


    艾琳和以诺一起寻找陛下,莉莉丝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被以诺的快速变脸惊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离开。


    以诺觉得后悔,他刚才被莉莉丝拦下,是想要寒暄两句就离开的,但他看到赫柏在不远处,和一些人畅快地交谈。


    上次见面,是一个月前,那次宣布婚讯的媒体会,之后赫柏抱着他撒娇,说最近工作很多,婚礼的事情只能交给他一个人操办了。


    “我发誓,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席我们的婚礼的。”


    之后的一个月两人真的没有见过一面,是赫柏没有任何消息,他斟酌很久,小心翼翼发过去的信息,她通常会隔个两三天才回,虽然回复的口吻依然亲昵,“辛苦了我最最爱的以诺先生,好期待我们的婚礼……”之类的话,但她的冷淡显而易见。


    婚礼的目的是什么呢,昭告全世界他们的爱情,他们是将会厮守一生的合法夫妻,对于陛下来说,她无法通过这场婚礼“获得”更多,更多人的崇拜和敬仰,更多的利益和可能获得利益的空间——很大程度上就只是浪费时间,因为他想要,才有了这场婚礼。


    虽然明白自己的伴侣就是这样一个政治机器,也明白她有多爱自己,但是以诺还是需要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劝说自己接受,经常没有来由的冷落,还有赫柏一旦抽身,就完全让他感受不到爱这件事。


    很幼稚的举动,在莉莉丝小姐面前多停留了两分钟,喝完一杯鸡尾酒,希望赫柏能向他走过来,只分给他几秒钟的时间也好,请抱紧他宣誓主权,把他称为她的所有物,亲吻他,那样他会很安心。


    事实证明她不会那样做,赫柏捕捉到他的视线对他点头,举起酒杯,畅快地喝酒,再和面前的宾客洽谈,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笑意。


    很不在意呢,在这个时候,唯有随着心脏振动的狭小仪器,不断告诉他赫柏的身体里也装着一个同款,告诉他赫柏其实有多爱他,然后他强迫自己安心。


    以诺和艾琳一起给赫柏发送了很多信息,打了很多个电话,最后在走廊后一个狭小的休息室里找到赫柏,她正在和路易斯视频通话。


    赫柏叉腰和墙面投影的路易斯吵架:“在您回国前协定好的贸易关税,加里南陛下这就出尔反尔了,回国之后长能耐了是吧,都敢欺负到我头上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城堡二楼做妆发,但她停不下来,刚完成上一份工作来到城堡,就逮着早到的宾客商量各种适宜,收到海关人员的信息直接火冒三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激情开骂。


    路易斯知道今天是赫柏的婚礼,已经六点钟了,她还是一身便服,头发在一天的奔走后有点凌乱,双眼喷火地质问他为什么更改了实际关税。


    路易斯心情很好,双手交叠在腹部,慢慢坐进宽大的椅子里,对着镜头展示完美的皇帝礼服和他完美的微笑。


    “赫柏姐姐,稍安勿躁嘛,今天是您的婚礼,这么生气,会长出皱纹哦。”


    “姐你个头!现在抵达莱茵帝国码头的货物,全部按照协定好的税金把钱打到我的账上!不然的话,你知道你有多少把柄在我手上,我能让你坐上这个帝位,也能让你变成阶下囚,生不如死!”


    路易斯妥协,当着她的面打电话,说以后的关税都按照协议执行,把两倍的差额立即转到莱茵皇室的公共账户上,直到收到入账的消息,赫柏的脸色才有所好转,还是目光不善地盯着屏幕。


    “姐姐别生气嘛,今天是您的婚礼,一定很忙吧,除了这种方法,我真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您见上一面,”路易斯趴在桌子上,双手握拳抵着下巴,绿色的眼睛不停地眨,做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我以后都不再犯了,您可不可以原谅我。”


    赫柏只把“以后都不再犯”听进耳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过身面向墙壁,对海关高层和其他负责经济的大臣发送消息,表示这次的事件已经解决,以后如果加里南那边再为难,不需要给他们好脸色看。


    路易斯长吁短叹,却只能看到赫柏的背影,直到她想起来关闭屏幕之前,她不会再回身,也不会再看向他了,下次见面,遥遥无期。


    真的好狠心呢,其实她真的是一个情感淡漠,却


    理性非凡的人,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让别人伤心的,路易斯却想着,如果她再风流一点就好了,把他当成真的男。宠就好了,如果能和她有一段情,他可以用漫漫余生,去仔细品味和回忆。


    赫柏刚放下电话,熟悉的拥抱就环绕在她身后,以诺亲了她的脸,“该去换衣服了,陛下。”


    赫柏反身抱住以诺亲了亲,“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好久不见了,好想你呀,超级爱你,我的皇后,你想我了吗?”


