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091章微服私访
“我不要!”简瑶断然拒绝。
“我记得王爷曾信誓旦旦承诺过我,你可答应我做任何事。现在我要将小安留在身边伺候。”
“再有,我不会再管王爷身边有谁伺候。”
“这件事不准!来人,将爷身边伺候的奴才换成太监,她身边!只能让嬷嬷伺候!”
“现在开始你爱找谁找谁!我不会再管你!”
简瑶气窒,正要继续与他争辩,却见他冷笑着看向小安子。
他眸中杀意渐甚,简瑶看得心口发慌,赶忙开口:“即刻把小安子送回内务府。”
羡蓉也被王爷的杀气吓着了,拽着小安子匆匆逃离。
“准备一下,明日出发前往盛京。”
“我不去。”简瑶赌气转身离开。
“苏培盛,去一趟内务府”
“去去去去!”
简瑶一听到他用阴测测的声音说内务府,就知道他在用小安子的性命威胁她。
无奈之下,她只能点头答应。
可她都点头答应了,为何他却愈发恼怒,竟气的拂袖而去。
“姑娘,您为了小安对王爷妥协,王爷醋了”穗青小声提醒。
“让他醋,我这些年没少喝醋!”简瑶气哼哼不想再对他服软。
这一晚,那人并未回来歇息。
简瑶辗转反侧,盯着漆黑的帐子彻夜难眠。
姑娘唉声叹气的动静让守在门外的羡蓉惴惴不安。
她犹豫片刻,拔步穿过月洞门,却与迎面走来的苏培盛打个照面。
“哎呦,我正准备去找你呢,侧福晋歇息了吗?”苏培盛语气焦急。
“爷在书房里一个人生闷气,求侧福晋去哄哄爷可好?说几句软话儿,她一哄,王爷准保高兴。”
“我也是来请王爷去陪陪侧福晋的,主子翻来覆去都不肯好好歇息。”
“啊这…”苏培盛无奈摇头,看一眼同样愁眉苦脸的羡蓉,二人转身又回去继续看主子磨人。
第二日一早,她正坐在马车内昏昏欲睡,马车帘子被掀开,裹挟一阵寒意。
简瑶起身准备坐到马车侧座,却被那人揽住腰肢,迫使她坐在他怀中。
“此去盛京,汗阿玛微服私访同行。”
“啊那那我还去吗?我还是别去了,我害怕”
简瑶是侧福晋,尚未有直接面圣旨的机会,每回去紫禁城赴宴,顶多只能遥望天颜,压根没资格近距离面圣。
这些年她总听旁人说康熙爷如何英明睿智,杀伐果断,如何慧眼如炬参透人心,她担心自己一不留神会在康熙爷面前露怯。
“不必担心,汗阿玛问你话,你若拿不准主意就看爷。”
“好。”
简瑶被康熙爷微服随行的消息震慑,再没有心思与他置气,乖巧坐在他怀里,在心里盘算着康熙爷有可能会问她的琐事。
四爷见她紧张兮兮,搂着她温声细语安慰。
马车出了四九城之后,倏然停下。
四爷下了马车,应该是去恭迎圣驾。
简瑶本想一道跟着去,却被他按回马车内:“风饕雪虐,你不必跟来。”
“我我害怕”简瑶握紧四爷的手,低头喃喃道。
“瑶儿,万事有我,不必担心。”
“好。”简瑶忐忑松开四爷的手,乖乖缩回马车内。
此时马车帘子再度被掀开,简瑶瞧见羡蓉和穗青二人钻入马车内。
“姑娘,王爷令奴婢和穗青二人来陪您。”
“姑娘别怕,王爷在呢。”穗青安慰道。
“其实我并非害怕万岁爷,就是紧张,不知康熙爷会问什么,又怕在康熙爷面前闯祸,连累王爷。”
“我怕连累他,他摸爬滚打熬到如今不容易,我怕给他添乱。”简瑶碎碎念着,一颗心揪紧。
“我尽量不说话,不说话就不会犯错,少说少错,你们二人也是,咱不能给王爷添乱。知道吗?”
“姑娘放心!”
“羡蓉记住了。”
马车窗外,苏培盛偷眼瞧爷听着马车内简氏在喃喃自语,眉眼都笼着温情,忍不住低头呲牙。
此时柴玉低声提醒御驾来了。
众人登时严阵以待,简瑶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在四爷身后迎接圣驾。
她在羡蓉的搀扶下,心情忐忑站在四爷身后。
一辆不起眼的青灰马车从城门晃晃悠悠朝他们驶来,马车前头坐着御前大太监梁九功与李德全二人。
羡蓉盯着围绕马车周围看似悠闲的路人:“姑娘,那些马车边上十几个大汉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羡蓉,你让血滴子和简家死士藏好些,别被御前侍卫发现。”简瑶紧张的叮嘱道。
此时四爷垂首走到御驾马车窗前,仰头与康熙爷在说话,康熙爷不知在马车内对四爷说什么,他在苏培盛的搀扶下,入了马车内。
柴玉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侧福晋,王爷要在御前伴驾,让您先回马车内。”
“好。”简瑶乖巧点头,朝着御驾马车遥遥福身见礼之后,才却步退回马车内。
入了马车内,马车依旧停步不前,待到御驾马车先行离去,简瑶的马车才不远不近跟在御驾身后。
走出没多远,御驾马车倏然停下,简瑶瞧见四爷和康熙爷身上都换了押差的官服。
“柴玉”简简瑶纳闷,这父子二人要做什么?
“侧福晋莫要担心,万岁爷和王爷父子二人微服成押差,准备走一趟发配盛京之路,沿途审查吏治。”
“哦。”她心下一惊,她曾经是流放之路的女犯,对押解宁古塔那条路的险恶深恶痛绝。
真无法想象,康熙爷若发现那些禽兽不如的押差到底是如何欺凌囚犯,该作何感想。
简瑶盯着那父子二人有模有样的混迹在一群押差中,押解着三四十个流放罪奴出发,心内五味杂陈。
这条流放之路对她来说,极为眼熟,甚至路边哪座山哪条河,她都能依稀叫出名字来。
始料未及,没成想底层吏治依旧腐败不堪。
入夜,当两三个押差将年轻貌美的女犯人连拖带拽入树林内泄欲之时,愤怒的康熙爷亲自斩杀了那三个禽兽。
皇帝杀人之后,自然有人处理好善后事宜,于是三个换上人皮面具的新押差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有人发现那三个押差换了人,若非四爷让苏培盛悄悄来提醒她,连她也没发现押差换人了。
简瑶一行人假扮成随押差出关的商户,即便交了保护银子,却仍是被押差骚扰。
此时她正坐在火堆边昏昏欲睡,一个年轻押差倏然坐在她身边。
“这位夫人可是江南人士?”
那押差目光飘忽,在她身上逡巡打转。
“嗯。”简瑶偷眼看向坐在她身侧火堆的四爷。
“夫人是江南哪儿人?”
那押差的目光盯着她的三寸金莲,目光淫邪
的让人作呕。
“江宁人。”简瑶忍着恶心不想惹是生非,就怕康熙爷觉得她是个泼辣之人。
“我娘也是江宁人。”
说话间,那押差手里的鞭子落在她脚边。
他低头伸手去捡鞭子,可即将触及到鞭子之时,手腕却一拐,顺势抓住她的脚。
“你做甚!”简瑶怒不可遏,下意识想拔剑砍下那猥琐押差的手。
眼见康熙爷的目光看来,她忍着暴怒,松开剑柄。
“对不住,我方才手滑了。”押差咧嘴陪笑。
康熙帝将老四侧福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老四,你屋里的难道是泥捏的不成,她脾气不该是如此。”
胤禛听出汗阿玛话外之音,沉吟片刻,才徐徐开口道:“她平时牙尖嘴利并非软柿子,该是怕您觉得她没规矩,就藏了爪子。”
康熙帝没忍住轻笑出声:“你去,给她撑撑腰,你瞧瞧那混账的眼珠子都黏在你女人身上了,你还能忍?”
胤禛沉默片刻,终于抬眸看向汗阿玛:“儿臣忍不住了,只是怕您觉得儿臣对她太过于骄纵。”
康熙帝盯着胤禛隐忍得发红的眼眶,语重心长道:“儿啊,你可知为何你皇玛法冒着得罪蒙古王公和满朝文武,也要一意孤行修改选妃制度?”
“因为皇玛法爱重董鄂妃,为她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胤禛恭谨回道。
“此其一也,更重要的是你皇玛法想让后世子孙都能有机会选择喜欢的女子,而非与王公贵族联姻。”
“谁说天家无情,皇族子弟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
“喜欢就不必拘着自己,去吧。”
“汗阿玛”胤禛愕然,他从未料到汗阿玛会劝他珍惜眼前人,而非劝他不得任性妄为。
“朕也年少气盛过,也曾刻骨铭心爱过一人,你看她的眼神含情,你虽在极力掩饰,确是在欲盖弥彰。”
“朕只有一个要求,今后无论是雍亲王世子还是旁的位置,你都必须抛开对简氏的偏爱,不能对她的子嗣偏私。”
“是,汗阿玛。”
“隆科多之女秀外慧中,朕已将她赐给你为侧福晋,明日即便送入王府,你回去之后,就与她举案齐眉,她会是做好的贤内助。”
“汗阿玛,儿臣”
“你不能拒绝这门婚事,你必须保证维护佟家荣宠不衰。”
“简氏那丫头,只适合当宠妾,你记住了吗?”
“是。”
万岁爷父子二人坐在篝火堆旁密语,而苏培盛和梁九功则倚在马车边闲聊。
“小苏子,一晃二十年,想当年你在乾清宫里还是个缺牙的小太监,如今都是执掌雍亲王府的掌事太监了,当真年少有为啊。”
“哎呦梁哥哥,若非有您栽培,小苏子哪儿有今日啊,上个月奴才送去梁哥哥那儿的烟丝还抽的惯吗?若觉得不好,我再去弄更好的来孝敬您老人家。”
说话间,苏培盛塞给梁九功一个精巧的鼻烟壶:“梁哥哥试试这鼻烟壶,提神醒脑,忒管用。”
“你和老哥哥客气什么,这是万岁爷新赏的鼻烟壶,你也试试,我不能总拿你的不回礼啊。”
梁九功意味深长拍了拍苏培盛的肩膀。
“培盛老弟,哥哥我有一个关门小徒弟叫李玉,去岁才刚出师,那孩子机灵老实,你瞧见定也喜欢的紧。”
“我听闻雍亲王近来在为四阿哥甄选安达太监,也不知李玉合不合适,你若能帮哥哥美言几句,让我那小徒弟得到这好差事,哥哥定感激不尽,欠下你天大的人情。”
苏培盛本在低头捯饬鼻烟壶,猛地听见梁九功说要将他最疼爱的小徒弟李玉安排给四阿哥弘历。
他震惊地抬起头来,脖子都忍不住发僵,他意识到一件让他无比雀跃的喜事。
梁九功从不做无用功,他在御前伺候,哪儿会揣测不到圣心?
“老哥哥您不必如此客套,回头我定找机会将李玉引荐给王爷,您放心。”
此时简瑶再次愤怒的握紧剑柄,一旁的羡蓉更是数次被穗青抓住袖子不准她冲动行事。
眼见那不知廉耻的押差再次靠近她,简瑶怒不可遏,却只能强压下怒火。
就在她准备忍气吞声挪开脚之时,却听见押差痛苦的哀嚎声。
四爷竟然伦剑将那押差的砍下。
围坐在枫树下的十几个押差登时拔刀冲来。
“艾四,你做甚?”
押差班头老赵满脸怒容,艾三和艾四父子二人四刑部塞进来的关系户,这父子二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合群,大爷似的极难相处。
“怎么着?我儿子砍了调戏良家女子的蠹虫还有罪了?若我记得没错,依照大清律例第”
“艾三!崩与我说王法,在这我就是王法!我不管你们父子二人后台是谁,给我老实点!若要再惹是生非,我定要你们有去无回!”
“好,极好,那我等着看你如何让我们父子二人有去无回!”康熙帝压下狂怒。
“你等着!孙子!”老赵被嚣张的艾四彻底激怒,转头就纠集几个要好的押差在帐篷内窃窃私语。
帐篷外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押差把守。
简瑶忍笑,这群人还真是踢到铁板了,流放关外的吏治腐败不堪,早就该大力整饬。
此时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犯人壮着胆子坐待道四爷父子身侧,主动与二人攀谈。
康熙爷倒是健谈,与那两个少女有说有笑。
“艾三哥,你儿子怎么都不说话?他可成亲了?”一个娇俏的女犯人眉目含情,时不时的偷看四爷。
康熙帝笑着看向闷葫芦似的老四。
“他啊,早已经成婚数年,孩子都四个了。”
“啊看着如此年轻”
“嗯,他今年二十一岁,十三岁就成婚,十五岁当爹。”
在康熙爷提醒下,简瑶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和四爷才二十一岁。
晖儿都快满六岁了。
她与他今年正好相守第七年,她忽然想起七年之痒这个词来。
第92章 第092章宠妃
好不容易熬走那两个话多的女囚,胤禛重新坐回汗阿玛身边。
“老四,你有话想与阿玛说,对吗?”
“汗阿玛,儿臣有一件事想问您。”
“你说吧。”
“儿臣只想说,二哥秉性不坏,只是身处的位置成为众矢之地,您别怪罪二哥,他也有他的难处。”
康熙帝若有所思看向四子,难怪保成被废之后,曾经举荐老四为新任储君,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为亲厚。
四子品行端良,的确可堪大任。
简瑶坐在火堆旁,支着耳朵偷听,奈何四爷和康熙爷竟然用蒙语交流,亏她学了小半年的满语,到头来仍是听不懂一个字。
随着越来越靠近盛京,沿途的吏治腐败程度愈发触目惊心。
三月初,一场春雨不期而至。
因前路泥泞,一行人不得不歇息在官道边的空地。
入夜,简瑶在帐篷内辗转难眠,羡蓉倏然冲到她面前。
“姑娘,对面枫林内有人鬼鬼祟祟窥视,血滴子与死士都已去追踪,御前侍卫也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
简瑶沉思片刻,起身披衣:“你让血滴子与死士藏匿好,将抓人之事交给御前侍卫办。”
“是。”
羡蓉转身离开,紧接着穗青焦急入内,伺候姑娘起身更衣。
“王爷现下在何处?”
简瑶担心四爷的安危,这几日,他都在御前陪伴康熙爷,夜里都不曾来瞧她。
每晚二人隔着火堆互相对视一眼,就不再有任何交集。
“姑娘,王爷在御前伺候,柴玉公公奉命前来保护您。”
“不成,你让柴玉去王爷身边伺候,就说保护御驾。”
柴玉身手不凡,与羡蓉的功夫不相上下,简瑶想将柴玉留在四爷身边,如此方能安心。
柴玉领命,拔步来到王爷身边伺候。
胤禛看到柴玉折返回来,当即沉下脸,又将柴玉赶到瑶儿身边。
可柴玉才离开没多久,却又气喘吁吁折返。
康熙帝眼
瞧着老四和他的侧福晋鹣鲽情深,对彼此呵护备至,不免慨叹老四身边有个知冷暖重情义的女子陪伴,当真好福气。
“老四!你别在阿玛面前晃悠了,对付几个虾兵蟹将而已,阿玛千军万马都打过。不怕他们!”
“阿玛息怒,她平日里就是这般小心谨慎,深怕儿臣受半分委屈苦楚。”
“朕没有生气,她是个好的,你好好珍惜。”
此时从密林深处射出密集箭雨,御前侍卫们反应神速,将万岁爷与雍亲王护在身后。
而密林内更是杀声震天,埋伏在林中的御前侍卫与悍匪打得不可开交。
押差班头老赵与七个押差被五花大绑,一并丢到康熙爷面前。
“艾三!你若识相就立即放开我,我就原谅你这些时日对我的刁难。”
康熙帝冷笑:“倘若我不放又当如何?”
“你掂量清楚再说,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无法活着走出盛京,我姐姐是盛京将军最宠爱的妾室,盛京将军与当朝太子爷交好,太子爷是未来的皇上,你得罪我就是得罪太子爷!”
“我不管你身后的靠山有多厉害,但总归是太子爷的臣子!”老赵气焰嚣张的说道。
“太子爷与盛京将军”
噗呲一声,老赵的眼珠子还在打转,却早已身首异处。
“汗阿玛恕罪,此人居心叵测,挑拨您与二哥的关系,理应斩首。”胤禛丢下染血佩剑,屈膝跪在汗阿玛面前。
康熙帝笑而不语,盯着地上仍在翕张双唇的人头若有所思。
“胤禛,你代替阿玛去盛京祭祀,阿玛要亲自押解这些犯人去宁古塔,去瞧瞧大清的边关又是何种风景。”
“是。”
“你慢慢前行,阿玛先行一步,为你扫清前路魑魅魍魉。”
康熙帝扬手间,那几个狐假虎威的押差顷刻间身首异处。
第二日清晨,康熙爷带着犯人先行离开,简瑶目送圣驾离开之后,站在马车前看向坐在河边沉默许久的四爷。
她嗫喏片刻,忍不住走到他面前。
“王爷啊你快些放开我”
他忽然抱住她的腰肢,将脸颊贴在她肚子上。
“不准叫王爷,你一唤王爷,爷就觉得自己又犯错了。”
“那唤什么?爷?”
她在他面前并无太多拘束,生气时唤他王爷,平日里唤他爷,四爷,在闺房内情浓之时,甚至直呼他的名讳。
她从前喜欢直呼四爷的名字,可每回她唤四爷的名讳,奴才们就吓得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久而久之,她再不敢在床榻之外的地方唤他的名讳。
“叫卿卿。”
简瑶愣怔一瞬,继而涨红脸看向四爷:“在床榻上不是叫过了”
卿卿是古代夫妻之间亲昵的称呼,相当于后世夫妻间叫宝贝,亲爱的之类的亲昵称呼。
他情浓之时,就会哄着她唤卿卿。
“瑶儿,爷想让你管,你管管爷可好?”
简瑶哭笑不得,趁着今日干脆与他开诚布公的谈心。
“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约束你身边的奴才,我若不管爷,难道爷就会对谁动心不成?那只能防不胜防。”
“说什么胡话!”胤禛正色道。
“今后爷身边只有太监伺候,你可随时检查。”
“不查。”简瑶莞尔。
杀年氏这笔糊涂账,她和四爷都默契的不曾在提及。
没想到康熙爷当真雷厉风行,沿途都是羁押回京城的贪官污吏,倒是比流放宁古塔的犯人还多。
三月初八,简瑶站在盛京城楼之下,看着准备出关的押差与犯人,冷不丁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对方似乎也在盯着她瞧。
简瑶落落大方走到周倩面前。
“周官爷,一别数年,可还安好?”
“简姑娘,许久不见。”周倩牵着马,站在简氏面前,有些慌乱,的时不时垂眸看向鞋面。
“你这是要入关吗?”
“嗯,我要赴京赶考。”
说话间,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抱着一大袋干粮走来:“公子,干粮已准备妥当。”
“夫君,我买下好些苹果,萍丫头闹腾着要吃。”
一个俏丽的少女牵着一双三四岁的儿女,眉目含情朝周倩走来。
“这位是?”
简瑶看出那少女眸中含着审视,她朝着少女颔首问好:“周夫人妆安,我夫君与周公子是旧识。”
说话间,去买包子的四爷已然走到她身侧。
“许久不见。”胤禛朝周倩颔首。
“应公子别来无恙,我还需赶路,就此别过。”周倩始终对眼前这个讳莫如深的男子心存忌惮。
他几乎无所不在的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嗯。”胤禛对此等蝼蚁,并不想费口舌,只牵着瑶儿的手,目送那人离开。
“万岁爷在盛京吗?”简瑶瞧他板着脸,赶忙岔开话题。
“汗阿玛昨日已随押差出山海关,前往宁古塔。”
“爷带你去盛京皇宫祭祀。”
“听闻盛京关雎宫内挂着太宗为宠妃海兰珠亲自画的肖像,海兰珠美不美?”
