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我的宝宝。”


    沈思儒虽然没放弃他的派对计划, 但恰逢纪想升职,这次创意组长的位置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纪想便顺势请了好友和组里患难与共过的同事聚餐。


    吃完饭后有人提出想到隔壁新开的酒吧续摊, 纪想本想提前回去,账记他头上就好。但他作为主角, 被三三两两拉着不肯走, 纪想不想扫兴,也就留了下来。


    他给杨潮生发了条消息,告知聚会要晚点才能散场回去, 让人不要等。


    搬来同住的这段日子里,虽然基本都是杨潮生加班次数居多,但偶尔纪想和甲方有饭局, 待到晚上九点、十点才能回去, 杨潮生都会抱着猫坐在沙发上工作等他回来,偶尔厨房锅里还有给纪想留的宵夜。


    出于礼貌,纪想觉得自己是该和杨潮生报备下行踪,省得对方总是面上轻描淡写地苦等,导致他每次迟回家,心中都会截然而生一股愧疚感。


    来团建的人分成了三波, 一波去吧台跳舞唱歌, 一波在纪想这桌聊天喝酒, 另一波则是在隔壁的卡座玩游戏。


    “我们纪组长也是双喜临门呀, 又是升职又是结婚, 爱情事业双丰收。”坐在纪想对面的一个女生举起酒杯,“敬我们纪组长一个,恭祝新婚与高升,今天破费啦——”


    “谢谢大家, 玩得开心就好。”


    纪想托起面前的杯子,里面是柠檬茶,刚要碰杯被身边起哄着的气氛组男同事抬手拦下。


    “哎呀,要喝就喝酒,喝果汁算什么啊?”


    男同事二话不说,把手边的喜力开瓶倒杯递给纪想。


    纪想见躲不过,只得无奈一笑,将酒杯接过抿了一口。


    纪想被逮着机会敬酒,坐在另一桌看人猜拳的宋喆礼此时闻声回过头,替他再次挡酒,开玩笑道:“纪组长酒量大家多次都有目共睹,为了减免散场之后的负担,还是我替他喝吧。”


    他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一饮而尽,不少人搂肩拍手,转移目标又要借口再灌宋喆礼几杯。


    纪想没办法,他不能总让宋喆礼替自己挡,于是往果盘里拿了两片柠檬丢到酒里去,开始自如地和人打成一片。


    宋喆礼担心纪想喝多上头,回家麻烦,纪想摇摇头:“没关系。”


    他瞟了眼玩游戏玩到已经喝得有点微醺的沈思儒,他走过去推推沈思儒:“醒醒。”


    一个不留神没看住,人就喝成这样了。


    纪想觉得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他酒量不能说差劲到一杯就倒,但也撑不过被劝着喝的几杯。


    他想带着沈思儒先离开,但喝醉了的沈思儒人菜瘾大,他好不容易腾出手看手机,发现杨潮生一个小时前陆续给他发了消息,他都没看见。


    【杨潮生:好的。】


    【杨潮生:十点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杨潮生:有喝醉吗?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纪想思忖半晌,到时候还得送沈思儒回家,于是二话不说先给杨潮生发了个定位。


    收起手机,沈思儒没坐稳,差点从沙发上跟泥鳅似的滑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清面前的人纪想,八爪鱼似的抱住他,嘴里已经开始说醉话了。


    “这酒吧台上轮唱的人怎么跑调了也能上去……纪想,你也去抱个吉他开嗓唱一个!”


    酒吧里正在进行的活动就是自由演唱,只要去吧台那里报备过就可以登台,纪想眼皮一跳,连忙捂住沈思儒的嘴,可奈何已经太迟,周围的人全听见了。


    “组长原来还会弹唱啊,深藏不露呀!”


    “是啊是啊,来一个呗——”


    纪想摆手推辞,甩锅给沈思儒:“他喝懵了瞎说的。”


    哪知道沈思儒听到这话和他杠上了,把纪想的校园经历全部兜底兜出来了,上至大学毕业典礼,下至幼儿园文艺汇演。最后纪想只好抱着酒吧提供的吉他上台坐下,勉勉强强地弹起记忆里的曲谱。


    他弹的是曾演奏过无数次的《麦恩莉》,哪怕时间再久,手指摁上琴弦的那一刻肌肉记忆都会接踵而来。


    杨潮生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久违的光景。


    早上出门的时候,纪想难得地穿上西装打好领带,杨潮生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眨眨眼睛回答,说是以后可以给焦糖买进口高级猫粮了。


    而现在,二十九岁事业有成的纪想和许多年前垂头沉醉安静地弹唱情歌的纪想身影重合,杨潮生再次不可抑制地怦然心动。


    他曾远在千里之外,在陌生学校的官网视频上看过纪想的弹唱,在国内同学分享的朋友圈视频里偷看过纪想的直拍,在悄然回国时打着探望朋友的幌子来到纪想演出的台下,只为认真地见证他越来越闪耀的学生时代。


    那首曾被半真半假当作一见钟情的故事里而说出口的《麦恩莉》,纪想弹过唱过,杨潮生听过,都不止一遍。


    “感谢你的出现,过去的往事就如烟……那份爱没时限,幸福就在我们指尖……”


    纪想唱得很轻缓,让本是气氛喧闹热情的酒吧里一时变得有些和谐静谧。喝过酒的嗓子唱到后面逐渐变得沙哑,甚至手指还抖着弹错了几个临近的音,但他依旧闭着眼温柔地低吟。


    “在有生之年……My only girl friend……”


    尾音舒长地结束,纪想睁开眼,第一个对上视线的是目光缱绻地为他鼓掌的杨潮生。


    “你来了。”


    纪想将吉他轻拿轻放地靠在一边,本该从旁边走台阶下来的,但一见到杨潮生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热,直愣愣地跑到台前跳了下去。


    幸好搭的台子并不高,杨潮生牵住他的手,算是虚抱着他稳稳着陆。


    “共事这么多年我才知道纪组长唱歌这么好听,亏大发了啊,下次公司年会我必给纪组长打call。”


    “就是啊,早说纪组长又会弹又会唱,去年我就不用忍受那些魔音贯耳了!”


    人群叽叽喳喳地围过来,纪想被塞了一杯清水润口,结果一喝还是高度数的白酒,笑骂一群没有良心的人。


    “错了错了,诶,这是谁呀?突然叫来一个人,纪组长也不介绍介绍吗?”


    纪想刚被辛辣的酒呛到,靠在杨潮生怀里偷偷吐了吐舌头。


    他倚靠的动作倒是很明显,不过他还是准备让杨潮生自己开口应付。


    喝酒又唱歌,纪想现在处于一种脑电波极度兴奋的状态,背上被轻抚了抚,只听见杨潮生说:“你们好,我是纪想的丈夫,来接他回家的。”


    现场除了沈思儒和宋喆礼,都是第一次见杨潮生,所有人一遇到八卦就会激动这句话不假,开始缠着两人问东问西。


    纪想前面断断续续地喝多了,这会儿酒劲厚积薄发开始上脸,在杨潮生体面地回答了好几个问题之后小声地靠在他耳边说了句“吵”。


    杨潮生摸摸他的脑袋,游刃有余地替纪想一一道别。


    离开前纪想记得比他还醉的沈思儒,单独问了句,宋喆礼正好扶着人从厕所回来。


    因为沈思儒和宋喆礼的家和两人都不同路,杨潮生只能先送他们回去,但一上车犯了难。


    杨潮生想纪想干脆就坐在副驾睡会儿,后座坐宋喆礼和沈思儒,但纪想一直声称自己没醉,说可以照顾好沈思儒,不用麻烦宋总监。两个人就这么互相贴着上后座,宋喆礼和杨潮生一人扯一个都不好使。


    没办法,宋喆礼只好坐副驾,时刻盯着后面的两人,免得路上磕着碰着。


    前排的杨潮生和宋喆礼面面相觑到尴尬得可怕,后排的两位不明所以地发酒疯差点把车顶给掀了。


    幸好沈思儒的家离宋喆礼的家不远,送完沈思儒再送宋喆礼,回家时杨潮生把在后排闹到没力气,昏昏欲睡的纪想抱到前面来。


    纪想在杨潮生怀里很不客气,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等要放他下来系安全带的时候就开始耍赖皮,像考拉抱树一样粘着杨潮生不放。


    “乖,一会儿到家了再抱。”杨潮生搓了下纪想红润的脸,轻声哄道。


    纪想的表现为很不满,撒开手之后就低着头生闷气,杨潮生叫他好几声都不应,怕他脖子弯着颈椎难受,捏着他后颈给提了起来。


    车子停入地下室,杨潮生熄火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


    他喊了纪想好几声全名,纪想都跟睡死了一样。最后是杨潮生探进去,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安全带,把人从座位上再次公主抱起来。


    纪想的身量也有一米八,但杨潮生抱他不怎么费劲,顶多是刚抱出来时姿势不太顺手,他稍微调整了下,纪想便无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杨潮生的颈处。


    “难受……”


    纪想被掂得有点想吐,咕哝了一句。


    “抱歉……马上就到家了,再忍忍。”杨潮生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效果不大。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纪想情况,却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脸。


    是温热的,真实的。


    “我的。”他说得极小声,像要融进夏夜的风里,“宝宝。”


    第32章 第32章 暗恋画册。


    晨光从窗帘缝透进室内时, 纪想在睡梦中想要翻个身,努力了两三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翻不动, 像是被人紧紧地箍住。


    左侧大腿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他痛得睁开眼, 赫然对上了不该睡醒睁眼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放大版杨潮生。


    纪想瞬间清醒, 昨晚的记忆以一种流水的方式速度地注回脑子里。


    杨潮生睡得也不算安稳,被身旁的动静吵醒,下意识安慰似的用揽抱着纪想的那只手臂抚拍对方, 很轻地说了声:“我没走。”


    纪想第一次觉得喝酒这么害人,电视剧里说的那种喝到断片都是骗人的,他全都记得十分清楚。


    昨天他被杨潮生抱回家, 杨潮生想给他换件睡衣, 结果纪想趁着酒疯满屋子乱跑,跑到杨潮生的主卧里倒头就睡。


    要是真安安稳稳地睡着也就算了,偏偏纪想睡了一会儿后,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在床上吐了。


    一边吐还一边问杨潮生他厉不厉害。


    纪想:“……”


    后面杨潮生扶着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纪想终于听话地换了睡衣爬上床,咂吧咂吧嘴, 关灯的时候从床尾滚下来, 再一次上演流氓招数, 瘫坐在卧室门口不让杨潮生离开。


    纪想觉得经历一晚, 他在杨潮生面前大概没什么形象了。就连刚才的腿麻也是睡懵了, 是侧睡把杨潮生当人形大抱枕夹着才导致有一边在底下被压麻了。


    纪想悄悄地从杨潮生怀里挪出来,他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杨潮生道歉,对方才不会把他“赶出家门”。


    但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杨潮生眠浅,等到纪想坐起来忏悔的时候, 他俨然醒神。


    杨潮生的嗓音明明听起来很疲惫,可他却第一时间拉下纪想捂脸的手询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纪想拼命地想挡着脸,太丢人了,拗不过杨潮生,倏忽大声道,“对不起!我昨天是喝多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杨潮生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失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的房间……”被我搞成那样。


    “喝多了也很可爱。”


    空气中静默两秒,纪想傻呆呆地望着杨潮生,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杨潮生将麻烦说得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他顺了下纪想睡到翘起来的头发:“昨天你嚷着要睡觉,醒酒汤也没喝上,早上重新给你热一下再吃早饭吧。”


    杨潮生走出去后,纪想才发觉脚下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热源。他吓得缩了缩脚,直到被窝里顾涌了一下,焦糖探出一张睡得乱七八糟的猫脸,纪想松口气,伸手抱过它。


    焦糖最近被喂得胖了点,还正好遇上了布偶的尴尬期,浑身的毛都稀疏许多,但纪想还是秉承着“父不嫌子丑”的原则,给了它一枚早安吻。


    杨潮生在厨房里给纪想热醒酒汤,一回头便瞧见纪想捧着猫在亲,模样要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真是做牛做马不如做猫。


    吃完早饭为表歉意,纪想自告奋勇地准备帮杨潮生收拾房间,但家务活他不怎么擅长,给杨潮生套个新的被单就共耗时半小时。最终还是杨潮生出手帮忙,替纪想捏住了总是乱跑不听话的被角。


    纪想想着整都整了,距离婚期也没几天,干脆给家里做个大扫除,杨潮生也没什么意见,两个人分别提着拖把水桶,拎着抹布就开干。


    因为客厅前段时间换过新,角落卫生打扫过,纪想只重新拖过一遍就转移了阵地。


    书房除了临时有事来找杨潮生,纪想就没怎么踏足过,这次来打扫卫生算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在帮杨潮生整理桌上的文件,而杨潮生在阳台外头晾洗好的床单。


    其实杨潮生的桌面算不上乱,也许是工作原因,文件都是一摞一摞地放着。纪想看得出来平时杨潮生有曾认真规矩地整理摆放过,但因为白纸显多,所以书桌总是一副很繁忙的状态。


    他将文件夹叠好,重新收拾了一遍,到蹲下身准备清理抽屉时,发现底下的每个抽屉都各放了好几本图画本,最上面还有好几打手稿,剩余的空地铺的是几只断了芯的铅笔。


    纪琛在很小的时候学过一阵子的素描,纪想帮她削过铅笔,每支铅笔上方标注的都是不同的型号,所呈现的涂色效果不一样,所以他在同一时间认出来这是画画专用的。


    纪想摸出铅笔,觉得奇怪,他没有翻下面的图册,而上方的手稿一览无余,他便拿出来一页页地大致浏览了一遍,却在里面找到了好几张熟悉的图案。


    有婚礼请柬上属于纪想和杨潮生的Q版小人的草图,还有几份是纪想在前阵子挑选婚礼礼服时看到的样衣的最初版,包括那株在他衣摆上绣着的白玉兰,在衣服的设计图旁边还有放大的特写。


    这些都是杨潮生画的吗?可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设计的过程?


    纪想眼底浮上几分惊讶,他就说为什么那些样品在修改细节的时候改得那么快,他甚至全程都没有和设计师联系过,但对方却很懂他的意思。


    杨潮生晒完被单进来,看到的就是纪想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打图纸。


    纪想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这些都是你亲自设计的吗?”