    短短几句话让以诺面红耳赤,一直点头,揽着她的腰身往外走,不忘记顺手关掉房间里的投影设备。


    “啪——”路易斯眼前的屏幕,彻底暗掉。


    赫柏既会工作,又会享受,她知道只要在以诺身边,她就是开心放松的,想了想暂时没有需要她处理的紧急事件,就把所有工作抛在脑后,甜甜蜜蜜地抱着以诺,爱他、想他的话说了几百几千遍。


    “你上次问我的两款地毯,最后选了哪种呀,我实在是有点太忙,忘记回复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


    “该死的路易斯,我都已经那么忙了,还来给我添堵,我想想怎么才能让他吃个哑巴亏,让他知道不该惹我。”


    以诺轻笑,漫不经心却勾人的样子,赫柏突然想到什么,握住以诺的手臂把他压退两步在柱子旁边,亲他。


    以诺猝不及防,眼睛乱看,好在艾琳在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就已经避开了,周围没有别人。


    “赫柏……”


    “我刚刚看到了,你和莉莉丝小姐在说话了,还笑了呢,说了什么好笑的,也说给我听听。”赫柏握着他的脖子,漆黑的眼睛满是审视。


    以诺这次真的开心,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抱紧赫柏,“没说什么,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吗?”


    以诺把滚烫的脸埋进赫柏的脖子里,“真的,当然是真的,我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而已,你别这样看我了……又流水了。”


    赫柏今日份情绪价值达标,抱着自己的omega,在他香香的颈边落下一个一个吻,五指嵌入柔软的金发,“你克服一下,外面来了好多宾客呢,我们去换衣服吧。”


    礼服以白金为主调,饰以无数的珍珠和宝石,把一对眷侣衬托得美丽高贵,完全体现出贵族的气质和底蕴,两人牵着手在聚光灯中走下楼梯时,宾客中响起一阵惊讶的赞叹声。


    诉说誓言,交换戒指,以诺再次站在教堂的十字架前,这次他不再忐忑,他此生的伴侣双眸含笑看着他,在宣读完誓言后,接过艾琳递来的册子,念《十四行情诗》。


    “世人的俗语,大海的波涛,狂风暴雨都不能使我们分离;哪怕远隔天涯,我们也必以星辰为誓,紧紧偎依。”


    赫柏念完一段,合上册子交给艾琳,捧住以诺的脸亲吻,眨着湿亮的眼睛对他小声说“我爱你”。


    “可以有安全感吗,我的皇后,相信我会一直爱你,相信我需要你,我真的很需要你,我们永远是对方坚定的支持者,未来的所有人生道路,风风雨雨,我们始终一起面对,直到生命的尽头,好不好?”


    从那个时候开始,以诺的心脏一直剧烈地跳动,频率高到他怀疑自己会在这个绝对不合适的场合晕厥过去,他太喜欢这个场景了,赫柏的身后,教堂玻璃美轮美奂地折射着日暮的光,光晕扫在女alpha柔美的头发和脸颊上,泉水一样清亮的声音在对他表白。


    他感谢赫柏,他爱赫柏,感谢她的爱,感谢她赐予的一切。


    仪式的最后,赫柏给以诺带上属于皇后的绶带,为他整理妥当,避免刮蹭到衣襟上的珠宝。


    以诺真是漂亮,赫柏握着以诺的手,欣赏她的皇后,他的容貌十几年来一直没改变,瞳孔像碧蓝的宝石,盈动着泪水,如她所希望的那样,这双眼睛里已经满满当当全是她的身影,再也没有别人。


    她不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但是为了看到以诺感动的神情,她愿意做这些。


    举手之劳罢了,不会比往心脏里塞点东西难度更大,她愿意常常做出一些惊喜的举动,让以诺一直处在幸福感高涨的状态。


    赫柏非常快乐地向摄像机后所有观摩的臣民宣布,这是她的皇后,来自古老的斯宾塞家族,空军上将,天才设计师,全世界最好的以诺先生。


    那天晚上以诺一直在哭,回到宴会厅,当着所有贵宾的面,眼睛肿得像桃子还是一直哭一直哭,他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转身去擦了好几次眼泪,没过多久湿润的眼睛又被眼泪充盈。


