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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一场盛大的自作多情


    她僵硬地回头。


    车厢里的灯昏昏黄黄,从头顶投射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上。


    深邃的灰色阴影里,他碎发垂落几缕,面庞有红印浮上来。那红印浅浅荒唐,却不显滑稽,反而释放出骨子里的野性和不羁。


    明明是想要的结果。可他真说出来了,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反而变得空落落的。


    明婳眼睫颤了颤,再睁开口吻平静许多,“我会将《东方匠心》完整录完的。”


    ……


    知海听墅。


    偌大的客厅冷冰冰的。商庭樾关掉多余的灯,将西装外套扔沙发上。然后从冰箱里拿了瓶水,边喝边上楼,一直走到尽头的拳击室。


    他喜欢搏击。


    不是因为崇尚暴力,而是喜欢人和沙袋交换力量时那种“单纯”的感觉。


    没有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没有人际关系中的虚情假意,只有力量和力量的输出。用拳头,坦诚说话,在汗水流尽时战胜对手,或被对手战胜。


    五年前,秦素去世,他一夜之间长成大人。


    自那之后,再也没人会像母亲一样耐心地关注他的坏情绪了。他成了一台AI定义的工作机器,大脑芯片里没有情绪只有利益。


    于是变得越来越冷静。


    冷静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继母和弟弟,冷静挽救风雨飘摇的盛天集团,甚至冷静坐上父亲的谈判桌……在秦素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分崩了她的小家。


    可那时到底只有二十三岁。


    偶尔抽烟,更讨厌喝酒,隐藏面具之下的负面情绪只能通过最原始、粗暴的方式宣泄消化。


    他每晚都打拳到深夜,打到指骨变形,打到流汗虚脱。仿佛肉|体上筋疲力尽了,灵魂深处叫嚣的心魔才能稍稍平息。


    后来经历的多了,麻木了,他为自己套上了个冰冷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壳子。从里到外无坚不摧,便不再有多少时刻需要这样来发泄烦闷了。


    他解开两颗扣子,依旧穿着西裤皮鞋。沉着脸缠绕绷带的模样不像别人口中的豪门贵公子,倒像是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的、整日醉生梦死的纨绔。


    “砰!”


    沉重的沙袋被一记勾拳抛到半空。


    确实离谱。


    他喘息着,目光如隼。幽深的瞳孔里是风和速度的影子,夹杂着这大半个月以来经历的种种画面,仿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确实可笑。


    又是一记摆拳,耳边声音变得模糊。昏暗的拳击室此时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茧,任凭蚕蛹如何进攻,绝不让他冲破牢笼。


    确实没意义。


    他爆发力惊人,成套的组合拳如雨点般落到沙袋上。时间于升腾的气温里流逝,身体的知觉从钝痛慢慢转为了麻木。可为什么,为什么脑子里那股失控的感觉越来越清楚?!


    终于,他停了下来。


    垂眸隐在阴影里,涔涔的汗沿着额角蜿蜒滴落。


    衬衫的布料也湿透了,隐隐透出胸肌的弧度。


    可他没管,就这样轻易打破往日里重度洁癖的原则,胡乱扯掉沾着血的护手绷带,踩着一地狼籍重新下楼。


    ……


    打拳也平静不下来吗?


    ……


    呵,那大概是真疯了!


    他拿酒的间隙拨通盛祁泽的电话。


    没几秒,男人没正形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本人?你竟然主动给哥们打电话?下午不还躲我躲得跟孙子似的嘛!”


    “有空么?”


    他嗓音沙哑,言简意赅。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哥们正敷着面膜准备……”


    “过来喝酒。”他打断他。


    “啥!”盛祁泽掀掉面膜从沙发上跳起来,“现在?你准备好把你和那位明老板的风流韵事讲给我听了?”


    商庭樾闭了闭眼,“不来算了。”


    “哎别挂——来来!”


    男人秒怂,“等我啊,十分钟到!”


    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当盛祁泽趿着玲娜


    贝儿棉拖从家里哼哧哼哧跑过来时,商庭樾已经在吧台处自顾自地喝起来了。


    “呀呀!呀呀呀!这是什么造型?”


    他一脸惊恐地坐下来,“你这是被人强|暴了还是强|暴未遂?明老板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那么狂野么?!”


    男人没搭理他的垃圾话,沉默地拿杯子给他倒酒。倒完往他面前一推。


    “操!麦卡伦M!”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竟然藏着这么好的酒?那还天天给我喝什么破皇家礼炮!就庆祝个破处男身也用不着放这么大血吧!”


    商庭樾嗤了声,还是不说话。


    墨眸凝着琥珀色的液体,没几秒又闷了一口下去。


    “……”


    一直被无视的人翻了个大白眼。


    “这是高度烈酒,咱悠着点喝行不?到底发生啥事了,你不说,难道就让我来看你装酷?”


    气氛微滞。


    他把玩着酒杯,良久轻哂:


    “你懂女人吗?”


    “噗!咳咳……”


    盛祁泽差点被呛死,“哥们,你想转行当演员了?这是哪个脑残剧本里的台词啊哈哈哈……再说了,我要是懂女人,还至于相那么多次亲?儿子都满地跑打酱油了!”


    “……”


    就知道白问。


    他笑够了,表情正经了点,凑上来和他碰杯,“说实在话,自从秦阿姨去世,就很少见你这样落寞了。”


    “怎么,不是玩玩,想来真的?”


    男人嗤,“什么真的假的。”


    “逢场作戏罢了。”


    盛祁泽瞥他,“嘴还挺硬。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喝醉,即使说不上喜欢,那绝对也是上了心的。”


    “只是我不明白,能让商大公子上了心的女人竟然看不上你……”


    “不科学呀。”


    商庭樾自嘲地笑笑。


    可能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垄断内娱半壁江山的传媒巨头,他自认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就算莫名其妙和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滚上床,也完全有抽身就走片叶不沾的资本。


    这场关系由她开始,必然会由自己结束。因为人一旦做惯了上位者,就很难习惯将结局的走向交给别人掌控。


    可他还是低估了那只「鲲鹏」扶摇直上的野心。


    她是一个不需要爱、同时又需要很多爱的女人。自己控制不住被这样的反差吸引,所以才在潜意识里设想与她发展长期稳定的关系。


    就像周末出差的两天,明明每一分钟的行程都被安排的满满的,可他还是争取赶了回来。他天真地以为明婳是需要爱的,即使她从没有索取过。


    然而芙蓉床红绡帐里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刻、亲密时她情不自禁吻过来的颤栗、还有今晚在餐桌下伸过来安慰自己的那只手……


    所有细节证实她并非草木无情。可一念之间峰回路转,他们的关系再次回到起点,甚至不如起点——


    这是一场盛大的自作多情。


    “其实你也不必认真的。”


    盛祁泽不深问,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女人如果跟你发生了关系却不愿意继续,说明她玩的比你花,不屑于谈什么感情。”


    “这种事在咱们娱乐圈男女间不常见么?就像你对洛晴天,一时荷尔蒙上头,玩玩嘛,玩着玩着就腻了。”


    商庭樾垂眸。


    “她不是这样的女人。”


    论身体……


    她明明白白只属于过自己。


    论精神……


    呵,她大概率还想着上一个人。


    这何尝不是另类的忠贞不渝。


    就像在世时的秦素,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原谅,认为自己的宽容能感化变心的丈夫。


    即使知道所谓的“爱和家庭”不过是一个骗局,她依旧犯蠢,犯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拉着自己的手,说,“宝贝,不要怪你爸爸。”


    那时他就意识到了。一个女人,无论背景多雄厚、实力多强大,只要遇到爱情,便终究是个女人,没有例外。


    如果有,只能说,她不爱你。所谓渊源,所谓「暖暖」,大概是她们都懂爱,而偏偏遇到了什么都不懂的自己。


    “你就这么确定?”


    “不重要了。”


    “所以还要继续?”


    他摇摇头,不说话了。就这样晃着杯子里的酒出神,墨眸深不见底。


    面前人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就难办了。要么甩了完事,要么扛上床好好教育。两者必须选一个。我提醒你慎重啊,咱们男人可不能黏黏糊糊的。”


    他默了默,提唇讥讽,“谢谢,我想我还没那么贱。”


    “花丝镶嵌的录制还有几天?”


    “没几天了。”


    盛祁泽想了想,“明天休整剪辑粗剪,周三周四录真人秀部分,周五补补镜头。这周基本可以结束。”


    “恩。”


    他解脱似的一饮而尽,“尽快。”


    去他的半年之约。


    他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费在这种游戏上了。


    ……


    翌日午后,天气反常变得阴霾霾的。钿霜斋窗户没有关,有几扇被风吹得吱呀响。


    季甜甜一进来就焦虑拉满,“婳姐,天这么冷怎么还吹风啊?瞧,身上冻得冰凉,赶紧披上毯子,你现在是李主任嘱咐的重点关照对象!”


    感受到肩头重量,女人才惊醒似的,放下铅笔,仰头看过来,“谢谢。”


    “找我……有什么事么?”


    女孩看她一脸恍惚,只当她真被风吹懵了,连忙将窗关得更紧。


    “奥,林易哥让我拿几份文件过来签字,顺便问问后天真人秀教学的内容定好了没有?”


    “……什么内容?”


    季甜甜瞪大眼睛,“就是教明星学员制作花丝镶嵌的小物件啊!婳姐你不会忘了吧?”


    明婳“嗯”了声,揉揉眉心,“想起来了。你跟林易说,下班前回复他。”


    女孩点点头,难掩失望,“我以为你画的这个就是呢。”


    “袖扣……男士的……好漂亮哦,这个不行么?”


    她摇摇头,“不合适。”


    “好像是有点私人了。”


    墙头草一副很懂的样子,“适合送给男朋友。”


    “等新品上市后,我也要斥巨资买一副。也许到时候就有筝筝一样的男朋友了。啊啊啊一想到明天能看到筝筝了就开心,婳姐你一定……”


    陷入幻想的人开始自言自语,一点没注意到明婳逐渐泛红的眼睛。


    她深吸了口气,起身将稿纸收起来,同时委婉地下发逐客令,“我不太舒服。甜甜,你先去前头忙吧。”


    季甜甜愣了下,有点尴尬,以为自己话多讨嫌了。便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摊开来,“那行……婳姐你把这些签了我马上走。正好前头来了个大客户,没我他们肯定忙不过来。”


    “……”


    女人意识到自己失态,强笑地接过笔,“没你是不行。新客户吗?”


    “嗯嗯,是一个老奶奶,可有钱可气质了。乖乖,光仆人就带了五六个。”


    明婳手一顿,涌起一股怀疑,“老奶奶?有说自己姓什么吗?”


    “这我没听到。”女孩小心翼翼地克制用词量,“反正买了好多东西,跟进货似的。哦对,她进门还问到了你。”


    “……说什么?”


    “就问,问我们这老板是不是姓明?叫明婳。”她还是多嘴了,“婳姐您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咱们婳柔坊每天慕名而来的买家很多,不奇怪吧。”


    女人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递给她。


    “那我、我回去了。”


    “等一下。”


    她起身,叹了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第32章 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


    售宝坊喧嚷如潮,远远隔着照壁都听得见。


    明婳随季甜甜拨开拥堵的人头包围圈,果然见秦老夫人正挨个给售宝坊的员工发红包,笑容满面盛情难却,林姿林易几人差点把腰都弯断了。


    不过年,不过节,买家给卖家发红包……


    女人眉头蹙得更深了,忙出声阻止,“秦


    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秦老夫人眼睛一亮,“呀,外孙媳妇儿!我的乖乖,你怎么出来了?”


    “我让他们小心让他们低调,你看还是惊着你了!别怪外婆,啊?”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外孙媳妇儿……


    他们明老板什么时候嫁得人?这中间是不是差太多步骤了!


    当事人也懵了,尴尬握住她伸来的一双手,“老夫人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荣幸做您的孙媳妇儿,还是叫我名字吧。”


    老太太后知后觉,找补道,“哎呦真是的,瞧我这张快嘴,一高兴就乱说。”


    “婳婳,这趟来没提前告知你,你千万别介意。”


    “我就想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听起来有趣儿,来一遭更长大见识了!”


    女人无奈地笑了,“老夫人,我知道您想照顾我生意。但……这太夸张了。”


    她看向佣人手里的大包小包,“不如这样,咱们把这些退了,然后挑几个您喜欢的,我送给您。好么?”


    “不行不行,这些我都喜欢的呀!”


    妇人拒绝地很果断,“瞧瞧,这些个香炉、盆景、观世音,还有各种首饰,哎呦呦精美得不得了!留着收藏啊送人啊,物超所值的呀!”


    “可是……”


    “婳婳,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


    她手一挥,全伯心领神会,忙领着佣人出去了,“但这不仅是我对你的心意,也是我对非遗技艺的支持。”


    “好东西,值得走进万家。”


    话已至此,又当着员工和其他客人的面,明婳不好推托,“那林易,你以店铺最高的折扣给秦老夫人。”


    “至于红包……”


    她语气愈发艰涩,“这个真不合适,老夫人您还是收回去吧。”


    “不不不。”老太太依旧固执,“这些孩子服务的特别好,给我讲解啊、端茶送水的,跑上跑下辛苦的嘞!”


    边说边将最后几个红包塞给季甜甜,“忙去吧,啊,都忙去吧,我不叨扰了。”


    “……”众人石化,迷茫地看过来。


    女人无法,“先散了吧。”


    两下清净许多。秦老夫人这才用心打量起她,“婳婳,怎么一天没见,脸色这样憔悴了?”


    她牵了牵唇,“没事,可能昨晚熬夜做活做久了。”说完轻顿,“这里的事交给他们办吧。时间还早,老夫人您看要不要到后头坐坐,喝点茶?”


    “好的呀!”老人目露兴奋,末了又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扰到你?”