    杨潮生原本就没有遮拦的意思,微微颔首,纪想问他就答:“不过这些都是作废掉的初稿。”


    纪想原以为婚礼都是杨潮生花钱请人做的,每一个环节他都能感受到精致与尽心,想必破费不少,但在今天得知这些都是杨潮生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其中占据的情感份量又大了多了。


    纪想认为的逢场作戏,杨潮生却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布置和策划这场婚礼。


    杨潮生不懂纪想怎么忽然间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纪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杨潮生是对待谁都这样一心和温柔吗?


    “没有,就是有点惊讶,杨律居然会画画。”纪想拿起图册,却没急着翻开,征求杨潮生的意见,“这个里面也是手稿吗?我能看看吗?”


    他原以为这个杨潮生也会爽快地让他随手翻看,但没想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将图册压回了桌上。


    “这个……这个暂时不行。”杨潮生看起来有点紧张,顺着纪想的手将那本绘画图册收回来,转身拿出下面两个抽屉的所有画本,“这些都可以随便看。”


    纪想茫然地眨眨眼,虽然没懂杨潮生手上的那本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再坚持,翻开了杨潮生递给他的那几本画册。


    里面有风景速写也有动物素描,纸张看起来微微泛黄,像是很久之前画完保存下来的作品了。纪想翻页,在右下角发现了落款。


    他算了算,大概是十一、二年前,还在上高中时的杨潮生画的。


    纪想没系统地学过画画,但至少见过很多人画的画作,他能用肉眼看得出来杨潮生画的每一个场景或是静物都惟妙惟肖的。


    “你是艺术生?”纪想嘀咕了一句,“不对吧……”


    “不是,画画只是当时的爱好而已。”杨潮生解释道,“这些画得也不是很好……”


    纪想简直要被杨潮生的自谦气笑,直接拿过一张白纸和黑笔,在上面“唰唰”两笔画出一张经典的儿童画:“那我画的小火柴人算什么?明明有很出色的特长,却说自己做得不够好,有点凡尔赛啊杨律。”


    一副人见人爱的三好学生模样,读书时期这张清隽的脸再加上各种学霸buff,指不定是哪个同学心里的白月光,但杨潮生只说自己半封情书都不曾收到过。


    纪想算是看出来了,杨潮生有时候对自己的实力预估实在太有偏差。


    杨潮生被夸得晕乎乎的,其实不是没有人夸过他,而是由纪想说出口会有更令人脸红心跳的魔力。


    他咳嗽几声,把单独拎出来的画册转身塞到最顶层的书柜里。纪想看完手里的,就忍不住把目光望向高处。


    和杨潮生认识以来,大部分情况下,只要纪想主动提出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但在这本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画册上,杨潮生显得很紧张,纪想被勾得太好奇里面的内容了。


    杨潮生在擦着柜子,纪想静悄悄地凑过去:“那本画了什么呀?真的不能看吗?”


    杨潮生被突然出现的纪想吓了一跳,而纪想见他不为所动,可怜巴巴地重复道:“真的不能吗?老——公——”


    杨潮生扶额,迟钝又糟糕地意识到纪想好像已经知道该怎么拿捏他。


    只不过那本画册里的画的……


    杨潮生好似又回到十几年前,在连廊另一栋的教学楼里,不经意时一眼瞥见庞大的白玉兰树下的窗户边,那个或说或笑,有时还会犯困,偷偷拿校服遮着半张脸打瞌睡的纪想。


    那是一本有关于纪想的365天。


    第33章 第33章 灿烂的第一天。


    纯白与湛蓝交织的帷幕飘扬在海天一色间, 粉色龙沙宝石玫瑰点缀在铺满贝壳与海螺的沙滩边,四周扑面而来的海风带来浪潮的吟咏,吹拂过花墙上并排写下的名字。


    纪想一大清早被精神地熬了整个通宵的伴郎沈思儒拽起来强行开机, 昏昏欲睡地喝了一杯苦到发涩的美式之后,换上礼服叫来了化妆师开始整理仪容。


    沈思儒见纪想大有一副还要点头再睡的样子, 立马用手撑开他的眼皮:“醒醒, 你今天结婚。”


    “道理我都懂。”纪想生无可恋地说,“但我昨天刚在公司加的班,凌晨才赶到酒店休息, 难道不能让我睡着化妆吗?”


    新官上任三把火,又碰上要请婚假,纪想不得不提前把公司里的事处理安排好, 搞不好在假期里还需要居家办公。


    沈思儒沉默良久, 义愤填膺地骂了句“狗公司”。


    “算了,好歹是给我批了婚假五天。”纪想深吸一口气,配合地让化妆师拿着刷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纪想的五官底子很好,为了追求自然,化妆师在妆面上没下多少功夫,唯有烫头发的时候多花了点心思。


    一切准备就绪的纪想从房间的落地窗往下看, 杨潮生订的房间就正好朝向海滨, 他能看见不远处盛大的婚礼现场已经到来许多人了。


    杨潮生改动过的婚礼策划直到前几天才发到纪想手上, 他将整片翡浪沙滩包了下来作为白天婚礼的主场地, 到傍晚再开放与篝火音乐节融合, 纪想不禁咋舌,和程妙光聊天时还听说杨潮生以杨氏的名义赞助了不少费用才得以落实。


    纪想在等杨潮生来接他下楼的空隙细算结个婚他该还对方多少钱,结果这笔账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到现在纪想已经算不清了。


    总之纪想现在回过头, 幡然醒悟的想法就是,杨潮生全程都拿钱砸他了,这婚没什么不好结的。


    ——你说没有感情,没关系,我尽力培养培养吧。


    杨潮生这段时间确实待他比亲兄弟还要好。


    悠扬的婚礼钢琴曲朦胧地在海滩上响起,指针转向上午十点,房门被敲了三下,打开门,是杨潮生身着同样的白色西装来接他下楼。


    他身后是好久没见的曹知勉,对方把杨潮生直接往前一推,吊儿郎当地问道:“怎么样,学弟,我们家潮生是不是很帅?”


    沈思儒也不甘示弱:“我们家纪想也不输好吧?”


    短短两句话,结婚现场画风突变。


    杨潮生和纪想对视一眼,无奈地把曹知勉和沈思儒分开。


    明明已经见过杨潮生穿着这套西装的模样,但曹知勉说得没错,纪想在看到的那一刹那还是有被对方翩翩的模样惊艳到。


    “走吧,一会儿就要按时进场了。”杨潮生伸出手,示意纪想搭上来。


    他领着纪想下楼,在大厅里,两人一齐被一幅巨大的海报吸引住目光。


    竖版海报上是杨潮生和纪想的婚纱照,最下方是用炫彩的变形字体排版的两行字——“豪门盛婚之我成了霸总的白月光”。


    杨潮生、纪想:“……”


    身后曹知勉和沈思儒两人见状齐声大喊一句“新婚快乐”后就立刻逃窜去现场帮忙做准备工作。


    罪魁祸首不言而喻。


    “……其实这张拍得也不错。”半晌,纪想努力忽视下面的非主流字体锐评道。


    他感觉到等待的时间流逝得很慢,手中紧握的拳头渐渐蕴出了点汗。


    “是不错。”杨潮生注意到他的举动,转而牵他的手,“紧张?”


    “人生大事,多多少少会有点吧。”纪想比了一小截,笑道,“就这么一点点,不过我有点怕前几天彩排忘了。”


    “忘了就忘了。”杨潮生淡然道,“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


    话音刚落,纪想听到司仪在请新人入场,他重新挽上杨潮生的手臂,两人共赴瀚海沧浪。


    一上台纪想脑子里就变得空荡荡的,说是办的小型婚礼,但来的宾客数量并不比平时沙滩景区的人流量少。


    纪想在众人间准确地定位到纪书渝的脸,发现她已经抱着纪琛靠在万文旗的肩膀上流眼泪了。


    自从亲生父母离婚,放狠话老死不相往来之后,他就期望纪书渝能够幸福,一如此刻,纪书渝也盼望着他能幸福。


    在没正式体验结婚前,纪想一直认为婚礼就是一种很形式主义的环节。要拍照,要记录,要浪费一天的时间让大家见证人生幸福重要的日子之一,实际上婚后也许一地鸡毛,外人都看不见。


    但至少在这一刻,纪想在海鸥振翅和欢呼喝彩下,杨潮生订的钻戒被推入他的左手无名指间,纪想是真的有一种想和面前执手之人相伴一生的圆满。


    杨潮生紧牵着他的手,倏忽说了句:“谢谢。”


    礼花的声音震耳发聩,纪想还以为听错了,疑惑地靠近他:“谢什么?”


    杨潮生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在纪想的额头上覆上掌心,隔着手背落下一枚珍视的吻。


    他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和纪想说出那句——谢谢你爱我。


    两人仪式流程飞快地走完,杨潮生心疼纪想,让他下午回房间补个觉,但纪想觉得把杨潮生一个人丢在婚礼上敬酒实在太不像话了,于是还是陪着人在现场游了一圈。


    沈思儒兼职摄影师给纪想拍了许多照片,录了一小段Vlog,问纪想介不介意以他博主的身份发到网上。


    纪想自然没意见,但婚礼还有另一位主人公杨潮生,他把这事和杨潮生简单说了一遍,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杨潮生似乎还很高兴:“这样是不是会有更多人祝福?”


    沈思儒点头:“是呀,喜气洋洋的事,大家都想沾点光。”


    纪想哑然失笑,不懂杨潮生怎么会像个小孩子似的要沈思儒后续给他发祝福的截图。


    杨潮生离开后,沈思儒戳了戳纪想的手肘:“老实说,你俩是不是处出一点苗头了?看这场婚礼把杨潮生高兴的,上次他在医院除了对你,我就没见他笑过,今天是谁从他身边经过,他都如沐春风地打招呼啊,跟笑不要钱似的。”


    “啊?是吗?”纪想扭头去看杨潮生的身影,确实发现他在和人谈笑风生,“结婚高兴也很正常吧。”


    沈思儒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怼到纪想面前:“你呢?笑成这样。”


    纪想瞟见镜子里的自己满面红光,捧着脸说:“我也结婚高兴呗。”


    沈思儒“啧啧”两声,拉着他到一旁拍照。


    夜幕很快降临,纪想休息后和杨潮生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沙滩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似乎都知道今天有一场婚礼来凑凑热闹。


    晚上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在棕榈树下有乐队驻唱在表演,纪想和杨潮生便混在人群里躲清闲。


    纪想去拿了碟红茶千层蛋糕,两个小勺子,和杨潮生坐在退潮的海水边缘,任由凉爽的浪花浸湿双脚。


    “今天的月亮还挺圆的。”纪想随口说了句,欲将蛋糕分给杨潮生一半。


    杨潮生听着背景乐队在唱歌的律动,挖一勺尝了一口:“纪想,当时怎么没有继续唱下去了?”


    纪想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慢吞吞地回答:“我又不可能唱歌养自己。”


    “怎么不可能?你那天在酒吧唱的歌就很好。”杨潮生盯着他。


    纪想撇撇嘴,坐直身体:“我还没问你,当初你第一次在我家吃饭的时候,和我妈说你见过我唱《麦恩莉》,到底是真的假的?”


    “你猜。”杨潮生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是在海外读的大学,我俩高中就算一个学校,大学肯定是不可能了。”纪想撑着下巴思考,“我第一次唱《麦恩莉》是在大一……”


    “答案很重要吗?”杨潮生问。


    “也没有……就是很好奇。我总是有一种错觉,感觉你这些年就像生活在我身边一样,只是我们一直没有交集而已。”


    “是真的。”杨潮生说,“线下听到的那次,是在大学里你和你的乐队合奏演唱的。”


    “哇,杨潮生,这你都认得出来,而且还记得住。换成我,早就不记得毕业晚会看的最精彩的那个小品扮演人是谁了。”纪想放下蛋糕抱臂,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我的小粉丝吧。”


    “是啊。”杨潮生带着笑意顺势承认,“那次我回国找朋友,正好就在大礼堂碰上了你的表演,十分荣幸。”


    纪想拍拍手:“那我们确实比较有缘分。”


    杨潮生颔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缘分是他千百个不肯放弃执念的日夜等来的。


    “所以后来……怎么不唱了?”


    纪想听到杨潮生绕回远点,站起来拍了拍小腿上粘着的沙砾:“当然是因为乐队解散了呀,大家都有各自目的明确的未来。想坚持的就出国深造音乐,像我这种有其他想法和目标的,当然是快快投入工作赚钱独立了。”


    纪想在高中的时候离开家住宿过一段时间,以前与纪书渝和万家的隔阂像是一条心痕,始终无法修复,又带着痛痒。纪书渝像带着拖油瓶一样养育了他这么久,早几年他纪想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而且乐队里人多,会有不同的声音,想法没办法统一,散也是早晚的事。”纪想回望着杨潮生,“不过还是很开心,你能听到当年的我唱的歌。”


    他歪头问道:“想再听一次吗?独家免费的哦。”


    “想。”杨潮生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机塞到纪想手里,“你唱。”


    纪想哭笑不得:“你还要录啊?”