简瑶继续转移话题。
“情人眼中出西施,太宗觉得美就是美。”
爷,我们都不曾一道入画,回京后唤画师画全家福可好?”
“全家福?”
“就是全家一道入画的意思。”
“好,不必请画师,爷亲自画。”
“咿你都不曾为我作画。”
“画过很多”
“哪儿呢?我都不曾瞧见过。”
“爷的心都掏给瞎子瞧了,哼。”
“画在哪儿呢?我回去一定好好瞧瞧。”
“烧了。”
四爷一番话,彻底勾起她的好奇心,趁着四爷与盛京官员去祭祀,简瑶让羡蓉将苏哥哥抓来问话。
苏培盛这回倒是硬气,无论简氏如何连哄带骗都不肯松口。
爷交代过,那些画不准瞎说,尤其不能告诉简氏,否则他得以死谢罪。
简瑶竟然头一回没从苏哥哥口中套出话来,她愈发好奇四爷到底画了什么。
此时盛京皇宫内的管事太监前来,将她领到关雎宫内。
“侧福晋,王爷有令,这几日您在关雎宫歇脚。”
简瑶心间一暖,她只是随口提一句关雎宫是宠妃住的宫殿,他竟煞费苦心将她安置在关雎宫。
“王爷何时归来?”
“回侧福晋,王爷需前往祖陵祭奠,需十日后方能归来。”
“好,我们逛逛盛京皇宫。”
简瑶跟在苏培盛身后,漫步于盛京皇宫内,盛京皇宫并不如紫禁城宽敞。
后宫也只有东西五宫。
四爷似乎特意将活泼的苏哥哥留在她身边伺候,苏哥哥总能变着花样带来盛京有趣的风土事物。
晚膳之后,简瑶坐在窗绣荷包打发时间。
倏然从敞开的支摘窗冒出一束她最喜欢的山茶花来。
“姑娘,王爷派人快马加鞭给您送来一束山茶花。”羡蓉献宝似的将山茶花捧到姑娘面前。
简瑶莞尔,指着面前的梅瓶:“把花插在梅瓶,放在我床边。”
羡蓉将插好的梅瓶放在姑娘床头之后,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姑娘叫住。
“羡蓉,你把这个荷包送去给他,你等等,我再去做一盒他喜欢吃的荷花酥。”
胤禛在第二日傍晚收到冰镇的糕点,此时柴玉将荷包上的穗
子理顺,虾着腰,伺候爷佩戴荷包。
“爷,旧的荷包可要拆下?”
胤禛满眼温柔,轻抚腰间格带上的荷包:“不必,都挂着。”
柴玉诶了一声,将簇新的荷包挂在爷格带上。
爷贴身之物都是简氏亲手做的,即便用旧用破都舍不得仍。
就连爷膝上盖的陈旧羊绒毯子都是简氏做的,爷用了好些年头。
头几日简瑶被苏哥哥带着游玩盛京,还不觉得相思煎熬,待第六日,她昨儿夜里坐在窗前打剑穗的络子,后半夜竟开始昏昏沉沉的冒冷汗。
太医来瞧,说是风寒入体,需卧床静养三四日。
眼见苏哥哥转身准备离开,简瑶有气无力抓住他的袖子。
“别别告诉王爷。”
苏培盛拧紧眉心,郑重点头答应,可转头就将简氏得风寒的消息通知王爷。
毕竟从前他曾有过因未及时向王爷禀报简氏的消息,而被王爷重罚的先例,他被打怕了。
故而但凡简氏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王爷。
他火急火燎甚至用上八百里加急,确保爷第二日午时一定能收到消息。
简瑶一整晚高热反复不退,羡蓉和穗青衣不解带照料。
直到清晨时分,太医担心她体力不支,灌下助眠的汤药,她才沉沉入睡。
她苏醒之时,眼皮子沉重的都睁不开,哑着嗓子叫渴。
恍惚间,她落入熟悉的怀抱,简瑶心下一惊,强撑着睁开眼,果然看见一脸憔悴的四爷。
他领口还有枯树叶,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疲惫双眼看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你别别来,我得了风寒,不知会不会传染。”
她有气无力的推开他,可他的臂弯却越收越紧,最后抱着她一道躺回暖炕。
简瑶没力气挣扎,只能伸手捂着口鼻,背过身去。
屋外,羡蓉和穗青对视一眼,二人来到偏殿内熬煮汤药。
“从前听闻太宗皇帝为海兰珠连江山都不顾及,放弃锦州战场与唾手可得的入关机会,星夜兼程赶回来探望弥留之际的海兰珠,我只当歌功颂德的笑话。”
“如今看来,他们爱新觉罗一族竟多得是痴情种。”
“可不是,王爷昨晚回来之时,满身尘土,我们都不敢笑。”
羡蓉一想起王爷灰头土脸的模样想笑又觉得心酸。
她决定待姑娘痊愈,她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姑娘,让姑娘好好夸夸王爷。
“对了,你与那李卫李大人眉来眼去这些年,也该开花结果了吧。”
羡蓉笑着用胳膊肘推满脸羞红的穗青。
“这总不能我自己厚着脸皮求姑娘吧,他就是榆木脑袋。”穗青羞的低下头。
苏培盛揣着手,将穗青和羡蓉的话听在耳中。
转头给正在江南办差的李卫去信,提醒他快些求娶穗青,姑娘都等不及了。
此时穗青意味深长看向羡蓉。
“对了,你与那岳飞的后代,叫什么岳钟琪的早些断了吧。”
“谁都知道岳飞抗金,金朝就是如今的大清,你若再与他藕断丝连,王爷会不高兴的。”
羡蓉眸中闪过慌乱,沮丧的垂眸不语。
“为何要断,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今也是大清子民,我偏要选他,回京之后,我就去求姑娘赐婚。”
羡蓉一想到岳钟琪,脸颊忍不住绯红。
简瑶这场风寒断断续续直到三月末才痊愈。
她痊愈没多久,四爷就病倒,咳嗽数日都不见好。
入夜,简瑶伺候四爷服下汤药之后,依偎在他怀中沉睡,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四爷起身离开。
她瞬间惊醒,赶忙追上他的脚步,却见他疾步离开殿内,冲到大殿墙角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鼻子一酸,难怪他白日咳嗽的那般厉害,夜里却从未将她吵醒。
原来他怕吵醒她,特意跑到外边咳嗽。
此时他扶着墙角剧烈咳嗽,简瑶心疼的抱住他后背。
“咳咳咳咳咳咳吵醒你了?怪我不好。”胤禛反身将她拥入怀中。
见她只穿着单薄寝衣,顿时心急如焚,抱起她飞身回到殿内。
“都不知披斗篷,再染病该如何是好!”
简瑶忍泪,看他憋着咳嗽,低头焦急搓热她冰冷的双脚。
“就在这咳,别再避着我了!否则我夜里不睡,守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胤禛捂着唇咳嗽几声,含笑点头。
四月末,四爷病体痊愈,又在盛京城等候圣驾从宁古塔归来。
端午这日,康熙爷御驾入了盛京皇宫。
四爷一早就被康熙爷召唤,也不知父子二人去了何处,简瑶整整半个月都不见四爷的身影。
是夜,她正心不在焉的沐浴,倏然传来开门声。
“羡蓉,王爷今儿回来了吗?”她照例每日三问四爷是否归来。
“嗯,回来了。”
身后传来四爷的声音,简瑶雀跃站起身,扑到他怀里。
抱住他的脖子才想起来她正在沐浴,不着寸缕,简瑶尴尬的松开他的脖子,却被抱住腰肢压入他怀中。
胤禛有些时日没沾她的身子,方才只是见到她的背影就已然乱了方寸。
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煺去衣衫占据她。
简瑶被他急迫的样子惊着了,想起他憋了一个多月,只能羞红脸抱紧他,由着他荒唐的折腾。
情到浓时,他却刹住动作,咬着她的耳朵缠着她,问可不可以要孩子这种傻乎乎的问题。
简瑶主动迎向他,算是给了他答案。
一整晚都是难以启齿的厮磨,直到第二日清晨,简瑶软着身子,被四爷抱上回京的马车。
瞧见他灼灼的目光,简瑶煺去绣鞋,抬腿按在他心口:“你快些去伴驾,让我歇息一日,肿,疼”
她羞红脸垂下脑袋。
“爷看看。”
简瑶羞的将帕子丢到他一本正经的脸上,转过身不想理他。
此时苏培盛在马车外头提醒:“爷,万岁爷召见。”
“嗯。”胤禛将她丢来的香帕子藏在袖内,起身离开马车。
简瑶缓一口气,不待她吃一盏茶,羡蓉就从马车窗户递进来一盒药膏。
“姑娘,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消肿药膏,您哪儿红肿了?需要奴婢伺候您敷药吗?”
“不不不,我自己来就成。”
简瑶捂着脸,扬手夺过药膏,砰地一声,将马车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御驾沿途走走停停,也不知四爷和康熙爷都在忙些什么,每到一处,父子二人都会消失三五日。
直到九月末,御驾终于回到紫禁城内。
简瑶回到阔别小半年的王府,正懒懒地躺在软榻上补眠。
身后一暖,不用猜就知道四爷从紫禁城回来了。
“别闹,这几日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唤太医来瞧一瞧。”
“你自己做过的事,心里没点数呢?”简瑶娇嗔道。
“嗯?”胤禛懵然。
简瑶将他的大掌覆在她平坦的腹部。
“不是你还是谁?哼!”简瑶对怀孕初期的症状了如指掌,她猜测自己八九不离十,肯定怀上了。
胤禛满眼喜色,当即唤来太医。
不出意外,她果然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听到五阿哥真的回来了,她抱着四爷喜极而泣。
“王爷,佟佳侧福晋求见。”
柴玉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简瑶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垂首松开四爷的怀抱。
“那我先回去了。”
这是前院,后宅里所有女人都可以来前院找四爷。
“走什么?”胤禛将吃醋的女人拽回怀中。
“啊?她是御赐的侧福晋,总不能把人赶回去吧”简瑶忐忑看向四爷。
“除了宠爱,爷定不会亏待她。”胤禛对隆科多舅舅的嫡女颇为了解,晚吟表妹不比跋扈的婉甯表妹。
晚吟妹妹可谓是身不由己。
“你让表妹先回去。”胤禛沉声道。
“是。”苏培盛拔步去寻佟佳侧福晋。
被嬷嬷推着来见四表哥的佟佳氏一听表哥让她回去,竟暗暗松一口气。
“侧福晋,您得加把劲啊,奴才听闻王爷最宠爱的钮祜禄侧福晋有孕在身,您的机会近在眼前。”
“侧福晋,隆科多大人和佟国舅都在盼着您早日诞育小阿哥呢!”
老嬷嬷苦口婆心的不断劝说。
“周嬷嬷,我知道了,待明日再来。”佟佳氏压下不悦,转身离去。
可熬不到第二日,佟佳氏就被娘家派来的嬷嬷催着连夜来到四哥哥门前送夜宵。
胤禛正在发愁瑶儿这一胎为何孕吐比从前严重。
听到表妹再次前来,无奈扶额。
简瑶正吐的眼冒金星,听苏培盛说佟佳氏又来了,不知怎么回事,竟控住不住鼻子一酸,呜呜哭出声来。
有孕在身的妇人敏感多疑,胤禛顿时心急如焚。
犹豫片刻,他将苏培盛唤到面前,与他窃窃私语。
“哼。说什么悄悄话?”简瑶捂着心口,白着脸看向鬼鬼祟祟的主仆 。
“没什么,爷准备带你去香山别院安胎。”
“好好地去什么别院?”简瑶愈发好奇。
“自然是喜事。”
简瑶懵然被四爷搀扶上马车,来到香山别院,却见别院内张灯结彩。
“谁要成亲?”简瑶好奇看向四爷。
“你进去就知道了。”胤禛搀扶瑶儿入前厅内。
此时前厅内竟站着个身穿新郎喜服的俊逸少年郎。
简瑶愈发云里雾里:“这位是?”
“晚吟的心上人,今日你我为长辈,为二人主婚,如何?”
说话间,穿着凤冠霞帔的佟佳氏被四爷身边的老嬷嬷搀扶着入内。
“表哥,谢谢您成全。”
佟佳氏挽着少年的手,二人屈膝跪在表哥面前。
“表妹不必客套,今后我会再寻机会,让你与他光明正大结为夫妇。”
“表哥,呜呜呜是阿玛逼我入王府,您如兄如父,我对您从无男女私情。”
“嗯,今日于你表嫂说清楚就好。”
简瑶愕然看向四爷,却被他轻轻拍着手背安抚。
她红着脸,被四爷搀扶着坐在主坐,为一双璧人主婚。
将一双伉俪送入洞房之后,简瑶忐忑握紧四爷的手。
“爷,倘若她有孕,佟佳一族会不会将孩子当成利器谋取利益?”
胤禛眸色暗了暗:“会,所以汗阿玛后宫的佟佳一族的女子,永远不可能有孕。”
“啊包括孝懿皇后吗?”
“嗯。”胤禛颔首。
若非孝懿皇后当年怀的是小格格,那孩子压根熬不到生产。
“那晚吟表妹”简瑶欲言又止,看到四爷阴鸷的面色,顿时会意。
康熙爷忌惮佟半朝的势力,四爷自然也忌惮,定会千方百计防着晚吟有孕。
第93章 第093章逼宫
“不必理会这些,她断不能鱼与熊掌兼得。”
此时简瑶忍不住捂着嘴角干呕起来,最后甚至扶着墙角呕酸水,无奈之下,只能饮下苦涩的安胎药,才勉强得到喘息的机会。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并不太平,直郡王因悄悄给太子下巫蛊厌胜之术,令康熙爷震怒,将他褫夺爵位之后,圈禁于宗人府内。
历史已然朝着她完全陌生的方向发展,简瑶心底愈发惴惴不安。
失去夺嫡机会的八爷一党竟转而支持十四爷夺嫡。
简瑶听到这个消息之时,扶着肚子忐忑赶往四爷的书房。
此时四爷正在与幕僚在商议政事,简瑶悄悄躲到一旁等候。
“主子,奴才斗胆,想求娶羡蓉姑娘。”岳钟琪忐忑不安的声音传来。
书房内瞬时沉默。
“她的婚嫁,由她主子做主,本王不干涉。”四爷冷冷的声音传来。
简瑶偷眼看向站在身侧的羡蓉,愕然发现这丫头竟罕见的露出害羞的神情。
“羡蓉,你喜欢岳钟琪?”
“姑娘,我想嫁给他。”羡蓉羞红脸。
简瑶莞尔,将站在门边的苏培盛叫到面前。
“苏哥哥,你去与王爷知会一声,就说羡蓉愿意。”
苏培盛虾着腰入内。
四爷的声音再次传出:“可。”
“羡蓉,快去拜谢王爷赐婚。”简瑶推着欢喜得发愣的羡蓉。
两个月前,穗青已出嫁,如今她身边最信任的羡蓉爷即将出嫁,简瑶欢喜之余,不免怅然。
今后身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羡蓉的婚期定在年末,那丫头虽然恨嫁,但却非要等到穗青诞下孩子之后,让穗青回到姑娘身边继续伺候,才肯安心成婚。
简瑶哪里会委屈羡蓉和穗青,赶忙求着四爷将最信任的陈嬷嬷和赵嬷嬷送到她身边。
羡蓉的婚期被盖在七月初。
简瑶出月子之后,还来得及亲自为她主婚。
二月初五,程姐姐所出的小格格举行百日宴,面对襁褓中的亲骨肉,程姐姐早就将当初说要把小格格送到王府照料一事,抛诸脑后。
“瑶儿妹妹,听闻十四阿哥和八爷他们近来在朝堂上与太子爷四爷针锋相对。”
“你要小心德妃,她素来一碗水不端平。”
程氏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小格格,眸中戾气不再。
“听说了,康熙爷对十四阿哥极为宠爱,不日即将让他掌兵。”
“决不能让他去军营!”程氏面色凝重,谁都知道十四阿哥与八爷一党相熟,以八爷对太子的怨恨程度,若今后十四阿哥登基为帝,太子定无善终。
“拦不住。下个月十四阿哥即将入西北军中磨砺。”简瑶无奈摇头。
五月二十三,简瑶平安诞下五阿哥,不出预料,小阿哥果然被赐名为弘昼。
她听到这个名字之时,简直哭笑不得。
遂决定好好管教五阿哥,不准他变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荒唐亲王。
四爷变得愈发忙碌,但仍是告假一个月陪伴她坐月子。
光阴荏苒,不觉间已是康熙四十五年腊月。
此时简瑶端着托盘来书房寻四爷,却听苏培盛在唱名:“秀女董鄂氏,御前二等侍卫重山之嫡次女,爷您瞧,这瓜尔佳格格生得端方秀丽,水灵的很。”
简瑶吃味的躲到门边。
“醋什么!爷在给晖儿甄选侍妾格格,你这个额娘也来掌掌眼。”
简瑶诧异探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过来。”胤禛拿着一副甚是满意的秀女画像。
“这是鄂尔泰的女儿西林觉罗氏,与晖儿倒是般配,爷想选她为晖儿嫡福晋。”
简瑶一听到四爷对儿媳人选极为满意,赶忙焦急的看向画像。
“你都没问过晖儿喜不喜欢,万一他不喜欢呢?我们不能让他盲婚哑嫁。”
“胡闹!他懂什么?”
“你恼什么?该不会晖儿看中那家姑娘,你想棒打鸳鸯吧。”简瑶盯着四爷的深情。
可他素来深沉,她压根无法从他面无表情的脸窥探出端倪来。
“我去问问晖儿。”她还是想尊重孩子的意愿,若晖儿当中有意中人,她定会帮着孩子娶到心爱的女子。
“瑶儿,不必去问,他看中的女子爷不可能答应。”
“哎呀侧福晋,大阿哥瞧上了佟佳一族的女子,还是隆科多大人的庶孙女。”
苏培盛愁眉苦脸。
“什么”简瑶愕然,她深知四爷对佟佳一族的忌惮,压根不会允许晖儿娶佟佳一族的女子为嫡福晋。
“可是这哎”简瑶急的直叹气。
“不准干涉晖儿的婚事!”
胤禛看瑶儿心急如焚的样子,忍不住提醒,还真是慈母多败儿,三子与五子都被她骄纵的不成器。
幸亏长子与次子四子尚且为可造之才,否则他定会愁闷后继无人,而寝食难安。
简瑶被四爷耳提面命不准参合晖儿的婚事,回到居所就开始坐立不安。
这个月轮到羡蓉在姑娘身边伺候,见姑娘愁眉苦脸,羡蓉端来一盏她喜欢吃的酥酪。
“羡蓉,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大阿哥最近在做什么?”
“姑娘,王爷不是不准您插手大阿哥之事!您还是别惹王爷生气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简瑶如坐针毡,熬到第二日四爷去上朝,才央着羡蓉运轻功,将她悄悄送到晖儿居所。
清晖院内安静的
让人心惊,简瑶不安的走到晖儿放门口,推门而入。
“晖儿,额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海棠酥。”
这个时辰为何晖儿还在歇息?他素来勤勉。
简瑶愈发慌乱,一把掀开被子,却见晖儿背对着她。
“晖儿,你不舒服吗?羡蓉,去寻”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哭哭啼啼的呜咽声传来:“侧福晋饶命”
“小良子!怎么是你!你们主子呢?晖儿去哪了?”简瑶大惊失色!