    赫柏体谅地叫他先去会客室休息一下,以诺点头,步履带风地走出去,过了没多久,在赫柏和几个皇室旁支的男孩闲谈时,以诺回来了,虽然控制好了眼泪,但看起来超级可怜,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挽着她的手腕。


    几个男孩本来聊得好好的,看见皇后殿下这么紧张地念着陛下,一副低气压的样子,都纷纷不好意思起来,各自找借口离开。


    赫柏还想多听听现在的中学生喜欢什么明星呢,转头一看,以诺又流了一行泪,哭就哭吧,还要蹙起眉头说:“我这样很不好吧,真是抱歉,看见你和别人那么亲密,不理我,我就忍不住,你会讨厌我这样吗?如果你讨厌的话,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赫柏倒是没生气,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事,以诺是很有分寸的,正事不会来打扰。她只是很新奇,以诺这个状态,怎么有点像小绿茶路易斯?


    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在以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赫柏这一沉默,又让以诺的玻璃心碎了一地,送别宾客的时候,倒是不再哭了,嘴角展平,对于一直很有礼貌的以诺来说,不在礼貌微笑的时候就可以算是脸色阴沉了。


    赫柏那个时候也没关注他的情绪,和莱尔亲王他们聊了很久,等到晚上,回到被以诺做主装扮一新的,皇帝的卧室,才发现穿着丝绸睡衣,洗得香香软软的omega背着她,面向墙壁在睡觉,她常常盖的一张薄毯子被他盖在腰腹上,蜷缩着双腿,露出一双白皙的脚丫子。


    乍一看像是睡着了,其实肩膀微微耸动。


    赫柏躺上去抱他,他回身抱怨:“你没洗澡呢,身上全是汗,衣服也脏的”,眼角挂着豆大的泪珠。


    赫柏在床上撑起身体,抹掉那颗泪珠,以诺在她手下又羞又恼地发抖,随着她指尖划过之处,眼角、面颊逐渐染上粉红。


    他任由她轻薄,张着嫣红的双唇大口呼吸,还要故作冷静地质问:“有什么好笑的?”


    太好玩了,赫柏又发现了新的好玩的事,只是这么一会儿就足够消弭一整天工作的疲惫。


    那就是,为她吃醋的以诺,简直就是一碟她怎么看都看不够,玩不够,也吃不够的甜点,她没怎么心疼他的眼泪,反而在心中想到几个坏主意。


    现在,她更加对每一个明天充满期待。


    第69章 第69章[番外]赫柏小时候养过……


    赫柏小时候养过两条小狗。


    都是像云朵一样蓬松柔软的白色皮毛,湿漉漉的黑色眼睛,可怜、无害,无论什么时候都摇着尾巴,热情欢快地迎向它的主人。它们出现的时间非常靠近,都留下了一些照片,后来连赫柏本人也无法分辨究竟谁是第一只,谁是第二只。


    它们都叫雪球,在皇宫外的草丛里捡到雪球一号的那天,七岁的赫柏刚刚在房间里看完母亲的日记,里面提到,母亲在嫁到莱茵帝国前养过一只叫雪球的小狗。


    雪球一号被发现时躺在草丛里奄奄一息,后腿受伤了,赫柏听到了它的呼吸声,她扒开草丛,不太斯文地抓着小狗的后颈把抓出来,为了不沾到血把它双手架在半空中,对上那双恐惧、求救的眼睛。


    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赫柏想到,这条狗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死掉,而是突破围墙和警卫来到皇宫附近,就是为了和她相遇。


    这是


    她的雪球。


    可是它看上去快要死了,她不知道要怎么给它治伤,但是没关系,以诺一定知道。


    以诺叫来兽医,给雪球做了手术,包扎,养了一两个月,小狗活过来了,它的生命力真是顽强,除了有一点点瘸腿,其他一切都很好。


    它聪明,知道赫柏和以诺是救了自己的人,对他们非常亲近,其他人则是碰都不能碰,那样很好,赫柏更喜欢它了。


    雪球的伤刚好,赫柏就想把它抱回自己房间里养着,以诺不放心:“它要吃新鲜的生骨肉,每天都要出门跑两圈,不然就会一直叫,还有可能随地上厕所,把你最喜欢的坐垫咬烂,唔,还可能咬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我想好了,我要自己养它,这是我的雪球。”赫柏揪了揪小狗头上的毛毛,对上它抬起的眼睛粲然一笑,矮矮的人抱着小小的狗狗,一溜烟从以诺房间里跑了。