    明婳摇头,“不会。”


    已经欠了那人那么多人情,她不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欠了他去。


    ……


    庭院深深,云窗雾阁。


    直到于雅暨堂落座,秦老夫人也没停下对婳柔坊景致的赞叹。


    “这块地皮我以前有所耳闻,好像是一个明代文人的私家园林。婳婳,你竟然能把它租下来,了不得啊。”


    女人笑,“也是机缘巧合。园子买主是我合伙人师傅的多年好友,他买来预备给女儿做嫁妆的。后来知道她创业看中了这里,便割爱兑给了我们。我们为了拿下它,现在还欠着银行贷千万呢。”


    边说边给她斟了一杯七子饼,“老夫人,您喝茶。”


    “唔,好香的茶。”


    她十分给面子,“我喝了这茶,你也就别叫我老夫人了。叫外婆,我听着高兴。”


    明婳垂眸,半晌张了张口,“……外婆。”


    “哎!”她兴奋地应下来,环顾一圈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地段,要千万应该的。是庭樾不好。也没几个钱,怎么不帮你买下来。”


    “这孩子做生意精明,谈对象却跟毛头小子似的,什么体贴都不会使。这样,外婆帮你把剩下的贷——”


    “不。”在她拍脑袋出更离谱的主意前,女人撑不住了,打断她,道,“老夫人,您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和商先生……”


    “我们其实、”


    闹掰了?分手了?还是合作结束?


    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此刻的状态。


    昨天她刚承认是对方的女朋友,今天忽如说分手,没有老人家能接受这种荒诞的变故。


    她不知所措地攥着裙子,艰难地换了种说法,“我和商先生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的……所以您不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心力。”


    秦老夫人闻言一愣,呆呆地看着她。末了像是理解了这股欲言又止,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孩子,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说了。外婆到底有些经历,明白你什么意思。”


    “庭樾不是个好相处的孩子,外冷内热,这点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她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开启话匣子,“我那个女儿啊,前半生泡在蜜罐里,被我和她爸爸、还有几个哥哥宠出一身毛病。可自打结婚后,她变了。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成了人人称赞的贤妻良母。”


    “我为素素高兴啊。”


    “以为姓商的真是她的良缘。支持她投钱、投人、投精力,才让一个区区庶子掌了老商家的权。”


    “可结果……”老太太哽咽,说不下去了,雍容的脸忽然老了十岁。


    明婳心头颤了颤,就着被握住的姿势跪下来,“后面呢?您说,我听着。”


    老人流下一行清泪。


    “可就是我们全心支持的人,他要了我女儿的命啊!”


    女人瞳孔一震。


    “庭樾24岁那年,素素偶然发现姓商的在外头还有个家庭。而且那小三的儿子就比庭樾小两岁!”


    “她伤心坏了,一病不起,可还是选择瞒着庭樾,生怕他冲动作出父子相残的事来。”


    “我们也是不称职的父母,没有发现她笑容背后的异常。”


    “直到传出两人要离婚的消息,我和她爸爸才知道姓商的早就背着素素将夫妻共同财产悄悄转移了。”


    “后来素素走了,姓商的也遭到反噬,老商家里里外外一团糟。”


    “庭樾这时刚好从斯坦福毕业,他外公就劝他别管商家的腌臜事了。可他说,盛天是他妈妈的心血,决不能让这份心血落别人手里。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个气象一新的盛天集团。”


    她长叹了口气,“可这五年有多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从不跟我们抱怨。可看着他越来越冷僻、凉薄、喜怒不形于色,我就知道他把这份苦埋心里了,不会轻易与人交心。”


    “所以……婳婳。”


    秦老夫人欠身将她扶起来,“我希望你能给庭樾一个机会。”


    “我,我不明白。”


    她泪眼含笑,“因为你是庭樾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虽然听说他前两年有过一个女朋友,但他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起过。”


    “可他把你带回来了。这说明他看重你,愿意和你交心。”


    女人惨然垂眸。她自己都没有心了,还怎么与别人交换。


    “抱歉。或许我们都没这个能力。”


    老人眨眨眼,“那就顺其自然。”


    她怔住了,唇瓣无知觉地上下碰撞,“顺其……自然?”


    好普通的一个词汇,却有着振聋发聩的魔力。


    “那是不是意味着放弃努力?”


    老夫人摇摇头,“不是不努力,而是选择宽恕和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只有接受生活的不完美和自己的不完美,才有机会从过去的桎梏中解脱。我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的,但相信外婆,无论选择什么都别苦了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明婳失魂落魄,闻言默默了许久。


    等她回神,秦老夫人已经平复了情绪,去而复返的全伯也在门口等着了。


    将人送至雅暨堂廊下,老人抬手摸了摸她头发,“好好照顾自己。”


    “外婆说的话,你听就听,不听就不听,千万别压力,嗯?”


    她点点头。


    天暗下来,秋凉的风卷起落叶漫天飞舞。看着来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想起一句应景的诗来——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1]。


    又是那句“顺其自然”。


    灵感忽至。她拨通电话,“林易。”


    “在,婳姐。”


    “节目教学的内容可以定了。”


    “OK,您说。”


    ……


    *


    周三清晨,盛天总部大厦星光熠熠。《东方匠心》花丝镶嵌第一期终于迎来最关键的真人秀拍摄,综艺部全体成员一大早就忙碌开来。


    ……


    “嘉宾的出场顺序确定了吗!”


    “确定了!”


    ……


    “总编和责编人呢,赶紧,赶紧再对对台本!”


    “来了来了!”


    ……


    “还有你们,磨蹭什么呢!快把器材给我扛上车。”


    盛祁泽路过,耳膜震得嗡嗡响。本想叮嘱两句的,见状直登顶楼,“婳柔坊、九点出发,去不去!”


    进门就嚷嚷开来。


    商庭樾翻文件的手一顿。


    “我为什么要去。”


    “呦~不去啊。”


    男人夸张地捂住嘴巴,“你不去那我可去咯!”


    “你去干什么?”


    “嘿,我正儿八经的总制片人,今天这种场合不去才奇怪吧。”


    他蹙眉,终于舍得给来人存在感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盛祁泽耸耸肩,“放心,我又不居委会大妈,调停是她们的专利。”边说边往门口挪,“我走咯?真的走咯?你还有三秒钟时间考虑清楚!咦,三秒会不会太快了?怪不得人明老板……”


    男人听得烦,随手捡了个摆件扔过去。他哈哈笑,飞快溜走了。来一趟就为了犯这么个贱似的。


    与此同时——林易在明婳耳边也唠叨快半小时了。


    婳柔坊连续两日闭店,消息三天前便在各大APP官号上通知了。然而今天来凑热闹的年轻人只多不少。


    这期参与录制的明星正当红,各个坐拥庞大的粉丝团。


    虽然节目组昨晚在售宝坊四周拉起警戒线,但粉丝们表达爱的方式千奇百怪,凌晨就有过来抢占有利地形做应援的……早起还听说蒋星南和陆筝的粉丝差点为注水旗的数量打起来。


    外头热闹,里头也不清闲。


    季甜甜忙进忙出维持现场秩序,林姿领着一帮人在车间收拾。林易肩负重任,拿着厚厚的台本和明婳对流程,恨不得连标点符号都叫她一比一还原。


    “……这里,看到没有,从二楼下来,互动小游戏就在手艺坊穿堂里完成……千万千万别记错,第三个环节的胜家是何言臻,婳姐你老是和陆筝弄混……”


    女人怅然,“我不理解。”


    “嗨呀,习惯就好。现在什么类型的综艺都有剧本,咱们只得入乡随俗。”


    “也不至于出场都要预录制?那之后的反应会不会太假了?”


    最重要的——


    她是真不想和蒋星南打两次招呼。


    男人啧啧,“现在观众眼睛毒,稍微有点错处就会被无限放大玩梗。所以艺人的经纪团队要求严格把关每句台词、每个走位的呈现,尤其是当红大咖。”


    “包括每位嘉宾在节目里人设定位,也是按剧本来的。”


    “就拿咱们这期举例:影帝周奎口碑好,为人成熟老成,那他便是虚心求教、老牌前辈压场的角色。”


    “何言臻嘴皮子利索,接梗控场能力一流,同时话锋犀利,要防止她给你挖坑。”


    “那个陆筝嘛……刚红,暖男小太阳,应该是这里面最好相处的一个。”


    “至于蒋星南……”林易有点拿不准老板和她的关系,犹疑道,“她被节目组定义为‘直率小作精’,可能会难搞一点,但不会过分。毕竟《东方匠心》是严肃题材,央卫黄金档联播,关注度杠杠的,过分了纯属找骂。”


    明婳垂眸,默了默,“好,我清楚了。他们……快来了吧?”


    男人正要点头,就见里季甜甜风风火火地带来消息,“婳姐,节目组的人已经到了!现在在前头架机器。郭副导让我来通知你做准备,嘉宾入场预计半小时后开录!”


    “老天爷,外头停着好几辆豪华保姆车,几家粉丝快激动疯了!”


    “对了,那个一直没露过面的总制片人也来了!”


    “李主任正陪着他往后头来,说想问候你,婳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点头,“那出去吧。”


    雅暨堂沐浴晨光,深秋的荇阳带着些湿润的寒气。


    明婳拢紧披肩,一眼望到优雅出场的花孔雀——米色西装,七分西裤,造型休闲有格调。发型是流行的气垫碎盖,油亮亮的,从发顶到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


    其实他的风格才符合娱乐工作者的刻板印象,明婳想。


    不像某位,永远都是深色西装二八侧背,深沉又肃穆,和娱乐圈灯红酒绿的浮华没有相似的地方。


    “明老板,久仰。”


    来人桃花眼含笑,朝她伸出手,“鄙人姓盛,盛祁泽。”


    女人颔首,“盛总。”


    “李白有词说‘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以前听觉得太夸张。现在见了明老板才知道,原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2]啊。”


    她抽了抽嘴角,“盛总文采真好。”


    “嗨,卖弄了,谁让我这个人从小只有语文成绩好呢!不像我那个坐了十几年的同桌,数理化全科人才,根本不需要卖弄。”


    “对了,您知道我同桌姓甚名谁吗?”


    明婳微微眯起眼睛。


    “当然是我们商总了!”李文绪不知者无畏,兴高采烈地插进来,“明老板您不知道,商总和我们盛总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从小玩到大,感情特别好!”


    她“哦”了声,“这样啊,怪不得二位气场相符。”


    “怎么看出来的?”


    她莞尔一笑,“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像左手和右手,即使跨越性别也会选择相守。久而久之,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怎么还会看不出来呢。”


    李文绪瞳孔地震,立刻离男人两米远,“我我我懂了!”


    盛祁泽气笑了。看来眼前人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牙尖嘴利的美人。


    自己的好兄弟碰到真硬茬了。


    “明老板……挺会开玩笑。”


    女人扬唇,“玩笑得很开得起的人说。盛总心胸宽广,我很是敬佩。”


    “里面请。”


    “请——”


    一盏茶后,相聊甚欢,完全没了刚见时的剑拔弩张感。


    这时,节目组场务过来了,说嘉宾入场已经拍完,室内预录即将开始。一行人便你让我我让你地朝手艺坊进发,直到今日主角被截去戴麦、补妆,一通兵荒马乱。


    ……


    “婳姐,你别紧张哈。”


    说话人一边宽慰她,一边焦虑到停不下来,来来回回地走。


    女人逗她,“我不紧张,可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季甜甜立马不动了。


    场务示意预录开始。


    一段固定的开场白从从池月清风的照壁后传来,综艺真人秀特有的欢声笑语于随后的几分钟里此起彼伏。


    念完一长串广告后,场边导演终于要隆重请出特别导师了——


    明婳拢拢披肩,上前两步。


    “接下来有请「婳柔坊」品牌创始人、同时也是花丝镶嵌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明婳明老板亲临《东方匠心——了不起的非遗》体验明星导师的一天!”


    话落,掌声雷动,她毅然决然迈进将短暂改变她生活状态的这段旅程。


    “大家好,观众们好,我是明婳。”


    所有人眼睛亮了。


    棉麻提花的淡紫旗袍,杏色流苏的针织披肩,身材纤盈而高挑。


    再往上,鹅蛋脸皎皎如雪,细眉红唇艳丽如霞。还有那头乌黑的头发,此时被金丝芙蓉簪挽在脑后,更衬得人温柔可亲,如晨曦紫雾般风情万种。


    场边导演差点忘cue流程,迟了一拍才激动道,“欢迎明老板的到来,先和我们四位明星学徒打个招呼吧!”


    女人抿笑,缓缓看向一旁站着的四人,“各位老师好。”


    影帝周奎是第一顺位,中等个头,浓眉大眼,标准的中生电影咖。


    “明老师,久仰。”


    “您好。”


    两人简短地握了个手。


    何言臻是第二顺位,胖胖的三十来岁,是现役最火的脱口秀女达人。


    “明老师,等下可要严格要求我哦。导演刚说了,得分最低的那个不仅要发微博丑照,还要请全摄制组吃饭!我是这里最穷的人,真输了砸锅卖铁也请不起。”


    她扑哧,“一定。”


    说完,第三顺位的陆筝迫不及待迎上来。高高的个子,阳光帅气,鞠躬鞠得十分标准,快九十度了,“明老师您好!我叫陆筝,风筝的‘筝’,请多指教!”


    明婳看着眼前和林易齐鸣差不多大的孩子,笑意亲切,“陆筝,你好。”


    “明老板,你真漂亮!”


    经纪人:“……”


    幸好是预录。这愣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秃噜,还记不记得自己出道了!


    就见导师坦然耸肩,“瞎说什么大实话。”


    场上场下掀起哄笑。


    终于,视线来到最后那个熟悉的陌生人身上,她呼了口气,与之对视。


    她又瘦了许多,也更漂亮了。以前上大学时是飒爽的漂亮,现在多出了许多精致的女人味,一举一动星光熠熠。


    “明……老师?”


    她伸手过来,唇角笑容意味不明。


    明婳知道,那是一股浓烈的讥讽。


    她不作反应,忍下回握。


    然而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蒋星南突然抽回了手。


    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个清脆的巴掌啪地甩到明婳脸上!