“侧福晋息怒,昨儿夜里爷逼着奴才躺在床上假扮他,爷爷与佟格格他们他们”
“他们私奔了”
“什么!!”简瑶眼前一黑,没想到最为克己复礼的大阿哥却最不守礼法。
“他们去哪了,去哪了!快些说!羡蓉!快!纠集死士!立即将他们追回来!”
“爷带着佟格格往北去了,说要去草原隐居呜呜呜”
简瑶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着急忙慌领着死士一路向北。
晚膳之时,胤禛听到奴才禀报,说她去红螺寺斋戒五日,忍不住蹙眉。
胤禛一个眼神扫视,苏培盛当即按下简氏身边的奴才,不消片刻就套出消息来。
砰地一声巨响,胤禛怒不可遏砸碎杯盏
简瑶紧赶慢赶,终于在古北口截住那对野鸳鸯。
“晖儿!跟额娘回去!”简瑶气得抓住晖儿的手往马车内拖拽。
她压根就瞒不住四爷多久,估摸着四爷已然在追来的路上了。
“额娘,求您成全,馨儿已然怀有儿子的骨肉,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你”简瑶扶额,头疼欲裂。
她正不知所措,身后传来狂乱的马蹄声,羡蓉面色惨白提醒:“王爷追来了。”
无奈之下,简瑶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你做甚!”胤禛急的跃下马背,将瑶儿搀扶起身。
“爷,都怪我教子无方,对不起”简瑶哭的梨花带雨。
“苏培盛,送佟格格回府邸。”胤禛边替瑶儿擦泪,目光却恶狠狠瞪着逆子。
“爷,佟格格已身怀六甲”简瑶无奈提醒道。
“逆子!”胤禛暴怒的扬鞭甩向逆子,猝不及防间,鞭子被佟佳氏抓住,她的手顷刻间血肉模糊。
“雍亲王息怒,是我勾引大阿哥在先,求您别怪罪他。”
“大阿哥,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压根不曾有孕,只求雍亲王饶恕我。”
佟佳氏匍匐在地上求饶。
“不,阿玛,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品行不端,求您别怪罪她,是儿子胁迫她。”
简瑶心疼的看着晖儿和小姑娘额头都磕出血痕来。
“爷,你就可怜可怜他们吧。”
“爱而不得是世间最痛苦之事,爷与我都深有体会。”简瑶苦口婆心劝说。
“逆子!你过来!”胤禛将掌中马鞭狠狠砸在地上。
父子二人纵马疾驰离开。
苏培盛盯着佟格格若有所思,一扬手,一个精通医术的嬷嬷走到佟格格面前,搀扶她入马车内。
老嬷嬷下马车之后,朝着侧福晋点头:“侧福晋,格格确有两个月身孕,坏的是个小阿哥。”
“你去照顾她,告诉她不必担心。”
简瑶头疼晖儿为何偏偏看中佟佳一族的女子,晖儿该是知道他选择佟佳氏为嫡福晋,会付出何种代价。
可他却仍旧一意孤行,当真是对佟佳氏情根深重。
说话间,死士已然将佟佳氏的身世背景资料捧到她面前。
简瑶初时还漫不经心,瞧着瞧着忍不住心疼佟佳氏。
庶子所出的庶女,额娘只是不受宠的小妾,因缘际会下前年木兰秋狝与晖儿相识相知。
小丫头也并非攀附权贵之人,也曾挣扎许久,才与晖儿走到一起。
可恶的晖儿!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竟将小姑娘当成外室杨在京郊,若非佟佳氏逃跑,晖儿还不知何时看清自己的心。
她正怅然之时,四爷和晖儿父子二人纵马归来。
“走!”
四爷朝她伸出手掌,简瑶将抓住四爷的掌心,被他拽到马背上抱紧。
“你们父子二人谈得如何了?”
“随便他!只是得到就需先失去。他既愿意承受失去的代价,爷无话可说。”
“你逼着孩子失去什么了?”简瑶焦急追问。
“世子之位!”
“你!你怎么能这般逼着孩子做抉择!”简瑶满脸怒容。
“此事不准再提,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简瑶噤声,就怕四爷反悔,不准晖儿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
有了晖儿的前车之鉴,四爷竟然提前为别的阿哥筹谋起嫡福晋的人选。
二阿哥的嫡福晋定下了太子妃的内侄女瓜尔佳氏。
三阿哥的嫡福晋定下尚书席尔达的女儿董鄂氏,四阿哥弘历的嫡福晋则是李荣宝嫡女富察氏。
就连才刚满八岁的五阿哥弘昼,四爷都替他相看好了嫡福晋,是副都统五什图之女扎库氏。
晖儿到底还是没能如愿娶佟佳氏为嫡福晋,而是将她安置为侧福晋,四爷为晖儿求娶了赫舍里一族的女子为嫡福晋。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四爷的底线,谁都无法逾越。
康熙四十六年八月十五,简瑶坐在镀银玻璃镜前,盯着镜中人出神。
“姑娘瞧什么呢?你依旧芳华万千。”
羡蓉伺候姑娘篦头发。
“我只是在感慨,我才三十,都当玛嬷了。”
昨日是晖儿的庶长子永玙的满月宴,简瑶抱着长孙,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才三十,怎么就当祖母了!
“你怎么就当祖母了羡蓉你帮我找找我是不是有白头发了。”简瑶低头喃喃道。
身后羡蓉用篦子轻轻为她打理满头青丝。
“有吗?”简瑶闭着眼睛忐忑道。
“没有!”
四爷的声音传来,简瑶愕然转身。
“爷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简瑶抱住四爷的脖子。
“想你,回来看看。”
胤禛将她披散的青丝输熟练盘起,拥着她来到床榻上。
“别,青天白日,你早上不是才要过,别被人瞧见。”
“谁敢瞧!”胤禛三两下褪去衣衫,与她融在一块。
“你也在想爷,不是吗”
“才没呜”
这些年,二人并未刻意避子,可简瑶的肚子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她甚至忧虑的悄悄到王府外头看大夫,却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久而久之,她也就将子嗣看淡了。
他才三十岁,正式龙精虎猛的年纪,对情事更是愈发贪婪。
直到晚膳之时,才勉强风住雨歇。
“爷,明日程姐姐为她的小阿哥举行周岁宴,万岁爷正在病中,我准备的礼物低调内敛,该不会出错。”
“嗯,无妨。”胤禛抱住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身上,方才并未餍足,面对心爱的女人,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幔帐后渐渐语不成调,直到掌灯之后,简瑶才软着身子坐在四爷怀里,由着他伺候她沐浴更衣。
第二日一早,简瑶跟着四爷一道前往毓庆宫,四爷似乎有心思,拔步去寻太子。
简瑶与程姐姐闲聊许久,四爷和太子才一道前来。
二人也不知聊了什么,面色都凝重无比。
回程之时,四爷扶额不知在想什么,简瑶忧心忡忡起身坐到他怀里。
“出何事了?”
“汗阿玛龙体欠安,我与太子商量轮流侍疾一事,太子决意亲自为汗阿玛侍疾。”
“可我总觉得不安。”
简瑶心下一惊:“是不是担心太子爷会”
后半句话简瑶不敢说,就怕隔墙有耳。
胤禛凝眸看向瑶儿,夫妻多年,他早就能轻易理解她的欲言又止,担心瑶儿害怕,胤禛伸手轻抚她的肚子:“嗯。”
“可如今太子爷监国,他的话等同圣旨,爷又如何能与太子唱反调?”
“所以,爷打算与太子一道为汗阿玛侍疾,朝堂上由三位中堂与三哥五哥一道主持。”
“后日一早,爷将与太子爷前往畅春园,为汗阿玛侍疾。”
咚地一声,简瑶手中汤婆子应声落地。
方才四爷说的是畅春园!她若记得没错,历史上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帝会驾崩于畅春园内。
此时四爷将一块玉佩塞到她手里。
“瑶儿,贴身藏好,不得离身,切记,爷去畅春园之后,无论谁请你出王府都不准去,即便是你娘家人或程氏,可记住?”
“不!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与你一到去畅春园!”
“不可!”
“你若拦着,我就自己想办法去。”
“胡闹!你今日开始禁足,哪儿都不准去!”
四爷怒气冲冲将她赶回王府之后,却并未与她一道回王府,而是独自回到紫禁城。
第二日一早,羡蓉禀报说永和宫德妃娘娘派人请她和四福晋入紫禁城。
“简氏!王爷昨日与我交代过,除非他亲自回来,否则我们只能呆在王府内。”
“福晋,是不是畅春园出事了?”
“嗯。”四福晋满眼惶恐。
“畅春园从昨日开始就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我怀疑太子逼宫了!”
砰地一声,简瑶手中茶盏碎落于地。
“那王爷呢?王爷在何处?”
四福晋摇头:“不知,如今整个四九城都想知道畅春园内到底发生何事。”
“简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福晋,可有办法将我送入畅春园内?”简瑶含泪曲膝跪在四福晋面前。
“简氏!你疯了!你到底知不
知道你在做甚!王爷与太子在畅春园内反目成仇,他”
那拉氏话才说出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慌得赶忙捂住嘴。
“福晋!你是不是知道王爷出事了!求您告诉我!求求您!”简瑶匍匐在四福晋脚下声泪俱下。
“哎,我方才嘴太快了,王爷与太子在畅春园内反目,下落不明,生死未仆。”
“我就知道你会着急,才想着瞒着你。”
四福晋懊悔的打自己的嘴。
“简氏!你要去哪儿!你疯了不成!”四福晋眼见简氏的奴婢带着她飞身离开院内,急的让人赶紧去追。
无奈之下,只能声嘶力竭的答应简氏,将她送入畅春园。
第二日清晨,数辆从玉泉山回来的牛车,从西北角门缓缓入畅春园内。
更深人静之时,简瑶穿着宫女服,从运水车底部钻出,与羡蓉主仆分开搜寻四爷的踪迹。
她端着托盘,混迹在一列宫女身后,也不知这些宫女要去哪儿伺候。
简瑶心急如焚,迎面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张廷玉!
他正面色凝重,与数名朝中重臣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见他抬眸看过来,简瑶慌乱低头回避。
张廷玉在御前伺候,为何会在这?四爷又在何处?
此时前头的太监催着宫女们快些进去伺候。
简瑶拔步跟上,却愕然发现张廷玉竟跟在她身侧。
二人前后脚踏入一处陌生的宫殿。
当看到床榻上躺着的明黄身影,她惊的低下头。
“万岁爷龙体如何了?”张廷玉询问迎面走出的太医。
“不知何时才能苏醒。”老太医冷汗涔涔。
大殿内数名毓庆宫的太监在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东西。
简瑶虽然垂着脑袋,但却感觉到张廷玉在盯着她,想必早已认出她来。
她趁机凑到龙榻前,倏然发现康熙爷睁开眼睛,病恹恹的看向她。
第94章 第094章驾崩
总觉得康熙爷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简瑶一时理不清头绪,伺候康熙爷服下汤药之后,她端着托盘离开。
灭顶的恐惧侵袭而来,她很怕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历史,害得四爷非但没有登基当皇帝,还会英年早逝。
简瑶提心吊胆跟着宫女们离开,也不知道走到何处,四周昏暗的让她心惊。
她正惊疑之时,倏然被人捂住嘴巴,一把拽到树后。
“是我。”
张廷玉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绷紧的身子瞬间放松。
“衡臣哥哥,王爷在何处?”简瑶的语气染着哭腔。
“我也不知,瑶儿,收好这件东西,见到王爷方能交出,切记。”张廷玉将一块卷起的明黄布帛珍重塞到她手中。
“这是何物?”
“是传位诏书,万岁爷传位雍亲王继承大统,我身上这份是汉文部分的诏书。”
“传位诏书用满蒙汉三文撰写,需将三份拼凑在一起方能生效。”
“你听说,蒙文诏书在梁九功手中,梁九功是雍亲王的人,满文诏书在王爷手中。”
“拿好诏书,太子开始怀疑我了,我无法守住这份诏书。”
“衡臣哥哥,若有性命危险,你可假意投靠太子,我在王爷面前为你作证。”
“不必,清者自清,瑶儿,快些离开畅春园,此地不可久留。”
“那你呢?我知道如何离开,我让他们先送你走!衡臣哥哥!太子既开始怀疑,你就不能再留在这。”
“瑶儿,我不能走,我走之后,他定会加强戒备,你又该如何安然无恙?”
“衡臣哥哥”简瑶愧疚的曲膝跪在地上。
她辜负他一腔深情,没想到他竟还愿意不顾安危保护她。
“瑶儿,你去狮子园附近查看,狮子园是万岁爷赐给雍亲王的园子,也许他在那。”
“只是,我能想到,太子爷定能猜测到。”
此时不远处的假山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张大人,您在何处啊?”毓庆宫大太监凌普扯着嗓子唤道。
张廷玉急步走向假山:“凌公公寻微臣有何事?”
“太子爷寻您有要事,请您随杂家走一趟吧。”
脚步声渐渐远离,简瑶心急如焚来到与羡蓉约定好的地方,将传位诏书交给羡蓉。
“拿着这份诏书去寻四福晋,告诉她,照顾好王府,再恭喜她,就说恭喜她当皇后。”
“姑娘!要走一起走!”羡蓉急眼了。
“走!这是命令,保护好阿哥们。”简瑶闪身离开,朝着狮子园的方向潜行。
远远的就看见火光冲天,一群侍卫正在翻开柿子园四周的地砖,似乎在掘地三尺寻找四爷的踪迹。
倏地,她看见程姐姐扶着隆起的孕肚,正在亲自指挥侍卫撬开狮子园前的石头狮子。
程姐姐和太子还是按捺不住,不甘心败北,竟然犯下大逆不道的逼宫罪行。
简瑶藏身在漆黑的花丛内,眼看着侍卫撬起一块块地砖,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就怕地砖下露出藏身的四爷。
他到底在哪
简瑶急的咬紧牙关。
她正要转身悄然离去,脖颈间却传来冷硬触感。
“抓住了!哎呦,这不是雍亲王府的钮祜禄侧福晋吗?您怎么这幅装扮?”
毓庆宫大太监凌普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瑶儿妹妹!”程氏在两个老嬷嬷的搀扶下,款款走到简氏面前。
“程姐姐,王爷在何处?王爷还活着吗?”简瑶焦急追问。
“简氏!胤禛在何处!”此时太子在一众身披甲胄的侍卫簇拥下,急步走到她面前。
“这句话该问太子爷!我们王爷与您一起在畅春园内为万岁爷侍疾,为何如今不见王爷身影?”
“抓住她!”胤礽面色阴鸷。
简瑶被太监们扭送入空荡荡的狮子园内。
“四弟,你心爱的女子还真是对你情深似海,竟不顾安危乔装成宫女来寻你。”
“四弟,你当真不出来见见她吗?”
“别出来!”简瑶目露决绝,正准备咬舌自尽,却被身侧的凌普太监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太子爷,请您将她交给奴才,奴才准保雍亲王会出来。”凌普皮笑肉不笑。
“好。孤拭目以待。”胤礽搀扶着再度身怀六甲的程氏,正要落座,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们要对瑶儿妹妹做甚!男人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我们女子!放开她!”
程氏忧心忡忡挡在满脸泪痕的瑶儿妹妹面前。
“婉莹,别闹!”胤礽温声哄着她,亲自上前,准备将她搀扶离开。
“放开我!别碰她!胤礽!你若敢碰瑶儿,我立即咬舌自尽!”
“我”
程氏话还没说完,就身子瘫软在太子怀中。
太子大惊失色,却听凌普太监说只是点了侧福晋的睡穴,这才放下心来,将程氏抱走。
待太子离开之后,凌普太监挽起袖子,伸手撕开她的外袍。
“啧啧,雍亲王,您的侧福晋今儿穿的真少,瞧瞧,身上都冻红了。”
身上一凉,简瑶绝望合眼,她的肚兜落在凌普手中。
“原来侧福晋如此喜欢秋海棠啊 ,连贴身的肚兜都绣着秋海棠。”
“嗯~真香,你们也闻闻看,这是不是就是女子体香。”
“哎呦,侧福晋的肌肤还真滑溜,贡缎似的。”
“侧福晋还”凌普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箭射穿心口。
简瑶身子一软,跌入熟悉的温暖怀抱。
带着四爷气息的披风裹紧她的身子,她抱着四爷忍不住呜咽。
“苏培盛!传令下去,胤礽,杀!”
胤禛面色铁青,搂紧怀中瑟瑟发抖的瑶儿,目露狠戾。
一再退让只能让太子变本加厉,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这皇位不要也罢。
“汗阿玛,儿臣忍不了!”胤禛怒喝一声,砍下迎面袭来的侍卫。
“无需再忍,阿玛知道你已仁至义尽。”康熙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简瑶懵然看向康熙爷,此时他正被梁九功与李德全搀扶着走来。
他面容枯槁,连走路都颤颤巍巍。
“隆科多到哪儿了?”
“儿臣无需隆科多也能击杀二哥。”胤禛曲膝跪在汗阿玛面前。
康熙帝面露意味深长的笑容:“朕知道,你去吧,保住他一条命即可。”
“是!”胤禛才将离去,却被瑶儿抓紧手掌。
“我我也去”简瑶担心程姐姐的安危,想跟着一起去,紧要关头保住程姐姐的命。
“听话。”胤禛无奈甩手。
“我我怕”简瑶顺势保住四爷的胳膊。
无奈之下,胤禛挽着瑶儿的手离开。
畅春园内厮杀声此起彼伏,数不清的宫女和太监正与侍卫恶斗。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宫女与侍卫却诡异的身手矫捷,俨然都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见到四爷前来,一个个训练有素的为四爷开路。
来到一处宫室内,血滴子已然驻守在此,一盆盆血水从殿内泼出。
伺候程姐姐的张嬷嬷被血滴子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钮祜禄侧福晋,求求您救救程侧福晋,她方才为赶去救您,不慎滚落床榻小产血崩了呜呜呜”
“爷,我去看看程姐姐。”简瑶拔步上前,却被四爷拽回身边。
“太子在里面。”
简瑶忍不住拭泪:“那我也要去,你们男人之间的争斗与我们女人无关,若程姐姐出事,我会愧疚一生。”
她想起方才程姐姐身怀六甲,却依旧不管不顾护在她身前,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罢了,包围此地,待程氏脱险。”胤禛折腰将瑟瑟发抖的瑶儿抱到偏殿。
很快就有宫女捧来衣衫。
四爷屏退奴才们,亲自替她穿衣。
“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是不是我又连累你了?对不起”简瑶愧疚抱紧四爷。
“无妨。”胤禛温声细语安抚瑶儿,二哥捏住他此生唯一的软肋与逆鳞,他又如何能沉住气不就范。
只是与汗阿玛商议的借此机会一并铲除有异心的乱臣贼子计划恐怕得落空。
“你没有连累爷,若没有你在身边,活着无趣。”
失去她的那些年生不如死,若她不回来,也许他也早已经不在了,何谈如今。
正殿内程姐姐痛苦的哀嚎声不断传出,简瑶一颗心揪紧,忐忑看向四爷。
“去吧,血滴子已然清理干净殿内,程氏已无碍。”
胤禛目光幽冷盯着被血滴子拽出殿内的二哥,忍不住愤怒的将手按在腰间佩剑。
饶他不死的决定,在他下令伤害瑶儿那一瞬,彻底不复存在。
胤禛寒着脸拔剑,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二哥。
就在此时,从殿内传出程氏的哭嚎声:“不要,雍亲王,求您饶恕他一命,都是我撺掇他逼宫的,罪魁祸首是我,是我!”
“程姐姐!”