    第二天以诺就听说赫柏发了脾气,因为小狗一直叫,可能是换了地方没有安全感,她就把它关进笼子里,不给饭吃,直到它屈服为止,可是雪球没有屈服,半夜在笼子里撒了一泡尿。


    赫柏是被臭醒的,非常生气,以诺赶过去时看见她握着笼子用力地晃,雪球在里面滚来滚去小声惨叫。


    “你不要这样对它。”以诺蹲在赫柏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短短的发尾扎成一个小扫帚,让他的掌心刺痛,他按住笼子,不让她再摇晃,“雪球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是会痛的。”


    小狗感激地看着以诺,小心地看了赫柏一眼,凑到笼子边上,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以诺的手心。


    赫柏环抱着膝盖,脸色阴阴沉沉的,她有点难过,雪球明明是她的狗狗,上天赐给她的,妈妈的狗狗,只是让以诺先照顾了两个月,就和他更亲。


    以诺虽然声音轻柔,字字句句却都是她做的不对,这条狗也是,为什么要和外人这么亲密,赫柏忽然打开笼子把狗揪出来,用力拉扯它的耳朵。


    “汪!汪!”雪球拼命挣扎,在她手上挠了一道,血痕显现,赫柏握着手愤怒地瞪着跑到角落里的狗。


    以诺只是看了她一眼,先去安抚狗,让雪球安静下来,再叫侍臣找来消毒水和纱布,为她包扎。


    “小动物就是这样的,和它相处要多点耐心。”以诺垂着睫毛,在绷带上轻轻打了个蝴蝶结,“还是先让我养着吧,好不好?你每天来和它玩一会儿,等你们熟悉了再……”


    “怎么不熟悉了!”赫柏打断他的话,“它是我救回来的,它的命是我的,我想要怎么对它就怎么对它,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女孩儿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那爪子划得不轻,应该是痛的,眼眶很红却不哭,憋着气推搡以诺,一直把他推到房间门口,重重关上房门。


    她是个非常倔强的孩子,以诺只能无奈离开,去煮一些雪球爱吃的食物,叫人每天送过来。


    过了几天以诺再来时,雪球变得非常乖,不正常地乖,一直跟在赫柏脚边,不吵不闹,吃饭也很斯文,被她抱起来只会翕动鼻子,小小的脑袋埋在她的臂弯里,温驯地伏着身子。


    赫柏抚摸它背上的毛毛,扬起下巴对以诺说,她找来了有名的训狗大师,专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狗狗,“成果很好,对不对,小雪球?”


    她用力薅雪球头上的卷毛,小狗身体一抖,只是轻轻地“汪”了声,比起反抗更像是撒娇,赫柏大笑着揉它的脑袋,搓圆捏扁,说:“这才是我的乖狗狗!”


    以诺想起自己的亲妹妹,安妮塔小时候也是这样,有种浑然天成的坏,他一直遗憾没有用尽全力纠正她,而赫柏无论是个性,还是身份,都是更难管束的存在。


    他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眯起来,从里头溢出开心的笑意,他看着赫柏用小脸去碰狗狗偶的脑袋,那么纯真可爱的女孩——虽然很难,他还是想要告诉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这样是不对的,赫柏。”他半蹲下,直视女孩的双眼。


    赫柏的笑意慢慢消失,可能是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严肃,她搂着小狗认真地看向他。


    “有什么不对?”


    “不应该对雪球使用暴力。”那个训狗大师用了什么手段,让狗狗在短时间内改变个性,他们都心知肚明,赫柏不在意过程,只想得到一只乖狗狗。


    “为什么呢?雪球现在很乖,我也很开心,我们很好。”


    “这种方式建立起来的不是真正的感情,雪球不会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它只是怕你,它怕痛,所以不敢忤逆你。”


    “我要的就是这样!”赫柏固执地仰着脑袋,“只要怕我就够了,再也不敢抓我,不敢咬我,不敢吵闹,乖乖让我抱,那就够了!”