    第33章 脑子全用来对付我了……


    “明婳,你配做我的老师吗?”


    余音震荡。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易最先回神,“腾”地冲到蒋星南面前,指着她,完全没了往日温润圆滑的样子,“我艹你妈你干什么!”


    几位导演和满屋的场务也是眼前发黑,根本没脸还嘴,“林总监您冷静一下,这……这,快,关了关了,别拍了,都踏马给我关了!”


    场面陷入混乱。


    没想到的变故就这样水灵灵地发生了,还发生在节目录制最关键的时候。


    李文绪眼泪都要飙出来,“盛总,我们怎么办?这……这蒋星南她疯了!明老板,您没事吧,啊?快,把医生叫来,都踏马别杵着了,快去!”


    盛祁泽脸色铁青,站起来,长腿一步一迈走到对峙的人群中间——


    鲜少看他不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生气起来浑身肃冷,可怖的样子和那位冷面阎罗不分一二。


    “明老板,林总监,抱歉。贵坊放心,这件事盛天一定会给一个交代。”


    说完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始作俑者,咬牙,“蒋星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


    蒋星南抱臂嚣张,故意摆出一副天真的笑容,“大家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呀?我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


    “我尊重《东方匠心》,也尊重花丝镶嵌非物质文化遗产。可节目组费尽心力请来的这位什么……导师?”


    “呵。”她冷笑,“不过是个背弃恩师的小人!对待小人,我蒋星南的招呼方式只有这个。”


    经纪人郭鹏飞几乎是头抢地爬过来,“星南,别说了好吗?和明老板道歉,快啊,你赶紧给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


    女人甩开他,愈发趾高气昂,“怎么,明老板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吗?现在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代替那么多老前辈参加这档节目了吧!”


    沉默的人于此时松开手,缓缓露出半侧脸颊。只见雪白肌肤上的红痕触目惊心。唇角也氤着一抹殷红,不知道是肿了还是流血了。


    这小姑奶奶到底使了多大劲!


    周围人脸色更白了。


    季甜甜“哇”的一声哭出来,“婳姐,你疼不疼?跟我去上药,我们不录了!林易哥,你快和他们说,我们不录了!”


    盛祁泽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他想象不到护犊子的商庭樾要是看到这幕,自己这个金牌制片人兼好哥们该被骂多少句废物。


    “蒋星南,你给我道歉!”


    可碰上个不讲道理的疯子的确是蛮无助的,“说了,不道!”


    明婳上前,对上挑衅人的眼睛,眸色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正好,我不用你道歉。”


    男人暗自讶了讶。


    一般女性在大庭广众下经历这种羞辱,即使能强撑体面,多少会有些情绪透露。或恼怒或尴尬,哪怕流眼泪,也是完全占据道德制高点的。


    可眼前这位当真心大,除了眼睑微微泛红,仿佛当对面人是蝼蚁,实在杀人诛心。


    “蒋星南,我配不配你没资格评价。可你需不需要为这个巴掌付出代价,一个报警电话就能评判。”


    女人眉心一紧,“你以为我会怕?”


    “你不怕吗?”明婳盯着她这张和从前没有半分不同的脸,一股莫大的灰败麻木了所有感官。


    “你一直怕,以前怕我有资格,现在怕我根本不需要这个资格。所以迫不及待地甩了这个巴掌,就是要赌,赌我念旧情。”


    “可我不会永远迁就你的。”


    说完就走。


    蒋星南似乎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一时难堪,踩着高跟鞋气愤地追上去,“明婳,你别恶心我了,谁和你有旧情?你做过的那些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星南……别闹了!”何言臻私下和她有几分交情,见状拼命拉她,“来之前苏总怎么叮嘱你的?盛总在,外头还有那么多粉丝,闹大了传出去你还想不想在这行混了?”


    气头上的女人根本听不进警告,甩开桎梏冲到她面前,再次抡起巴掌——


    操!


    这疯子还敢梅开二度?


    忽然!有股强劲的力道出现,一把制止她进攻的姿态。


    接着收紧一折,整个人被丢垃圾似的甩出去,重重跌坐在地上!


    林易、盛祁泽、周奎,包括离得最近的陆筝,几人阻拦的手纷纷停滞在半空,和满屋员工一起,惊恐地看向来人,“BOSS?!您怎么来了!”


    商庭樾浑身肃杀,闻言环扫,眸色沉得能滴出水,“我不来还不知道盛天的员工如今没规矩到了这地步。”


    李文绪腿直发软,哭天抢地地冲过来,“您听我解释,事情……”


    乔昂眼疾手快拦,“闭嘴吧你!”


    就见男人径直走到明婳跟前,手抵住下巴一抬,将她红肿的下半张脸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明婳下意识低头。


    刚在昔日的好朋友面前她没觉得难过。在众目睽睽下没觉得难堪。可不知怎么的,她不希望商庭樾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更不想发现他眼睛里透露出的任何关怀。


    ——那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会将自己沉沉溺进去。


    可他到底不是蒋星野,什么事都能由着自己商量地来。


    就这样攥着看了又看,眼底温度持续结冰。


    终于,他说话了,于周围瑟瑟发抖的低气压力里,一字一顿质问:


    “谁、弄的?”


    郭鹏飞这时刚把蒋星南扶起来,闻言恨不得当场消失,“BOSS,星南她……她一时糊涂她错了!您放心,我一定让她——”


    商庭樾没耐心听完,手一挥,生生让全场几十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林总监,麻烦送你们老板回去。这件事,我会给贵坊一个交代。”


    “请……放心。”


    林易和季甜甜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搀着明婳便走了。偌大的穿堂随着主人的离去变得空旷,咚咚咚回荡着众人等待审判的心跳声。


    “乔昂,通知林医生,让他过来为明老板诊治。”


    “是!”


    “对对,赶紧来。”盛祁泽尬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这么漂亮的脸蛋要伤了,那可是全内娱的损失。”


    谁知他一眼寒光扫过来,根本不自己给遁逃的机会,“你安排人遣散粉丝,封锁消息,


    再把他们送回去。通知苏亦真下午两点来我办公室,解决方案和辞职信选一样交给我。”


    男人咋舌,“得嘞。”


    要不要这么狠。


    接下来轮到的人差点跪着听完下场,“录制无限期暂停。但不管你们是换主角还是换嘉宾,《东方匠心》第一集要如期上映。如果敢放电视台的鸽子……”


    “李文绪,撒哈拉沙漠你都别想去了,我不介意重金挖来银娱传媒的创意团队。”


    整个综艺部碎掉了。不约而同朝始作俑者投来愤怒的目光。


    蒋星南不是瞎子,自然感受到了澎湃的鄙夷。可她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然而她在乎的那个人除了来时的粗鲁和凶巴巴,不多看她一眼。反而对明婳……


    不,不可能,两人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她深呼吸,忍着愤恨将眼泪咽回去,“BOSS,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需要他们为我担责任!”


    商庭樾掀了掀眼皮,“你是要承担。她的脸若留下一丁半点的伤、”


    说话人眉心划过阴鸷,“我保证你将蹉跎在盛天娱乐……永永远远!”


    *


    清杳居,阳光正盛。不大的卧室从明婳回来就挤满了人。


    不知道他们从哪听到的消息,各个怒发冲冠摩拳擦掌,只等她一声令下就和盛天娱乐的人扯头发撕逼一样。


    女人感动,也头疼。脸颊被冰块敷得麻木,此刻她只想躺下来睡觉,睡着了就不用处理那么多烦心事了。


    然而有眼力见的詹雨佳和林姿都不在。她忍了又忍,终于在头昏脑胀时等到救星——


    可这颗外来的星星不是“善茬”,只周身散发的暗黑气息就叫人受不了,刚还在耳边叽喳的雀儿一溜烟全跑了。


    他原地转了好几圈,想不通又气不过似的,走过来,矮身与她视线平齐。


    “不是会骂人的很打人的很么?怎么到别人面前就任打任骂了?你明婳长的脑子全用来怎么气我、对付我了是不是?!”


    她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


    “是你来的太及时。你再晚来三秒钟,我的巴掌就甩她脸上去了。”


    男人咬牙,“怪我?”


    “不怪你。”明婳垂眸,默默放下冰袋,“你不来,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再看到她受伤不轻的脸,商庭樾心头又是一阵愠怒。


    明明下定决心不再和她有牵扯,明明看透了她的三心二意游戏人间……可在蒋星南打向她的一刻,从不轻易失度的戾气就这样喷涌挣脱躯壳,恨不得将伤害她的人撕成碎片!


    难道自己真的……


    他拒绝想下去。于是不怎么温柔地捏住她的脸,却在指腹摩挲时用尽了温柔,“还疼么?”


    女人红了眼睛,摇头。


    “你放心。”他起身坐到旁边,自觉和她保持一拳距离。


    “不管你和蒋星南有什么个人恩怨,她敢在片场动手就坏了盛天的规矩。我不会让她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至于《东方匠心》。”


    “我知道节目组让你受了委屈。所以无论你愿不愿意往下录,盛天都会按合同对婳柔坊进行赔偿。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同样的话,她昨天才从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那里听过。


    但真的可以么?


    就像上大学的时候,她和蒋星南也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蒋星野从来都是各打五十大板。他总说,星南是全家最受宠的妹妹,我们应该让让她。


    “你想封杀她?”


    “可以这么说。”


    “那不要。”


    “为什么?”


    她抓着披肩的流苏。


    “可以……不问吗?”


    没有解释,没有宽慰,女人又一次把他排除在世界之外。


    商庭樾脸色一沉,咬紧犬齿,“腾”地站起来,“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这回她抓住了自己。


    仰头,笑得惨然,“商庭樾,你问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


    第34章 别光说,做


    “蒋星南是我师傅的女儿,是我曾经很要好的朋友!”


    “她可以被封杀,但、但不能因为我……你能理解的,对么?”


    不确定这算不算示弱。


    男人默了默,重新坐回去。只是这次不装正人君子了,提着她的腰就将人抱怀里,“那就白白忍了这一巴掌?我不觉得你是个忍气吞声吃亏的人。”


    “如果你顾虑你师傅,我可以不叫任何人知道事情原委。”


    她望过来,失神许久。半晌哑哑道,“你不觉得我也有错么?”


    “其实如果我忍了第一次的话,她就不会被我激怒、就不会被你看到了第二次了。”


    商庭樾眉头顿时拧得紧紧的,“你哪听来的傻逼逻辑?你是受害者,就算报警都不为过。什么时候受害人要为加害人找理由推脱责任了?你做生意时杀伐果断呢?怎么遇到她流熄火了!”


    明婳一愣,瘪瘪嘴,似乎要哭了。但她没哭,只是眼圈更红了。


    “你怎么也会骂人……傻逼?”


    他没好气,“我说错了么?她不就是傻逼。”


    女人没忍住扑哧,眼尾红痣一闪一闪的。就这样傻傻地乐了会儿,忽然将脑袋埋进他颈窝,“没错……”


    “她就是傻逼。”


    “傻逼,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傻逼,大傻逼,我真的好生气……”


    温软的话逐渐染上哭腔,越来越委屈,越来越剧烈。眼泪随之掉落,一颗接一颗地滑进他衬衣领口。


    从来没有女人在他怀里哭过,还哭得这样伤心,梨花带雨。


    男人脊背狠狠一僵,跟毛头小子似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动作。最后只能遵循本能,慢慢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哭吧。”


    两字足以,不再多言。


    眼泪瞬时决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难过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了脸,还是伤心自己曾经的那份友谊以最不体面的方式收尾。


    或者干脆没有原因,只是出现了一个人,跟她说,她没错,他的怀抱包容了自己的所有不甘和委屈……


    两人投入,没意识到卧室的门只是轻微地掩着。


    而匆匆赶来的詹雨佳和林姿瞪大眼睛,相继愣在门口。良久,她们神色凝重地对视一眼,关上门,悄然离开……


    竹影摇闲,时光静悄悄地流淌。


    可明婳没能很快停下来,失声啜泣,把他肩头的布料染湿了一大片。


    “好了,不哭了。”


    他没忍住,出声安抚。


    这样哭,他是不嫌烦,可特殊时期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女人摇头,更深地往他怀里钻,眼泪鼻涕全蹭上去,“不……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他眉骨狂跳,“你生气,我就让她来给你道歉。哭有什么用?不是非要原谅别人的!”


    “不,不是……”


    她还是摇头,前言不搭后语,哭得更凶了,“不是因为她。”


    “那因为什么?”


    明婳痛苦得要死掉了。


    因为,因为你。


    一缕嘶哑的声音在内心深处狂喊。


    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产生的异样情愫是什么,可她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顺其自然”只会徒增未来的不确定性。


    半年,她原本以为转瞬即逝。可不曾想这个宿命之外的存在,竟能在不过一月的时间里令自己动摇……哪怕在她清清楚楚还爱着蒋星野的情况下。


    他不是替身。或许从见的第一面,潜意识就定义了。


    那一眼似曾相识的恍惚……


    终究是错觉吧。


    “你——走吧。”


    她用尽意志力舍弃包裹着她的、令人贪恋的温度,嗓音嘶哑而冰冷。


    商庭樾蹙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她起身,背对他。掌心发白摁住桌角,一字一顿宣判,“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男人俊脸


    一沉,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僵硬着。


    良久,他动了,走过来盯着她的脸,眸中似乎有冰在皲裂。


    “明婳,耍我……很好玩?”


    沉声愠怒。


    女人心颤了颤,眼尾一颗冷掉的泪啪地砸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面上的冷艳。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个盒子,塞给他。


    是那条「鹤栖芙蓉」。


    “你那天的话作数,”


    “我的话也作数。”


    她笑了,满脸泪痕。眼下那颗红痣重新焕发妖娆的光芒。


    好似刚才的脆弱和眼泪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她又变成了那个套着壳子的幻影。


    “我们……互不相欠了。”


    男人轻哂,“互不相欠?”他咀嚼着这四个字,终于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了。


    末了抬手,发狠地攥住她下巴,眸中戾气逐渐化为一股恶劣的欲色,“如果我说,你还欠我一夜风流呢?”