简瑶含泪从殿内追出,程姐姐的衣摆顷刻间被潺潺流下的鲜血染红。
“姐姐你不要命了!”简瑶一把抱住程姐姐,方才止住的血再次流水般溢出。
“四弟,二哥错了,求你高抬贵手,容二哥照顾她脱离危险,脱离危险即可,与她无关,是我,是我想逼宫,我受不了了!”
“呜呜呜呜,我真的快被逼疯了,世间岂有当了快四十年的太子,汗阿玛为何还不死,他们都在逼我,他们都想逼死我,呜呜呜”
“汗阿玛早就想废了我,我都知道,我还需日日对他虚与委蛇,假装不知道,为什么!我才是嫡子正统!”
“汗阿玛,为什么要废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一件都拿不回来,为何要让我当太子!”胤礽癫狂的嘶吼着。
“因为朕先是皇帝,再才是阿玛,你先是臣子,然后才是儿子。”
“朕选的是天子,不是儿子。”
“胤礽,阿玛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掌不住江山,坐不稳龙椅,若朕将皇位强加于你,江山社稷堪忧,朕不愿为大清罪人。”
“儿啊是阿玛对不起你。”
康熙帝拖着病体缓缓踱步到太子面前,俯身抱住他此生最爱的儿子。
“阿玛呜呜呜呜”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胤礽,你若不想当太子,就好好呆在阿玛身边当个好儿子。阿玛也只当你的阿玛,可好?”
“儿啊,朕累了,阿玛带你离开这。”
简瑶含泪目送康熙爷带着太子爷离开,刚小产的程姐姐也被一顶轿子抬走。
三人离开没多久,畅春园内就传来肃穆的钟声。
“咚咚咚咚”
此起彼伏的撞钟声由近及远。
梁九功最先匍匐在地:“万岁爷驾崩了!”
“万岁爷驾崩了!呜呜呜呜”
奴才们纷纷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先帝遗诏,令雍亲王继任大统,遗诏在此!遗诏在此!”梁九功扯着嗓子喊道。
恰好赶来的九门提督隆科多身披甲胄,身后是潮水般的护军与皇子宗亲。
“大行皇帝遗诏,令雍亲王为嗣皇帝!汉文遗诏在此!”
张廷玉捧着遗诏缓缓跪在新帝脚下。
胤禛取下腰间格带上的荷包,将贴身藏着的满文遗诏取出,三份遗诏拼接的严丝合缝。
老八与老九藏在宗亲们身后,凑上去检视传位诏书,确认是汗阿玛亲笔所书之后,瞬时面如死灰。
“汗阿玛呜呜呜”老八哭的声泪俱下,更多的是担心四哥登基后该如何清算他的罪行。
毕竟从前坑害四哥的龌龊事,他没少做。
老八盯着地上太子血肉模糊的尸首,哭的愈发肝肠寸断。
简瑶跟着众人一道匍匐在四爷脚下,山呼万岁。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十六,四爷竟提前十五年登基为帝。
第95章 第095章皇后
她正欲行三拜九叩之礼,却被四爷搀扶起身。
“跪什么!”
四爷贴着她耳畔沉声道。
“今后在紫禁城内,不准跪拜任何人,包括朕。”
“别闹”举目望去,乌泱泱都是匍匐在地上的脑袋,简瑶竟涌出高处不胜寒的凄清感。
仿佛全天下都匍匐在她脚下,她莫名觉得发怵,躬身准备跪下,却被四爷搂紧腰,几乎将她压紧胸膛。
她挣扎许久都不曾挣脱,只能惶恐的依偎在他怀中,低头不去看匍匐在地的群臣。
康熙爷和太子死遁离开,四爷仍需将“大行皇帝”梓宫扶灵回紫禁城内发丧。
简瑶被护军和血滴子送回雍亲王府,并未与四爷一道入紫禁城。
四爷说紫禁城内尚有异臣并未肃清,不准她一道入紫禁城。
回到王府之后,四福晋早就等在她门口。
“简氏,我现在就跟做梦似的,没想到真是王爷登基为帝,我好像做梦,做梦似的。我真没想到,我也能有这一日。”四福晋失语喃喃道。
“福晋,不皇后娘娘,您该开始准备入主紫禁城后宫事宜了,臣妾恭喜娘娘。”简瑶第一时间下跪,却被四福晋焦急搀扶起身。
“使不得,万岁爷在畅春园内都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谕令你不准下跪,本宫这你自然也无需下跪。”
简瑶和四福晋切换身份的速度极快,都开始以本宫与臣妾自称。
“我们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佟佳一族还虎视眈眈盯着皇后之位,本宫娘家式微,哪儿还能与佟佳一族抗衡。”
四福晋忧心忡忡。
“皇后这个位置只能您来当,臣妾才心服口服,若不是您,臣妾定想尽办法将那人拽下皇后之位,这是臣妾对皇后娘娘的承诺。”
四福晋眼眶湿润:“简氏,本宫若当上皇后,今后紫禁城后宫就是你我的天下。”
“娘娘,那臣妾就与您一道守着咱的后宫。”简瑶主动牵住皇后的手。
四爷登基为帝,王府后宅自是炸开锅,一个个迫不及待来寻四福晋。
简
瑶心情大好,琢磨着想住在哪座宫殿。
“羡蓉,你派人去问问万岁爷,他今后住在养心殿多还是住在乾清宫多?”
乾清宫在紫禁城中轴线,距离最近的是永寿宫与景仁宫。
若四爷住在养心殿,那么永寿宫就在养心殿隔壁。
“算了不必去。”简瑶拔步去寻皇后。
“娘娘,臣妾想住在永寿宫。”
永寿宫距离乾清宫和养心殿都近,简瑶不想离四爷太远。
“这,简氏,你住在哪儿我做不得主,得万岁爷说了算,不过我可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万岁爷。”
四福晋深知简氏的册封位份绝不会低,皇贵妃不吉利,大多时候是冲喜或追封之用,有皇后尚在,通常不同时册立皇贵妃。
简氏定会被侧为贵妃,贵妃自然当得一宫主位。
“娘娘,臣妾性子孤僻喜欢独居,那可否不与别的嫔妃分享宫殿?”简瑶想起来除非她当皇后,否则就必须与别的嫔妃凑在一处宫殿居住。
“这点琐事我还做得了主,好,我答应你。方才紫禁城传来万岁爷口谕,令潜邸后宅众人后日午时入住紫禁城。”
“我暂时给你安排了永寿宫,可最终你住在哪,还需万岁爷裁夺。”
“娘娘您住在哪?”
“景仁宫。”
“那正好。”简瑶私心不想让别的嫔妃距离四爷的乾清宫太近。
“臣妾先谢过皇后娘娘。”简瑶满心欢喜,赶忙回去收拾行装,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十八,潜邸众人掐着钦天监算好的吉时,跟着四福晋车马一道入了紫禁城后宫。
永寿宫才刚腾挪出来,简瑶一踏入正殿内,竟瞧见苏培盛亲自指挥着许多太监和嬷嬷在收拾永寿宫,一箱箱琳琅满目的珍宝摆上空荡荡的桌椅架子。
“哎呦娘娘,可把您盼来了。”
眼前这位虽还未册封,但谁都知道她位份最少得是个贵妃,自然能称呼娘娘。
“苏。公公怎么在这?”
担心让人觉得她规矩,毕竟如今她身处紫禁城内,她将话到嘴边的苏哥哥改成了苏公公。
“万岁爷令奴才从内务府库房了拣择最好的物件先装饰一番永寿宫,奴才昨儿就在这忙活了,万岁爷现下在乾清宫大行皇帝灵前守孝,晚些时候过来。”
苏培盛一抬手,就有嬷嬷伺候娘娘换上孝服,拆掉娘娘的架子头,梳成丧期专属的盘髻。
简瑶一身缟素,与一众姬妾跟在四福晋身后,前往乾清宫哭灵守孝。
此时有奴才小跑着前来与四福晋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四福晋面色凝重到四爷身边低语。
四爷原本跪在灵前,此时沉着脸起身。
他目光逡巡一圈,落在她脸上,简瑶赶忙起身,跟在四福晋的身后。
“德太妃不肯迁宫,直嚷嚷着万岁爷得位不正,还拒不受封太后,这该如何是好?”
“呵,她既不受封太后,那就移居到那些安顿老太妃的宫室,让她与老太妃们睡大通铺,还能怎么着?”
简瑶对德妃卑劣的行径嗤之以鼻。
“爷万岁爷,您需尽快堵住德太妃胡言乱语的嘴。”
“嗯,把十四宣到永和宫来。”胤禛冷笑着踏入永和宫。
德妃正在哭闹要撞柱自戕给先帝爷陪葬。
“本宫愧对先帝爷,竟生出这般逆子,不但夺了太子的皇位,连先帝爷驾崩的都不明不白。本宫岂有脸面舔居太后之尊,本宫还是以死谢罪吧!”
“娘娘,白绫易断,若断裂你还得遭罪,不如用刀子抹脖子快些。”
简瑶随手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刀,丢在德妃脚下。
“额娘对汗阿玛一片真心,朕定会追封您为皇后,与汗阿玛合葬景陵。”
“请额娘上路,只可惜。小十四纯孝,定会伤心欲绝追随额娘离去。”
德妃本就是做做样子,让逆子下不来台,出一出这些年来被逆子要挟的恶气。
如今万岁爷已死,那件丑事彻底成为无头案,胤禛再不好,也是她的亲儿子,她的亲儿子登记为新帝,她还怕什么?
可此时一听到逆子威胁让小十四陪葬,德妃登时恐惧的丢掉才抓紧的刀子。
“混账!哀家只是因大行皇帝驾崩伤心欲绝,乱了分寸,何时说要死?”
“哀家是新帝生母,哀家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十四贝子乃新帝一母兄弟,身份尊贵,更何来殉葬一说。”
德妃变脸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方才还在寻死觅活,此时竟支棱起来,挺直腰板嚷嚷着要搬去太后所居的宁寿宫。
若非慈宁宫因停放着孝庄太皇太后的棺椁,德妃巴不得立即搬进慈宁宫里得瑟。
四福晋亲自送德太妃前往宁寿宫。
简瑶跟在四爷身后半步之遥,前往乾清宫继续守灵。
四爷穿着孝服,孝服内是明黄龙袍,简瑶紧紧跟着他的步伐,忽然很想牵住他的手。
从前来紫禁城内,二人甚至鲜少当众说话,行走间都是一前一后,更不曾做出牵手亲昵举动。
可从今日开始,紫禁城就是她和四爷的家了。
她都是皇妃了,恃宠而骄牵一牵四爷的手,应该无伤大雅。
简瑶鼓足勇气,伸出指尖,可即将触及到四爷手背之时,却又胆怯的收回。
她心有不甘,忍不住自嘲胆小如鼠,于是壮着胆再次伸出指尖,眼见前头就是乾清宫门,她瑟缩的准备收回手,冷不丁却被四爷抓住手掌。
简瑶哭笑不得,他后脑勺莫不是长了眼睛不成?到底何时发现她鬼祟的小动作的?
“哼,成何体统,想牵就大方牵,朕并未不准你牵朕的手。”
“也只许你牵。”
简瑶被四爷一番情话说的满脸通红,低头悄悄挠他手心。
“臣妾谢万岁爷荣宠。”简瑶心中欢喜,却不敢露出喜色,毕竟她与四爷正穿着孝服服国丧。
即便梓宫内并非真正的康熙爷,他们也要装出悲恫神情。
从大行皇帝颁布遗诏那日起,直到二十七日后,方能除服,百日内不许嫁娶作乐。
在京王公大臣更是二十七个月不得婚嫁作乐,不得有孕。
整座四九城内的寺庙日日都需撞钟三万下,简瑶脑袋都嗡嗡作响。
早晚哭灵之后,她哭红眼睛回到永寿宫内,她并不担心四爷会来永寿宫寻她。
新帝在二十七日除服之前,不得召幸妃子,且还有一项苛刻的规定:国丧止孕。
宗室王公在国丧期间不允许生儿育女,这一规定严苛的毫无回旋余地,若违反轻则夺爵,重则入囹圄。
皇帝更是要以身作则。
简瑶思来想去,二十七个月守孝期有两年多的时间,难保她怀不上孩子。
犹豫许久,她还是让羡蓉悄悄去准备避子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时辰,四爷该在养心殿内处理奏疏,简瑶担心他不知疲累的处理积压的奏疏会累着,借着送宵夜的借口,来到养心殿内。
新帝守孝期都用蓝批蓝印,简瑶接过苏培盛手里的蓝墨,站在四爷身侧研墨。
“万岁爷,早些歇息,明儿还需早起为大行皇帝守灵。”
“无妨,处理完这些奏疏。”胤禛腾出一只手,亲昵摩挲她的腰肢。
担心招惹出他的火气来,简瑶赶忙与他隔开距离 。
“都下去。”
四爷一把将她搂紧,奴才们垂首推出殿内。
“瑶儿,打开那道圣旨。若不喜欢,爷再写一封。”
顺着四爷的目光,简瑶摊开一封明黄圣旨,竟是册立皇后的诏书,毋庸置疑,册文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简瑶将圣旨抱在怀里。
“我喜欢,可我更想当爷的妻,不想当皇后,当皇后还需操持六宫琐事,我懒。”
“胡闹,朕的皇后非你不可,你若不想打理后宫,让两个儿媳协理。”
“你听我说,我更喜欢当在后宫横行霸道的宠妃,不顾及祖宗家法,无法无天霸宠,我要你,不要皇后。”
简瑶扑进四爷怀中抱紧他。
“我不要当皇后。”
“瑶儿,告诉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威胁你!告诉朕,朕自会为你撑腰。”
“是不是那拉氏!还是佟佳氏!传朕旨,呜”
胤禛满脸怒容之时,却被她勾着脖子强吻。
他暴怒的眉眼渐渐柔和,托起她的身子,将她放在龙椅上。
简瑶一挨着冰冷的龙椅就发怵,就怕被人瞧见说她没规矩,赶忙抬腿勾住四爷的窄腰,整个人趴在他怀里。
“瑶儿,忍忍,不准胡闹。”
听着四爷逐渐喑哑低沉的声音,简瑶惊得看向他,果然看见他眼尾洇着薄欲的红。
“没没没没闹。”她尴尬的从四爷身上弹开,站在一旁。
“这份立后诏书我拿走,爷再写一份,我要当贵妃,唯一的贵妃,皇上,答应我,除了皇后,再不能有任何人越过我。”
简瑶将那份还未绶玺的圣旨藏入怀中贴身收着。
“不可能!”胤禛板着脸要抢回圣旨正式颁布。
“我不当皇后,我要当宠妃,你说过会答应我任何要求,原来你都是骗我的,当了皇帝就原形毕露了,呜呜呜”
简瑶撒泼的抱着四爷的肩膀啜泣。
“别闹了,瑶儿。”胤禛无奈的为她擦拭眼泪。
“除了你的名字,朕绝不会再写第二份立后诏书!你既不稀罕后位,那就空着吧。”
四爷冷哼一声,踱步离开了养心殿。
简瑶愕然站在原地,待四爷走远之后,她盯着御案上的玉玺与空明黄布帛,一咬牙,抓过御笔学着四爷的字迹,誊抄一份立后诏书,将皇后名字改成了四福晋那拉氏。
此时她抓过玉玺,却见掌管玉玺的太监战战兢兢冲到她面前,似乎想夺回玉玺。
她一个眼神,那太监顷刻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羡蓉,将这份圣旨送到礼部,你盯着礼部与内务府派人到景仁宫宣旨。”
简瑶手里还捏着御笔,她还得赶到四爷身边哄着他,免得他知道她假传圣旨,会气的砸东西。
她紧赶慢赶来到乾清宫内,四爷才刚从大行皇帝灵前站起身来。
简瑶凑上前,亲自搀扶四爷起身。
“万岁爷,臣妾伺候您起身。”
“臣妾伺候您用茶。”
“臣妾伺候您进香。”
胤禛蹙眉,盯着瑶儿殷勤谄媚的笑容,倏然拧身将她从乾清宫拽走,带到偏殿内。
“无事献殷勤,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朕给你善后,不必委屈自己,你想做什么都去做。”
简瑶鼻子一酸,转头逡巡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上前抱紧四爷。
“哪儿有。”
“早些回去歇息,你的程姐姐那不必担心,她与二哥的子女都已送出紫禁城,汗阿玛与二哥隐居在京郊二十里外的郑各家庄,有上千兵丁家臣奴仆伺候,他们很安全。”
“二哥长子弘皙,朕已下旨册为亲王。”
“爷,我代程姐姐谢谢你。”
“你我夫妻一体,不必见外。”
接下来的二十三日国丧,简瑶几乎寸步不离四爷,她还特意让羡蓉去礼部盯着,将礼部草拟的立后章程奏折私自扣下,趁着四爷去灵堂间隙,仿照四爷的笔迹批复立后奏折。
转眼就到二十七日除服,四爷将大行皇帝梓宫送往景陵安葬。
二月二十五,四福晋那拉氏才从景陵归来,就惊喜的收到立后圣旨。
此时简瑶才刚起身,正坐在梳妆台前篦头,这些时日瞒着四爷假传圣旨,她日日都在提心吊胆,头发都白了几根。
砰地一声,寝殿大门被猛地撞开。
简瑶从镜中就瞧见四爷铁青的脸,她大惊失色,当即起身冲向暴跳如雷的男人。
“岂有此理!你”
“你吓着我了!呜呜呜呜”简瑶无计可施,只能施展对四爷屡试不爽的哭功。
边哭边呜咽着扑进四爷怀中。
“假传圣旨是谋逆大罪,皇上若不解气,就赐死我好了,现在就赐死,羡蓉,你去拿条白绫来。”
“哼!朕没发怒,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你就是仗着朕宠你,才如此肆无忌惮!”胤禛将哭哭啼啼的女人从怀中推开。
“那你今后还宠吗?”简瑶耍赖的缠上他的腰。
“当真不宠我了吗呜呜呜呜”她忐忑抱紧他。
“朕先收回立后诏书,再听你狡辩!”
“不成!一国之君岂可朝令夕改。”简瑶不管不顾,抓住他腰间格带就往床榻上拽。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四爷离开永寿宫。
国丧期间,二人不曾同床共枕,胤禛独寝在养心殿,忍着不来见她,他在她面前毫无任何定力与克制可言。
此时她更是处心积虑的撩拨,他甘之如饴上钩。
才浅浅要她一回,门外就传来敬事房太监的声音:“万岁爷,是时候了。”
“滚!”胤禛扯过锦被,丝毫不愿停下。
“爷别一会他们该冲进来将我抬走了我还没穿衣衫了”简瑶羞红脸,伸手推他。
“等一下。”胤禛扯过薄毯裹身,将殿内门闩锁死。
简瑶哭笑不得,正捂嘴偷笑,四爷却丢掉薄毯,欺身而来。
门外的敬事房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赶忙求助的看向站在门边的苏培盛。
“别看我,若不要脑袋,你们就再上前提醒。”苏培盛摊手。
在王府里就没人敢打扰爷与简氏关起门来的闺房之乐,即便是再紫禁城又如何?毕竟食色性也,皇帝的床笫之欢,谁敢惊扰。
敬事房的太监苦着脸不知所措,只能去求助皇后娘娘。
却在景仁宫也吃了闭门羹。
自此之后,整个紫禁城的奴才都知道永寿宫那位娘娘惹不得。
第96章 第096章刺杀
哄好四爷之后,趁着他餍足后心情颇佳,简瑶缠着四爷,让亲笔御书一份册封她为贵妃的圣旨。
“不写!”她身上满是他留下的欢爱痕迹,胤禛眸色渐深,垂眸抓过锦被,裹紧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朕亲笔所写的册后圣旨某人不稀罕,既已写过,何必再写。”
“嘤,君无戏言,你方才将我吃干抹净之前,可不是这般说辞!”