    杨潮生郑重地点点头,心里想着是拿来偷偷做哄睡背景音乐,嘴上却说:“我帮忙在纪歌王隐退前留下磁带留念。”


    纪想笑了一下,背后的乐队正好演奏到《第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将杨潮生拉起来,卡在高潮前随着鼓点大声唱。


    “第一天我存在


    第一次呼吸畅快


    站在地上的脚踝


    因为你有真实感


    ……


    第一天我存在


    第一次能飞起来


    爱是腾空的魔幻


    第一天的纯真色彩


    它总是永远那么灿烂”


    和不算太熟悉的老公新婚第一天,纪想希望未来的每一天,与杨潮生也能像今天这样灿烂。


    第34章 第34章 “以他为先为主。”


    纪想在大学毕业以后, 就再也没有体验过说走就走的自由旅行了。


    要考虑时间和金钱,衡量快乐的标准就变成了最微不足道的。


    “早上走得急,飞机上吃点面包吧。”杨潮生待到私人飞机平稳后, 递给纪想一份三明治。


    纪想接过道谢,目光一直停留在舷窗外的云层天际之上。


    昨天的婚礼累了一整天, 纪想都做好了婚假五天先睡个三天的准备。但清晨杨月明送来了新婚礼物, 塞了一把钥匙到纪想手里,说是提前申请了航线,在一座海岛上给两人安排了蜜月假期。


    杨潮生和纪想面面相觑, 皆是不知道还有度蜜月这个环节。


    杨潮生之前倒曾想过,可纪想一开始的意愿就连婚礼都是一切从简,所以后来他就本能地避开了度蜜月的这个问题。


    杨月明送礼就是意思意思, 图个好彩头来送祝福, 杨潮生尊重纪想的想法,让他遵从内心想法,不必迁强。


    而且这些天纪想忙得晕头转向,杨潮生原以为纪想会拒绝,但对方只是思考了几分钟,就开始蹲下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


    于是一个小时后, 杨潮生拖着他俩简单整理出来的行李箱和纪想一起登上了去往热带海岛的私人飞机。


    小岛纬度位置低, 气温要比桐城热上许多, 纪想一下飞机就换了件短袖, 观察着四周似碧蓝宝石的海域。


    他欣然前来也是不想拂了杨月明的好意, 再者就是杨潮生早上望着他询问的眼神。


    隐隐写满了期待。


    杨家的房子在岛的东面,常年守在别墅的老管家在飞机降落前就在平地上等候,待到杨潮生和纪想出现方才迎上:“杨小少爷,大小姐已经提前通知过我们了, 别墅里都已经为您和纪先生打点妥当,这些天我会和佣人住在副楼,有特殊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


    “多谢唐伯。”杨潮生礼貌地回应。


    纪想第一次听“杨小少爷”的这个称呼,见惯了杨潮生平日里以“杨律”一脸正气的形象出现,觉得还挺新奇的,跟在杨潮生身后偷偷喊了两句,被他一个旋身轻轻捏了捏鼻子。


    纪想“哎哟”一声,揉着鼻尖:“就是觉得还怪可爱的,叫几声也不行,小气。”


    杨潮生笑着没接话茬,只在心底道,每个特殊的称呼都由特定的人来喊,纪想喊了他“小少爷”,“老公”又该谁来喊呢?


    杨潮生好几年没来过这里,变化很大,原本开发时光秃秃的花园现在经唐伯的打理处处生机,纪想路过指了好几种不同的花:“纪女士之前也试着种过这些,不过桐城的气候不太合适,盛开后没多久就谢了。我可以拍几张照片给她看看吗?”


    “当然。”杨潮生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这也是你的家之一。”


    纪想冲他笑了一下,拿出手机蹲下拍照,发给爱花人士纪书渝。


    杨潮生领着他上台阶,推开大门,两人都被里头夸张的装潢样式吓了一跳。


    从外头看不显山露水,里面全是各种红绸缎和囍字,入目之处火红一片。


    纪想惊叹了下:“这么隆重吗……”


    别墅一共三层,主卧在视野最开阔的三楼。本以为一楼的景象已经够夸张了,没想到卧室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像置身玫瑰园的整间卧房,飘在落地窗边的爱心气球,铺满床铺的馨香花瓣,云雾缭绕的燃烧香薰,缠绕垂钓的星星灯。


    纪想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


    杨潮生也没想到杨月明做了这么多看似不错实则不必要的东西,一时间哑然无言。


    因着夏季是岛屿的旅游旺季,杨潮生知晓会很热闹,而唐伯在海边为他们准备了多种出游工具,杨潮生打算先让纪想坐一会儿游艇感受下海风。


    咸湿的空气在风中翻滚席卷,纪想张开双臂相迎,久违地尝到了放松的滋味。


    杨潮生站在他身后的几步之外,默默地拍了几张纪想的背影。


    这时海面上有位年轻男人踏浪经过,杨潮生见纪想目不转睛:“想去冲浪吗?”


    纪想的眼眸亮了一瞬:“可以吗?”


    他的人生里暂时还没有试过这项运动,是看到了别人的英姿飒爽才升起这股冲动。


    “可以,不过你是新手,一个人不太安全。”杨潮生解释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先带你试一下尾波冲浪。”


    以前杨潮生跟着家人来到这座海岛上来度假,每次必先和杨月明杠上的事情就是冲浪。他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考下了一系列专业证书,如今带一个纪想不是问题。


    纪想点头连声应好,看向杨潮生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拜。


    他发现他的这个新婚老公会的还不少。


    杨潮生陪着纪想去换上正规的冲浪服,又到游艇上去做冲浪前的工作,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和纪想共控一块板子起水。


    纪想初次与海水这么近距离接触,他没什么经验,满脑子都是刚才杨潮生给他套上救生服热身时交代的几句话,要尽量抓紧绳子,抓不紧的时候也没事,他会在后面兜底,下蹲站不稳的时候可以往后靠在他身上等等。


    杨潮生单手抱着纪想的腰,感受到他的身体因为浪花的起伏时不时有些僵硬,他轻声说:“没事,我在身后。”


    这句安慰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有不一样的作用,像杨潮生说的就很令纪想心安,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享受起冰凉的海浪带来的沁爽与舒畅。


    到后面完全是杨潮生把控着绳子,他揽着纪想在边上冲了一圈,纪想全身心地依托,用“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说服自己。


    一小时后纪想回到岸上,他玩累了没力气,拿了条干毛巾擦水珠后就直接随机瘫在一个卡通躺椅上,摆手让杨潮生先去玩,自我休息半晌。


    他闭着眼小憩了十几分钟,再睁开眼时正好看到杨潮生单人冲浪,像是在引着浪花跑,每一朵都很有灵性地在给杨潮生助力。


    纪想托着下巴欣赏,暗叹杨潮生人如其名。


    “哥哥,你是在看那个黑色衣服的哥哥吗?”


    身旁倏忽窜出了个小女孩,梳着两股麻花辫,模样看着像国人,但普通话却说得有口音,目光追寻着在海面上的杨潮生。


    “是啊。”纪想笑眯眯地回答,“你也在看吗?”


    小女孩用力地点头:“他好帅气喔,我姐姐也在看。哥哥,你和那个哥哥是朋友吗?我姐姐很喜欢他,能不能也和他做朋友啊?”


    小女孩的话说得乱七八糟,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但纪想还是抓住了关键词:“你姐姐?”


    “对呀对呀,我姐姐在那边。”小女孩指着九点钟方向椰子树下一位成年女性,对方见到纪想转过头来,大大方方地举着手里的果汁遥敬示意。


    她转头和身边的摊主说了什么,又拿了一杯柠檬汁走过来,递给纪想搭话:“请你的。”


    “谢谢。”纪想挑眉,“你的普通话比妹妹要好。”


    女人嗯哼一声:“不是我亲妹妹,来岛上认识的。我也是中国人,我叫何檀。”


    “纪想。”


    “我是来度假的,你呢?”


    纪想吸了一口柠檬汁,酸酸甜甜的,他思考几秒说:“来度蜜月的。”


    “度蜜月?”何檀有些惊讶,“你结婚了?可是看起来很年轻呢。”


    纪想笑着点点头,还没接上话,面前笼罩下一层阴影,一阵熟悉的嗓音传来:“在聊什么?”


    杨潮生抱着冲浪板回来,立在纪想手边的遮阳伞杆下。他大老远就见到纪想正和陌生人一副聊得开心的模样,忍不住加快了回来的脚步。


    小岛是旅游胜地,每天游客来来往往,其中也不乏各种混江湖的骗子和仙人跳。纪想又长得单纯,落单很容易被这类人盯上。


    “哦,在聊……情感生活。”何檀大致概括了下。


    “情感生活?”杨潮生皱了皱眉头。


    才认识多久就聊这个了?


    何檀见到原本心选的狩猎目标回来,主动转移话题,伸手道:“你好,我叫何檀,刚才就看到你一个人在海上冲浪了,很帅,不知道有没有空教教我?我对这个也挺感兴趣的。”


    成年人之间的互动讯号有时很明显,杨潮生不是情商低的傻子,察觉到了点古怪:“你好,谢谢夸奖。不过你有意的话,最好还是找岛上专业的教练来,我不能保证你的教学安全。”


    “其实也不是想学,临时体验一下也不错。”何檀退了一步,“钱的话好说,考虑一下?”


    纪想正低头嘬饮料,听到这话猛然呛了几口。


    他荒谬的脑子里浮现了那种富婆姐千金只为买帅哥一笑。


    杨潮生听到动静后低头,抽走了他的柠檬汁,继而抚拍他的脊背:“怎么样?”


    “没事……”纪想摆摆手,低声道,“怎么办啊,她也想你带他冲浪。”


    他说得苦恼,但话里完全是打趣的语气。


    杨潮生弹了下纪想的脑瓜子,模样亲昵:“怎么?都和人深入聊到情感生活了,没说结婚对象是我?”


    “那也没深入到这种程度。”纪想又生出了股错觉。


    总觉得嗅到了什么酸酸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个人没有带别人的这个想法。”杨潮生婉拒了何檀,趁机揽过纪想,“我丈夫现在也闹着想下水,我以他的想法和意志为先为主。”


    第35章 第35章 委屈狗狗。


    纪想被猛然拉过当作幌子靠在杨潮生的侧腰处, 他徐徐仰头,微鼓着嘴,好像在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闹着下水了”。


    可惜杨潮生只是笑意淡淡地略过他一眼, 把人搂得更紧。


    何檀愣了一下,紧接着眉眼弯弯, 煞有介事地看着两人:“是我看走眼了, 祝你们新婚快乐。”


    她假期时就爱遨游四方,在当地来一场浪漫的爱情邂逅于她而言是一种旅行增味剂,可有也可无。


    在得知杨潮生和纪想是一对新婚夫夫后, 她也很知情识趣地退场,在离开前特意告知纪想:“这几天晚上沿海岸都有个落日集市,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逛逛。”


    纪想玩心大发的时候什么热闹都想凑进去, 暮色四合时他拉着杨潮生向西走。


    所谓落日集市, 沿途都是摆摊,基本是卖一些海岛特色,有各种鲜艳晶莹的珠链,带有波西米亚风的精致小饰品,还有像椰子碗、清补凉之类的吃食。纪想在前面试吃,杨潮生便尽职尽责地在后面付钱。


    他买了个彩虹椰子碗, 造型比脸都大, 捧起来兴高采烈地想让杨潮生拍个照。


    杨潮生按纪想摆出的pose速拍了五张, 照片上的纪想仿佛成了定格动画, 迎着日落笑得开怀, 杨潮生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拍得很好啊。”纪想脑袋一顶,瞟见手机里的自己,“练过?”


    杨潮生摇头,单手扶住摇摇晃晃的纪想:“可能看到你就会了?”


    纪想不禁发笑:“这是什么奇怪的原理。”


    “毕竟人只擅长做喜欢的事情。”


    和纪想有关的, 都是他喜欢的事情。


    然而纪想只意会到表层的意思,准备用自己毕生的拍照技术和杨潮生“决一死战”。


    他把椰子碗塞到杨潮生手里,抽走手机:“那我给你也拍几张。”


    镜头前动态的杨潮生依旧笨笨的,纪想说放下点手臂高度他就放,说侧一点脸光线好他就侧,乖得更像上学时期的三好学生了。


    虽然纪想不能说他的照相技术有好到高级专业水平的那种地步,但至少不差,会构图也有审美,自认为拍得比杨潮生更胜一筹。


    他递过去等待夸奖,杨潮生滑动照片,看着不断变化的相同背景下的两人,很像情侣写真,心中悄然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与释然,恨不得现在当场把这两张照片单独发一条朋友圈。


    “怎么样嘛?”纪想见杨潮生紧盯着照片却不说话,催促道,“你看这张,我把你拍得在发光耶。”


    杨潮生无意与纪想争锋,但纪想确实有功底在,见人这么执着,诚心诚意地夸了他一段,到最后倒把纪想说得不好意思了。


    完成拍照使命的椰子碗剩下的责任就是饱腹,然而纪想吃了几口觉得里面的小料有些腻人,他想让杨潮生也分摊点,可对着手上的唯一一只勺子陷入深思。


    总不能让杨潮生吃他吃过的吧?


    “怎么了?”杨潮生见身旁的纪想忽然宕机,差点踩到石坑里去,连忙拉住他。


    “哦……没事没事。”纪想浑然没有意识到刚才差点摔倒,扭头望向杨潮生,“你吃不吃?”


    杨潮生顺嘴问了句:“吃不完?”


    纪想心虚:“有点……”


    杨潮生了然,拉着纪想走到一旁,树影被吊灯的灯光摇曳着打在石子路上。


    他俯下身,和纪想平视,自然地张嘴:“啊。”


    俨然一副理所当然要纪想喂的模样。


    纪想脑子“轰”地一下,意识到杨潮生要他做什么的时候脸上迅速红温,缩紧抱着椰子碗的手指,和杨潮生对视两秒后硬邦邦地举起勺子,颤颤巍巍地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要原路返回,被杨潮生勾住了衣领:“去哪儿?”


    “我……我给你去拿个新勺子。”纪想不知道怎么跌跌撞撞地又跑到杨潮生怀里去了,还要当心椰子碗里的芋泥和啵啵沾到两人的衣服。


    “走了那么远,你还要回去?”杨潮生不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眼角耷拉下来,看起来像不受欢迎的委屈狗狗,“你是觉得我会弄脏你的勺子。”


    纪想“哎呀”一声,怎么会有人会直接用“弄脏”两个字形容自己的行为啊!