    “你要的不是那样,你想和它成为好朋友,只是你不知道怎么做,你应该慢慢和它相处,对它好,它会感觉到的,也会慢慢地亲近你,听你的话,它会很爱你,这种缓慢建立起来的好感,是不一样的,你会从中得到滋养,从雪球的爱里,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赫柏似懂非懂,隐约明白自己错了,却不肯承认,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抱紧小狗反驳:“我才没有像你这么闲得无聊,我只是想要它和我玩而已,谁管它是怕我还是爱我,你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以诺失望地摇头,站起来,赫柏已经抱着雪球背过身去,“乖狗狗,我给你肉吃,大师说过的,你的脑容量很小,只要给你肉吃,就不会记得疼了,只会一直乖……”


    后来,大概过了两三个月,赫柏还请过两三次训狗大师,在雪球不听话时训上一下午,后来就没有了,见过雪球的人都说,那乖的不像只真狗,像个会自己吃喝拉撒的玩偶。


    赫柏非常满意,每天把雪球带在身边,直到一次宴会,一直围着她打转的小狗不见了。


    她起初没有在意,大师说雪球可以自己出去玩玩,会回来的,皇宫四周有围墙,而且它是一只被完美驯养的宠物狗,外面的世界对它来说,是充满风雨和荆棘的可怕的地方,它可不敢跑出去。


    直到深夜,赫柏洗完澡了,雪球还是没回来,放在墙角的狗饭没动过,外面逐渐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她开始担心。


    很多侍臣一起打着手电筒,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搜索皇宫附近的草丛和犄角旮旯的地方,有人害怕这么大阵仗会吵醒早睡的老皇帝,小公主赫柏殿下穿着雨衣,额头的头发丝全部湿透,牙关哆嗦地吩咐:“都给我找!皇爷爷问责,我自己承担,跟你们都没有关系!谁找到雪球我赏赐一百万金币!”


    直到天际泛白,使臣把皇宫附近,连带着围墙外方圆百里的花园、湖泊、草坪都搜索了个遍,没有看到一只淋雨的惨兮兮的小狗的影子。


    “回去吧,找不到了。”以诺俯身握住赫柏发抖的肩膀。


    赫柏用力摇头,“不,它不会跑远的,大师说过,它害怕外面的世界,”她冰凉的小手握住以诺的手,仰头求助,“雪球是不是被人抓走了,我们去看监控好不好?”


    “监控已经看过了,它是自己跑出去的,跑到敞开的大门前,消失在了监控盲区。”


    “对啊,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可能它掉进了某个隐秘的陷阱里,一直向我求救,也可能是它被人抓走了,可是监控没有拍到,我想调查今晚的全部宾客,看看他们有没有把雪球装进飞船里带走,看看雪球在不在他们家里。”


    以诺蹲下,抚过赫柏的额头,拂开湿透的额发,安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的情绪稳定,瘦小的身体不再颤抖。


    赫柏很聪明的,调查全部宾客,是不可能的,为了一条小狗,今天晚上已经很劳师动众,她自己能想明白这点。


    赫柏在以诺温暖的手心里抽噎,过了五分钟她就好了,吸了吸鼻子:“不找了,不就是一条狗嘛,我一点也不在乎,也不伤心,做我的狗狗是它前世修来的福分,它却不珍惜……那就算了。  ”


    很快赫柏又得到了一条雪白的小狗,她没有主动去找,是一位亲王听说她遗憾地跑丢了一条小狗,特意找来一条同样品种的,长相也差不多的送给她,希望小赫柏不要再伤心了。


    以诺观察赫柏,她通过那次刻骨铭心的失去,学会耐心。


    雪球二号的脾气更不好,赫柏的耐性却好了很多,亲自给它送热好的牛奶和精致的狗饭,抱着膝盖蹲在笼子前,看小狗大快朵颐。吃饱了不让抱也可以,赫柏不强求了,让它自己在笼子里待着,有空的话,会让侍臣绑好绳索,亲自到花园里遛狗。