简瑶气的伸手挠他心口,被他扣着后腰,将她压怀中。
“不写。”
他态度蛮横,欺负她的举动却不曾停下,简瑶奇窒,扭着身子不想让他得逞。
可他在床笫之欢那些情事上,素来霸道,从不似人前那般温文尔雅。
更何况他素了一个月,岂会善罢甘休。
敬事房的管事听着殿内的动静,记录下万岁爷在酉时二刻要了娘娘永寿宫娘娘第三回,察觉到殿内也快完事儿了,有老嬷嬷端来一碗漆黑的汤药。
“哎呦周管事,这是何汤药啊?杂家和羡蓉都没让你们敬事房准备汤药。”苏培盛纳闷。
“回苏大总管,万岁爷今儿赐了娘娘三回龙精了,这是避子汤,眼下国丧热孝才刚过,还需避着些,娘娘若在国丧期间有孕,有违祖宗规矩。”
“怎么听出来的”站在苏培盛身后的羡蓉忍不住咋舌。
听闻敬事房的听房太监耳朵贼伶俐,甚至能从皇帝和嫔妃的声线变化判断出二人是否共赴巫山,登达极乐,没想到所言非虚。
“不必,娘娘心系国丧,已自行准备了避子药。”羡蓉
不卑不亢说道。
如今不比在王府里散漫,她的一举一动代表了永寿宫和娘娘的脸面,她得端起架子来。
苏培盛诧异看向羡蓉,心中暗道不妙,若万岁爷知道娘娘乱服药,定会龙颜大怒。
其实无论娘娘怎么折腾都不打紧,万岁爷绝不会让她再怀上龙嗣。
自此五阿哥诞育之后,爷就不曾再让娘娘怀过孩子,爷心疼娘娘,不愿意她再辛苦孕育子嗣。
如今不一样了,王爷已登基为新帝,若后宫没有新的皇子公主降生,定会被朝臣取笑和天下人取笑。
苏培盛头疼欲裂,该如何委婉的催生呢?
“其实不吃也不打紧。”苏培盛意味深长看一眼羡蓉。
羡蓉先是一惊,继而会意的点头。
能近身伺候主子多年的奴才,没一个是蠢人。
第二日一早,简瑶正困的揉眼睛,四爷却将一封圣旨塞到她手中。
简瑶看到册封圣旨上的贵妃二字,懵然看向四爷。
“爷是不是漏了封号?”
简瑶原以为四爷会赐封号,诸如宸代表帝王紫薇星,宸妃海兰珠就是帝王心尖宠。
“哎呦贵妃娘娘,封号是用来区分同品级嫔妃的,无人与您并尊,您是后宫唯一的贵妃,又何必自降身份求封号?”
“啊”
简瑶发现自己被后世的电视剧诈骗了,她还以为皇帝给嫔妃封号才是宠爱的象征。
不给封号是四爷给的承诺,除了皇后,永远不会有人与她并尊。
难怪历史上雍正帝并未给真爱年贵妃赐封号,而是在年贵妃薨逝之后,才将只给帝王使用的敦与肃字,赐给年贵妃为谥号。
简瑶忍不住欢喜雀跃,四爷此举,是不是意味着年氏不会入宫承宠。
她欢欣之余,忍不住抱住四爷主动献吻。
“昨晚你辛苦了,吃过早膳再去补眠,待朕下吵与你一道进午膳。”
胤禛指腹轻揉她嘴角红痕,今晨着实孟浪了些。
“今儿万岁爷头一日上朝议政,臣妾要亲自为万岁爷梳洗更衣才安心,今后日日陪你一起用早膳,送你上朝去,可好?”
“好。”
简瑶说话间,就已起身伺候四爷梳洗更衣,与其说是伺候,倒不如说夫妻间相互照料。
他细心为她挽发梳妆,为她画眉点绛唇,她为他穿朝服,为他打理辫穗儿。
“今儿用这个新做的龙纹荷包,过几日我再做几个。”简瑶将一个明黄色绣龙纹的荷包挂在四爷腰间格带上。
胤禛发现她的手指素净,甚至不曾蓄甲,忍不住蹙眉。
满洲贵族的女子都会蓄甲,象征身份地位高贵,越是高贵的女子越是会蓄长甲,如此就能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奴才伺候。
她也曾蓄甲,只不过有一回与他欢好之时,她的长甲划破他的脸颊,她愧疚的当夜剪断长甲,在不曾蓄甲。
“爷在看什么?”简瑶以为自己手上有脏东西,赶忙用帕子来回擦拭轻蹭。
倏地,她的双手被四爷牵起:“太素,喜欢什么让内务府送来,不许委屈自己。”
“回头我寻些好看的簪钗戴上,护甲就不戴了,我不喜欢。”
从前碍于亲王侧福晋的身份,她担心不蓄甲会让四爷蒙羞,也曾蓄甲。
可有一回指甲戳进四爷肉里,他脸上差点留疤,简瑶悔不当初,连夜将长指甲剪掉。
“都依你。”胤禛在她绵软腰肢轻摩挲片刻,依依不舍上朝议政。
待四爷离开之后,简瑶换一身素净的宫装,前往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因后妃尚未举行册封大典,景仁宫里并无旁的嫔妃前来。
“贵妃,你来的正好,佟佳氏封了齐妃,今儿在朝堂上隆科多定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忧心忡忡,自从她阿玛从九门提督退下来,前些面又过身之后,她娘家愈发式微,在朝堂上都拎不出个有份量的。
而佟佳一族子弟遍布朝堂,保不齐哪一日,齐妃就抢走了皇后的宝座。
“不罢休又如何?难不成还想当皇后不成?娘娘不必多虑。”简瑶并未只是在安慰皇后。
皇后就等着简氏这句话,满面愁容当即烟消云散。
这些年来,简氏一族在朝堂上可谓如日中天,如今万岁爷登基为帝,简氏一族的势力定会更上一层楼。
“万岁爷昨儿传旨,令你二叔执掌内务府。今后内务府就是你的了。”皇后酸溜溜道。
简瑶一怔,她记得历史上雍正登基之后,将内务府交给了年贵妃的哥哥年希尧掌管。
怎么如今倒成了她二叔?
她心乱如麻,继而联想到两位堂兄在军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贵妃,简氏,你茶汤撒了。”皇后见简氏出神的将茶汤撒满手,赶忙用帕子替她擦拭。
“娘娘,开春选秀女吗?”她的手都在忍不住轻颤。
“简氏你是怎么了?如今国丧需守孝二十七个月,最快也得雍正三年方能选秀。”
简瑶暗暗在心中计算时间,四爷将在明年更改年号为雍正元年。
四年后,也就是原本的康熙五十年,将有一场秀女遴选。
这些年来,年氏就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她心底深处,只是她刻意将年氏带来的不安强压在心底。
她心不在焉与皇后闲聊几句,回到永寿宫,就唤来羡蓉。
“羡蓉,你去查查年羹尧的幼妹这几日的行踪,那姑娘今年该十二了吧。”
羡蓉想起当年差点死在她手里的小女娃,她能感觉到姑娘对那女娃娃的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姑娘,奴婢去杀了她!”
“不要,万岁爷若知道,定会大发雷霆,我想去看看她,你安排个时辰带我出宫见见她。”
简瑶并未忘记,当年因为年氏,她曾与四爷冷战数月。
如今他登基为帝,端着皇帝的架子,若知晓她对宠臣年羹尧的妹妹下毒手,定会龙颜大怒。
可她若不亲眼看看年氏,始终觉得不安。
羡蓉领命,当即离开紫禁城。
今日午膳四爷并未回来,简瑶心事重重用过午膳之后,正坐在窗前裁剪衣衫,却听羡蓉说安排妥当了。
如今她是贵妃,岂可轻易出宫,简瑶换上一身寻常的宫女服,跟在羡蓉身后离开。
行至苍镇门之时,迎面走来几位入宫面圣的朝臣。
简瑶看见了衡臣哥哥,赶忙低头仓皇离开。
“姑娘,年氏今日回去潭柘寺进香,我们去潭柘寺等她来。”
“好。”
简瑶跟着羡蓉来到潭柘寺山门前,临近酉时,羡蓉指着一辆青灰马车:“姑娘,年小姐来了。”
顺着羡蓉的目光,简瑶看见一个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的绝艳少女,少女举手投之间风姿绰约,只是站在那,就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连她都看得着迷,都觉得自惭形秽。
难怪年氏能成为历史都承认的偏爱。
“姑娘,您怎么哭了”羡蓉慌忙替姑娘擦拭不断落下的眼泪。
“没什么,我们回宫吧。”
“瑶儿,你是不是不喜欢年氏?”
身后传来衡臣哥哥的关切的声音。
简瑶低头擦干净眼泪,这才转身看向衡臣哥哥。
“没有不喜欢,只是羡慕她芳华正茂,艳绝京城,今日恰好来潭柘寺进香,又恰好偶遇,不免感慨韶华易逝。”
“我素来多愁善感,衡臣哥哥莫要取笑我。”
“衡臣哥哥怎么在这?方才加你入宫面圣。”简瑶反问道。
“嗯,我也恰好想来潭柘寺进香,你我一道前往如何?”
“好”简瑶心虚垂首,她压根就能准备进香之物,方才只是随后推脱而已。
“瑶儿,你如今是帝王嫔妃,不能再任性微服出宫,若被旁人发现,御使言官定会对你口诛笔伐。”
“我派人送你回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年氏的确芳名远扬秀外慧中,又是在旗待选秀女,如此尤物,一旦入宫,定会对你的地位产生威胁,你不必操心这些琐事,衡臣哥哥自会让你一辈子都是万岁爷唯一的宠妃。”
“衡臣哥哥!不可!
你别为我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与年氏无关,她是无辜的。”
简瑶吓得挡住衡臣哥哥阴测测看向年氏的目光。
“好,我送你回宫吧。”张廷玉看到瑶儿慌乱的眼神,就知道他猜中了瑶儿的心思。
年羹尧之妹艳绝京城,更是饱读诗书,还有权臣年羹尧当靠山,对瑶儿的确是最大的威胁。
有些事情瑶儿不必知道,不值得她伤神费心。
简瑶担心衡臣哥哥会对年氏下手,于是乖乖的跟着他离开。
张廷玉目送瑶儿主仆入苍镇门之后,面上温柔笑意渐渐消散。
“青荇,去查查年氏。”
“是。”
羡蓉护送姑娘回到永寿宫,与穗青交班之后,就心事重重离宫归家。
姑娘着实心软,那年氏如今已然成了气候,若等到秀女遴选之时,以年氏的才情姿容万岁爷定会对年氏倾心。
毕竟姑娘的才学稍显逊色,可万岁爷却饱读诗书,二人在书画上造诣上,更是聊不到一块去。
年氏却能完全弥补姑娘的不足之处。
羡蓉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立即出手解决掉年氏这个麻烦。
是夜,羡蓉换上夜行衣来到年氏闺房,她正要潜入房内是刺杀年氏,猝不及防间,从身后袭来一记剑锋。
“是谁!来人!有刺客!”
年羹尧刚从军中归京,方才路过小妹的院子,却发现一道黑影跃入。
年羹尧不愧是军中得力武将,羡蓉与他勉强打平手,正欲逃跑,却被一张铁网生擒。
完了!羡蓉取出匕首想划花自己的脸,让人无法辨认出她的身份,免得给姑娘和夫君惹麻烦。
却被年羹尧一记手刀劈晕。
待撤下那刺客的面纱之后,年羹尧大惊失色,竟是永寿宫贵妃身边最心腹的羡蓉!
今晚四爷在养心殿内批阅奏折,并未归来。
不知为何,简瑶总觉得心绪不宁,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简瑶揉着眉心起身,却发现是穗青在身边伺候。
“羡蓉呢?”
“奴婢也不知,早就过了交班的时辰,可羡蓉姐姐并未前来,估摸着家中有事耽搁,不打紧,奴婢伺候也一样。”
穗青放下铜盆,伺候姑娘梳洗。
“今儿没什么大事,你一会吃过早膳就回府,李大人和你的四个孩子还等着你呢。”
简瑶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一对儿水头绝佳的墨玉手镯,转身套在穗青手腕上。
“娘娘使不得,太贵重了。”穗青忙不迭推辞。
“拿着,羡蓉和你都有。”
主仆二人正在闲话家常,却听皇后身边的孔嬷嬷前来。
“娘娘,皇后娘娘请您立即前往景仁宫,大事不妙,羡蓉昨夜在年府欲刺杀年三小姐,被年大将军生擒,年羹尧之妻带着年三小姐前来负荆请罪,说是求您饶恕年小姐冒犯之罪。”
“什么!!”简瑶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年家哪儿是来负荆请罪的,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穗青万万岁爷下朝了吗?”
简瑶浑身都在恐惧的发抖,若被四爷知道羡蓉去刺杀年氏,定会以为是她致使。
羡蓉的一举一动都代表永寿宫的意思,代表她这个主子的授意。
简瑶担心羡蓉受罪,压着恐惧,心急如焚赶往景仁宫。
“贵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奴才为何会出现在年府?”
一面是宠妃,一边是简在帝心的武将家眷,皇后此时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无关,是奴婢总在家里听到夫君在夸年小姐如何貌美如何博闻强识,总说奴婢粗鄙,奴婢气不过,想给这狐媚子一点教训,只是吓唬吓唬而已,并未刺杀之意。”
“求娘娘恕罪。”羡蓉愧疚的匍匐在姑娘脚下。
“本宫对不住年小姐,是本宫治下不严。”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罪该万死,求您责罚。”
简瑶百口莫辩,只能顺着羡蓉的话息事宁人。
此时她屈膝跪在皇后脚下,恨不能在四爷下朝之前,尽快将这件事收尾。
第97章 第097章夺嫡
“奴才苏培盛,奉命前来赐死永寿宫奴婢羡蓉。”苏培盛端着托盘入内。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奴才奉旨前来赐死羡蓉。”
苏培盛绷着脸端起鸩酒,朝被五花大绑的羡蓉缓缓走去。
“慢着!羡蓉是我的奴婢,我自会处理,不劳烦万岁爷赐死!”简瑶含泪松开绳索,搀扶着伤痕累累的羡蓉起身。
“娘娘,是奴婢犯了错,奴婢愿意领罚。奴婢辜负娘娘信任,奴婢万死难恕。”
羡蓉哽咽道。
“皇后娘娘,臣妾这就将羡蓉这刁奴带回去责罚,臣妾告退。”简瑶搀扶着羡蓉,来到年氏面前。
“年姑娘,是本宫对不住你。”
“娘娘,您就别难为奴才了。”苏培盛战战兢兢匍匐在简氏面前。
“本宫自己去与万岁爷说。”简瑶搀扶着羡蓉离开景仁宫。
回到永寿宫正殿内,羡蓉呜咽着匍匐在地:“姑娘,是奴婢连累了您,您赐死奴婢吧。”
“你擅作主张该罚,但我不会让你殒命,羡蓉,你我虽是主仆,但早就情同姐妹。”
“别做傻事,否则我定不原谅你,你待在这哪儿都别去。我去养心殿。”
简瑶心急如焚来到养心殿,却意外的被柴玉挡在御书房门口。
“娘娘,万岁爷口谕,待赐死羡蓉之后,您再来。”
“倘若我不赐死羡蓉,又该如何?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羡蓉是为我着想,也是我指使羡蓉杀年氏的!要赐死就赐死我吧,我现在就回去喝鸩酒!”
简瑶赌气转身离开,倏然脚下腾空,被人从身后抱紧。
不用猜都知道是四爷,此时四爷将她抱入养心殿内,丢在龙榻上。
“瑶儿,羡蓉必须死,年羹尧不日即将出征西北,爷必须稳定军心。”
简瑶闻言,登时气的随手抓过软枕丢向四爷,凭什么他稳定军心就得牺牲她的羡蓉。
兀地,她想起来羡蓉的夫君岳钟琪,此人如今虽然在年羹尧麾下,却是一员猛将。
历史上年羹尧倒台之后,岳钟琪接替了年羹尧在军中和朝堂上的地位。
“让岳钟琪在战场上为羡蓉戴罪立功如何?”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爷,如今年羹尧在西北军中声望日隆,日渐专断,为何爷不多扶持良将?”
“瑶儿,没那么简单。军中如今能与年羹尧抗衡的只有你大堂兄一人。”
“简氏子弟善水战,但西北地势复杂,你娘家子弟在西北军中并不善战。”
“如今西北战祸需年羹尧坐镇。”
“可这不是牺牲羡蓉的理由,我知道我有错,能不能让羡蓉假死离开紫禁城,皇上。”简瑶自知理亏,含泪曲膝。
“瑶儿,年羹尧今日撑病不上朝,他等着朕送羡蓉的尸首赔罪,假死瞒不住他。”
“西北”简瑶喃喃。
“是策凌吗?年羹尧要与策凌打战对不对?”
简瑶登时眼前一亮,管他什么家国天下,她只想让羡蓉活着。
“我写信求策凌退兵,如此年羹尧就再无法如此跋扈。”
“不!朕要御驾亲征!”
四爷倏然幽幽说道。
“不成!我去写信,再不济我与羡蓉上战场戴罪立功去!”
“胡闹!朕已决定御驾亲征,不必再议。”
“你先回去!”
胤禛恼怒于年羹尧咄咄逼人,他的妹妹即便杀了又如何?竟逼得他最宠爱的女人低三下四道歉。
如此目无君上的佞臣,他绝不姑息。
“万岁爷,怡亲王觐见。”苏培盛在殿门外提醒道。
“苏培盛,送她回宫。”
简瑶见四爷要处理政务,只能含泪先离去。
胤祥被奴才领入养心殿内,却见四哥面色凝重。
今日永寿宫贵妃纵容奴婢戕害年大将军亲妹的丑闻在四九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那位娘娘是四爷放在心尖儿上宠了一辈子的女人,又如何能不烦心。
“四哥,臣弟倒是有一计,也需能缓和年羹尧与永寿宫的关系。”
“十三弟但说无妨。”
“联姻。”
“不可能。”胤禛断然拒绝。
“四哥您别着急,臣弟知道您对皇嫂一心一意,那年氏方才十二岁,以她的身份,当皇子侧福晋也不算委屈她,你将她赐给贵妃所出的皇子为侧福晋,今后她二人就是婆媳,自然掐不起来。”
“女子虽然都喜欢争风吃醋,但贵妃总不能吃亲儿媳的醋吧。”
“你说的极好,容朕想想将年氏赐给哪个皇子妥当。”
以年羹尧在军中的势力,他将权臣武将的妹妹赐给哪个皇子都不妥当,倘若有朝一日,年羹尧与皇子沆瀣一气,拥兵自重,将是灭顶之灾。
“四哥”胤祥扫一眼四哥身后的奴才,欲言又止。
“都下去 。“胤禛沉声道。
养心殿内伺候的奴才统统离开。
此时殿内只剩下胤禛兄弟二人。
“四哥,您可将年氏赐给藏在正大光明匾后的那位皇子。”
四哥登基之后,并未册立太子,而是设立秘密立储制度,将装着未来新帝人选的匣子藏在正大光明匾之后。
反正今后四哥的江山都要交到那为皇子手里,也不怕他拥兵自重造反。
“十三弟,那匣子内并无储君名字,朕还未想好嗣皇帝人选。”
“啊这”胤祥满眼震惊。
“赐给弘历吧。”胤禛沉吟道:“他是朕最优秀的儿子。”
胤祥懵然:“既是最优秀的皇子,为何四哥还未确定嗣皇帝人选?”