    而且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是怕你嫌弃我。”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嫌弃。”杨潮生飞快地说,“回去太麻烦了。”


    纪想想想也是,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以前都还和沈思儒那家伙抢一个圣代吃呢,再说了杨潮生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丈夫。


    他点点头,挖了一大勺喂给杨潮生:“张嘴。”


    杨潮生乖顺地让纪想投喂,没掌握好量,嘴被塞得鼓囊囊的。


    纪想轻笑,拿木勺的柄戳了下杨潮生的脸:“好可爱。”


    杨潮生也笑,拿食指回戳纪想,意思是“你也是”。


    “好吃吗?”纪想问。


    “还可以。”实际上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绵密的口感。


    “那交给你啦。”纪想笑眯眯地把椰子碗递给他,随后跑到前面去看饰品。


    杨潮生在后头让他看着前面的路,不要倒着跑。


    纪想被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吸引去注意力,想到沈思儒做美妆博主可能会喜欢这些配饰,便拍照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想要的。


    平常这时候的沈思儒理应看到消息就会秒回,但纪想逛了五六个摊子后还是没有回音,他只能凭着多年情谊的心有灵犀,猜沈思儒的喜好挑了一些买下。


    右边的摊主看到纪想包揽了一堆饰品,盯准商机:“这位先生,花环要不要看一下?都是真花编的哦,手工制作绝对精致。”


    纪想下意识地看去,在一众各色的花种中看中了一圈水蓝色的花环。


    他直觉这个很适合杨潮生。


    摊主敏锐地察觉到纪想停留的位置,主动拿起来递给他:“这是绣球花,颜色是特殊培育的品种,今天都卖光了,就剩这最后一顶了。”


    纪想原本还在思考,一听“最后一个”的激将法,立刻摆手:“我要了。”


    摊主比了个“OK”的手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纪想接过花环藏在身后,回头朝杨潮生招手。


    杨潮生见状走来,以为纪想是要让他帮忙提给沈思儒买的东西,刚自觉地伸手过去,纪想神秘兮兮地说:“闭上眼。”


    他疑惑,却还是照做,眼前一片黑暗时耳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偷笑。


    紧接着有什么轻柔的触感冠在了他的额头上。


    “果然很适合你。”


    纪想拉着一头雾水的杨潮生过来,手机调成自拍模式,让杨潮生一目了然。


    “看镜头。”纪想一只手高举手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平放在杨潮生的下巴处,“三,二,一。”


    随着摁下的拍摄键,杨潮生毫不犹豫地将下颌抵在了纪想的手心上,像是被他乖乖托举着。


    纪想没想到杨潮生这么上道,居然还懂得无师自通地靠上来,用挠焦糖的手法也挠了挠杨潮生的下巴,脱口而出:“好宝宝。”


    这是他平常用来夸粘人的焦糖的,今日就这么顺口而出,反应过来后纪想面上浮现了层尴尬之色。


    “不好意思……摸猫摸习惯了。”纪想眼神躲闪。


    “没关系。”


    杨潮生一点都不介意,要是当猫可以天天被纪想摸,他求之不得。


    “不过那张照片,可以发给我吗?”


    和纪想拍了那么多正式的写真照片,这还是第一次拍自拍合照。


    “可以啊,我回去整理下就发给你。”


    两人将集市逛到底,夜深时分才回到别墅,纪想把淘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先行瘫在软沙发上休息。


    杨潮生将地板上碍事的气球都绑在一起,放到窗边的角落:“晚上就睡一间吧,唐伯他们明早会过来做早餐,看到我们俩分房睡就不好了。”


    “行。”纪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我过会儿打个地铺吧。”


    “不用,你睡床,我睡你现在躺的那个沙发就好了。”


    纪想看了眼自己躺下都悬着半条腿在外边的沙发:“你确定?”


    杨潮生要是躺上去,和睡椅子上有什么区别。


    就算人家确定以及肯定,纪想的良心也过不去,他打量着豪华大床,思忖半晌说:“算了,谁睡地板和沙发都不好受,一起睡吧,再拿床被子就好了,反正床这么大,你介意吗?”


    “不介意。”杨潮生故作镇定地回答,“那我去拿新被子。”


    纪想说了声“好”,就开始低头回消息。


    沈思儒几分钟前才回他,在纪想发的照片里圈了几个,都是纪想买回来的。


    【香菜杀手:早给你买了,刚才不回我,这时候圈有什么用,还得靠我了解你。】


    【沈思儒:[老实.jpg]】


    【沈思儒:错了,我刚下飞机。】


    【香菜杀手:你去哪儿了?】


    【沈思儒:公司外派,出差,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纪想微微发愣。


    【香菜杀手:你行政岗需要出什么差去这么久啊?】


    【沈思儒:公司安排的嘛,第一次我也没办法。】


    【沈思儒:跟你说一声,怕你回来没看见我太想我。】


    【香菜杀手:那行吧,你回来后和我说一声哦,我把礼物带给你。】


    【沈思儒:[猫猫点头.gif]】


    纪想收起手机去充电,心中还是不免闪过一丝疑虑。


    实在反常。


    先不说沈思儒这个岗位实际上不需要出差,但工作这么久,只有纪想因为合作商谈出差过几次,而沈思儒这些年一次都没有,常年待在公司本部。


    就在纪想神情凝重地思考这个问题时,杨潮生抱着被子回来:“你要先去洗澡吗?”


    纪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拿着睡衣去浴室,进去后准备脱衣服,一个回头却和错愕的杨潮生对上目光。


    两个人很明显都没反应过来,这间主卧的浴室是全透明的玻璃。


    第36章 第36章(三更合一) “了解更真实的……


    纪想默默把脱了一半的短袖给拉了回去, 而浴室外的杨潮生则是不自然地偏过头,机械性地重复摆放枕头和被子。


    人在尴尬的时候往往很忙,方才不小心收尽眼底的那一抹白皙的腰腹在杨潮生脑海中久久不散, 他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


    纪想窘迫地探出脑袋,在门口到处张望, 嘴里咕哝着:“去哪儿了……”


    按理来说, 这样的浴室大概会有个变成磨砂的开关,但他一时找不到。


    “那个……杨律,你知道怎么挡这个吗?”纪想指了指玻璃, 向杨潮生求助。


    “我看看。”杨潮生踱步过去,耐心道,“这座别墅翻修过, 之前一直都是我姐打理的, 得找找看。”


    两人一起在浴室范围内找了起来,在经历过十几次不信邪地反复开关灯和错开五六次暖气之后,终于认清了这间浴室就是纯玻璃的设计,没有帘子,更没有隐隐的遮挡。


    “……我去外面吧,你洗好了叫我。”


    杨潮生没办法, 只能把卧室先腾给纪想洗澡, 替他拉好落地窗的窗帘后便推门出去了。


    不是密闭空间的浴室让纪想有些无地自容, 总觉得像大森林光溜溜的猴子, 洗澡速度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十分钟后纪想从浴室里出来, 空气里燃烧的香薰味道更浓了,他闻得有点晕乎乎的,踩着拖鞋去打开卧室的门窗通风,顺便喊杨潮生回来。


    廊道上空无一人, 他从红木栏杆上俯身往下望,看到厨房的位置亮着灯光。


    杨潮生在厨房里热牛奶,听见外面的动静,抬眸瞥去,湿着头发的纪想正以一副迷糊的样子走过来。


    杨潮生拉开推拉门:“怎么不吹头?这样容易感冒。”


    “好像没找到。没关系,夏天我用毛巾擦过一遍也一样,不会生病的。”


    “那也不好,电吹风屋里应该有,可能被佣人收起来了。”杨潮生不赞同地看着他,把电陶炉关了,端着给纪想热好的睡前牛奶推着他上楼,发现房间里四面通风,夜晚的海风略带着点寒凉,“怎么还把窗开这么大?头发没干,风吹到了明天会头疼。”


    “就是感觉香薰蜡烛闻着有点晕晕的,还有点小热,想散散味道透透气。”


    杨潮生了然,关小了点窗户,直接灭了挂在床头的香薰蜡烛,把牛奶塞到纪想手里,示意坐着喝,他去找电吹风。


    纪想抱着瓷杯,低头嗅到了一丝丝花香味,问杨潮生:“你在牛奶里加了什么吗?”


    杨潮生语气温和:“一点桂花蜜,是唐伯做的,小时候他经常用这个加到牛奶里哄我睡觉,尝尝看。”


    纪想对这个组合感到新奇,一听说杨潮生以前也喝过,大概是为了想更贴近了解他的童年,纪想抿了一口咂咂嘴。


    馥郁甘冽的桂花香和鲜奶香交织,在舌尖味蕾上淡淡绽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腻,反倒有股清新的感觉。


    “还不错。”纪想盘坐在床尾,再次深吸了一口桂花香气,闻过香薰蜡烛后的晕涨脑子通畅了许多,“这个桂花真的很好闻,你刚才说是唐伯自己做的?”


    “对。”


    “可惜了,如果是桂花盛开的时令,就能顺道和唐伯学学怎么酿这个。”


    杨潮生听后轻笑:“没关系,下次时机到了还可以来,明天我先帮你讨几瓶带回去。”


    “算了算了……跟土匪似的,初来乍到就来要长辈的东西。”纪想连忙摆手。


    “你是我的配偶,唐伯不会介意的。”杨潮生让纪想放宽心,“如果喜欢他做的东西,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会很高兴的。”


    纪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说话就打了个冷颤。


    杨潮生见状又回到找电吹风的第一要紧任务上,他先是在顶柜找了一圈没翻到,又绕了房间搜寻一遍,依然无果,最后将视线锁定在床头柜的三层抽屉上。


    他走过去拉开第一层,背对着纪想的身影忽然僵硬了一瞬,随即“咣当”地一声合上抽屉,仿佛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


    纪想吓了一跳,放下牛奶:“看到什么了?虫子?”


    夏天蚊虫多,更不用说海岛上了。白天纪想在海边玩,小腿都被咬了几个红点包,别墅里的角落出现虫子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杨潮生……纪想瞟向他的脸色,什么虫子能让他慌成这样?


    “不是……”杨潮生挡在纪想面前,似乎不想让他再上前,却半天没编出来一个合适的借口。


    纪想疑惑地盯着他,更加确定对方支支吾吾的样子是被他说中了,在掩盖害怕某类虫子的真相,他接着拍拍杨潮生的肩膀,热心道:“没事啊,不用怕,有虫打掉就行了,不然晚上再跳出来吓你怎么办?”


    “真不是……等等!”


    杨潮生没说完的话和来不及拉住的手卡在纪想目不斜视把抽屉再次拉开的那一刻,里面装着的并不是他想象中令人恐惧的虫子。


    ——而是排列整齐,各式各样的避/孕/套。


    纪想:“……?”


    这是要搞批发吗?


    里面还有一张潇洒字条,尾巴落款来自杨月明——“不用谢,如果没打算现在要小孩的话,共度良宵时千万别忘了这个哦,管够^v^”。


    杨潮生站在身后目不忍睹,还要佯装淡定:“我姐她……可能比较爱操心。”


    纪想应承两声,一顿胡言乱语:“明白,了解了,人之常情,月明姐不知道,她也是为我们好。”


    杨潮生坚定地“嗯”了一声,把这一出乌龙极快地悄悄翻篇过去,拿出手机给唐伯打电话。得知家电前不久都换了新,在隔壁的空房里找到了崭新的电吹风。


    “我帮你吧。”杨潮生拿着电吹风,怕纪想拒绝,招手让纪想过来坐下,半开玩笑地复言,“联络一下夫夫感情?”


    纪想没忘记和杨潮生的约定,大跨步坐在了他身前的矮沙发上,仰着头配合打趣道:“好吧,那麻烦老公了。”


    “不客气。”


    杨潮生唇角上扬,开到热风为纪想细心地吹起头发。


    时间变得缓慢静谧,纪想眯着眼支着脑袋,余光觑见了玻璃窗上投射出来的双人倒映,仿佛真像一对老夫老妻多年的爱侣。


    杨潮生替纪想吹完头发后也去洗澡,纪想自觉地保证不乱看,率先爬上床,懒懒地背对着浴室刷手机。


    看到杨潮生几分钟前把今天的拍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他顺手点了个赞,下意识地点进对方的头像,发现杨潮生的朋友圈封面换成了今天和他拍的那张花环合照。


    杨潮生的朋友圈是半年可见的,以三月十号作为分割线,纪想记得很清楚,是和杨潮生在咖啡店偶遇交换联系方式的那天。


    在此之前,杨潮生的朋友圈基本很少发布什么内容,偶尔发一点官方发布的民法典增改内容之类的文章,个人的生活痕迹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但最近杨潮生总是频繁地发有关纪想的照片,不配任何文字,就纯发九宫格,整个页面都被照片挤满,处处都是纪想的身影。


    纪想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奇怪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被别人发在朋友圈,大概是一种认可和重视。


    想到这里纪想心情很好,退出朋友圈的时候看见有一条新消息提醒,点进去看发现是曹知勉评论了杨潮生。


    【曹知勉:哟,这还是杨大律师的微信吗?不知道的以为是纪想学弟的,九张里七张都有学弟,剩下两张还是风景图。】


    纪想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被人这么一说,又好像是有点显眼包。


    杨潮生怎么会发了这么多!


    纪想往下看,本该在洗澡的杨潮生出现在评论区。


    【杨潮生回复曹知勉:小嘴巴。】


    纪想下意识就要回头,记起浴室是全透明的,一个急刹顿住。


    等到杨潮生出来,纪想才挺回因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而僵硬的腰。


    杨潮生看到纪想扶腰的姿势,整理睡衣领口的手渐缓:“你怎么了?”


    “没事……刚刚侧躺着靠太久,有点不舒服。”纪想叹气感慨,“年纪大了。”


    “我给你揉揉。”杨潮生坐到床边,隔着衣物揉捏起了纪想的腰。


    纪想本想说“不用”,但杨潮生这么按着,确实还挺舒坦的,拒绝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不过……在床上揉腰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纪想迟钝地想着,疲乏的身体在温柔的攻势下慢慢放松下来,阖眸想着结束后夸几句杨潮生的手法,却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杨潮生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均匀,好半天都没再说一句话,揉腰的力度逐渐变轻,随后松开,替纪想拉好略微上掀的衣摆,盖好薄被。


    怕吵醒纪想,杨潮生把床头灯亮度调到最低,拿过手机,杨月明在十几分钟前发了信息。


    【姐:和纪想的蜜月第一天怎么样?姐姐给你们准备的惊喜还喜欢吗?[小骄傲.jpg]】


    【姐:对了,房间里的香薰蜡烛不要点太久啊,是那个玩意儿,睡觉前记得熄掉。】


    杨潮生一愣。


    【Y:哪个?】


    【姐:?装什么纯】


    【姐:情/趣/用品!助兴的那个!笨蛋!】


    【Y:……】


    难怪纪想洗完澡说又晕又热的。


    另一边屏幕的杨月明恨铁不成钢,又啪嗒啪嗒地回复。


    【姐:看你这反应,难道没用?】


    【Y:下次不准再往床头柜塞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姐:[语音3"]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月明气呼呼地放下手机,在旁边躺着看书的程妙光回头,选择第一时间抱住她顺毛:“姐姐和谁聊天呢?干嘛这么生气?”