    明婳脸色微变,喘息,难堪地闭了闭眼,“如果非要这样……可以。”


    “手,或、”她抿了抿唇,“但那里不行,还没有干净。”


    商庭樾瞳孔一缩,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为了摆脱自己,连尊严都能舍弃。指骨在暗处捏得咔咔响。


    “别光说,做。”


    就见女人白着脸,走上来,两手发抖地解他的衬衫。他脸色铁青,一把扯开她,将手里的盒子远远掷出去。


    “不必了。”


    “明婳,你让我倒尽了胃口。”


    ……


    他走了,头也不回。


    遗憾吗?


    好像不遗憾。


    明婳捂住潸然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的山。


    ……


    午后,盛天笼罩在“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中。上至总经办下至各楼层的打扫阿姨,一想到大BOSS回来时的黑脸就瑟瑟发抖。


    总裁办公室外,苏亦真一动不动地盯着腕表看。在分针划向59分的一刻,她大义凛然地迈出脚,“如果我回不来、”


    乔昂热泪盈眶:“我一定第一时间让Jessica上岗!”


    “……”


    她敲门而入。


    “BOSS,关于上午发生的——”


    男人抬眸,冷冷地扫过来。


    “蒋星南。停掉她所有戏约、通告、公益,包括已签约或接洽中的品牌合作和代言。”


    “让执行经纪接手她的社交媒体账号,再放风媒体,说艺人由于不可抗力因素将无限期休整,试图深挖原因的就是和我商庭樾过不去。”


    苏亦真脸一白。


    “BOSS,星南已经承诺我会尽快去婳柔坊道歉,能不能……”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他不耐地打断,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女人顿时滑跪。


    “对不起,我明白了!”


    “那《东方匠心》接下来的……”


    “换人。”


    “那婳柔坊……”


    “自己想办法!难不成什么都要我来替你们做决定?一群废物!告诉李文绪,之后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你们通通给我卷铺盖滚蛋!”


    “……是!”她脸青一块白一块,恨不得原地消失。可脚步踌躇再三,没有立刻走的意思。


    商庭樾提手敲了两下桌面。


    “还有事?”


    女人嗫嚅,“BOSS,晴天,不,洛晴天。她昨天打电话来说……说年前想回国一趟。”


    男人蹙眉,“她?回来干什么?”


    “试镜。她想争取电影《灿烂与荒诞》的女一号。”


    《灿烂与荒诞》……


    商庭樾眼睛微微眯起来,眉心划过一丝高深莫测的了然。


    他搁下笔,竟然笑了。吓得苏亦真生生打了个冷颤,“要回就回。你替她安排好行程。”


    “明白!BOSS我先出去了。”


    这回飞快跑,一秒钟不耽搁。


    “苏亦真——”


    “……”她后脑一凉。


    “当时你把洛晴天带给我,我没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我要你实话实说。”


    女人瞳孔一缩,“BOSS,您……?”


    “不需要我亲自去查吧。”


    她立刻撂了,“不!我和她就是姨亲姐妹,远房的。”


    “那时觉得她有天赋、肯吃苦,才想着拉她一把。签公司的流程完全正规,您可以叫人查!”


    男人淡然,“我相信。”


    “不过既然是远房的、”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想必有天若是盛天的利益和她的利益起了冲突,苏总监该知道孰轻孰重孰是孰非。”


    苏亦真张了张口。


    “我……”


    “懂就可以出去了。”


    她脸白了又白,似乎意识到什么。


    末了神色凝重,立刻表忠心,“您放心。我永远是BOSS的员工,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所转移!”


    *


    周五,婳柔坊。


    季甜甜猫在前台不显眼的地方,目送李文绪一行人沉着脸离开。


    第几次了?她暗暗盘算。


    那天闹得不欢而散后,盛天娱乐的人一天能来十八次。


    昨天还有位没见过的生面孔、女的,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请求约见明老板,一等就是一上午。


    然而林易不松口。


    和今天情形一样。


    见人从接待厅走出来,女孩立刻迎上去,“易小姐,太牛了!”


    她竖了个大拇指,“不过真的不拍剩下的内容了?婳姐到底怎么说的?”


    男人把她往没人的地方推,“别吵!婳姐这两天在养伤,别让这些事烦到她。咱婳柔坊不是软柿子,盛天那边想负荆请罪,拿点诚意出来再说吧!”


    季甜甜狠狠赞同,“没错!”


    “不过网上这两天有好多知情人小号爆料,说那个叫蒋星南的好像被封杀了?只是没有一个大营销号出来捶,热搜还上一个撤一个,她粉丝团都停站艾特经纪公司要说法了!”


    “李主任没明确。不过听起来有点那意思。”林易耸肩,“反正活该。”


    “就是,也不看惹得什么人,商老板能放过她才怪呢!”


    他瞪过来,“别鬼扯。”


    切……


    女孩撇撇嘴,暗想谁鬼扯了。前天商老板亲至清杳居安抚,足足待了快一个小时了才离开。连食堂阿姨都看到了,还想瞒谁啊?


    不过是有一个人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来,忙问,“话说川哥怎么还没回来?”


    林易拿来苹果咬一口,“巧了不是。赶国庆假期,他姨母前天去看他时把脚给扭了。”


    “老人年纪大了,儿女又不在身边,他这个大外甥只能申请留川渝照顾几天。”


    “那佳姐不得忙疯了!”


    “是啊。”他稍稍思忖。


    “这样,你等下让食堂熬点苹果黄芪水给佳姐送去。”


    “好嘞!”


    午后,季甜甜端了碗甜汤前往「钗露斋」。然而找了一圈,压根不见主人身影。


    明婳也很惊奇。


    怎么睡一觉起来,本该闭关赶出货进度的詹雨佳坐自己床边喝黑咖刷手机来了,大长腿翘着,悠闲自在。


    “醒了?”


    “……货出了?”


    同时出声。


    詹雨佳嘴角抽了抽,“我是牛马嘛!几天不见就没别的事说了?真踏马有了男人忘了娘!”


    她坐起来,妄想遮掩。


    “什么男人。”


    女人瞪,“还瞒?林姿和我都亲眼看见了!两人,青天白日地、旁若无人地,就搁这——”


    她指了指床沿,“对,就这。抱得那叫一个紧。啧啧,太糜烂了。”


    “……”明婳抿唇,“也不怕长针眼。”


    “你都不怕我怕啥。”她凑过来,忽然笑得很坏。


    “和那商老板……”


    “做过了吧?”


    第35章 他不理我


    “……”


    她脸发热,一把将人推开,“詹雨佳,你流不流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詹雨佳不依不饶,“现代社会


    、成年人,还都是帅哥美女,大好时光不拿来做|爱才浪费呢。”


    “再说……”她挑眉,“我可是经常跟你分享的。”


    明婳瞥她一眼,“我可没要听。”


    “那现在吐出来。”


    “……很明显吗?”她疑惑。


    女人“切”了声,“当我是季甜甜那没经验的大傻妞呢!就你俩那姿势,你坐他腿上,他搂你的腰,浑身上下贴得紧紧的。没做过怎么可能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尤其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我一直觉得张爱玲有句话说得很对。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通过食道,而想进入一个女人的心,那条路便是……”


    “阴、道。”


    “……”


    “只要上过床,关系就不一样。总会在你心里留下些什么。”


    “这位商老板一看就很会。”她眨眨眼,“怎么着,有没有让你体会到‘性’情中人的快乐?”


    快乐?脑海应声闪过好些瞬间。明婳忙摇头,从床上爬起来,“别说这些了。”


    “哦。”詹雨佳这回放过她,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难道商老板不比蒋星野厉害?嗯,也有可能。毕竟男人过了三十,心有余而力不——”


    “闭嘴吧。”


    主人折回来,没忍住,“我,我没和蒋星野那个过。”


    她跳起来,“谈了快三年没做过?我该骂你太矜持还是夸他太绅士!”


    明婳垂眸,说不出所以然来。


    开始是他忙,经常出去采风。后来是她忙,成天泡在工作室。


    春去秋来,似乎总找不到双方都不忙、又有仪式感的日子。最合适的那个冬至,还以最戏剧的情形收了场……


    她在窗边坐下来。


    或许是老天在帮自己止损吧。


    “所以你和他在一起了?”


    女人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在一起?”


    詹雨佳更气了,“玛德你第一次都给他了、不该要死要活求负责吗?这么好的极品不抓住,还等个锤子的蒋星野啊!”


    分辨了一番她说的“他”是谁,明婳情绪忽然崩溃,“佳佳……结束了。”她抱住近在咫尺的温暖。


    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等等……结束?因为蒋星南?”


    “不。”她否认,却不愿意多说了。


    “因为……我。”


    ……


    周末,明婳接到师母单洁打来的电话。说蒋星南回家了,要她过去一起吃个饭,言语间兴高采烈的。


    虽然不清楚那人为什么回家,但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先不说脸上的印记还明显,就算不明显,她去了,两人一不小心再在师傅师母面前吵起来,那便是大逆不道和忤逆不孝双重暴击。


    然而单洁作为退休老教师的毅力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打来电话催。


    或许也是师傅的意思。


    在他心里,女儿和徒儿是很好的朋友,长大了也不该生分。


    周三这晚,正逢国庆假期举国欢庆第二天。所有理由都扯了一遍的人不得不上门了。


    她拎着薄礼在小洋楼下徘徊。最终下定决心想,如果蒋星南还敢乱来,她一定把那天的巴掌还回去。


    如此大义凛然地敲响门:


    “师母!”


    “哎!”门应声开了。


    劈头一阵唠叨,“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拿这里当家了!让你来吃个饭,三推四阻,不是昨儿刚和你妈打麻将,我和你师傅都以为你谈恋爱了!”


    她吐吐舌头,调皮地挽着人往里走,“好了单洁女士,我不是来请罪来了么。”


    “师傅最爱的五粮液,您惯用的护肤品。”边说边把东西搁茶几上,“还够换一道香喷喷的油焖大虾吧?”


    “够——”


    妇人宠溺地点了点她脑袋,“下次不准带东西来了。”


    “遵命!”


    蒋昱笑了,“我还不了解你?惯会嘴上说遵命。来,过来看电视。”


    “正演到星南呢。”


    就见素来热爱工作的老人破天荒出现在客厅沙发上。脊背松弛,笑容慈祥,手里还端着一杯奶茶。


    而蒋星南穿着红彤彤兔耳朵毛绒睡衣,正亲昵地歪靠在他肩上,手里抱着青柠味薯片狂炫。


    “……”


    她不打算控制体重了?


    想着,女人朝她投来一个“甜甜”的笑,“好久不见啊,婳婳。”


    明婳坐下,波澜不兴,“好久不见,星南。”


    蒋昱左看看右看看,乐了,“哟,你俩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


    单洁也怪,“难不成真长大了?换以前要掐上了。”


    呵呵。是早掐上了。


    明婳想。只不过画面过于血腥,老人小孩看不了,现在播出来的全是阉割过的。


    “我们懂事了,二位不高兴?”


    “高兴。就是没以前热闹了。”


    妇人叹,“也不知星野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你们仨又能在一处玩,说说笑笑的,我和你师傅看着舒心。”


    乍听到他的名字,装客气的两人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起身强笑,“师母,您总会如愿的。”


    “我去个卫生间。”


    “要吃饭了!”


    “嗯嗯,马上来。”


    她打开水龙头,在哗哗水流声中不厌其烦地搓洗手。


    她现在听不了蒋星野的名字。


    不是想念,而是会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中。脑海里一会是他的脸,一会是另一张更严肃成熟的脸。压得她喘不过气,像在经受锥心蚀骨的戒断反应似的。


    可戒掉哪一个?


    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这时,公卫不大的镜子里投射出另一个女人的面孔。


    张扬率真的美。以及眼角眉梢那缕不再掩饰的厌恶和戒备。


    “你和商庭樾什么关系?”


    开门见山。


    明婳一顿,“没关系。”


    “没关系?”她冷冷一笑,“没关系他会为了你封杀我?”


    封杀?


    他不是答应……


    “你现在满意了?”蒋星南逐步逼近,对她的“恶毒”坚信不疑,“再过几天,消息瞒不住了,我爸妈就该发现我被封杀了。”


    “恭喜你再度让我成了一个做什么都半途而废的人。而你这个外人又能在我爸的认可下鸠占鹊巢了!”


    “……”明婳关掉水龙头,“没人逼你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也没人逼你离开家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做错事就要承担,我决定不了你和师傅师母的主观能动性。”


    她眼缩了缩,情绪不由分说上涌。


    客人这次有所防备。媚眸冷冷盯着她,慢条斯理,“蒋星南,一次我当你是冲动,两次是任性。可你若敢来第三次,我一定把前两次还给你。”


    “师傅师母都是明事理的人。相信知道前因后果后,你这个喜欢半途而废的女儿就将成为一个不懂事只会闯祸的业障了!”


    说完丢掉纸巾,转头离开。


    “明婳!”


    她叫住她,愠怒的嗓音压的很低。


    “一人做事一人当。”


    “但商庭樾……我明白告诉你,我喜欢他!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瞳孔骤缩。


    即使有所感知,也不抵她亲口说出来这般叫人难堪。


    太晚了。


    可她浑然不觉,“别忘了我哥还在大西洋彼岸等你!”


    “如果你敢打他的主意,我就是不做蒋家的女儿也要和你斗到底!”


    话罢特意亮了亮拳头。


    ……


    一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吃完。


    走前,明婳去了趟蒋昱的书房,观摩翼善冠的复制进度。


    “师傅,假期结束后,我手上的活基本能完结。到时我会过来着手蟠龙的制作。”


    老人点头,“恩。你能加入,我也省心不少。对了,市博物馆有个姓牛的处长您还记得吗?”


    明婳点头,“有印象。”


    “他前两天托人


    说,博物馆出土了一尊宋代公主官饰。金丝为底,华丽无比,但零件、宝石脱落严重,修复工作存在很大困难。”


    她懂了,“他们想请您过去主持?”