“因为嗣皇帝不但需拥有治国之才,更需孝顺生母。”
“若对你皇嫂不孝,朕不介意再与你皇嫂诞育新的皇子,重新培养储君人选。”
“否则若朕驾崩,谁来护着她?”
胤祥默然不语,宝亲王弘历与生母简氏母子关系疏远,甚至还不如与皇后的母子亲情。
难怪四哥会犹豫。
四哥对简氏岂止是情有独钟,对她更是一生执着。
他才初登基为帝,却已然在筹谋他驾崩的身后事,担心简氏受委屈,处心积虑为她选择新的依靠。
胤祥原本对四阿哥弘历寄予厚望,如今想来,却觉得大阿哥弘晖夺嫡胜算更大些。
“四哥,那不若将年氏赐给端亲王为侧福晋?”胤祥试探道。
“不。晖儿与佟佳一族纠葛不清,虽是可造之才,却难成大器。”胤禛叹气。
他子嗣单薄,二子更是资质平庸,三子弘时倒是与弘历不相上下,只可惜身子骨孱弱,还有五子
胤禛蹙眉,他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五子弘昼。
这孩子看似散漫,却冰雪聪明,更能韬光养晦藏锋于拙,成日里跟着他的十二叔在治丧,稀里糊涂的混日子,他并非表面那般玩世不恭。
也许胤禛愕然,也许五子早就看出他看中的是晖儿与弘历,所以干脆不争不抢当闲散之人。
“十三弟,你觉得弘昼如何?”胤禛面色凝重,看向小十三。
“和亲王弘昼如何?”
“这,四哥,不瞒您说,弘昼那孩子就是小滑头,臣弟看不透那孩子,但他最为孝顺贵妃。”
“还有,弘昼很聪明圆滑,前些时日治丧更是井井有条,面面俱到。”
胤祥心想弘昼这孩子若能将聪明劲儿用在朝政上,定能游刃有余。
“朕即刻下旨,让那混账少参合丧仪琐事,明日就让他上朝议政,小十三,你带着他,多教导教导他。”
“四哥,那年氏赐给和亲王吗?”
“朕思来想去,年氏赐给谁都不妥当,旁人定会猜忌,觉得朕赐年氏别有深意,继而与储君人选联系到一起。”
“其实有一人最适合年氏。”胤祥欲言又止。
胤禛怔愣一瞬,摇头道:“十三弟,朕无心旁人。”
胤祥劝说道:“四哥,又没人逼着您宠幸她,把她纳入后宫,好吃好喝供着就成。”
“不成,她醋性大,会伤心难过。”
“赐给弘历。”胤禛语气笃定
年氏被指给弘历为侧福晋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简瑶听到这个消息之时,脚下一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提防了几十年的情敌竟然变成了儿媳。
只是年家今后与弘历结亲,定会不遗余力的扶持弘历夺嫡。
简瑶头疼欲裂,此时听奴才禀报,弘昼那小混蛋派人来了。
这孩子虽顽劣,但却与她最为亲近,他与三阿哥弘时两兄弟没事儿就往她跟前凑。
“穗青,让小厨房准备五阿哥喜欢吃的酥酪来,一会让昼儿的奴才带回去给他。”
“娘娘,奴才秋生给娘娘请安,娘娘,奴才求您快去劝劝和亲王可好?王爷今日在王府里给他自己办丧事呢。”
“什么!”简瑶手中茶盏应声落地。
“穗青,快去养心殿悄悄打探万岁爷何时下朝,若万岁爷下朝,你想办法拖住他。”
“来人,准备车马,本宫要去和亲王府!”
简瑶心急如焚来到和亲王府,看到满目的缟素,在听着哀婉清凉的丧乐,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浑小子!她恼怒之余,又心疼昼儿,他打小就心思细腻,敏感聪慧,定是察觉到四爷更中意老大与老四,才会装傻充愣。
她边抹泪边心急如焚来到棺材前。
弘昼正在棺材里吃祭品,瞧见额娘眼泪汪汪的模样,登时惊的坐起身来。
“额娘,谁欺负您了?儿臣去揍死他!”
“没人欺负额娘,昼儿,你又在做什么呢?”
简瑶抬腿迈进宽敞的棺材内。
“额娘您快出去,棺材不吉利。”弘昼见额娘陪着他躺在棺材内,登时急眼了,赶忙伸手搀扶额娘起身。
“来人,把棺材盖上,本宫要与和亲王说体己话。”
“额娘,咱出去说,别再棺材里,棺材闷。”
“你都不觉得闷热,额娘怕什么。”简瑶抬手间,奴才们抬着厚重的棺材盖,将棺材盖好。
漆黑的棺材内,简瑶侧身抱着五子弘昼,就像哄年幼的他入睡时那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儿啊,你是不是受委屈了?悄悄告诉额娘,额娘给你撑腰。”
“额娘您别多心,儿臣好着呢,并无半点委屈。”
“额娘不信,你若不说,额娘自己去查。”简瑶无奈道。
昼儿脾气温吞,受委屈从不抱怨,他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如此放纵。
“额娘,四哥打我。”
“他又为何打你?”简瑶怒不可遏,弘历从小就喜欢欺负亲弟弟。
“前两日去国子监,我揍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贡生。”
“四哥说儿臣胡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你又如何知道那贡生不学无术,国子监的贡生都是各地选拔入京的佼佼者,又如何会不学无术?”
“那贡生手上并无握笔老茧,还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并非如此鲁莽之人。昼儿,到底怎么回事?”
弘昼沉默片刻,道:“儿臣派死士去查探过他,他是四哥安插进国子监的幕僚,此人谄媚权贵,看儿臣的眼神满是算计,儿臣讨厌他。”
每一个孩子身边都有简家死士和血滴子伺候,大内侍卫几乎都是权贵子弟,他们也许能效忠皇帝,但未必能为皇子卖命。
毕竟为皇帝丧命为救驾有功,荣荫满门。
简瑶和四爷都不放心孩子们身边只有侍卫,所以安排了血滴子和死士,没想到却被弘昼这孩子用来调查这些琐事。
“额娘,汗阿玛下旨让儿臣明日起,跟随十三叔学习处理六部政务,汗阿玛这是何意?”
“儿臣全无与兄长们争斗的念头,汗阿玛这是在试探儿臣吗?”
简瑶拍打昼儿后心口的手掌顿在原地。
“你喜欢上朝议政,额娘都知道,储君之位选贤举能,为何你就当不得储君?”
“额娘觉得昼儿很好,你放心大胆去朝堂上历练,不必顾及太多。”
“但有一点,不能兄弟相残,知道吗?”
“额娘您别胡说,汗阿玛都在正大光明匾后藏好了储君人选,儿臣就不去凑热闹了。”
简瑶无奈叹气,几个儿子除了老二全无夺嫡之心,其余四个儿子都对皇位跃跃欲试,她哪里会不知道。
昼儿这鬼灵精,三言两语装傻充愣间,就将他想知道的内容套话了。
“昼儿,别委屈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额娘永远是你的后盾。”
“额娘”漆黑的棺材内,弘昼泪目。
从小到大额娘总是默默支持他,无论他做什么都瞒不住额娘的眼睛。
只要他觉得是对的事情,额娘定会举双手赞成,从无例外。
“额娘,儿臣带您去香山庄子上瞧瞧可好?”弘昼一把掀开厚重的棺材盖。
“去看什么呢?额娘还需赶回紫禁城,一会
你汗阿玛该下朝了。”
“秘密。您去瞧过就知道了。”
简瑶拗不过昼儿殷勤邀请,被他带到了香山皇庄内。
“昼儿,这皇庄有何特别之处啊?”简瑶完全看不出庄内有任何异常之处。
“额娘您稍安勿躁,待天黑了你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卖什么关子?一会你汗阿玛下朝寻不到我,定会急得追来。”
“阿玛今日一整日都需与兵部商议西北军务,没空找您,您放心吧。”
弘昼语气笃定。
简瑶若有所思看向弘昼,这孩子虽然不在朝堂,却对朝堂甚至养心殿的日常琐事了如指掌。
“昼儿,告诉额娘,你在你汗阿玛跟前安插的眼睛是谁?”
简瑶盯着昼儿忐忑不安的神情质问道。
“是柴玉安达。不可以吗?四哥与汗阿玛身边的苏培盛安达更熟识。您怎么不说四哥?”
“还有大哥与养心殿的陈嬷嬷认识,二哥三哥倒是老实些。”
“你!少窥视你汗阿玛!”简瑶气窒。
第98章 第098章丹毒
“额娘,朝堂之事,儿臣自会斡旋,您就好好在紫禁城内享福,无需担心别的。”
弘昼伸手,小心翼翼拂开额娘肩上薄雪,搀扶额娘入内室避寒。
养心殿内,胤禛头疼欲裂,朝苏培盛伸手:“拿来。”
苏培盛苦着脸缩到一旁:“万岁爷,您今儿都吃第二回了,道长说一日最多只能服用一回。”
“狗奴才,别啰嗦!”
苏培盛听出万岁爷怒了,只能哭丧着脸,从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内取出一颗朱红丹药。
胤禛仰头服下,片刻后不复疲态,精神抖擞继续伏案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倏地,他笔锋微顿:“她在做甚?”
苏培盛知道万岁爷口中说的她,只能是简氏,万岁爷想娘娘了。
“回万岁爷,娘娘这会估摸着刚吃过晚膳,奴才去瞧瞧。”
苏培盛拔步赶往养心殿隔壁的永寿宫,却并未见到简氏,问过奴才,方知贵妃娘娘午膳后,已离宫前往和亲王府邸。
苏培盛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养心殿,御前的太监压根无法当不偏不倚的纯臣。
谁都想未雨绸缪寻个好靠山,他这些年琢磨万岁爷的圣心,将身家性命压在宝亲王弘历身上。
可他总觉得不踏实,此时他站在空旷的永寿宫正殿内,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哪儿不踏实了。
虽册立皇储是朝堂之事,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可他却忽略了致命的关节。
他始终都忽略贵妃对皇子们的态度,旁人也许不知道,但苏培盛却门儿清,万岁爷可为贵妃做任何事情,包括废立太子。
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忽然发现这些年来,他拿命钻营的储君人选,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皇储也许不会是宝亲王,反而是与贵妃更为亲近的五阿哥更有胜算。
苏培盛冷汗涔涔,决定悬崖勒马,当即拔步回养心殿。
“万岁爷,娘娘晌午就去和亲王府了,尚未回宫。”
“嗯?”胤禛凝眉,搁笔。
苏培盛虾着腰,小心翼翼道:“听闻和亲王今日在王府内给他自己办丧事,奴才也随了帛金”
“岂有此理!混账!摆驾,朕要微服出宫。”
胤禛忧心忡忡,担心瑶儿被那混账气坏身子,前些时日,她才风寒痊愈,他忧思数日
皇庄内,简瑶用过晚膳,昼儿搀扶她来到漆黑园中。
“额娘,您看好了!”
弘昼扬手间,漆黑园中倏地亮起星星点点璀璨灯火,简瑶定睛一眼,却发现那些灯火并非烛火,而是!
她欣喜若狂,冲到面前花树前,激动地伸手戳暖黄色的玻璃灯泡。
“额娘,儿臣让人研制出了您说的蒸汽发电机和灯泡,还有不用马拉的车和蒸汽船!”
“甚好,甚好,昼儿,你明日就把这些东西献给你汗阿玛,若能将蒸汽发电机普及开,你让额娘做什么都成。”
“儿臣只想让额娘开心,可这些奇技淫巧华而不实,若要普及,还需时日。”弘昼蹙眉。
说话间,有奴才提醒说万岁爷来了。
弘昼一听汗阿玛来了,赶忙躲到额娘身后。
简瑶抓住昼儿的胳膊,轻轻拍着他肩膀安慰孩子,这孩子最怕他汗阿玛,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弘昼!逆子!滚出来!”胤禛满脸怒容,拔剑相向。
“爱新觉罗胤禛!你做甚!你把剑放下!”简瑶急眼了,气得叉腰挡在昼儿身前。
一众人在贵妃直呼天子名讳之时,纷纷吓得匍匐在地。
“额娘息怒啊”弘昼跪在额娘脚边,吓得抓住额娘的袖子。
“这逆子”
“逆什么逆,昼儿精心为我准备的礼物你都没瞧见,你就是瞧不上我的儿子,才会横挑鼻子竖挑眼。”
简瑶拉着昼儿的手,气哼哼离开。
身后却传来苏培盛惊呼:“万岁爷!”
她吓得转身,却满眼惊恐看见四爷躺倒在地,七窍流血。
“胤禛!”简瑶惊呼一声,含泪冲到他身边,可无论她如何声泪俱下唤他的名字,他都不曾睁开眼看她。
从前她只要呜咽出声,他永远都会不管不顾丢下所有事,守在她身边。
“汗阿玛!随驾御医何在!”弘昼将昏迷不醒的汗阿玛抱入内室,浑身都在恐惧的发颤。
“羡蓉,立即让死士与血滴子封锁皇庄,对外宣称本宫病重,万岁爷在皇庄内照顾本宫。”
“苏培盛,你秘密去请怡亲王胤祥与内阁大臣张廷玉大人前来,不许声张。”简瑶含泪握紧四爷冰凉发乌的手掌。
她将四爷的手掌紧紧贴在脸颊上,眼泪簌簌落下:“血滴子,秘密将传国玉玺与兵符拿来。”
“昼儿,你哪儿都不准去,待在你汗阿玛身边。”
“额娘,此事不妥,您此举更像挟天子以令诸侯,四哥他们定会闻风而动!”弘昼忐忑道。
“我要替你汗阿玛守好江山!”简瑶从脖子上取出一块明皇丝绦的盘龙玉佩。
在场众人看清楚那块玉佩之后,纷纷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那竟是天子龙佩,见龙佩如天子亲临,此刻开始,贵妃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圣旨。
“尔等谁还有异议?”
苏培盛垂着脑袋离开,弘昼跪在汗阿玛身边侍疾。
汗阿玛入口的汤药,额娘都会亲尝。
是夜,怡亲王和张廷玉乔装前来。
“娘娘”张廷玉见瑶儿泪流满面,压抑想上前拥她入怀安慰的冲动,曲膝跪在瑶儿脚下。
“告诉我,我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稳住局面?”简瑶擦干净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张廷玉躬身:“娘娘,为今之计,是尽快取出正大光明匾之后的立储秘匣,令储君先行监国。”
“哎”胤祥叹气。
“可是那正大光明匾后的立储秘匣,并未写下储君人选。”
“怎么会?”张廷玉满眼震惊。
胤祥凄凄然:“皇兄还未决定册立哪一位皇子为储君。”
“不可能,万岁爷属意宝亲王弘历为储君,
已是昭然若揭之事。“张廷玉震惊道。
“弘历不孝贵妃,皇兄说担心他驾崩之后,贵妃受委屈,嗣皇帝治国能力其次,但首要条件需孝敬贵妃,让她安享天年。”
简瑶泪目,扑进四爷怀中泣不成声。
没有他,她哪儿还有以后,一想到他会死,她恨不得就这么不管不顾随他而去,压根不可能独活在没有他的紫禁城。
“那万岁爷可曾提过属意哪位皇子?当务之急是立即册立储君。”张廷玉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哭成泪人的瑶儿身上。
“皇四子皇五子,皇兄尚未抉择好。”
胤祥挡在张廷玉面前,阻拦他窥视皇嫂的目光。
“令皇长子,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一道监国,并军机处携同辅政。”
“若有无法抉择之事,需诸皇子与内阁大臣一道商议,若仍无法决断,则呈报给本宫!”简瑶举起天子龙佩。
“四嫂,眼下正有十万火急的军务,西北大军已在杭爱山纠集,不日即将与准噶尔汗国开战,皇兄已下旨御驾亲征。”
“可如今皇兄病倒,难免动乱军心。”
“好。”
简瑶起身:“我要回紫禁城一趟,怡亲王,您与弘昼一道守在万岁爷身边。”
“万岁爷近身之物,需多人尝过,昼儿,你汗阿玛若有闪失,额娘定为他殉葬,你好生照顾他。”
“儿臣遵旨。”弘昼委屈忍泪,觉得额娘是不是在暗示他不忠不孝,为皇位戕害汗阿玛。
倏地,额娘将他搀扶起身:“昼儿,额娘这句话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拼尽全力保护你汗阿玛,否则你就没有额娘和阿玛了,知道吗?”
“这座皇庄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地,无论是谁,只要对你汗阿玛不利,你可杀之!”
简瑶将四爷的天子剑塞到昼儿手中:“兄弟亦可杀,甚至是太后和皇后,除你十三叔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你汗阿玛,记住了。”
弘昼只觉得掌心中的天子剑仿若有千斤之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额娘,您要去哪?您不陪着汗阿玛吗?”
“额娘要替你汗阿玛守着他的江山。”
“额娘,您到底要做什么?”弘昼抓住额娘离去的衣袖。
“好孩子,额娘有额娘的使命,你听话。”简瑶推开昼儿,含泪离去。
入了紫禁城内,她尚未踏入永寿宫,就被太后乌雅氏身边的奴才拦住去路。
“简氏!皇帝龙体如何了?为何不将他送回紫禁城,你居心何在?”
简瑶看着搀扶太后的四子弘历,失望至极。
早知道四爷病重的消息瞒不住,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迅速闻风而至。
“贵妃,万岁爷如何了?”皇后姗姗来迟,她身后跟着长子弘晖和次子弘昐。
“额娘,汗阿玛龙体如何了?”三子弘时身后跟着一众皇族宗室,八爷九爷赫然在列。
“万岁爷龙体安康,只是偶然风寒。”简瑶压下狂怒。
“那就让皇帝尽快回宫,若皇帝病重,则让十四监国,替他皇兄打理朝中琐事。”
“万岁爷口谕,令”简瑶语气顿了顿:“令皇五子,和亲王弘昼为储君,暂代皇帝监国。令恒亲王允祺、淳亲王允佑、怡亲王允祥、内阁大臣张廷玉、鄂尔泰辅政。”
“简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万岁爷怎么可能立和亲王为嗣皇帝!”皇后头一次对简氏疾言厉色。
她的晖儿是长子,又比荒唐的五子更为贤明,凭什么皇位不是晖儿的。
“简氏!后宫不得干政,你霍乱朝纲成何体统,来人!将简氏拉下去,褫夺封号!赐死!”
太后乌雅氏难得抓住机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胤禛心尖上的女人除掉。
简氏若身死,胤禛那逆子即便痊愈,也会遭受重创,甚至一命呜呼,如此她的小十四就能当辅政摄政王,一步步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谁敢伤我额娘!”三皇子弘时满脸怒容,第一个挡在额娘身前。
“皇玛嬤!求您放过额娘。”二皇子弘昐和大皇子弘晖紧随其后,护在额娘身前。
“额娘,储君人选早就藏于秘储匣内,挂在正大光明匾之后,儿臣知道您偏袒五弟,可您不能私心篡改汗阿玛遗诏!”
四子弘历缓缓走到额娘面前,满脸愤怒。
“呵,遗诏?你汗阿玛还没驾崩呢,你就恨不能立即登基为帝?”简瑶气得扬手打弘历一巴掌。
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成日里勾心斗角争储,却不曾想着为四爷分忧,难怪四爷为强撑体力处理政务,而乱服丹药,心力交瘁病倒。
“天子龙佩在此!见龙佩如天子亲临,尔等要造反不成?”
简瑶话音未落,大批身穿两黄旗和正白旗铠甲的禁卫军蜂拥而至。
两黄旗与正白旗由天子亲自执掌,只听命于天子本人,如今贵妃手执天子龙佩与传国玉玺,她的话就是圣旨,他们只听命于贵妃娘娘一人。
“娘娘,九门提督隆科多带兵前来,说来勤王。”苏培盛战战兢兢说道。
“呵!”简瑶冷眼看向皇长子弘晖与皇后。
“晖儿,你当真要与额娘势不两立?你想好了,今日若九门步军营与你汗阿玛的亲兵开战,额娘立即与你断绝母子关系!你我再不是母子!”