    “杨潮生那臭小子,真是不识好人心,下次去小岛度假把蜡烛通通用了,再也不给他留一个。”


    程妙光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蜡烛啊?”


    杨月明闻言搓了下程妙光的脸蛋,越端详越觉得可爱,瞬间把烦人的弟弟抛之脑后,搂着程妙光的腰带到怀里,往她唇上大大咧咧地“吧唧”了一下:“就上次我们用的那个啊,你那天变得好主动唔……”


    程妙光眼疾手快一掌捂住杨月明,羞赧道:“不准讲。”


    杨月明笑起来,窝到自家老婆的肩颈处蹭蹭,熟练地亲了下压在嘴上的手心,试图让程妙光放开:“好嘛,不说不说,睡觉了。”


    程妙光回亲了下杨月明的侧脸,见她闭上眼,开启了拍拍背的哄睡模式-


    次日清晨,纪想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一片。


    杨潮生不在房间里,纪想察觉到床边放着香薰蜡烛的金笼不见了,而床对角的一扇窗开到了最大,甚至还能听见海鸥的鸣叫。


    他洗漱完开门下楼,别墅也静悄悄的,以为没人,却在楼梯下到一半时和在大厅换花瓶中鲜花的唐伯打了个照面。


    “纪先生,昨晚睡得还好吗?”


    “唐伯伯早。”纪想乖巧地问好,“挺好的,您以后叫我名字纪想就行。”


    唐伯乐呵呵地应了声,把最后一枝蝴蝶洋牡丹捋好,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我去给你拿早饭吧。小少爷早上出门钓鱼去了,用完早饭要是想找他,可以到别墅后面的西边礁石岸。”


    “好,谢谢唐伯伯。”纪想跟着人到餐桌前坐下,“对了,潮生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没亮就去啦,说是等你睡醒烤鱼吃。”


    纪想讶异:“……居然起这么早啊。”


    唐伯笑而不语,把给纪想的早餐端上来,是一碗鲜虾馄饨,纪想便一边陪着唐伯工作聊天,一边吃完了早饭。


    纪想把碗勺收到厨房,唐伯在揉黄油面团,看样子是准备做某种甜点。


    “早上听小少爷说,你喜欢我做的桂花蜜,我还有几罐都放在厨房的橱柜里了,到时候和小少爷离开,你全都带走就行。”


    纪想没想到杨潮生传话传得这么快:“那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只管拿就好,我这每年都会做,不怕没有。”


    纪想对待长辈时嘴都很甜,唐伯和他聊过天后被哄得开心,觉得和他十分投缘,态度也从最初的礼貌客气变成了和蔼可亲:“来,孩子,过来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甜派。”


    纪想的目光在台面上逡巡,有苹果酱、山核桃、南瓜等等,最后他选了芋泥,因为想到杨潮生也会吃:“这个吧,我帮您一起做,过一会儿我带一点过去和潮生一起吃。”


    “嗯?小少爷他不是不吃芋泥吗?”唐伯脱口而出。


    纪想卡壳一瞬。


    不吃吗?


    可是昨天的椰子碗,杨潮生最终都吃完了啊。


    “潮生他没和我说过……”纪想小心翼翼地说,“那换一个吧,山核桃可以吗?”


    “行。”唐伯见纪想有几分不自在,拍拍他的肩膀,主动解围,“我和小少爷都好几年没见了,小时候他是有点挑食,不过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纪想点点头,帮忙刷挞皮,再一颗颗摆放剥好的核桃:“唐伯伯,不然您跟我多说说潮生以前的事吧,我再多了解了解。”


    他和杨潮生虽然正式认识不久就结了契约婚,以后就算是假夫夫,但相处时间久了也可能会成为真朋友,朋友之间连对方爱吃什么和不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实在说不过去。


    一小时后,纪想在唐伯的指导下完成了山核桃派。他拿着锯齿刀分成了八瓣,装一半到篮子里,准备去礁石岸找杨潮生。


    纪想怕送到的时候,山核桃派已经彻底凉掉不再酥脆,于是走得飞快。但后头的石径小道杂草丛生崎岖难走,有时还得用手扶住大石头,坡度陡得让纪想差点摔了个屁股蹲,等找到杨潮生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脏兮兮的。


    纪想觉得他这一路就像过五关斩六将,急着要见公主的英勇骑士。


    太不容易了。


    礁石岸边,杨潮生戴了顶草帽要撸袖起杆,纪想正好看到鱼上钩的那一刻,杨潮生利落地把战利品丢到水桶中,他才出声。


    “杨潮生——”


    杨潮生不明所以地回头,就看到一个风中凌乱的脏脏包朝自己跑过来。


    “给你带的山核桃派,是和唐伯伯一起做的。”纪想双手举起木编篮子,“早上去钓鱼怎么不叫我?”


    “太早了,怕你昨天玩累了犯困,反正中午就回去了。”杨潮生皱了皱眉,揭掉他脸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上的泥巴,“怎么过来一趟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嗐,那个路太难爬了。没事没事,等下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就好了。”


    “爬?”杨潮生诡异地停顿一秒,“你从哪里过来的?”


    “就那儿啊,从那个坡上滑下来的。”纪想毫不在乎地指了指远处的大礁石。


    杨潮生沉默半晌:“……唐伯没告诉你后院出来有条大路,绕半圈就能到吗?”


    纪想尴尬一笑,想到方才唐伯追在身后好像说了句什么,他溜太快没听清,迎着风一律回了“好”字,只看到小路旁边的木牌子写着“通往礁石岸”:“哈哈,可能说了,但我走得有点急……”


    杨潮生无奈,接过纪想手里的篮子先放下,牵着他到水边,捧起一手水帮他洗手。


    纪想蹲在旁边的时候看到了杨潮生放着鱼竿的桶里装了好多蹦蹦跳跳的活鱼:“这都是你一个人钓的啊?好厉害。”


    杨潮生“嗯”了一声,没抬头,看到纪想小腿上似乎被石头刮到了,有一道明显的露着血痕的伤口,脸上露出心疼担忧的神情。


    他想到纪想上次缝针的时候脸都吓白了,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帕纸巾擦了擦周边皮肤粘上的淤泥,不太敢用力:“痛吗?这里没有创可贴,我先带你回去处理吧。”


    纪想被划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现有个伤口,也就是轻微的刺痛感:“还好,不过我历经千辛万苦才刚来哎,屁股都没坐热就要回去。”


    他拉着杨潮生坐下,两个人并排坐在大礁石上,纪想收了收腿,底下是一波又一波拍打的海浪。


    “尝一尝,快。”纪想把山核桃派拿出来,放在杨潮生面前,用手肘捅了捅他以作催促。


    杨潮生听话地吃了一块,在吃到第一口后迅速响应,给出了超高的评价,纪想狐疑地看着他:“你刚真的认真品了吗?”


    杨潮生又嚼吧嚼吧两下脆坚果,眨眨眼诚挚地表示是“真的”。


    纪想撇撇嘴,决定问清楚,把杨潮生吃一半的山核桃派没收:“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芋泥?昨天我把吃不完的椰子碗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


    杨潮生两手空空,一时被剥夺了品鉴权:“我……”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在骗我,哄我开心。”纪想盯着他,严肃道,“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说‘不要’?”


    “没有,山核桃派我喜欢的。”杨潮生解释,“芋泥……只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


    “不喜欢就是不想吃。”纪想打断他,“早上我还以为你喜欢吃芋泥,想做芋泥派,但是唐伯伯和我说你以前根本不吃这个,你很讨厌黏黏糊糊的甜品。”


    杨潮生没说话,像做错了事一样不敢和纪想对视。


    “杨潮生,我想以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生活在一起,我起床第一个睁眼见的人是你,睡觉闭眼前最后见的人还是你。你说过要试着培养感情,那你就不能以假面具示人。”纪想语重心长,“你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第一次我会留意记住,第二次我就会注意上心,我只是想要了解更真实的你,知道我的丈夫的方方面面。”


    杨潮生眼瞳一颤,耳畔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唯一能看得见的只有面前真挚得像剖出真心一样的纪想。


    “你不需要为了迎合我,去接受你并不喜欢的事物。两个人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都没有一方为另一方无底线包容和让步的道理。也许你想让我开心的同时,我也想让你高兴呢?”


    纪想一口气说完,歪头凑到他眼前:“你在听吗,杨潮生?”


    “在,我在听。”杨潮生回过神,将纪想拥入怀里,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对你隐瞒的。对不起,纪想。”


    纪想微微张口,似乎没想到杨潮生反应这么强烈,抚了抚他的背:“没关系啦,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


    “以后你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大胆地说。如果你不想要,很讨厌,就直截了当地说‘不’。”纪想轻语,“我会努力记住的。”


    海风有些大,杨潮生第一次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眼里是渐渐模糊的世界:“好。”


    纪想满意了,松开杨潮生,把山核桃派重新递过去:“奖励杨潮生小朋友的。”


    杨潮生勾唇:“谢谢纪老师。”


    杨潮生一上午钓了八条肥鱼,最后是和纪想多花二十分钟从平坦的大路协力提回去的。


    唐伯已经在厨房留好了饭菜,杨潮生在庭院的空地上支了个烤架。纪想想帮忙,但活鱼到他手上总是一惊一乍地挣扎乱动,一个甩尾吓得他直接丢飞了一条鱼。


    杨潮生忍俊不禁,等纪想终于受不了的时候接过粗活,让他去厨房里拿烤鱼的调味料。


    纪想抱着瓶瓶罐罐出来,杨潮生在嚯嚯地杀鱼刮鳞,他把东西放在草地上:“我要是流落荒岛,我必带的好物就是杨潮生。”


    杨潮生抬眉:“嗯,那我必带的就是纪想。”


    “不不不,你别带我,你带着我就像鱼带着自行车。”纪想笑得狡黠,“你要是不幸流落荒岛,我就在陆地等你回来。”


    “怎么?婚礼发的誓才过几天就不作数了。”杨潮生把鱼清理干净放在烤架上,“不离不弃?直至一生?”


    纪想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哪有,我只是怕在逆境中给你拖后腿。”


    杨潮生含笑,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如果真有那么糟糕的一天,他也确实希望纪想能离开他,去过更好的生活。


    两人在海岛别墅上又待了几天,到假期的第四天中午,纪想不得不提前一天回去,戒断调整即将要回归上班的心态。


    杨潮生看着纪想几个鲤鱼打挺都没从床上弹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要是能一辈子不打工就好了”,他收拾着衣服安慰了几句:“下一个最近的假期是国庆,你再撑撑。”


    纪想哀嚎一声,嗔怪地扭头看向杨潮生,委屈地说:“你说了之后我更想翘班了。”


    杨潮生抿唇,用口型和他说:“那我不说了。”


    纪想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咸鱼似的艰难地翻了个身,点进沈思儒的聊天页面。


    这几天沈思儒都在邻市出差,偶尔会给他拍些照片。有出去培训上课的,也有夜晚和同行一起去吃夜宵的,将纪想那天浮上心头的疑窦消了许多。


    可纪想觉得沈思儒有时候的照片太像随手发的打卡操作了,就好似仅仅为了让纪想心安,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前几分钟沈思儒给他发了个路标的照片,背景是在某个十字街口。


    纪想想着沈思儒这几天都没有和他通过电话,于是按了语音通话。


    但只响了一秒就被挂断了,上方备注出现“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思儒:我准备要去吃午饭了,下午还要上课,晚点再聊吧。】


    纪想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回复。


    “在想什么?”杨潮生收拾完行李,看见纪想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问道,坐在他身后。


    “在想朋友的事。”纪想扒着杨潮生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杨潮生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沈思儒?”


    “对。”


    纪想垂脑袋沉思,又听到杨潮生问:“哪里怪?对了,他上次不是说会在账号发婚礼的Vlog吗,我能看看吗?”


    “他这几天去九林市出差培训了,估计没更新。”纪想没瞒着杨潮生,直言道,“你看看聊天记录,我的直觉告诉我有点奇怪,但我说不出理由。刚才我想给他打电话,他直接就挂了。”


    杨潮生接过手机,大致浏览了下纪想和沈思儒这几天的聊天页面,最后停留在最后那张十字街头的路牌照片上。


    纪想见杨潮生不动了,挪到他身旁:“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照片是实时拍的吗?”杨潮生问。


    “应该是吧,他和我说他现在要去吃午饭了。”


    “这个影子的位置不对。”杨潮生放大路牌和后边露出的一点阴影,“没看错的话,这个影子是指路牌的。夏天正午的时候,影子不该朝向偏西北方,而且不可能拉得这么长。”


    经杨潮生这么一点,纪想反应过来了,他切换到九林市的天气预报,发现上面显示的正午十二点到一点间是多云天气。


    如果天气预报是准的,此刻的九林市不该有这么大的太阳。


    纪想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在网上识图,可惜没有搜寻到结果,并不是随手保存的网图,随即他打开软件跳转到沈思儒的博主页面:“可是他IP确实在九林。”


    话音刚落他又意识到,现在的IP地址是可以更改的。


    杨潮生看着纪想神情凝重,柔声道:“别着急,先回桐城吧。他还有回你消息,晚点再联系他问问。”


    “好。”


    临走的时候,唐伯出来送行,不仅给纪想装了桂花蜜,还有临时做的糕点。


    纪想很感谢他,答应了下次假期会再来后就和杨潮生踏上了返程的专线飞机。


    落地桐城的那一刻,纪想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又给沈思儒发了几条消息,问他九林市现在的天气如何,沈思儒通通都没有回复。


    直到晚上七点,纪想根据前几天的规律,猜想沈思儒大概已经结束当天的培训了,二话不说又拨了电话过去。


    这次是直接关机。


    纪想坐不住了,忧心忡忡地换了身衣服想去警局报案,杨潮生怕他路上思虑过重没办法专心开车,便载着他去金台区派出所。


    到派出所门口纪想冷静地将这几天和沈思儒聊天相处过程以及疑点说了一遍,但断联失踪时间没满二十四小时,他亦不是沈思儒的直系亲属,警察也只能告诉他留意情况再等待几小时。


    纪想越想脑子越乱,期间不停地在给沈思儒重拨电话,都是冰冷的机械女音。


    他想到沈思儒这次出差是公司外派,辗转几人打听到了这次培训的总负责人。他询问沈思儒的去向,得来沈思儒确实是在本次培训名单里的回复。


    “那您能告诉我这次队伍下榻九林市的哪个酒店吗?我联系不上他,想过去找他。”


    对面的总负责人爽快地给了地址,是在市区中心的天颂酒店。


    陪在纪想身边的杨潮生捕捉到“天颂”两个字,拉住了纪想要买票飞去九林市的手:“名单只是给外人看的,沈思儒也有可能不在九林。天颂是我一个发小家里的产业,交给我,我托他去问。”


    纪想咬唇,他实在有些病急乱投医,杨潮生说得也有道理。


    照片和IP都能作假,谁能保证沈思儒真的去了九林市?