    蒋昱点头,“年底启动,不过我拒绝了。推荐了……你。”


    “!”女孩诧异,“为什么?这么大型的修复工作,我没有能力胜任。”


    “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师傅很清楚。”他笑,“师傅到底老了,精神不济。翼善冠复制完成后,打算好好休息。”


    “陪陪你师母,到处逛一逛、玩一玩,享受退休生活。”


    “也是为了星南。”


    他眼底氤出丝缕欣慰,“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功课功课读不好,做活也没有耐心,现在反倒成明星了。虽说没能传承祖宗的衣钵,但师傅我真心为她骄傲。”


    “她平时忙,顾不上吃饭。”


    “你师母不止一次跟我唠叨,说想跟着照顾她。”


    原来慈父慈母情怀……


    全天下都是一样的。


    她掐紧手心,深呼吸。


    “好,我会尽力的。”


    ……


    回婳柔坊后,她尽力诚恳地给那个人发了条微信。


    不长,廖廖十几个字。


    却用尽尊严。


    然而等了一晚上,他都没回复。


    早上浑浑噩噩醒得时候、她抱着被子想,他大概真对自己倒尽了胃口。


    一天泡在钿霜斋做活。快下班的时候,盛祁泽来了。


    外型依旧风流,只是笑容勉强,无事不登三宝殿。


    “明老板,我希望您明说。”


    他开门见山,茶都来不及喝,“继续录制《东方匠心》——无论什么条件,盛天会尽力满足。”


    明婳秀眉一蹙,“我没有拒绝。盛总,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男人愣了愣,“我刚回国,下飞机就过来了。项目组人说贵坊一直回避商讨后续合作,我以为您并不愿意?”


    她默了默,笑了,“大概员工们心里不太高兴,所以拦着不让我知道。”


    “是我惯坏了,您别介意。”


    他呼了口气,“那就好,看来事情没坏到最糟糕的地步。明老板,我和您透实底,这个项目不能拖了。”


    “花丝镶嵌第一期必须在十月下旬准时播出。如果放了电视台和组委会的鸽子,后果谁也承担不了。”


    “网上现在对节目突然中录制的原因众说纷纭,舆论快压不住了。”


    “如果不能尽快恢复录制,对我们双方公司都不利。


    明婳从容,“我理解。还是那句话,我并没有不愿意。只要贵公司启动录制,我一定全力配合。”


    盛祁泽摇头,“没那么简单。我想确认一件事,希望不会冒犯到你。”


    “请说。”


    “您和他……在闹矛盾?”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她迟疑地笑了,“我不明白。”


    男人叹气,“据我所知,经纪部前后提交了十几个人选替换蒋星南,可每个都被打了回来。人选一天不定,录制就开不了,每天就几十万几十万的银子打水漂……”


    “我猜,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


    盛祁泽耸肩,“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明婳沉默,许久扯了扯唇,“盛总,您清楚,这不是我的义务。”


    他无法否认,“所以这回是私人请求。作为交换,我欠你个人情。”


    黄昏的傍晚安静绵长。


    女人认真地想了想,“两个条件。”


    “请说。”


    “第一。「婳丝柔」早春珠宝发布会的宣传包装,我希望得到盛天全渠道媒介的推广支持。”


    男人嘴角一抽。心想这女人处理感情问题的同时不忘挣钱,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事业脑。


    “应该的。”


    “明老板宽宏大量,我们一定尽最大程度投桃报李。录制杀青后,盛天的PCG部门会配合婳柔坊制定宣传方案。”


    “当下最热的视频网站、一星期全时段轰炸……我保证「婳丝柔」新季度珠宝发布会将万人空巷。”


    她弯唇,明显很满意。末了拣起茶抿了口、又撂下。


    “第二……我希望您把蒋星南的封/杀/令撤掉。”


    他这回有些犹豫。想了想,“可以。”


    “不过以我的权限,只能保证她正常拍戏。至于别的……明老板,只有商总能做到。”


    主人突然有些挫败,“其实……我发微信给他了,他不理我。”


    “噗——”


    闲下喝茶的客人一口喷出来,“哈哈哈哈哈……相信、相信我,对付那种钢铁直男,见个面!见个面比什么效果都好!”


    第36章 手不弄什么弄


    翌日周五。


    明婳在清杳居发了一上午呆。


    天阴,小雨。


    淅淅沥沥到正午都没停。院子里的石榴果被打下来,掉在地上、水里,一片嫣红,和诗里“石榴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的意趣一样。


    最近为什么总下雨?


    她问雨,也问自己。


    雨没回答她,倒是满窗摇晃的青翠说话了。婆婆娑娑的,说得不是很清楚。她听了又听,明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二十分钟后,女人撑伞出现在盛天娱乐门口。


    中萃CBD的黄金地段,几十层的玻璃大厦,高耸入云。


    她找的人,是不是就在这里?


    自动感应门开开合合,收纳秋日里的人来人往。娱乐业没有假期只有调休的传言果然不虚。


    随人潮进入,有漂亮的前台妹妹过来招呼她。不是因为主角光环强烈,而是她刷不了门禁,顶着张不输明星的脸在空旷旷的大厅徘徊了许久。


    “女士,请问您找谁?”


    “商庭樾,请问他在吗?”


    “……”前台满脸狐疑。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一,敢光明正大来找大BOSS的女人少之又少;二,敢连名带姓称呼他的凤毛麟角;三,来人还长着张魅惑众生倾国倾城的脸?三层buff叠了又叠……如今攀豪门的名媛班都卷成这样了!


    “额,您有预约吗?”


    她摇头,“没有。”


    “不好意思。”


    女孩抱歉地笑了,“没有预约无法见我们商总。”


    明婳没有胡搅蛮缠。点头,转身欲走。只是身形犹豫,很快又折回来。


    “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前台磕巴,“奥,可以可以。”说着把她领到风格前卫的沙发区。


    “咖啡,慢用。”


    “谢谢。”她笑意温柔,“商总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女孩摇头,“不清楚。究竟回不回来也不清楚,所以您最好……”


    意思很明显。


    她却想着坚持坚持。


    而这一坚持,两个小时快过去了。


    她捏了把酸胀的腰,不禁回想起他第一次到婳柔坊时,自己貌似也让他等了许久。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然而就是这一失神间,商庭樾领着同样冷面的西装男团回来了。牛逼哄哄的气势,一刻不停地往里走,数道门禁同时开启——


    眼瞧着要通过了,接待不速之客的女孩被行一排注目礼的同事推出来,突兀地砸到人群面前,把乔昂吓一跳。


    “我靠,什么东西!”


    人形炮弹差点碎掉了。


    “对对……对不起!我我……我就是想说有位没预约的女士来找BOSS,等了快俩小时了,人人……人在那!”


    说完一指。


    男人看过去,瞳孔顿时一缩!


    就见许久未见的女人远远地坐在沙发上。脊背端直,侧颜柔婉,捧着本杂志遗世独立。


    穿的,是暗纹提花的盘扣上衣和螺青色包臀裙,轻柔、淡雅,包裹下的窈窕曲线一览无余。


    簪的,是那支惯用的芙蓉并蒂,金色缠绕在乌黑的发髻中,


    慵懒随性,有几缕垂下来,衬得那截脖颈洁白如雪。


    更要命的是她今天化妆了!细眉红唇勾勒妖冶,淡淡的,摄人心魄。


    妖精。


    空白的大脑只总结出这两字。


    乔昂两眼放光。


    “明老板?BOSS,是明老板哎!”


    他瞪过去,“什么老板?”


    “……明老板啊?”


    “明老板是你老板?”


    “不……不是。”


    “不是你那么激动。”


    “……”乔昂脖子缩回去。


    这不怕她成老板娘嘛。


    “那我们?”


    “上去!”


    “哦。”装什么不在意。


    他撇撇嘴,示意前台别管了。一行人进入电梯间,一键直登顶楼。


    刚坐下,就听办公室门被砸出震天响。他没忍住,笑了。


    果然啊,缺爱的反应过度,被爱的有恃无恐。上位者谨慎惯了,生怕感情拿出来别人不要。别人真不要了,他们干脆否认自己有需求这回事,以此来对抗孤独的情感缺失。


    ……


    寒雨打在窗页上,一阵疏,一阵密。隔着玻璃,也有把人浸透的威力。


    商庭樾站在窗前,俯瞰城市车水马龙,心却没有一刻静下来。


    这段时间,他收到两条意料之外的短信。一条是外婆发来了,在吵架的第二天。说她去了婳柔坊,主人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她没说出分手的实情,像极了在给这段感情留有余地。因此他莫名其妙出现在录制现场,摒弃来时的纠结、救了她,却把自己坠入潮湿的深渊。


    后来收到明婳的微信,他就想。想自己到底要犯几次贱、才能看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不过是镜花水月。


    出色的杀手不需要杀成千上百的灵魂,而是将一个灵魂杀上百次。


    所以他忍住了,就像现在。宁愿做胆小的逃兵,也不做上瘾的囚徒。


    可雨那么寒。


    她会冷么?


    事实的确,明婳越来越冷。一层很大,人多也显得空旷旷的。她长时间坐着,雨天的寒气从脚底往上升。


    “阿嚏!”


    前台几个小姑娘手抖了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告诉她,说:美女别等了,那没良心的狗男人早上去了!


    可没人敢。老板最近不好惹,是盛天几千号员工记在备忘录上的保命箴言。何况乔总助每十五分钟就打电话下来问,问人走没走——又殷勤又避之不及,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只能又给她倒了杯热咖啡。


    然而这次,她拒绝了。起身,说谢谢。接着拿手包,要走的意思。


    一步,顿住——


    “明老板的耐心就这么点?”来人眉宇肃冷,西装笔挺,身后只跟着乔昂一人,却挥斥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所有人都看过来。就见女人怔了怔,恍然如梦地走到他面前,“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不来你就走?”


    她点头,又摇头,把围观者弄晕了,“今天走。明天再来。”


    四目胶着,激荡火花。


    “明天周六、休息。还是白来。”


    “……”见面也被拒绝了。


    她没忍住,眼圈红了,有些难堪地垂下头,“那、、”


    那不打扰了,她想说。然而身体和思绪于此时一轻,她忽然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打横抱起来!


    惊呼,喝彩,呐喊……身后掀起的各种声波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众目睽睽下,他就这么抱着人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丝毫不顾忌绯闻的发生——苏亦真一直为手下艺人公关,这次终于轮到为老板公关了。


    乔昂一路燃烧CPU。


    “啪!”


    总裁办公室门开了秒关,女人被粗暴地摁门板上。


    “疼……”


    “疼也受着!”男人粗喘,声音透着狠利。腰部往下的位置挤得人直往上耸,双腿几乎悬空,“你三番两次撩拨,是想告诉我你后悔了?恩?!”


    明婳还没从被人一路窥视的惊恐中缓过来,“我……”


    偏问,又不让她说。薄唇迅疾地堵上来,将嫣红的唇瓣尽数吞没。


    唇重重碾着她,舌强硬地撬开牙关。剧烈的吮吸掠过口腔里每一个角落。她呼吸都畏惧起来,力气好像被全部吸走了,全靠腰间那双大掌撑着才没滑下去。


    “疼……”


    又颤巍巍地哭。


    要命!


    商庭樾腰腹一颤,松开她,肩背隆起的肌肉被刺激地一抖一抖。末了并不满足,唇抵着她脸颊摩挲,从红痣到耳际,再一口撷住滚烫的耳垂,“你敢说不是……”


    很沙的声音,带着震动和热气,霸道地往她耳蜗里钻。


    “明婳,我弄死你!”


    她缩着肩,大口喘息,过电似的绷在他怀里,“哪、哪有你这样的。”


    “就这样。”说完打横抱起她,横穿窗外灰白的雨幕。


    “去……去哪儿?”


    他咬牙:“干/你的地方。”


    来人连他办公室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被扔在内室洁白的床上。


    窗帘自动闭合。


    他压下来,三下五除二。原本规规矩矩的衣服裙子不翼而飞,只剩一条藕色小衣系在脖颈和腰间。


    “为什么不喜欢穿内衣?”边问把人翻过来,向上提。


    她焦头烂额,“……勒。”


    一声极淡的嗤笑,似了然似不解。


    手同时摸索,试探性地捻了捻。


    “干净了?”


    她打了个哆嗦,“……嗯。”


    “别,别弄了!”


    “手不弄什么弄。”男人发狠,掰过她的脸。刻意忽视那双眸子里的脆弱和祈求,含住再次搅弄。


    “唔!”说不出的麻从他舌尖、指尖碾过的地方冲上脑门。


    明婳仰起脑袋,喉咙发出难耐的嘤咛。那声音又哑又颤,受虐似的,勾得人神经亢奋,凌虐欲暴增。


    商庭樾腾出手,带着泛滥的潮意解自己的衣服。她感受到了,死死攥住床单,紧张地等待那股既疼痛又欢愉的饱|胀|感。


    终于,皮带落扣发出脆响,有炽热的温度贴上来。


    他调整角度,磨了又磨,两人呼吸都急促了,“你确定拿这个讨好我,帮蒋星南?”


    她摇头,一阵舒爽。


    “我还没这么贱。”


    “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女人崩溃了,“商庭樾,你废话好多!吊着我是不是很好玩?”


    他笑,蓄势待发。却在深入的一刻,再次停住了。


    “又,又怎么了?”


    有冷汗砸下来,顺着颤栗的蝴蝶骨流到腰窝。


    他气息粗重,明显忍得辛苦。


    “带套了吗?”


    第37章 想混蛋帮你么


    明婳一怔,红着脸嗔,“我,我怎么会带那个。”


    真以为她上门送炮来了。


    末了咬唇,“你这没有?”


    他蹙眉,投来一个良家妇男的鄙夷,“我又怎么会有。”


    说着开始找手机,“上次的应该在车里,我让乔昂去拿。”


    她惊呆了,“不准!”


    “不准?那你准什么?”