“娘娘!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并未入宫,已动身前往西北军中。”羡蓉面露焦急。
“好,好啊!真是我的好儿子们。”简瑶凄怆苦笑道。
“简氏!你这狐媚子到底想做甚?胤禛是不是被你害死了?你这祸国妖妃!”
太后乌雅氏拔下沉重步摇,狠狠砸在简氏脑袋上。
简瑶闪避不及,鬓角被划出一道口子。
她正要继续闪躲乌雅氏扔来的花盆底鞋,却愕然掌心一空,她的天子龙佩被晖儿一把夺过。
“额娘您别再闹了!朝堂之事,后宫不得干政。”弘晖将天子龙佩径直挂在脖子上。
“贵妃,本宫看你是病糊涂了,来人,将贵妃送回永寿宫静养,未经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后扬手间,数名大力嬷嬷将贵妃搀扶着,几乎用蛮力拼命拖拽她离开。
“放开我!”简瑶怒喝。
羡蓉拔剑将那几个凶悍的老嬷嬷斩首示众,横剑护在姑娘身前。
“咳咳咳咳
就在此时,从身后的渐渐靠近的轿子内,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痛苦咳嗽声。
“朕还没死你们就如此迫不及待?咳咳咳咳”
众人面面相觑,弘晖压抑着恐惧,将天子龙佩悄悄摘下。
“极好,极好。”胤禛忍着噬骨焚心剧痛,在五子弘昼搀扶下,缓缓走出轿子。
他只是一次病倒,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胤禛方寸大乱,忍不住后怕,倘若他今日当真驾崩,他们又该如何欺辱瑶儿。
他宠了一辈子的女人,竟被这些人肆意欺辱,他的儿子,兄弟,额娘,都在欺负瑶儿,胤禛怒火攻心,口中溢出猩红。
“传朕旨意,立皇五子弘昼为储君!即刻监国,待待朕驾崩,弘昼继为嗣皇帝!贵妃
垂帘听政,辅政太子。”
视线渐渐模糊,胤禛艰难朝瑶儿伸出手,想再牵一次她的手,却无力垂下眼帘。
“胤禛!!!”简瑶悲痛欲绝,踉踉跄跄扑到四爷面前,抱住他瘫软的身子。
胤祥压下悲愤,怒喝道:“尔等还有何异议?”
张廷玉挟内阁官员曲膝匍匐在和亲王弘昼脚下:“臣张廷玉,叩见太子殿下!”
禁卫军紧随其后,紧接着是皇族宗亲。
弘晖与二弟对视一眼,虽心有不甘,只能匍匐在五弟脚下。
皇后面如死灰,呆呆站在原地,低头忍泪。
三皇子弘时与八叔九叔交换眼色之后,无奈曲膝跪下。
弘历始终垂首,看不清情绪,却搀扶着太后,始终都不曾下跪。
弘昼压根没心思接受众人朝拜,他将昏迷的汗阿玛背回养心殿,转头又焦急安抚哭成泪人的额娘。
还不待他开口,十三叔和内阁大臣就催着他商议西北战事。
“太子殿下,太医说万岁爷中了丹毒,余毒未清,虽龙体并无性命之忧,但不知何时才能苏醒。”苏培盛哽咽道。
简瑶握紧四爷的手,哑着嗓子开口:“昼儿,即刻下旨,调遣江南绿营八旗十万军队前往西北迎战。”
“额娘,江南绿营虽骁勇善战,但却无西北作战经验,更不曾与准噶尔人对战过。您请三思。”
“我要代替万岁爷,亲自前往西北督战!”简瑶擦干净眼泪。
“昼儿,额娘能放心将你汗阿玛交给你吗?”简瑶见识过皇族的冷血无情,对昼儿坚定不移的信任,忍不住产生动摇。
“额娘放心,儿臣与汗阿玛同生共死!您别去战场,儿臣去!儿臣如今是太子,理应代替汗阿玛坐镇军前。”
“昼儿,你汗阿玛把江山交给你,你就需坐稳江山,额娘带上你羡蓉姑姑,放心,额娘不会出事。”
“额娘,不可”
“听话!”简瑶擦干净眼泪,起身匆匆离开。
她乘着马车离开紫禁城,心急如焚赶往西北战场。
此时马车倏然停下,羡蓉的声音传来:“姑娘,张大人挡在前面。”
简瑶低头拭泪:“告诉他,我已将太子交给他辅政,若国将不国,我定魂魄不安。”
马车外沉默许久,轮毂离去的声音传来。
“姑娘,张大人说请您放心。”
马车继续前行,一路星夜兼程赶往西北,终于在三月末来到西北军营内。
一入军营,简瑶就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西北边军与简氏一族子弟掌管的江南绿营分别在河岸两边驻扎,泾渭分明。
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称病,并未前来迎接她,简家子弟倒是来的齐全,统统匍匐在她脚下。
简瑶意味深长盯着年羹尧麾下的副将,拔步来到江南绿营军中。
一入军中,竟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怎么回事?”简瑶惶然看向大堂兄。
“回娘娘,江南子弟初来西北苦寒之地,这几日诸多兵士水土不服,军中疫症来势汹汹,病倒了一大半。”
“这几日西北军如何?”
“他们与我们互相看不对眼,娘娘,此战艰难,内忧外患。”
简知蘅无奈叹气,简家依附堂妹简瑶,无论瑶儿做何决定,简家都必须赌上全族的身家性命,西北这场恶战才刚开始,却已注定惨败的结局。
这几日,他简直寝食难安,噩梦缠身。
简瑶坐在桌前,镇定从容听堂兄汇报军情。
“好,兄长先去歇息。”
待营帐内只剩下她,简瑶无助瘫坐在桌前。
“姑娘,年羹尧称病,西北军就是他的天下,年家子弟遍布军中,方才我以您的名义去探视年羹尧,他竟对我避而不见,这该如何是好啊?”
羡蓉心急如焚。
第99章 第099章王妃
“姑娘,年大将军方才派人传来军令,明日酉时,在杭爱山南麓与准噶尔汗国交战!”穗青焦急踱步而来。
简瑶攥紧茶盏:“军令可曾传到绿营军中?”
穗青摇头,面露愤慨:“他们让您传令,说简家军不听号令。”
简瑶冷笑,知道年羹尧在给她下马威。
“不必传令,绿营军如今这幅光景,恐无再战之力,只是军中的役症却极为蹊跷,恐怕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你们让死士与血滴子密查一番。”
简瑶合眼,她猜测定有人在绿营军中故意投毒,大战在即,却横刀对内,简直十恶不赦。
这一晚,她在营帐内辗转反侧,第二日更是不曾离开营帐半步。
临近酉时,简瑶起身披衣出帐门。
“娘娘,对面西北军调动频繁,也不知要去何处。”简知蘅愤然道,年羹尧那混账对他们防备至极,仿佛他们江南绿营才是敌军。
“不必管他们,兄长,我要离开了,军中还劳烦您费心。”简瑶拱手。
“都是自家人,贵妃娘娘不必如此见外,您放心哪怕江南绿营全军覆没,我也不会投降。”
“嗯,谢谢您。”简瑶含泪转身离去。
马车缓缓驶出绿营军营,一路西行,前往三十里外的杭爱山。
年羹尧听闻简家军并未出辕门,而那妖媚贵妃简氏却独行离开,轻蔑冷笑道:“让大军在杭爱山二十里外驻扎,她爱逞能就让她先去吧。”
年羹尧奉宝亲王密令,今次无论如何都需让简氏长眠于西北。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暗杀简氏,没想到她自己上赶着找死,还真是天助我也。
临近杭爱山,羡蓉钻入马车内,满脸焦急:“姑娘,年羹尧的军队并未跟上,我已派人前去查探。”
简瑶大惊失色,却立即反应过来,西北军怕是今日不会前来了。
她苦笑摇头:“不必去催了,你和穗青带着血滴子和死士援助绿营军。”
羡蓉骇然:“姑娘您呢?你要去哪儿?”
简瑶掀开马车帘子,目光眺望逐渐清晰的山峦:“我有必须去的地方,你们听令。”
“姑娘!我哪儿都不去,您在哪我就在哪儿!”羡蓉忍泪,倔强的跪在姑娘面前,不肯离去。
“姑娘,准噶尔大军在山脚下驻扎。”穗青语气惶然。
“好,那你们让血滴子和死士回去,你们二人就跟着我,我们去迎战。”简瑶从身后的匣子里取出大清龙旗,将龙旗穿在手臂上,缓缓走出马车。
明黄龙旗在初夏晚风中招展飘摇,猎猎作响。
她举着龙旗,缓缓朝万军走去。
羡蓉和穗青跟在姑娘身后,俱是含泪低头不语。
策零正在帐内与麾下商议政务,倏然听闻有一女子带着两个随从正缓缓朝军中走来。
策零嘴角噙笑,推开随从捧到面前的战甲,踱步走出辕门。
多年未见,她却一如初见时那般,让他怦然心动。
这些年他虽不曾踏足清国都城,却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那个废物,竟让一个女子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策零苦笑,可那个废物却误打误撞捏准了他的命脉,她一人的确抵得上千军万马,且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策零闲庭信步,缓缓朝她走去,她肯来,说明她已接受他当年提出的承诺。
纠葛十数年,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终于回到了他身边。
最后百步之遥,他忍不住雀跃的朝她伸出手掌,却被她身后缓坡潮水般涌出的大清龙旗震慑。
策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感慨万千盯着那个虚弱被搀扶着踽踽而行的大清皇帝。
简瑶正举着龙旗往策零走去,从她踏出辕门那一瞬,就深知今日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此时策零忽而停步不前,甚至他身后百步外的大军开始极速朝他靠拢,简瑶心下骇然,明明方才他还对她和颜悦色,为何忽然面色凝重?
“姑娘,万岁爷来了!”羡蓉哽咽道。
“什么?”简瑶错愕转身,当看到被人搀扶着缓缓朝她走来的明黄身影,她顿时泣不成声。
她焦急转身跑向策零:“大汗,求您退兵!不要打了,我与您一道会准噶尔,您想对我如何都成!”
策零的目光并未从那人身上挪开,他连站都站不稳,竟还吃力的举起长剑,此时那人更是满眼悲愤,推开随从,踉踉跄跄超他冲来。
他忽而苦笑摇头,翻身跃上马背。
“简瑶,你又欠我一个人情!罢了!你有生之年,准噶尔汗国定不再犯清国边境!”
“退兵!”策零勒紧缰绳,掉转马头离去。
“汗王,多谢!”简瑶含泪曲膝。
策零焦急跃下马背,冲到匍匐在地上的女人。
“跪什么!在我面前永远无需下跪,你若愿意,可站在我身侧,与我共治天下,可你却不识好歹,笨女人!”
“下辈子吧,这辈子欠你太多,下辈子
当牛做马报答你。“简瑶破涕为笑。
“呵!你宁愿下辈子当牛做马都不愿嫁我!还真是寒心!走了!”策零将她推向已然跌跌撞撞跑到她身后的男人。
再次翻身上马,他并未回头,而是朝着身后的女人招手道别。
简瑶正要扬手与策零挥别,猝不及防间,被人从身后抱紧,鼻息间都是浓烈的药味。
她推开那人的手,拭泪离开。
“万岁爷!”苏培盛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简瑶忍泪转身牵紧他冰凉的手掌,却赌气的不愿去看他苍白的脸。
他虚弱的甚至说不出话来,可怜兮兮含泪盯着她,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稀罕个更喜欢丹药的短命皇帝做甚?我还是去当准噶尔的王妃吧,策零汗王年轻力壮,还不乱磕丹药,对我更是一心一意”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铁青的脸,她正要继续说狠话,却愕然看见他眼角泪珠不断滑落。
简瑶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哽咽道:“你若再乱服丹药,我真去当他王妃,与你死生不见。”
“嗯”
四爷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只是艰难溢出一个字,就难受的满头冒冷汗。
御驾当日回京,她本想说留在军营中将养几日,免得他舟车劳顿累着。
可他却不肯答应,甚至执拗的大发雷霆要立即回京城。
羡蓉和穗青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万岁爷莫不是担心此地距离准噶尔边境太近,娘娘会被汗王拐跑不成?”
“肯定是,要不怎么火急火燎的闹着连夜回京,从前都没见他和娘娘这般急眼过。”穗青笑道。
简瑶实在拗不过他,只能连夜归京。
五月末,御驾回到紫禁城内,这几日四爷已然能扶着她的手缓缓前行。
“瑶儿,离朕近些。”
简瑶还在赌气,他磕丹药这个臭毛病若不改,定会酿成大祸,她记得有传闻说雍正帝似乎死于丹药。
“不要,皇上多服几颗丹药就能健步如飞,哪儿需要我啊。”简瑶阴阳怪气,转过身不理她。
袖子倏然被轻轻扯了扯,男人耷拉着脑袋,认错态度倒是一贯积极。
“爷错了,瑶儿,别恼我可好?”
“你去找藏在圆明园里那些牛鼻子老道士吧,皇上。”
简瑶气哼哼甩来他的手,拔步从养心殿回到永寿宫,身后苏培盛和柴玉焦急轻呼不断传来。
“哎呦万岁爷,您走慢些,再慢些,别摔着。”
简瑶放慢步伐,时不时悄悄看他有没有跟上。
从前在紫禁城里都是她跟在他的身后,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来到永寿宫内。
简瑶转身,替他擦拭满头大汗。
“万岁爷,老庄主请您立即过去一趟。”苏培盛虾着腰说道。
一听到老庄主,简瑶面色瞬间凝重,苏培盛口中的老庄主,说的是住在京郊皇庄的康熙爷。
康熙爷假死之后,与太子胤礽和程姐姐夫妇二人隐居在皇庄内。
想必康熙爷也是听闻了四爷磕丹药一事,忍不住想将他叫到面前训斥一番。
他就该骂!
二人秘密来到皇庄内,四爷被梁九功和李德全二人搀扶着离开。
简瑶正坐在凉亭内忐忑不安,倏然被一对扛着锄头的夫妇吸引目光。
此时那拎着菜篮的农妇也恰好抬头看向她。
“瑶儿!”
“程姐姐!!”
没想到是程姐姐!简瑶激动的跑到程姐姐面前。
程姐姐身侧站着的青衫农夫竟是太子爷。
简瑶赶忙朝太子爷见礼:“二哥安。”
“四弟妹妆安。”胤礽眉眼温柔看向满眼喜色的程氏,默默退到一旁等候她。
“怎地才不到一年未见,你竟如此憔悴,紫禁城还真是不养人。”程氏心疼道。
“我倒是瞧着姐姐气色更甚从前。”
“恭喜姐姐。”简瑶轻抚程姐姐微隆起的腹部。
“离开紫禁城那鬼地方之后,我反而能事事顺遂,早知如此,早该让他放下那些污糟事。”
“姐姐好福气。”简瑶羡慕不已,她的肚子这些年再无任何动静。
程氏从菜篮子里取出一根黄瓜,擦干净拗一半给瑶儿妹妹。
简瑶接过黄瓜,与程姐姐坐在廊下吃黄瓜。
“四弟的事儿我都听说了,阿玛气的摔了碗,你的脾气真好,若换成是我,一定将他踹下床去,让他和丹药过日子吧,免得我担惊受怕。”
“咳咳”胤礽忍不住打断那二人的对话。
这二人一凑在一起就蔫坏的想对付他和四弟,他不能让四弟孤军奋战。
“姐姐在这皇庄内过得潇洒惬意,我好羡慕。”简瑶羡慕的看着程姐姐红润的气色。
只是四爷才登基,她只能被困在紫禁城内度日如年。
“瑶儿,走,家去吃午膳,阿玛和四弟估摸着得聊半日,今儿让你二哥做饭,我们二人说体己话。”
“胤礽,你去西边果园里逮只母鸡来炖汤,再去鱼塘里抓一条鲈鱼。”
“记得摘个西瓜回来。”
“好。”胤礽笑着点头,拎着菜篮子离开。
“你瞧瞧,他如今身子骨都壮实了,比从前更年轻力壮了。”程氏满眼柔情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妹妹,我真盼着你我二人能一道寻个地方隐居,后半辈子无拘无束的活着。”程氏慨叹道。
“我也想”简瑶心内五味杂陈,若非四爷在紫禁城内,她甚至不愿意踏足那让人窒息的地方半步。
二人相偕着来到一处敞亮的四合院内。
一踏入院内,简瑶就看到放在八角亭内的琴,还有许多精致的风筝。
程姐姐喜欢风筝,想必太子为她做了那些风筝。
海棠树下的秋千架绑着软枕,木梯上刻着防滑波纹,看那简单的纹路,该是太子亲自刻下的。
墙角放着还未编好的竹篮,竹片都被细心的染成斑斓色彩。
“他编竹篮可好看了,我每日都能换着不同款式的竹篮出门。”
“瑶儿你瞧这只竹篮是猫儿脸的,那个是花瓣形状的,他还为我做了好些草帽。”
程氏满眼喜色的指着挂在窗下的漂亮草帽。
“姐姐好福气,我都羡慕死了。”简瑶伸手摸摸草帽上艳丽精致的绒花。
“你让四弟也给你做。”
简瑶摇头:“他成日里在养心殿处理朝政,陪我用膳的时间都没有,哪儿有如此雅兴。”
“说的也是,那一会你把这两顶最好看的草帽带回去,我让胤礽再给我做。”
简瑶摘下草帽,欢喜的抚着帽子:“多谢姐姐。”
一墙之外,胤禛拎着一条鱼,身侧二哥拎着菜篮子,一手拎着一只肥鸡。
“四弟,你坐上那个位置当真开心吗?”胤礽笑着看向沉着脸的四弟。
“她也开心吗?”胤礽追问道。
胤禛沉默低头。
“走吧,她们该等急了,你二嫂有孕后脾气火爆,若再不回去,二哥该挨骂了。”
胤礽拔步推开院门。
“你怎么才回来啊!”程氏娇嗔着伸手去接他手中沉甸甸的菜篮子,却被他闪身避开。
“你身子重,爷来。”胤礽拎着菜篮径直入厨房内忙碌。
简瑶见四爷拎着一条鱼,于是伸手准备接过鱼,却被他避开,拎着鱼也入了厨房内。
此时胤礽在给鲈鱼改花刀,四弟坐在灶膛前添柴,闷葫芦似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弟从小到大就是这般沉闷刻板之人,遇到简氏才有几丝人情味。
“四弟,灶膛里有烤番薯,火候差不多了,你拿火钳把番薯扒拉出来。”
“二哥,其实我也不开心,更害得她郁郁寡欢。”
“不开心就别当皇帝,又不是非当不可。”胤礽熟练的切肉片。
“再等等,等太子能顺利执掌江山。”
“四弟,太子这个位置不是人当的,你那几个儿子对皇位虎视眈眈,都并非
善茬。”
第100章 第100章我等你
胤禛苦笑点头:“是,可你我兄弟不就是这般熬过来的?”