    杨潮生找警员给纪想要了杯温水,再到角落和发小谢伏南打电话,打听沈思儒是否入住了天颂酒店。


    “放心,我现在就让员工去核实,一会儿给你回复。”


    “好,多谢你。”


    杨潮生挂断通话,给主在九林市管理杨氏集团总部的杨月明也发了条消息。


    【Y:姐,你在九林市吗?】


    【姐: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叫上姐了,有什么事说吧。】


    【Y:可以帮我找个人吗?叫沈思儒,是纪想的朋友,去九林市出差疑似失踪了,一会儿信息发你手机上。】


    【姐:行,让纪想别着急,我这边派人尽快去找,人要是在九林的话应该不难。】


    杨潮生安排好事宜收起手机,回到纪想身边,看到他抱着脑袋,用一种自责的口吻:“……我早该觉得不对的,虽然公司有时候会组织出差培训,但沈思儒的部门很少会有这种情况。我刚才找总负责人看了那份拟定名单,就只有沈思儒一个人是行政岗的。”


    纪想越说越小声,杨潮生抱着他,抚摸着后脑勺:“不要内疚,不是你的错,我们现在努力找,很快就能找到的。”


    纪想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靠在杨潮生怀里哽咽起来。


    他就沈思儒这么一个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好朋友,虽然沈思儒比他还大几个月,但纪想一直把他视作亲弟弟照顾看待,相互扶持。


    杨潮生知道纪想从白天到晚上,煎熬了这么久的负面情绪已经达到濒临崩溃的阈值。他没有说“别哭”,只用袖口给纪想擦控制不住而掉落眼泪,一味地和他说“会没事的”。


    谢伏南很快带来核实完的消息,说是沈思儒的身份证在四天前确实登记入住了天颂酒店,但房卡取走后,房间一直没有人进去过。


    “大堂对应时间段的监控视频也发你邮箱了,不过我提前看过一遍了,帮沈思儒办理入住的这个男人全程戴着口罩帽子没露脸,身形和这个沈思儒还挺像的,但也很难确定到底是不是本人。”


    “没关系,谢了,回九林的时候请你吃饭。”


    “成,后续还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我会让前台多注意这个人再来。”


    杨潮生把新消息带给纪想,给他看了监控视频,红着眼睛的纪想只看了一遍就摇头:“这不是思儒,走路姿势不像。”


    “好。”


    杨潮生关掉视频,想再问问杨月明那里的情况,就听到纪想说:“我想去沈思儒家看看。”


    杨潮生颔首,牵着他往外走,跟着导航来到了沈思儒住的小区。


    沈思儒总是丢三落四,纪想知道他会把备用钥匙放在走廊外,对应屋里的洗手间的窗户台上。然而纪想踮着脚扒在墙壁上掏了两下,却没摸到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钥匙呢?”


    纪想看不到上方的状况,着急地怼了两下,手骨撞到了外面的铁栏杆上。


    杨潮生见状上前把纪想抱开,他顺着窗台摸了一遍,只沾了满手灰,没有备用钥匙。


    纪想的不安在无限放大,和杨潮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紧闭的大门。


    走廊上的感应灯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这层一共两户,但只住了沈思儒一人,纪想听到了电梯抵达楼层的提示声,警觉地朝光源的方向看去。


    从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里走来的却是宋喆礼。


    “……纪想?”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开口,宋喆礼的脸上似乎很是意外。


    “我是专程来找……沈思儒的。”宋喆礼率先回答了纪想的问题,但眼神明显躲闪,“我这几天一直想找他,但手机一直联系不上。”


    纪想现在没空追究宋喆礼找沈思儒是要做什么了:“你什么时候联系不上他的?”


    “呃……”宋喆礼露出为难的表情,最终在纪想的注视下叹了口气,“你婚礼结束之后,我就再没联系上他。”


    “怎么可能……他那时候和我还有联系啊……”纪想抬头,“等等,你不知道他去九林市出差培训这件事吗?”


    宋喆礼的职位和头衔比纪想更靠近内部和高层,按理来说他能打听出来的事,宋喆礼没道理不知道。


    宋喆礼怔怔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好几天没来公司了。”


    不对,这种事情问一问同事就知道了,宋喆礼为什么会不知道?


    纪想看着他,抖着手说:“你说实话。”


    宋喆礼无言良久,像是放弃了:“对不起……其实是我和沈思儒之间出了点摩擦,他好像还把我拉黑了,我也没敢来找他。”


    “我是昨天才知道他这几天一直不在公司,我以为他请假了,就没多问其他人。但没想到昨天下班来的时候他好像不在家,所以我今天晚点过来,想着他总该在了。”


    宋喆礼想到在楼底下看到的漆黑的窗户,还想着上来碰碰运气,万一只是沈思儒躲着不想见他:“不过好像我又想错了……”


    纪想沉默顷刻,开口说:“他今晚失踪了,我也联系不上。”


    第37章 第37章 悬而未落的眼泪。


    沈思儒不知道在这静谧无人的房间里待了多久, 唯有吃饭和喂不知名的药物时,远处的房门才会有开合的动静。


    而等待对方来临之际前的黑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能看得见的眼睛被柔软的眼罩遮了起来, 沈思儒只能辨别出自己是坐在床上,双手被束在身后, 唯有那人来时才得以松腕片刻, 不过也只是换一种舒服点的绑法罢了。


    他一动脚踝,便传来叮叮当当的锁链声,沉重又窒息。


    沈思儒尝试过呼喊, 让那个只会背地里耍阴招的人出来当面对峙,但到最后喊到嗓子沙哑的是他,连一杯解渴的水都要等到那人来了之后才能求到一口, 沈思儒就再也没这么做过了。


    视觉被封闭许久, 连带着听觉变得敏锐起来。沈思儒听到外面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他跪坐在床上膝行了两步,想要听得更清楚。


    下一秒,门锁转动的动静传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朝他走近。


    步履停在床头,随着“噹”的一声, 沈思儒认出这是托盘放在桌子上的声响, 对方是来给他送饭的。


    沈思儒没说话, 空气中没有泄露出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他猜想过绑架他的人可能是个男性beta, 但在他的交际圈里, 并没有条件符合且值得怀疑的对象。


    沈思儒还记得昨天想找机会摘下眼罩,看看面前的人是谁。他趁着那人给他松绑的时候胡乱踹了人一脚,本来快要扯下来了,又被那人敏捷地以强劲的力气制服, 气喘吁吁地爬在床上直不起身。


    如此反叛得到的惩罚是他昨晚想上厕所快憋死了都没人理他。在前几天,只要他摸索着按下床头的铃,就会有人进来带他去厕所。


    沈思儒在那一刻清晰又屈辱地意识到自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宠物,他怨恨着,不敢骂出声,只敢在心里痛斥那人神经病、疯子,最终在意识崩溃时哽咽地对着无人的房间大喊“我错了”之类的道歉词。


    也许对方就想听到他的那句服软服输,没过多久那扇紧闭的门又重新开启。


    今天的绳子不再有松缓的间隙,神经病是铁了心要他挨疼记罚。


    食物的香气飘进鼻腔里,沈思儒咬着下唇扭过头,想试图抗拒和来人的肢体接触,却被他从身后托起。


    “你干什么!”


    沈思儒像惊弓之鸟,被抱起来的那一瞬间担心对方会不会喜怒无常,松手把自己重重地丢在地上。


    那人嗤笑一声,这是沈思儒醒来后第一次听到他发出的细微音节。


    随即沈思儒僵了一下,总觉得这讥讽的笑声好似在哪里听过。


    但容不得他想太多,他被掰过下巴,强行喂了一勺南瓜粥。


    沈思儒这几天都在吃简单的流食,他隐隐约约听到前天的医生说,他服用的药物最好以清淡饮食为辅,不能刺激肠胃。


    直到今天,他还是不知道每次吃完饭后被塞进嘴里的那些药丸到底有什么作用。只是每次吃完都会很困,醒来后继续被拉着吃饭吃药,以此往复。


    沈思儒不愿意张嘴,因为吃完饭就要吃药,谁知道药里有什么成分,会不会对他造成健康损害。


    可那人有的是办法让他张,掐着两腮让他抬头,不配合的时候沈思儒满嘴都是糊腻腻的,男人也不嫌弃,径直用指头用力地勾掉,直至一碗粥见底。


    沈思儒唇周的皮肤被他刮得生疼,忍不住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轻点吗?”


    对方静了半晌,紧接着抚摸上了沈思儒的侧颈,以一种留恋缠绵的手法一路下滑,到他的胸口,转为用两指点了点心脏的位置。


    沈思儒不明所以,但他不喜欢陌生人这样粘腻的触碰,像蛇一样阴湿冰冷,嫌恶道:“你不要乱碰我。”


    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刺激到对方了,男人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把他的抗议当作耳旁风,指腹直接在他的两瓣唇上反复摩擦,像是在清理什么印记,手法逐渐烦躁。


    沈思儒手无缚鸡之力,蹬着腿向后躲了几下,男人不满他的举动,握住他的手往前拽了一把。


    “躲什么?”


    沉闷森寒的嗓音响起,沈思儒犹如雷劈,“原宥”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就被人恶狠狠地堵住了唇。


    一枚毫无征兆的吻宛如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将沈思儒的心震慑得杯盘狼藉。


    他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便艰难地开口:“放、放开……”


    沈思儒想自暴自弃地张嘴咬上去,让原宥忍痛退开。但原宥比他先一步咬在了他的下唇,连吮带啃。


    沈思儒吃痛,死命地去推他的肩膀:“王八蛋!你是狗吗?!”


    原宥单手扯下沈思儒的眼罩,眼底的恨意迸发,摁在了沈思儒后颈的腺体上揉捏,低声道:“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沈思儒尚不能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不得不眯着眼看人。在明眼确定对方就是原宥之后,再次抬脚直往下三路踢了过去。


    原宥迅速抓住他的小腿,将他压在床铺上,缩短了连在床头的铁链距离。


    omega和alpha本身力量差距悬殊,饶是沈思儒学了点防身攻击的招式,在alpha面前依旧势单力薄。沈思儒再一次被制服时,一想到是原宥将自己囚了这么多天就来气:“快点放我出去。”


    “别想了。”原宥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转身拿起放在床头的药瓶,“下午医生会来给你打针,以后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药我给你放这,会有保镖监督喂药,一日三餐都要吃。”


    他像是算到沈思儒会不安分地反驳,复言:“如果你再像第一天,耍各种花招催吐,只要你没有按时吃,晚上回来我都会亲自通通灌进你嘴里。”


    沈思儒看着他手上没有任何标记的白药罐,明显不是市场上流通的正规药物。原氏是做医疗方面的,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药是原氏研制的,作用不明,把他当小白鼠来实验了。


    沈思儒想到这火冒三丈,就算和原宥当年分手分得有些难看,也没必要这么对他吧。


    “你是不是疯了?当自己华佗再世啊,见个人就乱喂药。我跟你说我没病,你才最该吃药。”沈思儒骂骂咧咧一连串,“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一言不合就绑架,很好玩吗?”


    “好好说?”原宥捏住他的下颌,对着沈思儒露出的那张愤怒的脸冷笑一声,“我想和你好好说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


    “和那个姓宋的同进同出,在我面前牵他吻他,你说你看到我就……恶心。”原宥声线有一丝颤抖,“我没办法,沈思儒,我怕我再忍耐下去,就要疯了。”


    “凭什么?当年我做的那些事,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就问心无愧吗?”


    沈思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我?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愧。”


    “是你原大少爷口口声声和你所有的朋友说我不过就是个供人消遣的东西,也是你和我说我们就只是玩一玩的关系。”沈思儒讥笑,“原宥,原大少爷,你是不是在国外待太久,记忆都模糊了?难道我沈思儒被你这样践踏贬低之后,连分手都不配提吗!”


    原宥一怔,随即恢复如常,拉进与他之间的距离,一字一顿:“是啊,分手,我没忘记,你说你喜欢上别人了。”


    “我听说你流过产啊。”原宥将大掌按在沈思儒的腹部,“怎么?那个人你不是说很好,比我好千百万倍吗?难道知道你怀了孩子之后不愿意给你一个家吗?”