    男人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凶、有些急,“空多久了?难不成等它自己消下去!”


    “……”明婳焦头烂额,不是没发现他的情况有多糟糕。


    两人相识不过一月。第一次尚且尽兴,第二次在车里只能算开胃菜。接着就是生理期、吵架闹掰。算起来,他是忍了许久。


    女人心疼男人会倒霉。但不知怎的,自从知道他身世后,自己确实会有意无意心疼他。


    于是思考一番。


    “最近安全期,应该没事。”


    是男人都懂这句话的杀


    伤力。


    商庭樾压抑着想将猎物撕碎的兴奋,腰腹艰难地往上抬了抬。


    “安全期也不绝对安全。”


    “……”她是有些感动的,却不想叫他看出来。于是开玩笑,“商先生这么怕我怀孕啊?”


    “不是怕。”男人冷眸坦荡,“而是怀了就必须生下来。我想不到你会愿意的理由,那就谨慎些,没错。”


    “为什么一定要生下来?”


    他反问,“为什么不?”


    “我商庭樾的孩子生下来就站在金字塔顶端。既然一生无虞,就没人能阻止他来到这个世界。亲妈也不行。”


    说完将人一翻。


    套子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可他的问题不得不找个法子舒缓舒缓。


    不用手也不用嘴……明婳崩溃地发现他还有许多方式犒劳自己。


    很快,她也被吊得有些难受。


    “轻点抓。”


    “……混蛋!”


    “想混蛋帮你么?”


    “怎,怎么帮?”


    他身体力行,从她那颗红痣开始细细密密地往下吻。


    吻过红唇,吻过柔软,又在那片芙蓉花上蓄意留痕……


    “吻技还差吗?”


    她哆嗦,不知道怎么回答,将脸死死埋进枕头里。


    可商庭樾不放过她,喷薄的气息沿肌理的香滑继续往下。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女人摇头,惊慌地向后挪。


    然而只逃离两寸就被钳着小腿骨拖回来,轻巧地往肩上一搭……


    潮起潮落,无休无止。


    明婳几乎丧失神智。


    他恶劣,又在紧要关头问:


    “还差吗?”


    “不……不差。”


    “只是不差?”


    她摇头,要哭了。


    “好,很好……你别折磨我了!”


    “恩。”提问者舔了舔唇,似乎满足了。末了加重力道,更恶劣地满足她。


    眼前炸开白茫茫的一刻,她脑袋空了,耳朵嗡嗡响。从没有过的反应一波波地席卷,尖叫和水声划破昏暗。


    ……


    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身体在大掌的安抚下渐渐软下来。腥甜的吻再度含住她的唇。


    她想躲,躲不掉。


    恼羞成怒,“……下流!”


    他嗤嗤笑了。


    “怎么,还想甩我一巴掌?”


    女人怔了怔。


    末了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脸颊。


    “疼么?”


    墨眸愈深。


    “不疼。你能有多大劲。”


    四目相对。


    他眼里有凌乱的自己。而此刻清清楚楚倒映在自己眼里的,也是他。


    “商庭樾……”


    “我们以前、会不会见过?”


    “怎么这么问?”


    她垂眸恍惚。


    “就是觉得你很熟悉很熟悉。”


    “不太可能。”


    直男一向发挥稳定,“你比我小,申市又这么大。基本不会有交集。”


    她默了默,眼圈忽然红了。


    跟刚才生理性的红不一样。是一种的无措的、迷茫的湿润。


    “那我们、重新认识好不好?”


    “重新认识?”


    他不理解,却很配合。


    “商庭樾?”


    “恩。”


    “芙芙?”


    “嗯。”


    “我是芙芙。”


    她流下几行泪,仰头吻上来。同时有细长的腿缠住他的腰。


    脑子里绷着的弦“啪”地断了,男人咬牙,“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人更胜初见妖娆。


    “知道。见面礼。”


    ……


    漫长的拆盒时间。


    再醒时,天黑了。


    外头的雨卷着风越下越大。


    房间里却很静。


    一盏灯,一张床,两个人。坐着的人半身赤/裸,一条腿屈膝倚靠在床头。薄被堪堪搭在腰腹往下的位置,姿态慵懒,正叼着根烟吞云吐雾。


    青白的烟雾随光晕弥漫,模糊了他凌厉的侧脸。


    羁野……性感……和性|事上的他是一卦的感觉。


    明婳不明白他为什么总喜欢在事后抽烟。于是凑上去,抢过来吸了口。


    浓烈的尼古丁味道在口腔和肺部炸开,带着轻微的刺激和凉意,她顿时剧烈地咳起来。


    “什么感觉?”


    她眼睛湿了,“呛。”


    “习惯了就不呛了。”


    他摁灭烟蒂,过来轻拍她的背,“以前从没抽过?”


    她摇头,“没有。”


    “我身边很少有人抽。”


    老爸以前抽,后来被老妈逼着戒了。詹雨佳偶尔抽女士烟,淡淡的糖果味,闻起来并不刺鼻。


    男人一顿,薄唇勾出浅浅淡淡的弧度,“你前男友也不抽?”


    明婳闻言一愣,下意识仰头看了他一眼。末了有些难堪地垂下来,缓慢而无力,“他……”


    “算了。”


    商庭樾忽然又打断,“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气氛变得有些紧绷。


    女人攥被单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干巴巴地问一句,“真的?”


    “其实你没错。”


    他偏头,认真,“合约是合约,感情是感情。我既然要了你,就该尊重你的想法。”


    “不过……”


    他覆过来,掌心钻进被子里肆意揉捏,“既然我也是合约的当事人,我有权要求修改内容吧?”


    明婳警惕,“改什么?”


    他轻嗤,撷住她耳垂嘬吸,“我觉得你我现在不适合做男女朋友,炮|友差不多。”


    “所以剩下的几个月,就委屈彼此做对方的情人吧。”


    外婆在短信里叮嘱他,说男人在感情里要充满力量和勇气,不能为了退路步步设防。


    可他现在觉得,这个防不得不设。


    女人气笑了,“商庭樾,我听雨佳说过许多男人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恶劣事迹。可论欠扁程度,你赢了。”


    刚缠着她不依不饶。从天亮到天黑,翻过来覆过去,每动几下就在她耳边叫一句“芙芙”。合着包容体贴全是假象,他依然是那个不会吃亏的资本奸商。


    他翻身后仰,长长地叹了口气。


    “感谢认可。毕竟做情人比做情侣自由多了。哪天又想起你前男友了,我不越雷池,你正大光明,平平静静度过这半年。于你于我都不错。”


    或许半年里,随便的某个瞬间,他能意识到自己也在做游戏。


    所谓爱情,终究是消耗品。


    明婳眯了眯眼,“你是怕有一天也想你前女友了吧?”


    “也许。”他笑意莫测。


    她开始找自己的衣服。原来自己努力了半天,就重新认识了个炮友。


    “商庭樾,就像你说的,我也有不让这份合约继续下去的权利。”


    “恐怕不行。”


    维持的从容彻底崩裂。


    “凭什么?!”


    他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藕色小衣夺走,“因为这份合约结束,就意味着蒋星南的封|杀|令继续。”


    “盛祁泽帮不了更多,你一清二楚。”


    “……”


    她咬牙,“衣服还给我。”


    “不还。”


    “凭什么?!”她真的要疯了。


    男人扬唇,轻而易举地桎梏住她的手和脚。然后将小衣遮她眼睛上,描摹五官,用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证明自己凭什么又为什么……


    至少他们的身体是属于对方的,且感觉很棒,十分契合。


    那就淋漓尽致地要,不管她愿不愿意给。


    等被掌控的人再度呜咽地仰起脖颈,丧失一切意识说愿意——才拿手延长她一波接一波的快感,直至风停雨歇,一地黄花残败……


    “看,是不是简单多了。”


    他边清理、边总结。


    明婳:“……”


    *


    翌日清晨,明婳从「清杳居」醒来。朦胧间花了半分钟,才想起她怎么回来的。


    昨晚九点才吃上饭,从盛天娱乐驱车到翡翠楼。两人都饿了,在清净的顶层包厢分完整锅海参鸽蛋粥。


    吃完就近回婳柔坊。路上买了更多的套子、几身男士睡衣,还有两只不同功效的消炎药。一只男人用,而另一只……他厚着脸皮跟进浴室帮自己,过程不堪回想。


    就像此刻,他察觉到自己醒了。手自觉来到芙蓉花畔,轻抚摩挲。


    “还疼么?”


    明婳往上坐了坐,更舒服地倚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道,“疼。”


    “……那换药。”


    “换了有用么?”


    鸟大猪瘾,不知道谁惯的。


    男人有些愧疚,“这次我不插手。”


    她笑了,


    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就这样偏头凝视窗外的晞白,良久喃喃细语,“商庭樾,快寒露了。”


    “怎么?”


    怎么突然换话题。


    她依旧闭着眼睛,“我怕冷。”


    “《东方匠心》剩下的内容早点录吧。录完我要闭关,什么外人都不见。”


    他点头,“行。”


    “还有明星嘉宾。不用麻烦换来换去了。蒋星南这个人虽然脾气烂,但有我师傅传授的花丝镶嵌功底。从节目录制效果出发,她很合适。”


    “你确定?”


    “恩。”


    女人睁开眼睛,眼尾有点湿。


    商庭樾忖了忖,“就周一,赶假期的尾巴。我让摄制组和嘉宾尽快到位。”


    “那今天和明天,你留婳柔坊陪我吧。”像命令又像祈求。


    男人眯了眯眼,翻身压上来。


    “理由?”


    “说了啊。”


    她抿抿唇,“……疼。”


    ……


    饮食男女,都有色/欲。从多巴胺分泌的兴奋到相濡以沫的安全感,是两颗孤独的心相互试探靠近的过程。


    从浴室出来,明婳不知怎的就挂男人身上了。


    吻从深处胶着,一路没分开过。


    “咚咚咚——”


    外室传来叩门声。


    美人榻的两道身影一惊。


    “谁这么早?”


    女人喘息,摇头。


    末了把人推开,整理一番往门外走。可能是甜甜,或是雨佳。只要是熟人,她就能对付过。


    可这回,她失算了。


    第38章 还敢不敢再撩了


    就见柯昊川披着朝霞和晨露,跨越川渝到申市的1500公里,就这样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预兆。


    “早啊。我赶了最早一班飞机回来。张飞牛肉干,这回先——”


    清冷的嗓音戛然。他盯着随即出现的那道身影,目光渐而皲裂。


    “他是谁?”


    明婳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很明显的情绪宕机。


    商庭樾倒是坦荡得很,上前,搂住她的腰。睡袍领口随着手臂动作微微敞开,露出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


    “这位先生在问我是谁。你是打算自己告诉他、还是我自报家门?”


    他是故意的。


    故意跟上来,不管来人是谁。


    女人闭了闭眼,半晌出声。


    “你……先进去。”


    男人轻嗤,不为所动,“凭什么?”她仰头,目露祈求。


    “庭樾,你先进去。好么?”


    这是她第一次不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商庭樾稍稍愣了下,接着有股强烈的战栗从脊椎攀至末梢神经。


    他按捺住把人扛进去就地正法的兴奋,磨了磨牙,笑了。笑意不及眼底。


    ……


    廊下变得清净。


    柯昊川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庭樾……商庭樾。果然是盛天娱乐那位前来邀约的老板。


    “你和他……在一起了?”


    他声音有些发抖。


    女人摇头又点头,脑子里似乎有团麻。末了扯了扯唇,说,“算吧。”


    上次詹雨佳问她时,两人刚刚分手。这次轮到他问了,却成了见不得光的“情人”。事业上最得力的两个伙伴全知道了,又分别得到不同的答案。换了自己,也会觉得这个老板不靠谱。


    男人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他把大包小包放下来,再脱掉帽子,围巾。


    清晨的寒气将他好看的嘴唇冻得有些白,和眼底泼墨的黑比,显得愈发鲜明而有冲击力。


    “婳婳,我们认识三年。除了工作,我从不过问你私事。”


    “但现在……”


    他气息一下比一下重,“你能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么?你喜欢他吗?”


    明婳垂眸,“我不知道。”


    自己都意外说出口的答案。


    但她继续说了,“昊川,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请你相信,我是成年人,会对自己负责的。”


    “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不知怎的,待在他身边会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所以我想和他试试,暂时不会结束这段关系。”


    面前人沉默,鼻尖沁着的汗顺着肌理滑下来。他反复咀嚼女人说的那两个字——安心。


    以往都是她给人安心,现在终于遇到给予她安心的人了吗?


    心脏一阵抽痛。


    他攥了攥手,“他给你安心,和我与雨佳给你的……不一样?”


    她摇头,“不一样。”


    “你和雨佳是我的伙伴,我们互相扶持互相信任,一辈子不会走丢。”


    “而他于我是个纯粹的男人。”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走多久、走多远。但既然遇到了,就走上一走。走过了,我还能遇到其他山。走不过,说明他就是我的那一座。总之尝试了,就没有遗憾。”


    一阵风刮过,廊下的雀儿醒了。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扑棱着翅膀,衬得光阴倦赖如斯。


    柯昊川眼眶湿了湿。三年来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把她的五官用眼睛描绘清楚,“我懂,婳婳。”


    他把地上的东西拣起来,有些混乱地递到她手里,“这些是我妈给你带的特产和零食。保鲜期我在袋子上备注了,你拿进去放冰箱里,记得吃。”


    “我先回「钏雩斋」布置布置,这些天落下好多活呢。”说完笑了,将帽子围巾戴回去,只露出那双清冷泛红的眼睛。


    她垂眸,没说出更多的来,“替我谢谢阿姨。


    男人点头,在晨光里于她挥手。


    知道怪不了任何人。喜欢,终究藏在了那许多次的欲言又止里。


    从未拥有。


    却在此刻彻底失去。


    星星落了。


    ……


    回到卧室,商庭樾已经换上了衬衣西裤,正堵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扣扣子。


    她走过去,自然而然接下情人的“义务”。微微踮脚,神色认真。


    男人垂眸看她“贤惠”得勾人,觉得自己还可以忍一会儿。于是就这样看着她,目光灼灼得能将人融化。


    终于,领带也系好了。他做足了不在意的派头,淡淡开口,“他是谁?”