    雪球二号一天天地和赫柏亲近起来,成为一只很乖的小狗,以诺看着赫柏抱起小狗,用毛巾给它擦拭脏兮兮的脚掌,被口水舔了一脸也不生气,抱着小狗直笑,他有点欣慰。


    “这样很好,对不对?赫柏,小雪球很爱你呢。”以诺坐在亭子边上,轻柔抚摸雪球二号的绒毛。


    赫柏点头,乖巧的面容语出惊人:“我测试过,它已经完全驯服了,就算给它机会打开笼子,解开缰绳也不会再跑,现在,它完全是我的小狗了。”


    原来还是为了要小狗驯服吗?以诺的心沉到谷底去,少女的黑发披肩,一些垂落在脸颊旁边,遮挡住她的神色,她把下巴压在膝盖上,从头到背到尾巴撸狗,忽然用力抓住小狗的尾巴。


    雪球二号痛呼一声,四肢蹬起来,委屈地转了转眼睛,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但是主人的脸上只有柔柔的微笑,应该是错觉吧,善良的主人不可能伤害它的,它忘掉刚才的疼痛,又去对赫柏甩尾巴,用脑袋蹭她的膝盖。


    以诺思考要怎么跟赫柏说这个问题,真正的爱,和占有、驯服是不一样的,但她现在,确实已经改变了,起码在学着耐心和温柔地对待小动物,改变就是变好的开始。


    以诺并不知道赫柏的心里其实很失落,雪球二号越乖顺,她就越失落,一直想,一直想她逃跑的雪球一号,如果她那个时候也温柔地对待它,也许它就不会跑了。


    一只逃跑的小狗,从她掌控的世界中逃离,意味着她永远失去了真正驯服它的机会……真让人遗憾。


    所以她渐渐对摇尾乞怜的雪球二号失去了兴趣,虽然都是狗,长得几乎一样,性格还是有点不同的,一号骨子里要倔强很多,她总是想到在草丛中第一次发现它时,奄奄一息的小狗,挣扎求生的神情。


    好难过,好遗憾,它竟然会有一天,永远地离开她。


    这份遗憾是赫柏永远藏在心底的秘密,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以诺。


    在那件事之后不久,以诺获得了参军的机会,他公开提出的诉求掀起满城风雨,军方的态度是欢迎omega加入,皇室和贵族则愤怒于他的反叛。


    赫柏知道以诺是一定会走的,她不舍得这个玩伴,却在陪着以诺仰望星空的那些日子里清楚他的灵魂深处有多向往自由。


    当然会失落,但她更相信他们总会重逢。


    “要好好对待雪球,把它当成真正的朋友,让它代替我陪伴你。”以诺离去前揉着女孩的脑袋嘱咐,她睁着大眼睛点头,忽然扑到他怀里,让他毫无防备,退后两步才稳住身体。


    赫柏收紧手臂,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的腹部深深吸气。


    “以诺,亲王殿下,再见。”


    后来以诺经常想到赫柏和雪球,在执行飞行任务时经常想到,看着无垠的星空,想到皇宫的阳台上,全世界只有顽劣的小女孩支持他的梦想,“如果您很想去参军的话,就去好了。”


    赫柏会乖一点吗?她和雪球二号能相处融洽吗?偶尔听到将士们闲聊,却听到这样一段对话:“赫柏公主呀,三分钟热度不能再多了,前些天很喜欢的那条小狗,天天抱着的,没几天就不喜欢了,送给一个洗衣工带回家去养。”


    “那只叫雪球的小狗,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吃的是最好的生骨肉,最好的牛奶,洗衣工家里哪有这个条件,听说天天叫啊,叫啊,不肯吃东西,饿得皮包骨头,后来洗衣工跟赫柏殿下说了,殿下就又把狗接了回去。”


    “让人养在其他地方,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是甩手不管了,凡是她要走的地方都不许小狗出现,要是让她撞上小狗,就要惩罚侍臣看守不力,真是很任性的公主殿下呢,说不爱就不爱了,不管那只小狗有多伤心。”


    以诺先是揪心,转念一想,赫柏和小狗的故事这样发展也算合理,他该庆幸赫柏虽然冷情却不失善良,起码把雪球二号接了回去,不让它在别人家里饿死。


    这种恶劣的、冷漠的本性,也许有助于女孩在暗流涌动的皇室生存下来,巧妙地夺取、获得,拓展势力,帮助她成为皇帝。


    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委婉的手段,带上面具,耐心地等待猎物驯服,这对她和日后要被她统治的民众来说,都是好的,而以诺,他已经没有办法,作为长辈教会她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