    那件从没和他人提起过的秘密被原宥轻飘飘地翻出来,沈思儒瞬间红了眼想要扇他一巴掌,却因为双手桎梏,他直接用脑袋撞向了原宥。


    “你给我滚!滚出去!”沈思儒顾不上额头的疼痛,他的心亦在滴血。


    那个未出世的,无法平安降生孩子,是他一生悔恨的痛。


    沈思儒恨原宥,更恨自己。


    原宥目光平静地望着沈思儒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他再次意识到,其实他并不想看见对方这样决绝无望。


    原宥选择跳过这个存在于两人间同样刺痛的问题,倒了两粒药片在手心:“吃药,吃完我就走。”


    沈思儒只觉得他面目可憎,扭过头不愿看他,但挣扎了两回合,还是被原宥固定住,塞药进了嘴里。


    原宥见他吞得困难,一时起了恻隐之心:“……这个药是原氏针对腺体信息素排异症研发的新型药物,我试验过了,对你没有坏处。”


    沈思儒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原宥身上没有一点青苹果的信息素味道,不知道是又打了封闭针还是做了其他的二手准备。


    不过他不在乎:“所以呢?你这和坏人举着牌子大喊‘我是好人’有什么区别?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


    “我只是想治好你的病。”


    沈思儒充耳不闻地背过身去,拒绝再和原宥交流。药片已经咽了下去,想催吐也得用手或是找道具,他没办法。


    “好好休息。”


    原宥留下一句话,带着托盘离开房间。


    房门再次落锁,沈思儒屈膝靠在角落里,掉下早就在眼眶中悬而未落的眼泪。


    第38章 第38章 “待在我身边,永永远远。”……


    纪想找了沈思儒三天, 快要将整个桐城和九林市翻了个遍,依然渺无音讯。


    “沈思儒最后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地点是在三号晚上的翡浪沙滩,他走过的地方几乎全是监控四角。按理来说, 不会有那么多巧合,除非有人刻意引导。”


    曹知勉暂停了视频, 指了指沈思儒背影消失的那块区域:“这边是通往酒店的小路, 路灯少,晚上会很暗。但又因为这里有个观海位置极佳的峭壁,所以也不能算是人烟稀少的地方, 只不过也没办法通过黑漆漆的画面找到那天晚上在时间段内的目击证人。”


    纪想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再次将进度条倒退回去,眼神恍惚。


    杨潮生摆手打住了曹知道说话的势头, 自从沈思儒失踪, 纪想就再没睡过好觉。


    失眠,半夜惊醒,精神状态奇差无比,最后纪想不得不临时搬到杨潮生的主卧去,至少在好不容易有了浅薄的困意入睡,做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时还有人能够叫醒他, 不至于梦魇一整夜。


    “纪想, 再去睡一会儿, 好不好?”杨潮生蹲下身, 小心地牵着纪想的右手小拇指, 哄小孩似的对他说话,“不然等到有消息的时候,你都没有精力去找他。”


    纪想摇摇头:“……我睡不着。”


    昨天被杨潮生搂在怀里哄睡着后做的梦,里面的血腥场景几乎让他不敢再入眠。


    种种迹象表明, 从纪想去海岛度假的那几天,和他聊天报备的沈思儒就已经被顶替掉包了。


    他害怕沈思儒已经遭遇了不测,又或是遇上了专门拐卖omega的黑心组织。虽然正在追踪调查的警方和其他人都在告诉他,这大概率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案,不然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和纪想周旋,直到快瞒不住了才破罐子破摔。


    可纪想还是不能够安心,绝大多数绑匪都是勒索骗财,而绑架沈思儒的这个人至今都没有再向外联系过。


    杨潮生一脸忧愁,他给纪想倒了杯温水润唇,随后接到了电话,说是翡浪酒店的大堂经理将婚礼那日所有能拷贝下来的监控都送来了。


    杨潮生去门口取U盘,和人随意客套了一番,准备和曹知勉一起细看。


    他本想着纪想不去睡觉也好歹靠在旁边闭目养神一会儿,但纪想一听到这是新的监控视频,怎么拦也拦不住,说三个人分开看更高效。


    杨潮生拗不过他,只是再三叮嘱累到极限了一定要休息,纪想答应了。


    纪想怕错过细节,便开了倍速从头看起,有沈思儒的地方再调回慢速。就这样看了一个多小时,他在花墙后的一隅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本不该出现在这场婚礼里的人——原宥。


    他和原宥不熟,更何况还有和沈思儒的这层关系在,请柬自然不可能是他发的。而杨潮生在写宾客名字的时候,纪想几乎是全程陪同的,事后还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他很确定原宥一定不在受邀名单上。


    “我找到了。”纪想呼吸急促,“白天婚礼是封闭包场的,原宥没有收到邀请,是怎么进来的?”


    杨潮生神情凝重,曹知勉瞟了一眼:“这个人……不是原氏医药的原宥吗?”


    “你也认识?”杨潮生问。


    “拜托,虽然我看起来是很不学无术,但现在谁不知道原氏家里的那点破事啊,人原青锋尚还吊着一口气没死呢,小妈和儿子各自联合外部势力剑拔弩张地敌对夺权。”曹知勉啧啧两声,“我和原宥也就几面之缘,还是宴会上我家老头子拉着我介绍的,整天唠叨我有人一半省心就好了。”


    杨潮生无奈地看着他:“说重点。”


    “行行,我那天确实是看见他了,沈思儒下午本来是和我一起去门口取晚上要用的蛋糕,走到后门的时候遇上了原宥。当时我还想着沙滩上有那么多人在,以他目前的身份出现,没道理还有时间溜到后门躲闲。他说认识沈思儒,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时间紧迫,沈思儒就让我一个人先去取蛋糕了。”


    “然后呢?”纪想有些着急,杨潮生见他情绪激动,揽住他顺了顺后背。


    “后来沈思儒回来的时候说自己不太舒服,去洗手间待了很久。我看他脸色不太对,想把杨潮生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私人医生叫过来,但回过头想再找他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曹知勉思忖半晌,“大概是傍晚五六点的时候吧,我就再没见过他了,原宥也是,我以为他走了。”


    纪想攥紧拳头,看向杨潮生:“我觉得他很可疑,他是思儒的前男友,回国之后就很针对思儒。思儒和我说过,原宥时不时就会去找他。”


    一脸错愕的曹知勉絮絮叨叨地说“早知道是前任那时候就拦一下了”,而杨潮生握住了纪想的手心轻柔地捏了捏,示意他明白了。


    警方那里没有切实直接的证据指向,他们奈何不了原宥。更何况原宥背靠原氏,如今也是有头有脸有人脉的人物,这件事只能暂时先依靠杨月明探探情况。


    杨潮生把纪想的猜想告诉了杨月明,拜托她在桐城派人手去调查原宥近期的行踪,自己则是请了私家侦探跟踪原宥的情况。


    杨月明那边很快给了回音,告诉杨潮生,原宥在一周前有请三天的病假,而这几天基本都是在家和公司间规律地两点一线。


    纪想听到这个和沈思儒失踪一样凑巧的时间点,疑心更重。不管到底是不是原宥绑架的沈思儒,但沈思儒确实有和他见过面。在得到原宥现住的地址后,纪想便想要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杨潮生主张不打草惊蛇,但他还是放心不下纪想,于是主动接下司机的任务跟去。而曹家和原家还有生意投资的往来,虽然曹知勉一点都没管过家里的生意,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但他还是顶着个名头充当了拜访的中间人。


    据私家侦探给的资料,原宥从十七岁时就从原家主宅搬了出来,回国后现住的复式楼是其生母留给他的名下资产之一,在房产中算不上最好的,而且地理位置偏僻,离原氏集团也远。


    纪想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居住。


    三人来到原宥家,一层共有两户,曹知勉站在最前面按铃敲门,手里提着用来演戏的病号专属水果篮。等了一分钟后,里面才姗姗来迟地开门。


    “原总,好久不见。”曹知勉的胡话张口就来,“我爸知道前阵子你病了,说什么非得让我代他上门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原总。”


    “原来是曹小少爷。”原宥勉强挂上了点假模假样的笑容,直至看到身后的纪杨二人,“这二位难道也是来看望的?”


    “哦,他俩啊。我朋友嘛,你应该也认识,走走走,进屋里聊呗,大老远来一趟怪累的。”曹知勉毫不客气地一勾原宥的肩膀,仿佛真哥俩好似的,反客为主地唤着杨潮生和纪想,“你们也进来啊。”


    原宥抽了抽嘴角,想拎下曹知勉的胳膊,发现对方跟泰山似的,丢都丢不动。


    “各位坐吧,没什么好招待的,见谅。”他皮笑肉不笑,“纪先生来,应该就不是以探望我为目的吧?”


    “的确。”纪想也不和他废话,“沈思儒在哪里?”


    “我没听错吧,你问我他在哪儿?”原宥哼笑一声,“他和你可比和我亲密多了。”


    “他失踪前见过你,而且婚礼那天,你也在现场。”纪想冷声道,“我记得我并没有给你发过请帖。”


    “失踪?”原宥露出惊讶的表情,“是,我那天是去了婚礼现场,不过我是陪人进去的,莱瑞集团的千金许锦芊。你要是不信,大可前去求证,想必杨学长应该也是认识她的。”


    “你敢说你那天没见过沈思儒?”


    “见过,我没不承认。”原宥抚着尾戒,“不过你要说他失踪,却往我这儿找,那的确是找错人了。”


    “我和沈思儒分开那年阴差阳错,他对我有颇多误会,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明白,我那天见他就是为了这事。但他那样的性格,一直很抵触我,没说两句话我们就不欢而散了,仅此而已。”


    纪想当即要站起来,被杨潮生拉住,他朝纪想摇了摇头。


    “沈思儒失踪的事,我也很意外。若不是你们千里迢迢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作为他的前男友,如果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配合的。”原宥微笑着,“纪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眼见问不出什么,杨潮生只得替纪想率先告辞:“那多谢原总了。”


    “杨学长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原宥送他们出门,“如果有思儒的消息了,麻烦也告知我一声。”


    门再次阖上,原宥收起了笑容,继而走向一楼的书房。


    他抽下书架上的一本书,推开了身边的柜子,穿过几步狭窄的过道,来到另一边明亮的大厅。


    他走上楼,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沈思儒被绸缎束着牙齿,发出不甘的“呜呜”声,浑身上下只穿了件宽大的白衬衣,是方才打翻了汤汁临时换上的。


    这几天沈思儒反抗得越来越强烈,原宥缓步走向床头,坐在他身边试图为他温柔地解开系带,擦掉控制不住往下流的涎水,语气里却是满满的警告:“乖一点。”


    “你个王八蛋唔!”


    沈思儒才骂出一句,被原宥用嘴堵了回去,空气中泄露出了点青苹果的气味,慢慢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沈思儒身形一僵,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原宥顺势怀抱着脸色绯红的沈思儒,啄吻着他每片裸/露在外的肌肤。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看,你现在又能适应我的信息素了。”


    “我不怪你了,沈思儒,只要你能待在我的身边,永永远远。”


    第39章 第39章 他只为纪想而奇怪。


    “纪先生, 我们已经对相关嫌疑人员进行了调查和审讯,原宥先生当天晚上有足够的充分不在场证明。”身穿制服的警察和颜悦色地说与纪想听,“我们知道您对您的朋友失踪一事感到着急不安, 但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大警力尽快找到沈思儒先生的。”


    “可是……”


    纪想上前一步, 却被对方制止在原地。这些天他每天都来警局问进度, 就像一日三餐打卡,可次次得到的回答不是证据不足就是耐心等待。


    找沈思儒的线索就这么无端地卡住,纪想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如果沈思儒真的遭遇了不测, 这么长时间过去没有任何动静,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纪想期待能接到有关于沈思儒的电话,又害怕听到的是不详的消息。有时杨潮生注视着纪想有正低头做着某一件事, 突然之间变得精神涣散心不在焉, 就知道纪想忧思过重已经到了极端的地步。


    他试着开导纪想往好的地方去想,但没多久又故态复萌,纪想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需要被人长期照顾和看管的孩子。


    杨潮生心甘情愿地为纪想做所有,但他不愿意见到纪想一步步地消耗自己,魂不守舍地度过每一天。


    杨潮生蹲在坐在冰冷长椅上的纪想面前,牵起他的手轻轻地掂了掂, 是安抚的前奏。


    纪想回过神, 望着杨潮生的脸, 鼻尖倏忽一酸:“他们好像都觉得我指控原宥是在无中生有和无理取闹……你信我吗?”


    “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你也可以相信我。”杨潮生抬起纪想的左手背,主动贴在自己的侧脸上缱绻地蹭了蹭,右手替他擦泪,“这段时间辛苦了, 交给我吧。”


    纪想微怔,他这么多年始终认定一个死理,就是靠人靠天不如靠己,无计可施、入地无门的时候沮丧过,话语都不过是最轻薄的一种鼓励力量,但纪想却在杨潮生这里莫名尝到了心安的感觉。


    自从和杨潮生认识以后,他大大小小的毛病都有杨潮生收拾包容。像婚礼之类的大事,也都有杨潮生坐镇独担,他只需要做些可供选择的意愿决策,杨潮生就会把他想象中的样子复刻出来给他。而在沈思儒失踪的这段时间,杨潮生亦是忙前忙后地为纪想跑,找人脉找资源。


    如今在他眼里,杨潮生无异于一颗定心丸,是能让纪想感到稍微安宁的避风港。


    杨潮生安慰完纪想,走到角落去打电话。私家侦探前几分钟刚把今日份的照片发来,发现了其中一点端倪。


    “原宥在超市购买的食材和生活用品都超过了一个人的刚需,哪怕是囤货,也都不像一个人居住的模样。”


    “而且我这几天守在这里,发现常有医生进出,而且是很规律的频率,大概隔一天来一次。对方我也查过资料了,详细内容已经发到您的邮箱里,他是原氏医药实验室的一名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是腺体医学技术。”


    杨潮生听到这,联想到几个月前沈思儒住院那件事。


    纪想曾和他说过,沈思儒似乎是患有腺体信息素排异症,而原宥的信息素就是过敏原。


    太多的巧合碰撞在一起,拼凑出来的有可能就是想要的答案。


    杨潮生让私家侦探继续盯着原宥,又给一个陌生号码拨去电话。


    原氏内部的斗争迫在眉睫,他准备将这些天搜集到有关原氏的财务、专利等方面的纠纷送上台面,搅一趟浑水。


    最差哪怕动摇不了原氏的根基,至少也能给原宥添点堵了。


    杨潮生把事情安排下去,转身的时刻忽觉一阵耳鸣。眼前的景象开始倒转,一股燥热由心而起,他伸手撑在墙边才不至于失态。


    “杨潮生?”


    纪想下意识去追逐杨潮生的身影,哪怕发呆都不曾挪开。倏地瞥见对方略显不自然地站立姿态,他紧张地站起身朝他小跑过去。


    “你怎么了?”纪想托住杨潮生,发现他呼吸不太平稳,像是在强压着匀顺气息。


    “没事。”杨潮生好似闻到了从后颈上散发出清润潮湿的海洋气息,捂住腺体不自觉地往纪想身上靠,“好像易感期要到了……车上有抑制剂,能扶我出去下吗?”


    纪想脸色一变,忙不迭地点头,把杨潮生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挽着他的腰侧亦步亦趋地向外走。


    他的思绪混乱,杨潮生之前和他说过易感期的日子,距离下一个周期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本不该这么早的。


    “慢一点。”纪想打开车门,将杨潮生扶进了副驾驶座,“你的抑制剂在哪儿?”