    “柯昊川。我合伙人。”


    原来是他。商庭樾嗤了声,开门见山,“他喜欢你。”


    明婳手一顿,半晌挑眉,“我自认是个好人,别人喜欢我不奇怪。”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她抬眸,“你在担心什么?怕我和他办公室恋情?”


    “我会他都不会的。”


    男人沉脸,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婳,你以为你很了解男人?还是觉得天下男人都是正人君子?”


    她扑哧,将西装抖了抖,“我不了解男人,但我了解他。做生意避讳谈感情,这点从我们决定合伙创办婳柔坊就定下了。”


    “婳柔坊于你们就这么重要?”


    “当然。”


    明婳不作犹豫,细致地帮他把外套穿好,“就像盛天集团于你。你不也想帮阿姨守好这片江山么?”


    看来真和外婆聊了许多。


    他哑声,“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也影响到婳柔坊的安危,你会把我一脚踢开吗?”


    女人一愣,随后笑喷了。


    “不对吧?这好像不是一个情人该关心的事。”


    “商庭樾,你越界了。”


    勾人的狡黠。


    男人脸黑成锅底,拂袖就走。她没费什么力气地拉住。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崭新的袖扣,哄小朋友似的,小心翼翼地为他别好。


    “赔你的,做好了。”


    前几天还以为送不出去了。


    金丝雍容,欧泊神秘,简约纠缠于一体。极衬他精英贵公子的气质。


    商庭樾怔怔,“是你在专访时形容的那副橡树主题的男士袖扣?”


    “嗯。”


    “怎么多了一朵花?”


    “是木棉花。”


    明婳解释,“这副设计稿很早就完成了,只是一直没投入生产。不过即使将来投入生产,也是按原稿,不会有这朵花。”


    他压抑不住兴奋,一把提起人放桌上,“我这副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


    她抿笑  ,分开的小腿一下下蹭他的裤缝,“听过那篇《致橡树》吗?”


    “你有你像剑戟的铜枝铁干。我有我沉重红硕的木棉花朵……我们分担风雨,我们共享虹霓。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就是舒婷口中比肩而立的爱情[1]。”


    男人眸底泛起嗜血的红,“明婳,信不信我不去签合同了?”她信,却犹嫌不够,“你觉得这个立意好么?你觉得年后情人节上市怎么样?”


    “操。”他吻上来,短促却极为深入。等分开时,明婳气喘吁吁,脱力地伏在他肩上。


    “……混蛋。”


    “自己招的,还敢不敢再撩?”


    她闷着笑,媚得像妖精,“快走吧。”


    “恩。在家等我。”


    “等到什么时候啊……”


    “中午。接你去吃饭。”


    “哦,然后呢?”


    “回来睡觉。”


    “……”


    “真睡觉。”


    她扑哧,“闭嘴吧!”


    ……


    人类的悲喜不能互通。此时的盛天娱乐、艺人经纪中心——苏亦真连夜处理完一桩从未涉及过的“桃色新闻”,形容疲惫地仰躺在工学椅上。


    奇怪,真奇怪。


    从前BOSS看上洛晴天,绯闻喧嚣的时候从没公司处理过。


    虽然高调的做派让“内娱灰姑娘”人设一炮而红,但那种虚假的不真实感一直横亘在她这个局外人的脑海里。


    果然,两人分手了。


    同在一起的讯息一样,先传达给自己,再让自己转告洛晴天。后续“灰姑娘”被豪门抛弃的消息又轰炸了内娱将近一个月,或心疼或嘲笑,从头到尾都轰轰烈烈的。


    可这次……


    其实并没有许多人知道,对方又是清清白白的圈外人。可总经办下达的消息却是——迈开腿,管住嘴,试图散播工作飞。


    再想深挖,连乔昂都讳莫如深起来。可见重视程度的区别。


    想了又想,她决定给洛晴天打个电话。时隔一个多星期,被BOSS警告后的第一次。


    所以女人接电话的时候很急,上来就问,“怎么样?他同意我回去吗?”


    柔柔弱弱的声线,和荧屏里受虐的小白花一样叫人怜爱。


    苏亦真这次却硬下心来,答,“同意了。但晴天,我希望你不要回来。”


    “为什么?”


    “如果你回来是为了好好拍戏,我不拦你。但如果是为了BOSS、”她沉声严肃,“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变得激动,“他喜欢别人了?他身边有别人了是不是?真姐,你告诉我!你实话告诉我?!”


    苏亦真耐心耗尽,“别瞎想了。我只是希望你珍惜现在的一切。晴天,你的人生不可以试错,我能帮你一时也帮不了你一世。好好考虑清楚吧!”


    说完挂断电话。


    十月份申市还残留秋的痕迹,而十月的曼彻斯特却步入冬的序曲了。


    成天的雨夹杂着刺骨的风在外头呼号,没有一刻不叫人烦躁。


    洛晴天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终究没忍住联系那个人。


    “嘟,嘟……”


    他接的很慢。直到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才有散漫的声音传来。


    “呦,洛大美人,终于舍得打我电话了。怎么,考虑清楚了?”


    “我……”她脑子乱成一团麻,“你说你能让我重新回到他身边,是真的?”


    沉默的时间里,台球的敲击声霹雳乓啷。她心怦怦地没完,又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商芮粼“嘶”了声,“不是我不帮你。你现在恐怕没有机会了。”


    女人瞠目,“你、你说什么?”


    “昨天有人告诉我一个消息。我那个好大哥身边貌似有其他女人了。”


    “众目睽睽下,把人抱进办公室就没出来过……”


    “哎洛大美人——”他语气愈发玩味,“我一直以为他阳痿呢?跟你在一起时没玩得这么花呀!”


    洛晴天大脑一片空白,闻言重重跌坐在沙发上,“不……不可能!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新闻热搜也没有……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一点风声没有!”


    “瞒得越紧越可疑呗。”男人痞痞笑了,“连我也只能打探出这么点消息。”


    “所以啊……”


    他慢条斯理地叹了口气,“其实你现在于我没多少利用价值了。但如果你不甘心,我可以帮帮你。”


    “毕竟你上过我商芮粼的床。你知道,我这个人对床伴——”


    “别说了!”


    她含泪低吼,打断他,楚楚可怜的面孔此时被一种叫绝望的情绪扭曲。


    电话那头传来哈哈大笑,阴恻恻的,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和不自量力,“决定了再给我打电话。”


    “不必了。”


    她掐破手心,咬牙颤栗,“商芮粼,你赢了!”


    第39章 衣服在你身上呢


    温情的两天转瞬即逝。


    周一《东方匠心》再度开工的时候,综艺部员工不约而同产生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他们不知是明老板心胸宽广、还是大BOSS让人无法拒绝的钞能力,才让这团死灰得以复燃,甚至嘉宾都不用换。


    就像没几个人知道周五那天发生的事,苏亦真抱着将功赎过的心态把每个目击者的嘴都堵得严实。


    清晨七点,明婳醒了。


    照例在男人怀里翻滚两圈,才要起来。结果他不讲道理,大手扣住细腰一翻,双腿将她下半身抵得死死的。


    疑问没呼出,炽热的吻就覆上来。


    他吻得用力,嘴唇被碾得麻痛。睡裙也乱了,雪白的肌肤在凉气里泛起细小的疙瘩。正瑟缩着,就感受到一股叫人害怕的热源,靠近、一探到底。


    她强忍。


    肩抵着床拱起,红唇微张大口喘息,“……混蛋!”


    “叫你睡觉时也不老实。”


    “我、我怎么不老实了?”


    “摸我,蹭我。”


    女人不信,“你胡搅蛮缠……”


    “下次安个监控。”


    谁在卧室安监控?


    变态。骂他的同时又是一阵沉默的爆发。她崩溃了,掉眼泪试图怀柔,“等……等下还有录制。”


    他“恩”了声,却没有丝毫的缓停。


    “就一次。”


    一次……才怪。


    生理性泪水逐渐模糊眼睛。


    ……


    季甜甜第三次敲响清杳居门时,主人从里面出来了。


    她脸色绯红,卷发散开地披在肩头。眼湿湿的,像刚哭过。更奇怪的是穿在身上的白衬衫,尺寸很大,不像她平日的风格。衣摆堪堪遮住臀下一尺多的位置,露出两条比例逆天的腿。


    女孩狐疑,“婳姐,你刚醒啊?衣服都没换,要来不及了。”


    说着往里走。


    明婳赶紧拦她,“别,别进去,”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


    以前除了做活时的「钿霜斋」不能随便进,精艺坊其他屋子是被允许乱逛的,“有客人?”


    “没有!只是、太乱了。”


    “正好啊,我给你收拾收拾。”


    “真的不用了。”她笑意勉强,“甜甜,你去忙吧。跟郭副导说,我一会就去。”


    “……”季甜甜无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女人这才关上门,径直回卧室。


    男人此时靠在床头,抽着烟。看着面无表情,但骨子里的恶劣在眸底一荡一荡的。


    她气不打一出来,捡了个枕头就扔过去,“赶紧走!”


    他笑。


    “衣服在你身上呢,怎么走?”


    “……”她转身进衣帽间,没几分钟走出来。


    就见及腰的长发被发簪盘住,男士衬衫也换成了水蓝色的复古旗袍。整体清新大方,比上一次的紫色提花少了些许妩媚,却多了淡淡的书卷气息。


    “还给你。”


    泄愤般扔了来。


    他简单套上,扣上几颗扣子。接着下床,从背后抱着她往窗边走,揉沙的声音在耳畔呢喃,“我今天的行程空了出来。”


    她缩肩战栗,“你要留下来?”


    “恩。”


    “不用……”


    “蒋星南她不敢再乱来的。”


    “不为她。”


    男人在微凉的晨光里亲吻她的头发,“我要赴曼城出差,一个星期左右。今晚就走。”


    “曼城……曼彻斯特?”


    “恩  。”


    她眼睫落了落,“哦”了声。


    “好远。”


    “还有呢?”


    “那冷,多带点衣服。”


    商庭樾收紧手臂,“你不开心了?”


    “没有。”


    “没有掐我手?”他嗤笑,“又不是不回来了。”


    心头一颤。明婳仰头望过来。


    她曾请求过一个人回来,他拒绝了。可现在他说,他会回来。


    原来被珍惜的感觉这么好。


    她转过来抱住他,脸颊滑下一行泪,“那说好了。早点回来。”


    满窗青翠摇曳。


    ……


    半小时后,手艺坊。多了三位领导坐阵的节目组战战兢兢。


    置景与流程依旧。随着一声Action,场边导演小心翼翼地把控输出。还好,蒋星南没再头铁,开场的打招呼环节在谨慎的欢笑声里度过,盛祁泽和苏亦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接着换场景,明婳以导师的身份带领四位嘉宾参观二楼陈设的工艺品。通过每个朝代代表性复制品的形式、特点,沉浸式讲述花丝镶嵌发展千年的历史沿革。


    讲完下楼,手艺坊穿堂有关知识竞答的场景搭好了。嘉宾需根据刚才学习的内容,抢答节目组提出的问题。


    几人跃跃欲试。


    第一题,场边导演举牌——请说出花丝镶嵌工艺起源的朝代,和该时期最具代表性的工艺作品!


    何言臻不愧以反应灵敏著称,赶在所有人前头举手,“我我我!春秋战国!对吧?”


    “回答正确!”


    导演继续道,“还要说出该时期代表性工艺品,否则不得分。”


    “啊……”她脑子一堵,“等等啊,我知道我知道,想一想,叫金……什么来着?”


    众人笑,伴随计时器的声音,“还有八秒……七秒……六秒……”


    “啊啊啊!”她原地乱转,“别催别催,我真的知道!”


    然而时间不等人。


    “三,二,一……滴!”


    哄笑更甚,导演遗憾宣布,“时间到!其他嘉宾可以回答了。”


    周奎咳了声,从容开口,“是于张家川马家垣战国墓地出土的金臂钏。”


    “到底是不是金臂钏呢……”导演卖了个关子,“有请明老板揭晓答案!”


    明婳抿笑,举起“答对”的牌子。


    “回答正确!”


    “恭喜周影帝得两分。”


    四周喝彩,周影帝极不符合人设地扭了段劲舞。何言臻气的牙痒痒,“奎哥太坏了,刚提醒我一下,我两分不就到手了!”


    他哈哈笑,“那不行,这筝筝和星南在旁看着呢!”


    “就是就是!”


    两个后辈争先恐后地预备下一题。


    ……


    整个环节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周奎最终答对四道题,得八分;何言臻得四分,陆筝得两分,蒋星南得六分。周奎较大幅度领先,陆筝落后。


    结果和剧本安排得大差不差,毕竟周奎是影视圈前辈,咖位在。陆筝虽然人气高,但资历浅,不能过于拔尖。


    颁发完通关小礼物,上午的拍摄内容结束了。


    在场人就此分为两波:李文绪领着各级导演和工作人员自行解决午饭,餐费报销;而剩下的翡翠楼小聚——


    包厢里松香阵阵。


    商庭樾坐主位,左右两边分别是明婳、盛祁泽。明婳左边是林易,盛祁泽右边是苏亦真。然后便是四位明星嘉宾了,沿主位对面依次排开。


    走菜期间,上位的几个大咖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


    盛祁泽健谈,林易和苏亦真也不逊色。虽然中间的那两个装不熟,只偶尔搭话,气氛依旧活络。


    蒋星南直直盯过去,愤愤的视线在明婳和她带来的那小白脸身上转来转去。


    她真的不服!


    明明以往出现即焦点,粉丝和公众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可到了今天的场合,竟沦为背景板了。旁人就罢了,她婳柔坊的人又凭什么?