“不一样,若我猜测没错,三阿哥也是简氏与你的骨血吧。”
太子语气笃定,以四弟对简氏的偏执宠爱,他压根不可能让别的女子有孕。
见四弟沉默,太子无奈道:“四弟,你的儿子才是真正的一母同胞,骨肉相残,他们无论是谁出事,最难过的都是简氏这个额娘。手心手背都是血肉。”
“二哥,皇族子弟先是君臣,再才是父子兄弟,他们生来就需争斗,如此我才能选出最适合的继承人。”
太子愕然:“四弟,你的意思将来的新帝未必就是弘昼?你疯了莫要让简氏知晓此事,她定会恼怒。”
“二哥,即便坐拥天下,也有身不由己之时。”
“哎。”胤礽慨叹。
与四爷在皇庄内小住两日之后,简瑶再次回到紫禁城内。
“姑娘,万岁爷方才下旨废除了贱籍,今后再无良贱之分。”羡蓉雀跃道。
“当真!”简瑶高兴的拔步去养心殿寻四爷。
却瞧见养心殿内围着内阁大臣们。
她压下狂喜,却感动的热泪盈眶,因她听到四爷下旨取消女犯流放异乡,而是将女犯安置在原籍所在地服刑,还下旨安排女押差专门看管女犯人。
她当年流放宁古塔受得苦楚,他都记在心里,转而希望天下女子再不用遭受流放之苦。
简瑶感动拭泪,不小心呜咽出声来,她愕然捂着嘴巴,抬眸却瞧见明黄身影已近在眼前。
“为何哭?谁惹你不快?”胤禛伸手笨拙擦拭她眼角泪痕。
“没,我只是替天下女子感谢万岁爷恩德。”
“不,她们该感谢你。”胤禛将还在啜泣的瑶儿搀扶到龙椅之后的屏风内,这才坐回龙椅之上。
此时群臣才抬起头来继续议政。
简瑶担心四爷为她分心,转而从侧门离开养心殿。
路过景仁宫之时,羡蓉提醒道:“姑娘,皇后娘娘这几日凤体违和。”
简瑶顿住脚步,自那**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皇后,凤印与中宫笺表都被四爷下旨送到永寿宫里。
简瑶对那些冰冷之物并无兴趣,但她知道,皇后宝座是乌拉那拉氏此生最大的指望。
“去把皇后金册金印都取来。”
羡蓉应一声,才走出两步,却被姑娘再次叫住。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那人被乌拉那拉家藏在军营多年?”
简瑶此行去西北,意外发现一位只在画像上见过的男子,那画像被皇后藏在怀表,贴着心口藏着。
若非有一回简瑶派死士去皇后身边刺探,她到如今都瞒在鼓里。
“是,除了您和皇后,我们都知道,那人是我夫君麾下的参将,至今未娶妻。”
“我知道他近来在京中述职,你请他来。”
简瑶深知四爷和她对皇后的亏欠,若不曾嫁给四爷,那拉氏如今也已儿女双全,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
若她不曾横梗在那拉氏和四爷之间,即便她和四爷并不两情相悦,也会拥有属于她和四爷的孩子。
毕竟历史上大阿哥弘晖本就是那拉氏的亲骨头。
所以她对晖儿与皇后亲近,并未反感,毕竟他们原本就该是亲母子。
简瑶带着皇后之物,来到景仁宫内。
“皇额娘,您就多喝两口汤药吧,儿臣求您了。”
“您若出事,儿臣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晖儿悲切的声音传来。
简瑶顿住脚步,她死遁那四年,几乎都是那拉氏在照顾晖儿,她为了晖儿倾尽心血,晖儿与她更为亲近无可厚非。
只是她的亲身骨肉与旁人沆瀣一气,对付她这个亲额娘,着实让她伤心欲绝。
简瑶缓缓踱步来到正殿内。
“儿臣给额娘请安。”端亲王弘晖含泪跪在额娘脚下。
“起来吧,你皇额娘如何了?”
“晖儿,若你皇额娘答应,你可将她接回王府照料。”
“额娘,儿臣没这个意思”弘晖冷汗涔涔。
“晖儿,皇后也是你额娘,我与她都是你额娘,她对你的抚育之恩更甚额娘,额娘很感激她对你的舐犊之情。你也需孝顺她,报答她的抚养之恩。”
“简氏,咳咳咳咳咳咳你别吓着晖儿你又来试探晖儿什么?”
那拉氏鬓发微霜,被奴才搀扶着来到晖儿身前,将晖儿护在身后。
“皇后娘娘,臣妾是来送皇后金印的,臣妾说过,你永远都是皇后。”
“你你不当皇后吗?”那拉氏满眼震惊费解。
“我不当皇后,今日来,是想将属于您的一切,统统还给您。”简瑶抬手间,一个身穿铠甲的俊秀男子缓步入内。
“你你阿珩,你不是战死沙场,你呜呜呜呜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为何活着却不来找我”
那拉氏呜咽着扑进男子怀中。
简瑶牵起晖儿的手,将那二人错过的时光还给他们。
她带着晖儿回到永寿宫内,只紧紧牵着他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晖儿,你好好找孝顺皇后吧,从前是额娘不对,额娘诈死离开,对你生而不养,你与我母子生分,额娘罪有应得。”
“额娘,儿臣从不曾埋怨您,只是您的爱要分给弟弟们,尤其是三弟和五弟,弟弟们年幼,儿臣都知道,所以儿臣从不争抢什么。”
“可皇额娘只有儿臣一个儿子,额娘,儿臣也会孝顺您,只是儿臣想陪着皇额娘,她这一生都在为我筹谋操心,她只有我这个依靠,儿臣不能不管她。”
弘晖匍匐在额娘脚下,忍不住呜咽。
“去吧,晖儿。”简瑶含泪将晖儿搀扶起身,亲自将晖儿送回了景仁宫。
傍晚时分,皇后崩逝的消息传来。
简瑶来到神武门角楼处,朝着一辆驶出紫禁城的马车挥手道别。
马车内,那拉氏被她心爱之人搂紧,满眼温情,含泪朝她挥手道别。
皇后金印再次被送回永寿宫内。
“娘娘,隆科多大人被万岁爷下旨赐死了。”羡蓉焦急来到殿内。
“为何?”简瑶记得隆科多还会张牙舞爪几年,才会被四爷连根拔起。
四爷近来举动频繁,他似乎很着急想肃清朝堂,他到底在着急什么?
“万岁爷龙体近来如何?”简瑶忧心忡忡。
“今晨刚请过平安脉,龙体已痊愈。”
“好,你一会把熬好的参茶送去养心殿。”
简瑶坐在桌案前,拿起沉甸甸凤印出神。
后位空悬,她再无理由拒绝封后。
皇后崩逝一个月之后,四爷将立后诏书亲自送到永寿宫内。
“瑶儿,嫁给我可好?”
“啊?你我夫妻多年,怎可再嫁?”
“都不作数,爷要以元后之礼,迎娶你入紫禁城。”
元后!大清入关直到灭亡,总共只有五位元后从大清门嫁入紫禁城内:顺治废后,康熙爷元后赫舍里氏、同治皇帝元后、光绪帝元后与末代皇帝溥仪的皇后。
这几位皇后要么红颜薄命,要么被废,要么无宠,竟无一人有好下场。
简瑶对皇后这两个字抵触至极,可她又不能告诉四爷,他子孙的元后全都不得善终。
怀着忐忑心情,她被四爷哄着回到潜邸雍王府。
四爷登基后,不曾将潜邸赏赐给任何皇子,而是空置到如今,原来他早就在盘算让她从潜邸嫁入紫禁城内。
满人娶妻在半夜,纳妾才在白日,距离子时四爷前来潜邸接亲还有两个时辰之久。
简瑶忽然想起来苏培盛曾经支支吾吾不肯说四爷为她画的画像。
“羡蓉,随我去王爷书房。”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些画,也不知四爷将画像都藏到哪儿去,她从盛京归来,搜寻许久都不曾找到画像。
主仆二人悄悄在书房内搜寻画像下落,却始终没找到任何线索,就在简瑶准备放弃之时,羡蓉倏然指着头顶上方的藻井。
“姑娘,其实奴婢从前就好奇 ,为何四爷书房藻井上方的百来颗明珠虽有拳头大小,却昏暗无光。”
简瑶心下一惊,赶忙让羡蓉运轻功带她坐在房梁上。
“羡蓉,把明珠摘下几颗给我。”
她记得四爷疲累之时,就喜欢沉默仰头看星空藻井,欢好之时,他曾随口说过,累了就想多看看她,打趣说将她视作掌心明珠。
简瑶接过羡蓉递过来的明珠,赫然发现明珠内竟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
那是她她穿着囚服,正坐在枫树下,那是二人初见的场景。
此时羡蓉又摘下一颗明珠:“姑娘,这是您怀着大阿哥之时,与万岁爷骑马的画面。”
“咿,从这开始,您的画像怎么变成红色了,啊!不对,从您自焚开始,都是用血在画。”
羡蓉震惊的将一颗写满血字的明珠交给姑娘。
干涸多年的血迹勾勒出她的眉眼,画像被猩红的血字包围,满纸都是对不起。
简瑶不禁想起当年她离去之时,在婚书上划掉她的名字,留下满纸血书,满纸的错错错。
她顿时心如刀割,接下来每一个明珠内都是泣血般的凌乱字迹,简瑶泣不成声。
关于她离开的那几年,他到底如何煎熬,他从不曾在她面前抱怨过,她只能从苏培盛和柴玉只言片语中猜测他当年差点为她殉情。
他与她啊,都是执拗极端之人,爱憎分明,两个棱角分明之人却偏要相知相恋,硬生生磨碎彼此的棱角与锋芒。
简瑶仰头,藻井上方还有上百个明珠,她没有勇气再开,她离开的那日起,他的每一幅画都在泣血。
羡蓉早就哭红了眼,真没想到万岁爷闷葫芦似的,竟默不作声为姑娘悄悄做出如此多感动人心之事。
还有上百个明珠没拆开啊,都是万岁爷的血凝成的追思,这些血若一次流尽,不,一次流不尽,羡蓉杀过很多人,她很清楚一个人身上最多能流出多少血,他必须反复死四五回,血流如注,直到流干,方能凑齐这满目的明珠。
难怪当年在海宁见他之时,他形容枯槁得仿佛触之即碎。
坐在十六台抬凤辇之上,往事若风烟般浮现,历历在目。
她就像做梦似的,被四爷牵着手,与她一道接受百官朝贺。
回到永寿宫只是,她恍惚间听到五福老嬷嬷笑着问她生不生。
“生过了。生了好多。”简瑶脑袋一热,下意识脱口而出,倏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捂嘴。
“嗯,皇后生过了,你们都下去。”
奴才们鱼贯而出,简瑶扶着压断脖子的后冠,四爷将后冠摘下,她瞬间坐直了身子。
“你说我是你的明珠,我看到那些明珠了。”简瑶含泪扑进四爷怀中,泣不成声。
“对不起,当年我该早些回来的,对不起,呜呜呜呜”
她若不离开他,他也不会糟践他自己,落下病根无奈服用丹药,也不会差点因丹药暴毙。
更不会虚弱的拉不开四力半的弓箭,被人嘲讽为四立半。
“瑶儿,欠你的明媒正娶,今日爷已兑现承诺,此生已无憾。”胤禛将瑶儿揉进怀中。
即便二人夫妻多年,儿孙满堂,可每回与她独处,他总是情难自控。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无需克制,他纵着自己沉沦欢爱。
“你别再乱吃药了。”简瑶缠住他的腰,轻哼道。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继而轻轻嗯一声,力道愈发失控
雍正元年十二月,雍正爷下旨罢黜六宫。
简瑶正扶着四个月的肚子,看太子弘昼的嫡长子在蹒跚学步。
“娘娘,太子妃送来了除夕宫宴的章程,您可要过目?”
“你让太子妃做主即可,不必来问我,我懒。”简瑶将后宫完全交给太子妃打理。
如今紫禁城后宫只有她一个皇后,她想怎么肆意妄为都成。
时常与四爷躲猫猫,今儿歇息在延禧宫,明儿又躲到景仁宫居住。
此时她正躲在翊坤宫内。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她含笑转身,扑进四爷怀里。
“慢些。”胤禛轻抚她的肚子。
“瑶儿,爷带你去皇庄住一段时间,可好?”
听到四爷说皇庄,简瑶眼睛都亮了,紫禁城压根比不上热闹的皇庄,她还能在皇庄内与程姐姐作伴。
在紫禁城内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东西六宫只有她一人。
说话间,苏培盛满眼忧色前来。
“万岁爷,太后娘娘不大好,太医说就这一两日了。”
胤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哦。”
简瑶跟着四爷来到宁寿宫内,曾经宠冠后宫的德妃如今形容枯槁,油尽灯枯。
“十四呢?胤禛!你十四弟为何还没来?”
“十四弟在景陵为汗阿玛守孝,不会来了!”胤禛冷笑道。
“逆子!哀家才是你的亲额娘,你为何如此不忠不孝,逆子!你就该和佟佳氏一起去死!你为何不早点死!”
乌雅氏已是回光返照,精神恍惚,她踉踉跄跄爬起身来,面目狰狞抬手,掐住逆子的脖子。
“你去死,你现在去死!逆子!”
“当初就该将你一起杀了!杀!毒死你!”
“额娘,朕并未挣扎,是您自己不下狠手。”胤禛眸中含泪,任凭虚弱的额娘掐住他的脖子。
倏地,身侧出现一只熟悉的纤细手掌,将额娘一把推开,含泪抱住他。
“我们走,有些人不配当额娘,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爷,我们走!”
简瑶怒不可遏,从德妃胡言乱语中,大概猜测出四爷为何如此记恨德妃,又为何对佟家人百般忍让和包容。
原来他在忏悔,为亲额娘忏悔。
是德妃杀死了孝懿皇后,德妃或许当年还想杀四爷,四爷并未挣扎。
可也许是为了多一个皇子巩固后宫地位,德妃最终还是放过了四爷。
简瑶抱着四爷心疼落泪。
他当时该多绝望啊,甚至绝望的放弃反抗,想死在亲额娘手中,解脱。
“这就是你对佟家人已在姑息的原因吗?”简瑶心疼的揉着他发红的脖子。
“嗯。孝懿皇后是被额娘毒死的,当年爷就在场,爷被她捏着脖子,很难受。”
“都过去了,不想这些。”简瑶温声细语安慰四爷。
此时苏培盛在身后小声提醒太后已然崩逝。
“让十二爷治丧吧,万岁爷伤心过度,无法亲自料理太后身后事。”简瑶强忍着将德妃碎尸万段的冲动,咬牙切齿安排德妃的后事。
“瑶儿,有一件事,我想要你说。”胤禛握紧瑶儿的手。
“时儿顽劣,被老八老九教唆得不成器,爷已将时儿过继给八弟为子嗣。”
“我知道,要不还是让他假死,去皇庄上跟在康熙爷身边教化吧”简瑶心疼的一颗心揪紧。
历史上三阿哥被过继给八爷当儿子,之后更是被削除宗籍,贬为庶人。
时儿这些时日串通八爷九爷,在朝堂上拆四爷的台,四爷早就忍无可忍,若非时儿是她所出,那孩子早就被四爷赐死。
简瑶忍不住落
泪,她发现越是想改变皇子们既定的命运,却越是将他们推向历史洪流。
她不敢再妄图扭转乾坤,只要孩子们好好活着,一辈子平安顺遂就成。
“好。还有昐儿在与洋鬼子厮混,你别以为爷不知道是你的鬼主意。”
简瑶刹住脚步:“昐儿想去大清国境之外见世面,我觉得很好,为何要困在这?大清并非世界中心,让昐儿出去闯荡也好。”
“哎,随他去吧。”
胤禛很苦恼,如今他的儿子能堪大任的只有四子和五子。
五子的确出类拔萃,自从当上太子之后,彻底不再藏锋。
只是弘历是他一手培养的继任人选,他能理解弘历郁郁不得志的不甘。
弘历最像他,冷血无情。
他知道该如何彻底折断他的羽翼。
胤禛藏起思量,温情注视瑶儿:“瑶儿,你堂兄有一幺女,朕已指婚给昼儿为侧福晋。”
一听到四爷将娘家的侄女赐给昼儿,简瑶满眼震惊看向四爷。
“为何忽然撮合我娘家人联姻?你又在盘算什么?”
“笨,爷在亲自培植外戚势力,你看不出来?”
“我娘家这些年来在朝堂上已然很扎眼,爷不必再刻意扶持他们。”
“瑶儿,你需要在朝堂上有靠山。”
“我的靠山就是你。”简瑶不喜欢四爷这句话,仿佛在安排他的身后事似的。
“朕会老,会驾崩,瑶儿,若有一日,朕先你离去,你该怎么办?朕不能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可朕死了,又如何再护着你。”
简瑶泪目,哽咽道:“那我就再放一把火,这回我不逃了,等你来接我。”
“胡说什么!你还没当太后!”胤禛慌乱的捂着她的嘴,不准她再说那些让他心悸不已的话语。
“你在哪我就在哪儿,我不跑了,死生都留在你身边。”简瑶抱紧四爷。
雍正二年五月初三,简瑶诞下四爷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
五个皇子都已成婚,分府别居。
紫禁城内能陪六阿哥弘曕玩耍的都是太子弘昼的子嗣。
弘昼更是对这个最小的亲弟弟关怀备至,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也无法波及道襁褓中的亲兄弟。
几个皇子倒是因为六弟的到来,罕见的和颜悦色聚在一起
雍正五年,朝堂上一片腥风血雨。
老八老九被赐死,抚远大将军年羹尧被贬为杭州城门小卒,继而年氏一族彻底覆灭。
身怀六甲的年氏跪在永寿宫门前,求着简瑶开金口,拯救年氏一族。
简瑶对年氏心绪复杂:“羡蓉,年氏子弟满十五岁全都斩首示众是真的吗?”
“是,万岁爷对年羹尧积怨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年家。”
简瑶沉默许久,取出龙佩交给羡蓉。
“去刑部赦免年氏子弟,保住年羹尧一脉,令他们改姓生,此生不得在踏入京城。”
“羡蓉,你派章嬷嬷和陈嬷嬷去年氏身边亲自照顾她的孩子。”
“让年侧福晋回宝亲王府安胎。”
自从年氏嫁给弘历之后,简瑶对她不曾亏待半分,甚至在弘历勾心斗角的后宅中,她不遗余力帮着年氏保住了她的三个儿子。
如今她更会继续保住她腹中的小格格,年氏彻底摆脱历史上三子一女全部夭折的痛苦。
这些年来,弘历更是对年氏宠爱有加。
如今年羹尧倒台,也不知弘历能否对年氏不改初心。
她正惆怅之时,羡蓉提醒说宝亲王来了。
“你等等,我想看看弘历会如何做。”
简瑶站在门边,从门缝窥视门外。
弘历疾步而来,曲膝贵跪在年氏身侧。
“爷,您怎么来了!”年氏惶恐道。
“你还怀着孩子,如何能跪,爷来求,你先回去。”
“可您和皇后娘娘”年氏欲言又止。
“那也不能让你跪着,回去!”
“我不,我娘家的事情,我自己求皇后。”
“别胡闹!”
听到年氏用你我来称呼,简瑶就知道弘历对年氏有情。
“咳咳咳咳咳咳”
简瑶假装咳嗽,弘历和年氏前后脚来到她面前。
“额娘”弘历尴尬搀扶额娘的手臂。
这些年来,他与额娘的母子关系愈发微妙。
汗阿玛和太子在朝堂上不断打压他,好几回他险些被震怒的汗阿玛下旨圈禁,都是额娘苦口婆心为他求情。
可储君之位本来就该属于他,他只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何错之有?
错的是额娘对五弟的偏袒,错的是汗阿玛对额娘的偏听偏信。
但凡额娘能公平对待每一个儿子,大哥二哥和他也不会对额娘疏远。
她满心满眼只有病秧子三哥和心机深沉的五弟。
“年氏一族已赦免死罪,你安心带年氏回王府养胎吧。”
“儿臣叩谢额娘。”
小夫妻二人感激不已。
简瑶赶忙将弘历夫妇二人搀扶着,不让他们下跪,
“若你有空,常来看看额娘可好?”【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