    “……后备箱,有个蓝色的篮筐。”


    纪想快步到后头取,因为不太清楚剂量,他直接将整筐的抑制剂抱了上来。


    “怎么扎?扎哪里?”纪想慌张地问,拿起一管针筒看向杨潮生不知所措。


    他虽然对ao类别的药剂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市面上流通贩卖的抑制剂各不相同,使用方法和效用也因为价格高低有一定的差异,他不清楚杨潮生常用的抑制剂该怎么正确地使用。


    杨潮生努力克制住粗气,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握住了纪想的手,耐心地引导着:“别怕,扎手臂上,直接推。”


    一支抑制剂见底,纪想颤抖着松开手,看着杨潮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观察了几分钟,发现他身体渐渐回落,躺靠在椅背上,好似无知觉地要阖眸,纪想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杨潮生?!”


    纪想吓得急急忙忙伸向杨潮生的口袋里掏车钥匙,生怕他是因为易感期失控而晕了过去。


    他在和杨潮生结婚前还恶补复习过一阵更深入详细的AO知识。生理书上说,无性伴侣的alpha易感期发作,要是没办法用抑制剂撑过去,并在期间内失去了意识昏厥,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需要立刻送医治疗。


    “我没事,可能是易感期提前的预兆。”杨潮生只是在那一瞬脱了力,缓过劲后抑制剂起效,慢慢恢复了清明的神志,抓住显然已经六神无主的纪想的手顺势和他十指紧扣,“看我,乖宝,没事的。”


    纪想喘着气,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在见到杨潮生再次睁开眼,顷刻间崩溃地甩了下他的手,带着点哭腔:“你吓死我了!”


    若是好好的杨潮生在他身边出了什么事,纪想会内疚一辈子的。


    拉着的手自然没甩开,杨潮生把纪想抱进怀里,温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纪想的神经高度紧绷,发泄过后反应过来自己丢人的举动,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先从杨潮生的怀抱里出来,转而微微仰头,露出半只眼睛偷觑,解释说:“……没、没事,我刚才是有点害怕,不是想埋怨你的意思。”


    “不怕,我知道的。”杨潮生拍拍他的背,小声地哄着,就差当场给纪想唱“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了”。


    纪想觉得有点别扭,不动声色地直起了身板,咳嗽几声:“话说,你的易感期……不是下个月吗?怎么会一下子提那么前?”


    杨潮生自知身体状况,大概是这半个月陪纪想东奔西走,忙碌办事,操心劳累又没休息好的缘故,但这些他不可能对纪想明说:“正常的,以前也有过。”


    这句话他没说谎,压力大的时候是没办法准确感应和预测易感期的到来,当时盛颂初创的时候他便是如此。


    纪想和杨潮生相处久了,也知道对方的一些小九九,杨潮生模棱两可的回答就是在掩饰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纪想沉默半晌,拿出手机搜“在什么情况下alpha的预感期会提前”,瞬间对号入座知晓了答案。


    纪想心中五味杂陈,愧疚更甚,看向杨潮生的目光多了几分难言的悲悯。


    杨潮生:“?”


    怎么回事,老婆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先回家吧,现在比起我,你才需要好好休息,易感期不是开玩笑的。”纪想拿过杨潮生的车钥匙开车,等驶上大道的时候才突兀说,“杨潮生,我很感激你……你其实不用为了我做这么多的,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杨潮生偏头注视着他,他做这些不是想要纪想的感谢,只是想能和他更靠近一点。


    他升起一股冲动问道:“那你会心疼我吗?”


    问完杨潮生就有点后悔,以他和纪想现在的关系,说这些暧昧可怜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我是想说……”


    “会。”


    两人异口同声,纪想瞟了杨潮生一眼:“我会心疼,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我也不想让别人因为我的事而累垮了自己。”


    “没有累垮。”杨潮生深吸气,“纪想,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什么?”纪想不解。


    “你没问过我想不想,愿不愿意帮你。”杨潮生平稳地说,“如果帮你,可以让我感到开心呢?”


    纪想一愣,失笑道:“那你好奇怪。”


    杨潮生“嗯”了一声。


    反正他也只为纪想而变得奇怪。


    第40章 第40章 “还给你了。”


    沈思儒已经快有两天没见到那只疯狗了。


    在他能慢慢适应原宥的信息素而不起红疹, 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感到那么强烈的不适后,原宥就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拉长脚链, 将他日日夜夜浸没在满是青苹果味道的房间里。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被腌入味了,心理上想要干呕的想法依然时不时会有, 但沈思儒从来不敢在原宥面前表现出来。


    他已经见识过原宥的偏执, 怕对方又抓着他发疯。


    原宥如今用药在治疗他的腺体信息素排异症,但沈思儒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


    只要作为麻烦源头的原宥离他远点,两个人都能安稳地各自过一生。但原宥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每天给他吃药打针,晚上抱着他睡觉都成了为他康复治疗冠冕堂皇的借口。


    甚至在后续几天,沈思儒打完针后腺体涨痛, 忍不住喊疼的时候, 原宥为了安慰他,叫医生也往他脖子后面同样扎一针。


    在那位医生沉默无语的那小段流逝的时间里,沈思儒只觉得他真的有病。


    “沈先生,吃饭了。”保镖在门外敲了两声门,等待几秒钟后依旧是没等到回音,他推门而入。


    夜幕降临, 黑暗再次席卷整个房间, 沈思儒也不开灯。保镖见状亮了一盏小灯, 看到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表情木木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


    保镖将晚餐放在沈思儒的手边,照例交代了一小时后会来收拾后就要出去,沈思儒盯着墙壁上的一个小点,倏忽开口:“原宥呢?他现在把我丢在这里就不管我了?没空管能不能放我出去?”


    保镖惜字如金:“原总在公司。”


    沈思儒思忖片刻, 难得原宥这么久都没来,他想抓紧时间探探如今的处境和情况,尽早脱身:“我想要出去走走。”


    “抱歉沈先生,原总说您只能待在这里。”


    “一楼的大厅也不可以吗?”


    沈思儒想到上次睡不着,原宥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带他到楼下的客厅看电影,放的还是他曾经中学时期和原宥一起看过的。


    若不是原宥提起,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最后全程电影倒是没看进去多少,耳边尽是像蚊子一样吵人的原宥雷打不动地在打感情牌。


    沈思儒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耳刮子让他安静点,原宥就把他摁在沙发上亲了个遍。


    沈思儒想到这越想越气,胡乱地擦了擦嘴,仿佛那天令人反胃又不得不被迫接受的恶心触感再次重现,他故意找茬道:“我想看电视。你们都不和我说话,原宥那个狗东西也不管我,是准备把我闷死吗?”


    保镖犹豫不决,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怜沈思儒,垂下目光:“您稍等,我给原总去个电话。”


    “不用你,手机拿来,我和他说。”沈思儒打断他,见人不动,趾高气昂地不耐烦道,“快点啊,不然你站我旁边看总可以了吧,别逼我到原宥面前告你的状,说你不让我给他打电话。”


    保镖无言一秒,就将手机递了过去,恭恭敬敬地等在一旁。


    沈思儒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一边拨原宥的号码时,一边想该怎么把人引开。


    “喂,沈思儒出什么事了?”


    原宥接得很快,沈思儒还没反应过来,熟悉的声音先至,带了一丝疲惫。


    “是我。”沈思儒板着脸,“我想看电视,让保镖放我下去。”


    原宥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他总是做梦,梦见沈思儒脱离他的掌控,再也找不到了。


    他将钢笔放下,语气难得柔和:“我再半小时就回去了,到时候带你下来看。”


    “不要,我现在就想看。”沈思儒拒绝道,“已经两天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


    他这里的说话指的是聊天解闷,原宥近来下班和周末的时间都归属于陪沈思儒的这一件事上,所以原宥理所应当地认为,沈思儒现在是在向他撒娇,想让他早点回家。


    “想我了?”


    最近原氏被爆出的破事和丑闻接踵而至,都是公司那群老不死的贪下来的烂摊子。这些事情抖落在大众面前的时机太过刚好,原宥在怀疑这一系列背后有人在操纵的同时,还不得不焦头烂额地在公司加班处理公关危机。


    不过在听到沈思儒声音的那一刻,他烦躁的心情平和了不少。


    “……想你妹。”沈思儒扶着脑袋背对保镖翻了个白眼,确保对方没看见,“你要是还是不让我看,你晚上回来我一定会把你踹出去。”


    这房子是原宥的,被关在这鬼地方的是沈思儒,他的话语光有气势,实际上对原宥本人没有任何威胁。


    可原宥还是轻笑了一下,答应了他:“去吧,我回来带你喜欢吃的软酪可以吗?”


    “随便你。”


    沈思儒觉得他真是喜怒无常,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一会儿恨他恨得要死,一会儿讨好他讨好到极致。


    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想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


    沈思儒伸手欲拿过桌上的一杯水,装作够不到的样子,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失手打倒了它。


    刺耳的玻璃破碎伴着水花飞溅响起,打湿了地板和就近的床单,沈思儒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顺势把手机放下握在手里藏了藏,连忙用另一只手抽了两张纸,急吼吼地对保镖道:“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去拿垃圾桶啊拖把啊!”


    沈思儒气呼呼的,嘴里还碎碎念“真是倒霉催的”,保镖被唬得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沈先生稍等,请不要直接用手取玻璃。”


    “我知道,快去。”沈思儒作势从床上坐起来,要去柜子里拿新的床单换。


    他余光看着保镖出去,随便抽了一张新的床单扑到被遗忘的手机旁。


    沈思儒时间紧迫,打报警电话多半来不及交代清楚就被保镖逮个现行,他脑海中第一时刻想到了纪想。


    他和纪想这么多年朋友,亲如家人。曾经两人还义愤填膺地讨论过omega被拐的社会黑新闻,沈思儒开玩笑说,要是有天他不对劲,让纪想记得来救他。


    他还专门设置了两人专属的暗号,那时希望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用不上,结果天不遂人愿。


    沈思儒心跳跳得飞快,在短信里输入了倒背如流的纪想手机号,发送了“998”出去。


    他听到保镖上楼急促的脚步声,咬着唇将那条短信删除,再站起来麻溜地换床单。


    保镖不仅是来看守沈思儒的,也是替主人家照顾他的,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让沈思儒自己来:“沈先生,到旁边坐会儿吧,我收拾完了带您下楼。”


    沈思儒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坐到对面的矮沙发上默默地吃饭。


    纪想如果能收到那条消息,一定会懂的。


    他看到保镖拾起遗落在床上的手机,对方面无表情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又看向沈思儒。


    沈思儒心里发虚,面上蛮横凶狠道:“干嘛?”


    “没事。”


    保镖等着沈思儒吃完饭,就解开脚链带着他下楼。


    沈思儒手插在兜里,哪怕屋里开了空调,手心还是出了一层汗。


    他随便挑了部电影,却紧盯着墙上的挂钟。放映到一半,紧闭的一间房门传来了动静,沈思儒闻声望去,是原宥提着甜点袋子回来了。


    沈思儒这才知道原来原宥并不是走大门的。


    他没去过那个房间,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原宥应该是用了连在一起的两套房,中间打通过来的。


    “吃过饭了吗?”原宥将甜点放在桌上,跟进贡似的,“以前你说学校旁的那家蜜桃软酪好吃,可惜它已经不在了。我费了点功夫,找到那对夫妻做了几个,你尝尝看,还是以前的味道吗?”


    沈思儒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我吃饱了。”


    “没事,那就等会儿吃。”原宥让保镖退下,坐到沈思儒身边,自顾自地搂过他,“在看什么?”


    沈思儒懒得理他,把他当做空气。


    “哦,《房间》,我知道。”原宥自说自话,在沈思儒的腺体上深吸一口气,“今天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很浓,我很喜欢。医生和我说,再养半个月,进行标记大概就能成功了。”


    “一直嗅,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喜欢当狗啊?”沈思儒冷笑,“你知道吗?你现在和里面的变态强/奸/犯一模一样。”


    “沈思儒,你这张破嘴真的很懂怎么气我。”


    原宥关了电视,不让沈思儒继续看下去,将他抱在自己身上,仰头看他,手指从凌乱的衣摆下伸进去,徐徐蜿蜒摩挲而上。


    “滚!别碰我!”


    沈思儒狠狠地推了原宥一把,迅速把口袋里的医用线剪拿了出来,抵在自己的喉结处。


    这是他今天下午从给他打针的医生那里偷出来的。


    “松手,原宥。”沈思儒的手在发抖,他在赌,赌自己在原宥心里还占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你再强迫我,我就捅死我自己。”


    原宥脸色微变,和沈思儒僵持着,半晌他笑了起来,看起来有点阴森可怖:“威胁我?”


    “对。”


    “那你怎么不捅我?这个距离,应该足够吧。”原宥盯着他,“只要你再装下去,在床上你就可以趁我不备,扎在我心口。”


    “你受伤了,保镖却都还在,他们会救你。我既走不出去,还脏了我的手。而且万一我真把你弄死了,我还得负法律责任。”沈思儒骂他,“蠢货,跟你说不明白,起开。”


    原宥慢慢举起手,仿佛真的黔驴技穷,任由沈思儒退后,和他保持起距离。


    “原宥,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以前我真心喜欢你的时候,你把我当玩笑看,当猴耍。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谁还会怀念以前一直停留在原地守着你这个人渣?是,他们都说由爱生恨,但我对你的爱早就消磨殆尽了,恨却还在源源不断地生长。”


    “我不需要你大发善心给我治病,从患有过敏原为你的信息素排异症那刻起,就是我和你之间划清界限的开始。我希望这个印记永生永世都不会磨灭,哪怕我再痛苦,它都会一直提醒我,不要再重蹈覆辙地靠近你。”


    “我告诉你,我从来不欠你什么,以前是,以后也是。你费尽心思为我治好的腺体,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沈思儒一字一顿,慢慢地将抵在喉结的剪刀转向了后颈。


    他想到腺体上的那些咬痕,都是原宥这些天尝试标记失败的痕迹,哼笑一声:“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我的腺体到爱不释手的程度的话,和我说一声,我也可以大方地割下来送给你。”


    “就当是当年,你腺体上替我挨的那一刀,还给你了。”