    可到底不敢造次。


    虽然封|杀|令解了,前后也就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可那几天的恐慌与绝望与日俱增。


    她后悔。不是后悔打了明婳,也不是后悔即将面临的巨额赔偿金,而是意识到自己如果真的被雪藏了,就永远没机会接近商庭樾了。


    其实喜欢上他的过程很简单。和普通女孩倾慕白马王子的心境一样。


    她21岁签约盛天娱乐。


    在第二年一个古装剧的庆功会,她这个十八线丫鬟专业户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冷面阎罗”。


    高大,英俊,生人勿近。气场强到可怕,可在场的星光熠熠无一不被吸引。


    正看得入迷,肩膀被撞了下。是剧组里那个不对付的女二号。即使当时只是十八线,她脾气还是爆的。于是不吃亏,一把推回去。


    女二号没生气,笑意盈盈的,却在走开时绊了一脚。她彻底摔倒,连带身后的巨型酒塔噼里啪啦,将正巧路过的总经办男团吓一跳。


    然后,商庭樾就这样走出来。伴随全场鸦雀无声,冷冷地扫了眼事故中心的两个女人。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她这个不安分的十八线没被丢出去。


    反而那位恶人先告状装可怜的女二,在一句“玩心计玩到我眼皮子底下了,有胆量。”的评价后,被总经办迅速清出去,从此没上过大戏。


    暗恋的种子从这晚萌芽,她揣着这份欢喜跑剧组做苦力,不再感到憋屈过。


    然而没过多久,向来不近女色的男人身边竟多出了洛晴天那个只会装可怜的白莲花——砸资源砸代言,亦或豪门少奶奶的头号,高调地证实他很喜欢那女人。


    她不理解,却毫无办法。憋着一口气愤恨地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两人分手了。而她也于此时小爆了一把,趁洛晴天忙着卖“豪门弃妇”人设时,狠狠截胡好几个角色。


    本以为红了,他就能慢慢注意到自己。可他再度成为清心寡欲的冷面阎罗,那段时间被封杀的女星数量直线上升……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此时此刻,再看他举手投足间对明婳的态度,蒋星南觉得自己的隐忍就是个笑话。


    她不敢赌这样的心意是男人主动的,还是明婳要来的。但天生的第六感发出警报,警告自己不能再无意义地等下去了。


    于是明婳中途退席去洗手间时,她偷摸摸地跟上去。


    “我封|杀|令解了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女人习以为常地洗手。


    “你觉得呢?”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帮你。”


    她身形晃了晃,半晌咬牙,“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听你的。你不是说跟他没关系吗?”


    明婳转身,冷淡地瞥她一眼,“蒋星南。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她追上去,不依不饶,“你知道洛晴天吗?”


    脚步一滞。


    见目的达到,她得意地笑了,“洛晴天是BOSS唯一有过的女朋友。他很喜欢她,说一度宠成杨贵妃都不为过。”


    “所以?”


    “所以你但凡了解了解她,就知道你和她完全不是一类型的女人。BOSS不会喜欢你的。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娱乐圈水深,你趟不过去的。”


    这时,不远处,匆匆跟来的第三人发出河东狮吼,“蒋星南,干什么呢你?!”


    抓犯人呢。


    蒋星南脸一黑,跑了。


    而苏亦真踩着细高跟冲到跟前,脸急得青一块白一块,“明明明老板,星南她没和你瞎说什么吧?”


    “她这个人嘴直又没脑子,还总以为自己很聪明。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啊?”


    明婳淡淡笑了,心想这经纪人对艺人的认知挺准确。


    于是点头,“我会的。”


    她讪讪。面对大BOSS的这位隐藏情人,苏亦真是有点畏惧的。先不提男人能给她什么支持,光本人做生意的手段,就知她不好对付。


    而她接下来的问题,直叫人心惊肉跳,“苏总,冒昧地问一句,您旗下是不是有位艺人,叫……洛晴天?”


    “啊……是是。”


    “听说她现在不在国内?”


    “额……是这样。”


    她莞尔,单纯闲聊似的。神色看不出破绽,“我孤陋寡闻,只知道美国有不少有名的电影院校。洛小姐是在美国进修么?”


    “不。”苏亦真放松警惕。


    “她在曼城。曼彻斯特。”


    第40章 俊男美女真养眼


    “你是怕有一天也想你前女友了吧?”


    “也许。”


    ……


    “我要赴曼城出差。今晚就走。”


    “曼城……曼彻斯特?”


    耳朵回荡起他曾说过的话。


    门庭深冷,来者需诚。原来门外徘徊,是因为各有所爱。


    ……


    回席,明婳脸色变得不是特别好。


    商庭樾注意到了。于是结束后,他打着商讨节目的由头,旁若无人地将明婳请上了自己的加长埃尔法。


    只两人,肩并肩。乔昂在前头开车,连盛祁泽和苏亦真都痛失爱座。


    “咔——”


    后座挡板降下来。女人身体随之一轻,被抱起来坐腿上,上半身紧紧陷入他怀里。


    “芙芙,抱歉。曼城那边出了点急事,我可能下午就要出发了。”


    明婳脊背缓缓僵了。


    “什么急事。能说给我听吗?”


    热气在耳畔喷薄。


    他笑,“公司的事。你想听,我回来说给你听。但你现在脸色不好,应该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至于下午和明天的拍摄,盛祁泽会替我全程盯着。你放心。”


    她垂眸,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不知道自己介意什么,或者干脆说,怀疑。可无论介意还是怀疑,都不该赋予在他们这段什么都不是的关系里。


    就像他那天说的,合约是合约,感情是感情。做情人就该允许对方怀念第三人、第四人。


    他似乎明白了所谓失控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不满足,天王老子来抢都要争一争。满足了,索然无味,便没必要执着下去。


    可自己于此刻表现出的极度敏感和紧张,又能定义成什么?


    女人的劣根性?或许男女生来喜欢占有,无关爱情。


    她从他身上坐起来,唇畔恢复往日的澹然的弧度。


    “你去吧,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


    男人看出端倪,“你在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


    她反问。


    商庭樾眉越拧越深,“你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告诉我你不高兴。”


    “明婳,我觉得你是个直来直去有话就说的人。如果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告诉我。我不喜欢临分别了彼此还带着情绪!”


    明明上车前,他想的是好好跟她相处一会的。


    不做什么,就抱抱她,亲一亲。因为心头涌起的那股强烈的不舍,令他没分开就有了思念的感觉。


    明婳红唇翕合,说不出什么。


    只恍惚觉得心在害怕。


    害怕贪婪、嫉妒、偏执……各种不好的东西依附灵魂生根发芽。控制自己、腐蚀自己,像怨妇似的询问他的行程,窥探他的隐私……


    她不觉得自己是这样卑鄙的人。


    于是抬眸。手心掐出血来,唇边却弯出了个笑,“你好多废话。”


    和以往相同的撒娇语气。但气息很冰,很冷。


    “我就是累了。”


    “真的?”


    她不说话了。挪开视线,静静凝望路过的风景。


    ……


    下午,拍摄继续。场景换至手艺坊一坊,詹雨佳手下的工人特意腾挪出一个车间供录制使用。


    车间此时阳光通透,桂香浓郁。光线透过花窗洒到人脸上,每张面孔笑意盈盈的——


    冷面阎罗一走,空气都自由了。


    “花丝镶嵌起源于商周,因其制作工艺的复杂繁琐被誉为燕京八绝之首。”


    “经过上午的「探索寻访」,相信嘉宾和观众朋友们都深刻体会了这项古老工艺的巧夺天工。有没有手痒想试试的?!”


    场边导演抛出楔子。


    “我我我!”何言臻和陆筝争着举手,最为活络。


    周奎也笑,“看了那尊金瓯永固杯的复制品,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说花丝镶嵌堪称我国传统金银制作工艺中的绝技了。反正我想拜师。但我这把年纪……”


    “明老板,您直说收我犯不犯天条吧!”


    众人大笑。


    导演继续问,“星南呢?”


    蒋星南哼了声,“他们都学我能不学?”张口小作精特质拉满。


    “大家都感兴趣,节目组呢也是拜托明老板教各位做个花丝镶嵌的小物件。”


    “从今天下午三点钟到明天下午三点钟,二十四小时为期,全程录制!”


    “啊!!”几人吃惊的反应十分逼真,“二十四小时?全程?”


    “我们今晚待在婳柔坊不走了吗?”


    “不强求熬夜加班。”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但期限前需完成制作,没做完的视为闯关失败。”


    “闯关失败将没资格竞争咱们第一期花丝镶嵌的非遗推广大使,还要加码各位老师私下讲好的请摄制组吃饭和微博发丑照。”


    何言臻嚎叫,“我本事全长嘴上了,残手它做不到啊!”


    明婳笑,“不用担心。考虑到时间和基础问题,我将带领大家做一条属于自己的「宫廷十八子手串」。”


    “十八子手串?”


    陆筝眼睛一亮,“前段时间故宫发行过,好像特别火!”


    女人点头,“国韵复兴,十八子手串最近爆火全网。它不仅是一种男女通用的时尚搭配品,还有着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象征。”


    “十八子到底有什么讲究呢?”


    她起身娓娓道来,“十八子源于清宫,为佛珠中的一种,因手串上有18颗珠子,故称‘十八子’。指代佛教中的十八界[1]。”


    “十八界?”周奎若有所思,“是不是六根、六尘、六识?”


    明婳投来赞赏的目光,“没想到周大影帝对佛学也有研究。”


    “十八界代表了人的认知和感受的世界。修行者在念佛时拨动念珠,便可庄重威仪,提升正念。”


    “我们身处快节奏的现代社会,多多少少会被外物所系缚。希望大家手持「十八子」,每拨动一颗,便可消除一种烦恼。断妄执,达心静。心静世界就清净了。”


    “就如诗中所说——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所谓风雨所谓晴,不过是人心中的幻象。”


    “心灵进入宁静的境界,那生活里的风雨和阳光便不再有区别。”


    话落,掌声雷动。


    “没想到一串念珠里面会有这么多学问!明老板以「十八子」对大家的祝福堪称节目收官前的神来之笔!”


    “当传统技艺与现代潮流结合,非遗便不再是博物馆里遗产。每一次跨界合作,都是非遗焕发新生的契机!也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扬!”


    这时,一声冷哼打破激昂。就见蒋星南神色不屑地望过来。


    “据我所知,十八子手串多以翡翠、玛瑙、水晶等材质制成。色泽透亮,雕工精美,佩戴方式十分讲究。明老板想以“镂空”为特色的花丝镶嵌制成「十八子」,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明婳从容,起身将复制的手稿发给围坐的四人,“以花丝制成「十八子」的确存在难度。”


    “然而难与易是相对的,唯心所现。不觉难不觉易,便是佛家追求的无差


    别境界。”


    “请看设计稿。”


    镜头给出特写,周围顿时掀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蒋星南没想到她能以这种方式制出所谓的「十八子」。


    ——花丝冰裂纹锤揲成浑圆的外壳,内嵌老山檀。十八颗不多不少,包含佛头和结珠。庄严威仪,浑然天成。


    当她拿出一条做好的实物时,惊叹声更为热烈。金丝雍容,檀木含蓄,明黄色穗子于半空荡来荡去。


    拿在手里,触手生温,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周奎舍不得放手,恨不得立刻戴在手上参禅念佛。


    “明老板,我们真能做出来吗?”


    “当然。”她笑,“接下来我会带领大家从拉丝学起。等做出一个合格的冰裂纹花丝外壳后,各位就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自行创作。直至18颗佛籽全部完成。”


    何言臻和陆筝对视着躁动,“那快开始吧!”


    “嗯。我们先来认识制作会用到的各种机器和工具……”


    ……


    秋日云淡,光阴倦赖。


    摄影机里的婳柔坊漂浮在一派静谧而祥和的忙碌中。


    ……


    “哎蒋星南看着草包,没想到学挺快?你看她掐形的动作,不像没基础的人。”


    “有点意思……我记得她那天骂明老板背叛师门?俩人不会真一起学过吧?”


    “别瞎说!这种谣言上嘴唇碰下嘴唇的,谁都能造。”


    “对对,明老板不会是那种人。”


    ……


    “哈哈哈又坏了一个,何言臻手是真残。周奎倒是挺稳,进度快赶上蒋星南了!”


    “他是内定的第一,肯定得豁出去。”


    ……


    “靠,陆筝怎么又举手要贴贴了?也不怕那帮脑残粉把明老板撕了!”


    “哪这么多废话。人这俊男美女的多养眼啊。快,给个特写。”


    话传至耳边,盛祁泽扑哧笑了。


    于是拿手机偷拍,给某人发过去:【俊男美女,真养眼】


    兄弟小不小心眼,这不一下子就测出来了。而事实没出乎他所料。十多个小时后,曼城正值傍晚——


    从机场出来的人收到消息,本就黑着脸更黑了,手机差点捏断。


    想立刻打电话给那个没心的人,警告她做情人也要注意和其他男性的相处尺度。管不了她的欲言又止,管不了她的心事重重,就不信身体所有权都管不了。


    然而国内此时刚凌晨三点多,他忍了又忍,放弃了。


    转而骚扰始作俑者。


    “这么闲,明天去喀麦隆。拓展中非的重任交给你了。”


    说罢挂断电话。


    ……


    影视在线管理系统临面市出现bug。为求妥当,他需要与技术专利的教授面谈。


    然而没什么时间概念的老外临时改变行程,他只得提前过来。酒店都来不及去,西装男团从机场赶往曼大,忙碌近十点才回去休息,晚饭都是在酒店将就的。


    洗完澡,商庭樾编辑了条微信,犹豫许久才给明婳发过去。


    不确定她什么时候醒,便也没等。闭上眼睛渐渐沉入梦乡。


    浅浅睡到清晨,七点左右。男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知道他房间号的只有乔昂……想必是出了什么事。头愈发胀疼。


    他起身,黑着脸去开门。就见乔昂扶门上气不接下气,“BOSS,对对对不起,有急事。”


    “苏亦真她希望和您通话。”


    “什么事?”


    “BOSS!”女人焦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晴天……晴天她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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